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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池-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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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一日,有两个投募的人来投参军麾下。参军问他姓名、来历,一味扭捏支吾,参军大疑,问他乡贯,却不思量着竟说洛阳人氏。参军想道:“既是洛阳人,便与云年兄同乡了,怎么倒投我这里来?不免将他送往云年兄那里去。”登时即将二人送在云状元麾下。
二人见了云状元,低头不语。状元叫他抬头,原来是认得的。你道是哪个?却是做篾片的符良星、尤其显。他因费了白公子二百金,公子恼了,将他逐出不用。无处安身,即便去学了此拳法,一路骗人,渐渐里杜撰些枪棒的架子,直流到京都。那日正在街上打一阵流星锤,舞一阵枪棒,恰恰撞着詹兵部经过。忙收不迭,却被兵部捉回衙门去。兵部意中原要寻个刺客,见他两个能言快语,又且会使枪棒,问起时,恰与云状元有些关碍,兵部便将行刺之说托他。他两个一力担当,兵部赏赐二人些东西,事成之日又许重用,故此一路赶来投募。惟恐云状元认得,却投水参军。不料参军竟送到云状元处。状元一见,就认得了他,兜头一喝道:“你两个莫非又是白公子差来行暗算的么?”两个见了云状元,心中已慌,又被一喝说破心中之事,一发满面如霜,磕头如捣蒜,答道:“小人等闻老爷征川,招募奇才,不自量力,竟来应募,何敢暗算?”云状元道:“昔日以青城山之寇借题害我,今日必定因青城山之寇乘机害我了。不然,既是有才,何不投我而投参军?”叫左右绑去砍了。只见两旁走出四个刽子手来,登时将二人绑了。两个吓得魂不附体,喊道:“此非小人要来投死,乃詹兵部要我来行刺也。”云状元便勒了口词,大惊道:“贼未见面,几致丧躯,幸得天败其党,意外泄露。”即忙差人报知参军,好将募土旗收了,把两人囚在车中,待得胜后奏知天子,定罪取决。
兵马行了不多时,到了四川地方。虎面大王预先差人打探,早已探知兵马到了。问起军中主将是谁,说是姓云,又是洛阳人氏,心中疑道:“难道是锷颖兄?论起来,他不过由进士出身,怎么到得武职地位?难道又有人借此陷他么?”再差一名喽罗打探,恰好官兵已到,早被人捉了进去。云状元将好言骗那喽罗道:“你山中有多少人马、粮草?前日,文总兵怎么输了?如今可还在么?”喽罗一一答道:“山中不比往年,单弱兵马共有四、五万,粮草堆积如山,将士如虎。单是我大王向欲投顺,因无门路,朝廷但思剿灭,不务抚绥,哪里能够征得服?就是文总兵,智勇兼全,究竟落了大王之计。他如今也倒好,安安静静坐在山寨里,倒免了奸臣陷害哩。说话已完,悉听将军老爷发落。”云状元方知贼势浩大,难以力争,更晓得文总兵尚存之信。即便叫人将洒饭与他吃,一面请水参军商议军务。
水参军到时,云状元即将喽罗之言细述,便道:“此贼既有归顺之心,明日小弟不免亲往慰抚一番,免得劳思费粮,倒是美事。况且天子许我便宜行事的,兄以为何如?”水状元道:“此计诚妙。但兄是军中主将,一去便无人坐镇了。小弟凭三寸之舌,仗兄之威,今一往谕之,看彼意思诚否,兼窥其地利形势何如。”云状元道:“兄若肯往,事必济矣。但入虎穴之中,须相机行事,审势发言,不失之卑,不失之亢,方可望事之济耳。”水状元道:“谨领尊命。”
到了次日,备了些彩缎花红美酒,带了几道空头勒命,身边跟了两员骁将,几个健卒,发了三声炮响,所获那个喽罗逐一指点许多路径,具说文总兵所败之地。早已有伏路军士报知大王。大王即便披掛下山,迎接进了洞中,八员将佐并七十二洞头目雄雄纠纠排列两旁。状元与大王施礼已毕,水状元道:“吾闻将军霸占此山,扰动蜀地,因朝廷无心抚缉,致使将军不能革心革面。今下官特奉兵部尚书征川将军之命,前来招抚将军,其速谕所属头领将卒归顺天朝,不失封侯之位,去邪从正,身名两全。倘恃顽不顺,将来玉石俱焚,噬脐无及矣。惟将军图之。”虎面大王尚未及开言,只见八员将佐并许多头领俱扰扰嚷嚷起来,道:“既然朝廷有招抚之命,怎么诏书也没有?奉了什么鸟将军的命要来招安,分明要骗我等去坑杀了。大王不要听他说话,不如把他杀了,忙领兵去与那鸟将军厮杀。”虎面大王大怒道:“天朝大人在上,尔等怎敢罗唣?且两国相征,不斩来使,我等草窃一方,安敢发此胡言?即不愿投顺,也须好好送回才是。”众人听见虎面大王一番说话,方才住定。水状元道:“水某忝中今科状元,今服王命,来征不庭。因怜尔等不服王化,弄兵潢池,故尔奉刺来此慰抚汝等。汝等尚然如此桀骜,吾水某堂堂七尺,岂畏死之人哉?无诏旨者,缘迩年当道之臣惟谓尔等顽慢不恭,宜剿不宜抚,所以出师之日未敢据请。今闻尔等投诚有志,特与征川将军相议而来,蒙圣明许我二臣便宜行事,所带空头勅御填注,尔等应授大小官职,回朝即受实衔。尔等不思改悔,反欲加害使臣,某视死如归,岂畏尔等而钳口结舌耶?”虎面大王忙谢罪道:“某等不知礼义,恣行有日,得罪状元。今状元开某等自新之路,诚某等更生之年也,敢不奉命?”因命取花红美酒分赏头领。诸头领即把花红扯碎,美酒倾泼在地,各走开了,大嚷道:“山寨好不快活,到去受人箝制。大王要降自降,我等情愿厮此。”
大王对水状元道:“人雄非不欲待罪辕门,奈这些悍夫藐视王法,事不谐矣。请状元速速回寨,恐有变心,祸生不测。”自己披掛上马,送下山来,也逐一指点路径,直送出八里岗口。水状元去远,大王忙拨转马头,叫道:“尚有一言相问。”状元又转,忙问:“将军尚有何言?”大王道:“请问天朝中军主将姓云,乞将尊讳并号及籍贯示知。”水状元即将云状元始终说了。大王大惊道:“此吾故人也!”忙将自己姓名说知,便附耳低言道:“如此行计方可剿除。”水状元领计而别。
大王归寨,聚集诸将道:“尔等何卤莽之甚也!一个状元也是上天星宿,就要杀他,倘天降祸灾,如之奈何?我亦非真要就抚,也不过诱他,将骄卒惰,一举而擒之耳。”诸头领都大喜道:“我等不过一勇之夫,安知大王深谋远虑也。”大王便调拨七十二洞兵将,俱要明日下山,大战一场,使官军不敢正视。于是诸部将领头自都去收拾兵器。次日,果然都下山了,山上不留一个。大王与峨嵋说知计策,峨嵋因天朝来将一水一云,想着当年乌云大水,暗暗称奇。
却说青城山向来止通一路,虎面大王上了山后,便于山后另开两路,兵马出进,只有贼官晓得,官军并不得知的,所以出没不常,无从窥测。只是他原是正人,不过避祸隐迹于此,怎肯终身陷于不义?今见水状元来招安,心中不胜之喜,怎当这些党类不肯同心!无可奈何,惟恐害了水状元,所以自送下山。一闻了云状元为主将,心中尤是大快,即将计策授知,叫他外边作备敌计,别将精兵从山后抄杀入来,占住此山,放起人来。又将多兵埋伏归山之路,以便内外夹攻。故于此时将合山兵马都要下山,不许留一个在山上,单留文总戎,已嘱咐他引路,单等行计。
那水状元回营,将万颀公之意一一说知。云状元大喜道:“不料吾之故人却原来在此间遁迹,今日天赐成功,正你我二人立名之日,即万兄出身之始也。”
次日,云状元领了二千人马出阵厮杀。只见那边贼营出马果然是万颀公。两边各自会意,战了几十合,不分胜负,各自收寅。
且说水状元领了五千人马照了万颀公之言,一路行去。只见一个老人在那里招手,水状元起以为神,随他进去,细叩方知是文总戎。因前日匆匆即去,不及相见,今番欢喜不消说了。到了青城山上,真正没有一人,便将各洞放起火来,四下里都有伏兵。八员将正在出阵与云状元先锋交战,忽有喽罗报道:“大王不好了!山上火焰焰、赤蓬蓬,想是〔起〕火了。”诸洞头领回头一看,果然见红火烧空,黑烟迷路,都无心恋战,奔走八里岗去。云状元催动兵马一路赶杀进去,直到山前。只见山上人马如云,要上山时,山上木石乱滚下来,许多将领没奈何,只得望一条小路一走。正走之间,一声炮响,左右两彪人马杀将出来。这里杀进去,虎面、峨嵋都从中杀起来,杀得八员大将俱作无头之鬼,七十二个头目尽为断颈之魂。其余杀不尽的都投顺了。正是:
占住名山已有年,洞中另有一壶天。
早知要作刀头鬼,何似投诚识圣颜。
水状元将诸洞寨栅尽皆烧毁,惟虎面、峨嵋正所不即烧坏。两个大王即时去了戎衣,归命拜服。云状元让功于参军,参军又让功于主将。即时搀起颀公,云状元叙了契阔之情,并拜见总兵。总兵见云生少年登第,而且建立大功,不胜称美。此时正匆忙之际,总戎不暇问及家事,云状元亦无暇谈及。即将空头敕,赐万生总兵职衔,到朝再凭圣意,论功行赏。倏忽之间将一座青城山有名大寇一旦扫灭,蜀人无不感悦。班师之日,焚香送出蜀界。正是鞭敲金镫,人唱凯歌,好不兴头。于路文总兵征问家中之事,云生也不明言,微露其意,总兵怀疑不决。
且说捷书到了兵部,兵部只得上闻天子。天子大喜,反赏晏、白二人荐贤之功。到京之日,天子亲排銮驾出迎,真正荣耀无比。云、水二状元即动了一疏,疏中言万颀公投顺之诚、剿灭之计。龙颜大悦,即实授两广总戎之职,峨嵋封为二品夫人。宣上殿来,山呼已毕,天子问道:“卿家何处?为何事陷入贼营?一一奏知。”万颀公袖中忙出一疏上呈御览。天子细看,只见疏上写道:
草莽臣万人雄同妻雷氏诚惶诚恐稽首顿首具
疏为被陷逃祸,至今负罪不义,恳除奸佞,培植忠良,以维国本事。臣本教授万送之子,清白传家,诗书遗后,从未尝有不义之心、无耻之念,以自外于王化者也。只因昔年臣友云剑——只今征川将军,家传宝剑一口,偶尔玩赏,遂露奸臣白虎如之子白贲之目。百计要求,千方劫夺,不遂其愿。听游手狡猾小人符良星、尤其显之计,以泼天无妄之祸加守正有志之人。时贲父官势熏天,炙手可热,臣虞剑蹈不测之祸,履莫大之灾,劝剑避迹他方,潜身外地。不谓贲捕风而风已无声,捉影而影已无迹,遂欲株连蔓引,迁怒于臣。臣思九阍万里,呼吁无门,遂尔逃遁蚕丛,隐身林莽,诚不思剑有塞翁失马之福,而臣亦有天日重见之欢也。至于总兵文戎,忠节贯天,精诚格地,非智勇不及而遭此,皆神奸暗算,以至披殃。兵部尚书詹权恶比豺狼,凶同枭獍。始也授以疲兵羸卒,而兼有易子折骸之伤:既也挠以恶侄参军,而不无偾比舆尸之辱。然而苏武之节无愧于前,洪皓之守媲美于后,千秋所重,万古同钦。而权奸之遗害忠贞,真堪发指。即今云、水二臣几遭陨越,苟非天露,事未可知。臣以为不除奸倭,则忠良无奋兴之思,而君子道消;不植忠良,则奸佞无退避之念,而小人道长。斌也宜加褒录之典,权等宜申放逐之条,而〔白〕虎如之势焰、晏无极之朋比,合谋害正,表里为奸,窜逐诛夷,权其轻重,庶律法不废,且赏罚不偏,而国本亦维矣。谨疏。
天子见疏,大怒道:“原来有如此委曲,朕何不明,被奸臣蒙蔽若此。”因召云、水二卿上殿,问道:“詹权复有何陷害?”云、水两状元便将符、尤二人投军行刺之事一一述知。天子大怒道:“朕何负于彼,而彼竟欲以朕为奇货,贾于草寇乎?”即着殿前指挥使速将詹权绑付朝堂,待朕亲勘。
不一时,指挥率了许多校尉拿取詹权付朝,天子亲自勘问。五刑毕备,始供出晏、白亦与铨谋之说,登时又将晏、白二人拿到。三个面面相觑,无言掩饰,只得实说了。因将詹、白、尤、符,并白无文问成斩罪,即时取决,妻孥没入为奴。晏无极朋比为奸,姑念不为戎首,减死一等,其子无魁论为鬼薪。总兵文斌败非其罪,志节可嘉,即代詹权为尚书之职,论功行赏。云剑、水湄灭寇有功,剑升为中极殿大学士,湄升为武英殿大学士,其余将佐俱各照功封赏。此正是好人恶人消长之一会也,有诗为证:
心术由来莫坏真,于今谁不骂奸臣。
当时指望将人害,谁想原来害己身。
此后有分教。
父女相会,宜喜宜嗔,翁婿细谈,且疑且□。
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第15回 是是非非二小姐千般巧计 颠颠倒倒两状元满肚疑心
词曰:
图成八阵人谁晓,美女心肠巧。二郎迷路入桃源,由径难寻,来往已多遭。玄霜捣尽云英见,不识如花面。衷肠领倒尚如痴,六个佳人,两个是心知。
右调《虞美人》
话说天子升赏已毕,即赐二学士钦娶,文尚书给假两月,然后赴任。尚书犹不知小姐之事,云学士恐他不好意思,不便说明。那松风小厮偏会调唇弄舌,把从来底里的事作个空闲如坍河一泻都倾在尚书肚里。尚书心中含愠,没奈何,只做不知。一等见圣之后,忙到章太仆家。与太仆相见了毕,太仆无非叙些精忠不屈的话,尚书无非叙些抱惭自愧与那久阔的话。一盏茶后,文尚书便问起若霞嫁石氏的真假,并投托章公配女之有无。章太仆道:“真也真的,有也有的。但如今令爱嫁已多年,小女亦配有日,真的难变了假,有的难变了无,只索罢了。”文尚书怒容满面道:“老夫只有一女,临行执云姪之手而托之终娶。不肖女素号聪明,向称有礼,彼时亦与闻之。何意半途易辙,聪明作顽钝之举,有礼蒙无耻之名。幸亏今日不在这里,也省了老夫许多羞辱。但章兄何不检明来历而遽信之不疑,使鬼城之奸始以一误小女,而又再误令爱耶?”太仆忍不住笑道:“老尚书也不要当真,也不要错怪了令爱。令爱惟聪明,所以能为聪明之事;惟有礼,所以能为守礼之人。故其眼高于顶,所择之人,不惟自己得所,并小女俱得其所,即小弟感之已甚深,又何一误、再误之理乎?”
尚书听了此话,一发疑心,道:“所嫁何人?章兄不以为辱而反以为荣,难道云学士之英才风度,而此子反过之耶?”太仆道:“英才风度未必过于云学士,却也与学士相当。不特姓名同于云学士,即才也一样无异,貌也一般无殊;不特才貌同于云学士,即富贵功名也一毫不让。但小女所嫁姓氏略不同耳,其余亦仿佛相同。尚书公,你道以为误乎?不误乎?”文尚书转辗解说不出了,便道:“如今只有一个云学士,怎么此人件件相同?且令爱同小女嫁了一个姓氏,又有甚不相同?而章兄说话一发糊涂了。”太仆道:“小弟说话并不糊涂,令爱嫁与石霞文,小女嫁与云湘夫,岂非两个?如今令婿也在,令爱也在,待小弟请他出来一会,便晓得了。”
说话未毕,早见小姐从屏后转出,见了尚书,涕泗交流。尚书一见如此光景,也不免悲酸起来。太仆也叫湘兰出来见了文老伯公公。总戎见二女都不曾加笄,大惊道:“既是嫁了,为何如此妆饰?”太仆大笑道:“尚书公不须疑了,令爱嫁与石霞文,竟是自嫁自了;小女嫁与云湘夫,竟是嫁与令爱了。如今令爱也在此,令坦也在此,令子舍也在此,小弟与尚书竟是儿女亲家。”说罢,哈哈大笑。文尚书尚在华胥梦中,忙问若霞缘故,若霞便将男妆一事自始至终历诉无遗。文尚书听罢,大笑起来,对太仆道:“多谢亲家屡屡照顾小儿,奈小儿无福消受好媳妇耳!”太仆笑答道:“令郎倒也可以消受小女,但小弟无福消受这样好女婿耳!”
笑了一回,尚书将二学士钦赐归娶之说说知,若霞小姐将颠颠倒倒哄诱之事悉已说明,叫尚书只做不知,尚书允诺。太仆正问二学士怎不见来,只见有人通报二学士到了。太仆忙接进来,相贺一番,谦逊一番。坐定,文尚书开言道:“老夫征蜀之时,曾将小女终身面托云兄,今云兄一旦高东驷马,遂背前盟,一娶再娶,竟置小女子散地,恐非扶植名教之意也。”云学士道:“老伯有所不知。小侄初意坚于金石,不顾功名,匍匐道路,无非感老伯当年临别时依依执手之情也。不料令爱无心小侄,先自背盟,如夜之珠既碎而不复全,荆山之玉既玷而不可磨,乃欲委罪小侄,小侄乌得不自明而受黄允之谤也?”文尚书道:“据学士尊意,万无复纳小女的事了,但恐小女可以舍学士,学士究竟舍不得小女,奈何?”章太仆接口道:“无论云学士舍不得令爱,即水学士恐亦舍不得石氏之妹耳。”水学士忙道:“小婿前固订婚于石妹,后因云兄坚辞文小姐复归之意,并绝小婿之婚,其曲亦在于石,不在小婿也。而今日又何舍不得之有?”太仆道:“尚书之坦霞文,老夫之坦湘夫,今闻二位钦娶有期,将文小姐与石妹俱到了舍下。一等二位奠雁后,俱欲送入院来,听学士调度。只恐此时学士俱不能自主了。”二位学士道:“如或果然,小婿无可调度,听令爱与相氏之妹主意如何耳。”太仆道:“不特此也,闻霞文并与相氏有亲,其时恐要费一番唇舌耳。然吉日已近,宜令秋兄去通消息了,先娶相氏,后娶小女,以遵天子之命,可也。”二学士依言,请了秋人趋来。人趋道:“明日小子当早去通知便了。”坐了一会,俱各别去。惟尚书在太仆家中说说笑笑。文小姐又设下一计,与太仆说了。太仆又授计与秋人趋而行。
且说人趋停了一日,到学士院中回话。相见了,人趋道:“小子奉二位学士尊命,到相家去通消息,”相水兰心中大是不悦,道:“前日舍妹是许姓巫、姓蓝,未尝许姓云、姓水,是许两个俊雅秀才,未尝许状元、学士。小弟家世寒微,哪里可以仰攀贵室?荆钗裙布,哪里可以备办资装?若是姓巫、姓蓝的,不消说起,竟来娶罢了,若是姓恁么水、恁么云的,断断不敢从命。”二学士听说,俱慌了,便道:“你何不说姓巫、姓蓝的就是我二人改姓的人?”人趋道:“小子怎么不说?他只不肯信,又道薄倖书生往往假人名姓,娶人闺女,骗到家中,竟为侧室了。岂有明明帖上姓巫、姓蓝,而临娶忽变为云、为水?焉知云不是浮云、水不是流水?连你做媒的也是一个秋根,梦秋了。”小子竟被他骂了好一会,不敢开口。后面小子又反复辨驳,方说道:“我只是不信,若是要我信时,仍请他两个到草舍来,当面说明,方许来娶,不然不敢轻易相许。倘姓水、姓云的娶了去,后面又有姓巫、姓蓝的来娶,叫小弟哪里去寻两个舍妹还他?”相生如此说,二位学士自家斟酌。两个便笑道:“要我两个再去一认,亦何难之有?明日便当造访。”人趋要去回复太仆,忙告别了。
两学士正在谈笑之时,忽见万总兵来到,笑道:“小弟闻二兄钦娶在即,一来预贺,二来作伐。”二学士笑道:“万兄戏谈了。小弟既即日要娶,是有了亲矣。哪里又有恁么作伐之事。”总兵道:“小弟为二兄作伐,也只在钦娶之中,而不在钦娶之外。”二学士忙问道:“是哪个?”万总兵道:“今早承尚书文老先生见访,彼云曾以令爱见许云兄,又有恁么石妹见许水兄。今二兄竟欲舍旧图新,故特命小弟前来致谢二兄,宜念往日之情,不为已甚之举,失便宜中反得了便宜,也不可知的。”二学士道:“往日之情固然应念,但是贻笑他人耳。”总兵道:“他说不娶文、石两小姐,只恐先订之相女、圣上主婚之章女都不能娶了,是两小姐关头甚大,二兄不要受他牢笼为妙。”二学士不悦道:“向以为尚书端方可敬,今不以自女为不肖,而反晓晓不置。小弟钦娶,先相后章,悉出圣裁。到了日期,看娶得娶不得,有何牢笼?万兄不要被他愚了。”岂知万总兵明明晓得其中缘故。便笑道:“正要看兄到了佳期果然娶得娶不得,只怕先要娶了文、石二小姐,连那章、相二宅小姐,不消娶得多来了。兄若执迷不肯娶他,只怕要受受牢笼。二兄以小弟被他愚,小弟道二兄真正被他所愚了。”二学士虽听得说话蹊跷,只道他戏谈,绝不以为意。总兵谈笑而别,临去又道:“二兄若到了日期,不遂愿时,小弟再来处分便了。”说罢而去。
到了次日,二学士果然仍扮作秀才,出城往相家去。此时路径已熟,不知不觉到了。那边有人窥探已晓得。进门只见前日书僮笑道:“两位相公今日又来了。”二学士忙问道:“相公在否?”书僮答道:“在厅上,有人说话。”二学士便立住脚。书僮道:“进去是不妨事的,将来都是一家至亲。”二学士只得进去。
进了仪门,只听得说文小姐怎么,章小姐怎么,看见进去,两人下阶相迎。见的不是别个:一个却是相水兰,一个却是石霞文。见过了,水兰道:“此间霞文曾拜家父为义父,与小弟胜似同胞,文才听说亦与巫兄相知过的。”霞文道:“岂惟相知,将来正要做朝夕相依的至亲了。”水兰接道:“正是你我四人都是至亲了。只是一说前日小弟偶抱小恙,便二位忽忽而去,胡乱使家僮传命,竟不一一细问出处,遂以舍妹得缔丝萝。前日秋兄人趋传谕亲迎一节出自钦典,小弟骇问由来,则以巫、蓝之姓易为云、水,小弟心中大为惊讶,秋兄反覆详辩,始知巫、蓝即云、水也。今蒙光顾,有何台谕?”二学士方才开口道:“前因敝相知秋兄道令妹小姐才倾苏会,貌若夷光,欲为小弟作定婚之主人。小弟不自揣量,轻造高斋,承兄翁不弃,俯垂金诺。彼时易姓来访者,恐惊动起居,非有他意也。而兄翁前日与秋兄所言之事,今日弟辈复造潭府,以释前疑,并请虚诳之罪。”水兰笑道:“如此脱空状元正好配脱空夫人,恐舍妹不足以相当也。但我义兄此来非为别事,因云兄曾与尚书之女订约,水兄亦曾与义兄之妹联姻,今闻舍妹于归在即,特来商议,至期竟欲送入院中,以听二兄尊裁,彼之意如此,二兄将来作何调度?”二学士道:“文、石二位订约联姻,事非虚妄,但其中委曲难言之故,小弟也不好出诸于口,乞石兄自言之。”霞文道:“小弟前日代文小姐剖肝露胆,一一为兄披陈,而兄于广寒之枝既折到手,竟不欲见姮娥之面;诸般霞彩吐露君前,而朝天之后竟不肯一谢素娥,况兄若娶了文小姐,又小姐自然改头换面,内家腔调,兄必为之见怜矣!岂犹兴无风之云,抱无底石栏,而起是之疑忌哉!语云:人生何处不相逢。兄自味知。”云生道:“许多说话承言之于前,而今又听之于后矣。但小弟任兄自言,不欲屑屑相角也。”相水兰道:“云兄之于文小姐如是矣,而水兄之于义妹则又无一毫折挫而亦拒绝之,似乎无谓。前日小弟亦往探义妹,义妹备述水兄薄情。一诗相订,终身是从。而时当见赏,则幽谷之香既舒,犹忍使之守贞;春风已不须待矣,而尚无催妆之人。一枝照水,望兄怜也而兄竟不见怜;二月含章,待兄知也而兄竟不得知。至于情云湘夫为月老而至今尚无绾其丝者,借《甘露诗》作冰人,而至今不肯捣玄霜。遂使罗浮徒牵伊人,伊人何曾惜得美人一寸肠乎。义妹谓此言中之义,惟小弟深知之,惟小弟能言之。他人虽或知之,而不如小弟知之为切;他人或能言之,而不如小弟言之为亲。”竟将一首梅花诗意细细道完。又说:“水兄何竟负义妹一片苦心,而甘作薄情人耶。”水学士道:“此非小弟负令妹,亦文小姐负之耳。”霞文忙作色道:“文小姐何罪而彼此交劾之?”水学士道:“云兄辞文小姐复归之请,文小姐遂传言,谓小弟之婚亦不成。非文小姐负之而谁负哉!”水兰道:“才子原不易逢。佳人固自难得。如愚弟兄两人欲择一配,做了许多圈套,月下仅得两人。请二兄不如照前娶了二氏罢。讲来辩去,究竟讲不过原要娶他的。还有一句紧要说话,闻二位兄定舍妹后,又定了章小姐。此事真么?”二学士道:“此事实不相瞒,也是有的。”水兰便作色道:“果然如此,二位兄竟差了。前则已订,而有停妻再娶之讥;后则再娶,而复有得陇望蜀之诮。况章老职隶九卿,小弟绝枢韦布,何敢与之颉颃?彼女宦室门楣,舍妹蓬茅陋饰,何敢与之比肩?况舍妹虽生贫贱,性甚骄傲,而不相让,二兄何不修边幅,误我二妹耶?”二学士谢道:“此亦非小弟所愿,系太仆面求天子作主,不料天子亲幸其家。彼时小弟也曾实告,幸喜章女甚贤,竟肯情愿让小弟先娶令妹,后娶章女;情愿让令妹为正,自己作偏。小弟辈方肯应允。”水兰道:“天下可有这样尅己的人,只怕他落得做人情耳!小弟倒有一计:明日不免将舍妹抬到章府,议论停当,省得临时晓晓。二兄也不须另择吉日,就是这日一并娶了,也不须到舍下来娶,舍妹竟住在章府以待吉日,何如?”二学士道:“如此只怕太便宜了小弟。”水兰道:“只怕还有文、石二小姐的事尚有许多不便宜耳,请二兄于这吉日一并娶了罢。”二学士道:“岂有此理,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是百年人,何可相强?”水兰道:“倘有不得不娶之势,有不可不娶之情,二兄何以处耶?”云学士道:“小弟前日有言在先,要相求时,情愿跪门请罪。”水学士亦忙接口道:“我要求时,一一照样。”霞文道:“到得跪门求时,何若今日嘴强。”立起身,对水兰道:“妹妹,我同你进去,且待他跪门这日再作道理。”水兰道:“姐姐言之有理。”两人携了手,同进去了。
二学士竟如做一场大梦,惛惛懂懂,一个分明是石霞文,忽然叫起“妹妹”来;一个分明是相水兰,忽然叫起“姐姐”来。疑心他诈局相骗,说话句句刺心;疑心他真是娥眉见过多时,毫不露一些破绽。真正天师被鬼迷路。无法再问,只得出门回院。那个书僮站在门首,水学士忙问道:“方才我两个与他说话的一个是你家相公么?”答道:“一个是我家相公。”云学士问道:“哪一位可是石相公么?”答道:“那一位是石相公。”云学士又问道:“既是石相公,怎么叫起‘妹妹’来,难道就是文小姐么?”答道:“相公与石相公相处多年,难道一个石相公还不认得?石相公既讨了文小姐,则石相公便做做文小姐,也无不可。”水学士道:“既是你家水兰相公,他怎么叫起‘姐姐’来?难道就是石小姐么?”答道:“相公与家相公会了两次,难道我家相公还不认得?家相公原与石相公结拜,则家相公便做做他妹子,有何不可?二位相公也不消疑心了,吉期娶亲,少不得一联八个个俱是至亲,都要会面说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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