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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爱之旅-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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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会发现有百万之巨的人滴着鳄鱼的眼泪。这个世界就这样长久地悲叹,浸泡在泪花里。笑声,是另一码事。笑,转瞬即逝啊,而快乐,是一种付出满腔热血的狂喜状态,是绝对称心如意而且充溢着你每一个汗毛细孔的羞于出口的那种心花怒放的状态。你不能仅仅使自己快乐而让人们不快乐。快乐抑或是不快乐,必是源于自身。快乐是由于世事过于深奥而不为人所理解,人们由此进行联系、交流而产生的。要想快乐,就要做一个阴暗幽灵、亡界的狂人。
我记不得我是不是见过乌瑞克真正地快乐过。他总爱开怀大笑,而且笑得坦坦荡荡,但是,一旦他情绪低落,他就不那么爱笑了。至于斯坦利这个人,模样特别逗人,外表就像个“笑”字,他常咧着嘴笑。在我认识的人中,没有一个人内心真正快乐,甚至性情开朗的。我有一个名叫克伦斯基的朋友,现在是一名医生,要是他看到我整天乐哈哈的,他准会大吃一惊。他谈起快乐和忧愁,就好像它们是病因……在时而癫狂、时而抑郁的症群中起着反作用。
我回到乌瑞克的画室,看到这里挤满了他的一些不请自到的朋友。这都是些被乌瑞克称之为浮荡少年的南方青年,他们都一律驾着赛车从弗吉尼亚和北卡罗来纳赶来,而且还带着几罐质地上乘的白兰地酒。我谁也不认识。起初浑身还有些不自在,不过,酒过三巡,我就如鱼得水,开始同他们海阔天空地聊。使我惊奇的是,他们似乎听不懂我说的是什么。他们闪烁其词,难为情地为自己的无知辩解,说他们只不过是俗不可耐的乡巴佬,聊起赛马来头头是道,而书本知识却知之甚少。我都没有想到要谈什么书方面的事,正如我很快觉察到的,他们的托辞提醒了我。毫无疑问我是个知识分子,可以说我愿意做一个知识分子,而他们,充其量就是个穿着靴子和马刺的乡下绅士。不管我怎么费劲地随着他们说话,气氛还是相当紧张。随后他们中有人向我乱说了一通惠特曼的情况,说得愚不可及,这场合一下子就变得荒诞不经了。这天我玩得挺过瘾,情绪高昂。他们为炫耀而开车兜风多少使我神志清醒些,但是,随着上好的白兰地酒斟了一杯又一杯,聊天也松松垮垮地不怎么说了,我的情绪又渐渐地高昂起来。这帮体格健壮的南方恶少,他们那无聊空虚的喧哗打闹使我胸中积闷,不吐不快,我想借这酒劲儿同他们斗一斗。所以当一个来自达勒姆的颇有教养的年轻家伙就我最喜欢的美国作家同我进行讨论时,我就唇枪舌剑地同他激烈地辩论。同往常这种情况一样,我做得过甚其词。
这个画室里吵吵闹闹,一片喧嚣。显然他们从来没遇到过有人会对这样一件鸡毛蒜皮的事如此上心。他们的笑声使我恼羞成怒。我就大骂他们是一帮醉鬼,婊子养的懒虫,肤浅无知、狂妄偏激、分文不值的嫖客,等等诸如此类的脏话。一个长相难看的细高个儿,就是后来成为电影明星的那个人,这时站起来,威胁着要揍我。乌瑞克过来解围,他斟满酒杯,用和事佬的口气劝我们双方休动干戈。就在这时,门铃响了,走进来一位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她作为某个人或者其他人的妻子被介绍给我,其他人似乎都认识她,都想承其芳泽。我把乌瑞克招呼到一边想知道来龙去脉。“她丈夫是个瘫子,”他向我吐露,“她日日夜夜护理着他。时不时地过来喝点儿酒……我想,这事对她太沉重了。”
我立在一旁,上下打量着她。她在家里受着活寡的折磨,看起来就是那种性欲过于旺盛而想方设法地满足自己的性需求的女人。她刚一落座,又有两个女人进来。其中一个,明眼人一看就知她是个妓女;另一个正好是某个人的老婆。她们早已看不出昔日的风韵,让人玩得不中用了。我如同粗鲁的汉子饥渴难忍,心里怪尴尬的。女人一来,我的好斗心理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脑子里就有两件事……食与性。我走到卫生间里,然后心不在焉地拉开了拉锁。可能是白兰地的原因,我肚子憋得厉害,我后退几步,手握鸡巴,对准刻有精美花纹的尿罐,就那样站着开始撒尿。这时,门突然被推开。进来的是埃瑞娜,那个瘫子的老婆。她屏住叫喊正要关门,但是,出于某种原因,可能因为我看起来镇静自若,像是在故意冷淡她,她就站在门口没动弹。我刚一尿完,她就若无其事地对我说。“你真行啊,”她说的时候,我正抖落最后的几滴尿。“你总是背地里干这个吗?”我抓住她,然后把她拽进来,另一只手把门上了锁。“不,请不要这样。”她带着非常惊恐的表情向我恳求道。“只一会儿,”我低声说着,下身蹭着她的衣服,嘴唇紧紧地贴在她那红润的嘴上。“嗯,请别,”她向我告饶,拼命地想从我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你叫我怎么见人。”我明白得放她走,就快速而狂猛地揉搓她。“我会放你走的,”我说。“就想再亲亲你。”说着,我把她抵在门上,我甚至连她的衣服都不想撩起来,就不停地撞击着她,一股精液全喷射在她的黑丝绸衣服上了。
谁也没注意到我不在场。那些南方恶少围在另外两个女人身边,使出浑身解数,很快就把这两个娘儿们弄得神魂颠倒。乌瑞克诡秘地问我是不是看见了埃瑞娜。
“我觉得她去洗澡了吧。”我说。
“那事有何进展?”他说,“你还在恋爱吗?”
我对他苦笑。
“为什么不抽出一晚上的时间劝劝她呢?”他继续说道。“我总能找个借口把埃瑞娜给搞过来。我们轮番去安慰她,如何?”
“听着,”我说,“借我一块钱,行吗?我得吃饭,肚子饿得咕咕叫。”
你一旦向乌瑞克借钱,他总流露出一副不知所措的狼狈样儿,我得开门见山地向他要,不然,他会耍嘴皮子,死活不想给你。“快点,”说着,我抓住他的胳膊,“这会儿没工夫跟你磨蹭。”我们到了客厅,他偷偷地塞给我一张票子。我们正要出门,埃瑞娜就从浴室里走出来。“怎么,你们不是要走吧,嗯?”她朝我走过来,然后两条胳膊搂着我们。“不,他现在得赶快离开,”乌瑞克说,“不过他保证一会儿就回来。”说着,我们俩搂着她,吻得她透不过气来。
“我多会儿能再看到你?”埃瑞娜说道,“你回来时我可能不在这儿了。我很想同你聊聊天。”
“只是聊聊吗?”乌瑞克问道。
“哦,这你清楚……”她笑起来非常淫荡挑逗,算是回敬了一句。
这笑声刺激得我下身燥热。我又抓住她,把她推到墙角,手放在她那热乎乎的腹部上,舌头滑进她的嘴里。
“你咋现在就离开呢?”她嘟哝着,“咋不呆下来呢?”
乌瑞克走进来想沾点儿光。“不要担心他,”说着,他水蛭似的贴在她身上:“这家伙可不需要什么安慰。他身后的女人一大溜儿呢。”
我偷偷地抽出手,从埃瑞娜的脸上捕捉到一丝哀求的表情。她的腰弯得几乎成了九十度,外衣扯到膝盖以上。乌瑞克的手在她的大腿上缓缓地游弋,紧紧地挤压着她。“哟!这个骚货!”我上楼的时候咕哝了几句。我饿得头昏眼花,我真想吃一大块葱卷煨牛排,美美地饮一大杯啤酒。
我坐在酒吧间的后部吃饭,这个地方位于第二大街,离乌瑞克的家不远。我大吃二喝,酒足饭饱之后还剩下十分钱。这时我觉得自己和蔼可亲,胸襟开阔能容纳一切。我这种心境肯定溢于言表,因为当我在门口伫足观望眼前的街景时,就有个牵着狗招摇过市的人友好地向我打了个招呼。我想他认错人了,这事我常遇到,不过这次不是。他仅仅是一种善意的举动,可能也同我一样心情愉快吧。我们拉呱上了,随即,我就随他一起牵着狗溜达。他说他就住在附近,要是我愿意同他喝点儿酒助助兴的话,我可以去他家里坐坐。从谈话中,我敢说他肯定是个非常敏感、颇有教养的老派绅士。果不其然,他接下来便告诉我他刚从欧洲回来,在那里他生活了好多年。到他寓所的时候,他讲起了自己在佛罗伦萨同一个伯爵夫人相处的经历。他似乎想当然地认为我知道欧洲。在他的眼里,我好像是位艺术家。
这个寓所布置得相当豪华。他立刻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里边装有上好的哈瓦那雪茄烟,又问我喜欢喝什么。我要了一杯威士忌,坐在舒适的扶手椅里。我感觉到,用不了多久,这个人就会往我手里塞钱的。我吐出的每个字眼他都听得津津有味,信以为真。突然,他贸然问我是不是个作家?怎么看出来的?哦,是从我环顾四周的眼神、我的站相以及我的言谈中……这些细微之处也说不出个头头道道来,但大致给人一种敏锐、好奇的印象。
“你呢?”我问。“你做什么工作?”
他打着手势予以回绝,好像是说,我什么都不是。“我曾画过画儿,也挺寒酸的。现在我无所事事,自得其乐罢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俨然大人物,给他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我告诉他我的处境,我把事情搞得乱七八糟,现在仍然不如意。我曾有过辉煌的梦想,只要我能持之以恒,合理调整,那么,展现在我面前的是多么壮丽的人生啊!我说得有些水分。他与我形同陌路,出人意外地撞上我,让我去他家作客,我不可能对他实言相告,说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迄今为止,我写了多少东西?
噢,算起来有七本书、几首诗、一批短篇小说。我说得飞快,为的是不想在鸡毛蒜皮的问题上露出马脚。关于我的处女作嘛……那倒是写得精彩。这本书大约出现了四十个人物。我在我家的墙上挂了一张大图表,是这本书里的一种图形……他看明白也得费些功夫。他记得基瑞勒佛吗?这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一部作品中的人物,这个人因为太幸福了,自己就饮弹毙命或上吊自杀了。我就是这种人,我要杀死每个人……我幸福得无法形容……比如今天吧,要是他早几个钟头见到我,他就没命了。我是个十足的疯子,在河边的草地里打着滚;大口大口地嚼着草;疯狗似的把自己抓得遍体鳞伤;使足吃奶的力气大喊大叫;手脚轮流地前后翻跳;甚至双膝跪地,默默祈祷,不是索取恩赐,而是因为自己活着、呼吸着空气就谢天谢地……只要有口气,不是很好吗?
我继续讲述我在电报公司以外的一些生活小插曲:我得对付的那些无赖,乖戾的说谎者,性变态狂,呆在租房里的那帮患有弹震症的流浪汉,靠救济度日的卑鄙、虚伪的工人,疾病缠身的穷苦人,不守规矩的浪荡子,强行闯进办公楼里兜售皮肉的妓女,大腹便便的胖子,癫痫病人,孤儿,洗面革心的少年,逃匿在外的罪犯,淫男狂的女人。
他的嘴如张开的蚌壳,张得老大,眼睛因惊讶都几乎脱落出来,同被石块击中的本性善良的蟾蜍简直一模一样,再来一杯吧?
好的!说到哪儿了?哦,对……我在书中会戳穿的。为什么不?有相当一部分作家,没有激发艺术情思就能把一件事拖拖拉拉地从头扯到尾,我们需要的是像我这样一个对发生的事情满不在乎的人。陀思妥耶夫斯基在这方面就没有离谱。坦率地讲,我写得就莫名其妙。人就应该疯疯癫癫。人们写作品都有足够的情节和性格可供选用。情节和性格并不能构成生活。生活不会置于高高的阁楼之上:生活就是此时此地,随时说起这个词,随时就能掀起生活的波澜。生活就是四百四十马力的双缸发动机发出的功率……
他这时接过话碴儿:“噢,我敢说你肯定经历过这种有意义的生活……我倒想拜读你的一部大作。”
“这没问题,”我说的时候,内心的激情难以自抑,“过两天我给你送来一本。”
有人在敲门,他便起身去开,向我解释说他一直盼望有人来。他请我不要心慌,只不过是他的一个要好的朋友来访。
一个美轮美奂的女人伫立在门口。我起身向她打着招呼。她看起来是意大利人。这可能是他先前提及的那个伯爵夫人吧。
“斯维雅!”他说,“你不早来一会儿,太糟糕了。我刚才听到的故事非常带劲儿。这个年轻人是个作家。我想叫你跟他认识一下。”
她走近来,伸出双手让我握着。“我相信你是个顶呱呱的作家,”她说,“看得出来,你受的苦不少。”
“斯维雅,他活得有滋有味,极不平凡。相比之下,我的生活似乎还没有开始。你猜猜他为了谋生现在做什么?”
她转向我,似乎在说她更愿意叫我发话。我心慌意乱,我没料到能碰上这么令人销魂的尤物。她充满自信,沉着文静,而且言谈举止十分自然。我很想站起来摸摸她的屁股,就这样吸引着她,推心置腹地恳谈一番,她那湿润的眼睛光滑柔软;眼睛浑圆,眸子黑亮,闪烁着同情与热切的光芒。她能同这个老朽谈情说爱吗?只消跟她说两个字,我觉得就能从中得到某种暗示。阴差阳错呀!
她似乎能料到我的尴尬心境。“咋不让人给我端杯酒来?”她先看看他再瞅瞅我,问道,“我想来点儿葡萄酒。”她向我说着话,补了一句。
“你可是从不沾酒的!”我的主人发话了,然后他站起来替我说话。斯维雅举着个空玻璃杯,我们三个人紧紧地站在一起。“事情能到这一步,我很高兴,”他说,“我不可能让你们俩处处作对吧。我相信你们会互相理解的。”
看到她把杯子移到唇边,我脑子里就有了主意。我清楚这是我冒险从事的第一步。我的直觉很强,他很快就要托辞离开,让我们单独呆上一会儿,而她二话不说就会扑到我的怀抱里。我也觉得自己再也不会见到他们俩了。
果不其然,事情正是依我想的那样发生了。她到这儿还不到五分钟,我的那位主人声称他有件很重要的事得去跑跑腿,恳请我们让他出去一会儿。他一碰上门,她就走过来坐到我的大腿上:“他今晚不回来了。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吧?”这话使我更感到害怕而不是吃惊。我脑子里闪现着各种各样的念头。她停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你说我怎么样,我本来就是个漂亮女人,可能是他的情妇,你认为我的生活怎么样?”听罢此言,我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看呀,你这个人非常危险,”我一时冲动回了她一句,不过,可是真心实意的,“你要是个出色的间谍,我倒不足为怪了。”
“你的直觉够厉害的,”她说,“不,我可不是什么间谍,不过……”
“哎呀,你要是的话就不会向我透露了,这我知道。我真的不想打探你的生活。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就知道你想要我。我好像已落入圈套了。”
“你这样就不对了。这都凭你的主观想像,要是我真的想要你,我们还得了解清楚些,不对吗?”一阵寂静过后,她突然说:“你就只想成为一名作家,有把握吗?”“你这话什么意思?”我马上反驳道。“就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是位作家……但是你还可以干其他职业。你就是那种上什么山唱什么歌的人,不是吗?”
“恐怕恰恰相反吧,”我回敬道,“经我手办的事,迄今为止都以惨败而告终。这个时候我连自己是个作家都不相信了。”
她从我大腿上站起来,点了一根烟。她踌躇片刻,好像正集中思路寻求柳暗花明的境界,“你不可能是个失败者,”她说,“你的麻烦,”她说得慢条斯理,“就在于你向来没有给自己找一个与你的能力相适应的任务。你得劳其筋骨,苦其体肤,自己给自己加码子。等把你压得喘不过气来,你才能人尽其才。你现在干什么,我不清楚。不过,我敢肯定,你目前的生活不适宜于你。你的生活就该过得危机四伏。与别人相比,你更能冲锋陷阵,因为……哦,你自己可能知道……因为你受人保佑。”
“保佑?我不懂。”我脱口而出。
“哦,的确如此,”她不动声色地回答,“你的一生都受到保佑。稍微动动脑子……你不是有好几次接近死神了吗?你不是总发现有人帮助你吗?通常还是些素不相识之人,只是当你想到的时候,他们都隐遁了。你不是已经屡屡犯罪,却没有人对你产生怀疑吗?你现在不正是处于引火烧身的激情中吗?你要不是福星高照,单与人私通这一件事就能让你身败名裂。我知道你在谈恋爱,知道你为了满足情欲可以上刀山、下火海。你奇怪地看着我……你纳闷我是怎么知道的。鄙人不才,只有点儿扫人一眼就能看出个门道儿的能耐。瞧,刚才你心急火燎地等着我来找你。你心里清楚,他一离开,我就会扑到你怀里。我做了,可却把你惊呆了……有点儿怕我,这样说对吗?为什么?我能为你做什么?你一没金钱,二没能力,三没权势。你能让我问你要什么?”她停了一下,又补充道:“我实话实说,行吗?”
我无助地点了点头。
“万一我真的求你为我做事,你恐怕不会拒绝吧?你的心爱上一个女人,你心里乱得很,因为,你早就觉得自己必定会成为另一个女人的牺牲品。你需要的不是女人,而是一台供你排遣性欲的器具。你想摆脱束缚,渴望更为冒险的生活。不管你爱上哪一个女人,我都可怜她。对你来说,她会以强者的身份出现,但那仅仅是由于你老怀疑自己的能力。你就是强者,你将会永远坚强……因为你仅仅考虑的是你自己,你的命运。倘若你仅仅差强人意,我要为你担心的。你可以做一个危险的狂热分子,然而这并不是你的命运。你心智非常健全,精力非常充沛。你热爱生活甚于热爱你自身。你迷惑不解,因为不管你把自己交托给谁或者投身到什么事情上面,这对你来说是远远不够的……难道不是事实?谁也不能长久地容纳你:你总是弃自己所爱的东西于不顾而好高骛远,总是寻求你永远发现不了的东西。如果你还希望把自己从痛苦的折磨中解脱出来,那就得审视自身。你善交朋友,这我相信,但是,你不把任何人当做自己的朋友。你孤独寂寞。你会一直孤独寂寞下去。你想要的东西太多,远远超过生活所给予你的……”
“请停一下,”我打断话头,“你为什么把这些事都告诉我呢?”
她停顿片刻,似乎不情愿直接作答。“我觉得我只是在回答我自己想的一个问题,”她说,“今天晚上我必须郑重地做出决定;我早上要去长途旅行。见到你时,我心里想……这可能就是能够助我一臂之力的人吧?然而我错了。我不求你什么……你要是愿意……要是不怕我的话,你可以伸出臂膀搂着我。”
我走过去,紧紧地搂着她,与她亲吻。我挪开嘴唇,审视着她的双眼,胳膊仍旧绕着她的腰肢。
“你看什么?”她说得尽力使自己温柔些。
我没有立刻回答,移开身子,从容地看了她好大一会儿:“我看到什么了?没什么。绝对没有。审视你的眼睛犹如照着一面深颜色的镜子。”
“看你心烦意乱的,怎么了?”
“你刚才说我的那些话……真使我害怕……所以,我保佑不了你,是这意思吗?”
“在某种程度上,你已经帮了我的忙了,”她答道。“你老是暗中相助。你不由自主地散发着活力,这正是我需要你帮我的。人们都依赖你,然而你却不清楚个中原委。尽管你为人处事心地善良,真正富有同情心,可你根本不愿意这样。我今晚来到这儿的时候,内心有些震撼;我失却了以往的那种自信。我望着你,而且我看见了……你想是什么?”
“一个因自我的觉醒而激动万分的人,我是这么猜测的。”
“我看见一头野兽!我感觉到,要是我放任自己的情欲,你就会吞噬我。我倒很想尽力地发现自己的性欲,这种感觉持续了好大半天。你很想抱着我,把我放倒在地毯上。以那种方式占有我难道不能使你心满意足?你在我身上看到的,以前可从来没有在另一个女人的身上看到吧?我身上有你自己的假面具。”她稍加停顿,“你不敢袒露真正的自我,我也没那个胆量。我们的共同之处还真不少。我的处境很危险,倒不是因为我是个强者,而是我知道该如何利用别人的力量。我惟恐不能再这么干了。因为,一旦我洗手不干,就会一败涂地。你从我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来,就因为没有什么看头。正如我刚才给你说的,我身上没有什么可供你用的。你寻找的仅仅是能让你发财致富的猎物、牺牲品。说真的,对你来说,当个作家可能是最好不过的了。要是把你的想法大白于天下,你极有可能要担当个罪名。人生有两条路总可以供你选择。阻止你走错道的不是道德感……而是你的本能使然,从长远的观点来看,这种本能对你用处最大。你不清楚你为何要放弃那些英明的决策;你认为是懦弱、恐惧、疑虑,其实不然。你有动物的本能,万事万物都服从于生存的欲望。即使你明白自己身陷囹圄,你也会不考虑我的意愿,毫不迟疑地占有我。你不怕那捕人的陷阱,但你对另一个陷阱却怕得要命,它会让你两脚踏错你时刻提防的那个方向,因此你是对的。”她又暂停了一下,“是的,你帮了我的大忙。今晚我要不碰见你,我就会坚持我的疑虑。”
“于是,你就准备冒险行事。”我说。
她耸了耸肩:“谁清楚危险是个啥?心存疑虑,那就挺危险的。你在一天中感到有危险的时间比我多得多。这样,为了保证自身不再诚惶诚恐、疑虑重重,你将会对别人做伤天害理之事。这个时候,你根本没有信心回到你所爱的女人身边。我已毒害了你的思想。你要是有把握在没她帮助的时候能做你想要做的事,你就干脆抛弃她。然而,你需要她,而且会把这种需要称之为爱情。当你享受到有女人的生活时,你总会再求助于那个爱的托辞的。”
“那就是你的不对了,”我有些恼火地打断了她的话,“使生活变得枯燥无味的不是那个女人,而是我。”
“那你可是自欺欺人。因为那个女人从来未能满足你的欲望,你自己可成了一个长期受折磨的人。女人需要爱,而你却不能给予她。如果你是个下三滥的男人,你就是怪物一个;但是你会化险为夷、转危为安。是的,你当然可以继续搞创作。艺术能化丑为美。荒谬可笑的作品要比荒谬可笑的生活好。艺术让人劳神费心,枯燥乏味,很折磨人。你要是敢于尝试艺术,不畏艰难,你的工作可以让你成为一个和蔼可亲、慈悲为怀的人。看得出来,你宽宏大度,不会满足于纯粹的名声。等你历尽沧桑,你可能会发现超越你现世生活的一些东西。你也可以过着为别人而活的生活。那就要看你如何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了。”(我们热切地注视着对方)“大概你不像你自我评价的那么聪明吧?你这人缺点不少,恃才傲物。你要是能绝对地相信自己能够战胜自己,该有多好!你集女人的美德于一身,然而你却羞于承认。因为你性生活强烈,就认为自己是个雄性十足的男子汉,可是,你更是个女人态。你性欲旺盛,只能说明你未谙性事、能量大一些罢了。不要利用你的性诱惑力竭力证实自己是个男人。女人们才不会被那种力量与魅力所愚弄。女人,即使她们在精神上折服你的时候,总能够左右局势。女人可以受到性奴役,然而还能主宰那个男人。因为你没有兴致去操纵另一个女人,所以你要比别的男人更费劲儿。你总要尽量地学会主宰自身;你所爱的女人只不过是供你操练的器具……”
说到这儿,她突然打住了。我明白她是巴不得让我走。
“哦,顺便说一下,”我正要向她告别,她发话了,“那位先生让我给你这个。”说着她递给我一个封好的信封,“他大概因为跟你解释为何这么神神秘秘地离家出走而找不出更为恰当的借口吧。”我接过这信封,同她握了握手。她要是冷不丁地说:“跑!逃命吧!”我二话不说就会那样做。我既不知道所为何来,也不知道所为何去,真是彻头彻尾的朽木不可雕了。在最得意之时,我很快就陷入沉思,这种得意忘形来得蹊跷,缘由似乎也说不清,而且跟我沾不上边。我从正午到午夜,想来想去,又返回了原地。
我在街上启开信封。里面有一张二十美元的支票,支票里夹了一页纸,上面写着,“祝你走运!”我一点儿也不大惊小怪。我初次与他相见,就知道会有这一套的。这事过后,我用了几天时间写了一篇名叫《自由幻想曲》的小说,我把它带给乌瑞克,然后再大声念给他听。这篇小说无头无尾,由我信马由缰地瞎写。写作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固定的形象,那就是悬挂着的日本式灯笼。完稿时,我最省笔墨的就是写我往女主人公的屁股上踢了一脚。这个被用来对准玛勒的动作,更能让我比这个读者大吃一惊。乌瑞克认为我的这次写作是非常了不起的,不过他承认自己分不清作品的头尾。他想要我给他后来盼来的那个埃瑞娜看一下。他说她性格乖戾。那天晚上,其他人都走了,她和他很晚才返回到画室,而且,干那事时,她几乎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按他想的,玩上三个回合足以使任何一个女人感到惬意了吧,可这个女人就能持续干一整夜。“这骚货的性高潮就没中断过,”他说,“难怪她丈夫是个瘫子……她肯定把他的那玩意儿给拧断了。”
我把自己在晚会上不辞而别后发生的事给他说了。他不住地摇头,说:“天啊!我老碰不上这些事。多亏是你,谁要是告诉我那种类似的经历,我才不信呢!你的整个生活似乎是由这些小插曲构成的。那到底为什么,能否透露二三?别笑话我,我知道问这样的问题很愚蠢。我也清楚自己是个相当狡猾的家伙。你这人似乎不设防,有啥说啥,我想这就是秘密喽,而且,跟我比起来,你更爱东探西问人们的事。我太容易产生厌烦情绪了,我承认这是个缺陷。你常告诉我,在我走之后你玩得非常尽兴。可是,即使我彻夜不睡,我敢肯定我也碰不上你所说的那些事。你还有一件事触动了我,你总能在一个人身上挖掘出情趣来,我们大多数人都意识不到。你有一套激发她们、让她们袒露内心的手腕,我可没有这方面的耐心……不过,你要真心告我,到头来连她们的名字都不熟悉,难道你就没一点儿歉疚吗?”
“斯维雅,你的意思是说她?”
“当然。你说她是个骚货。难道你没有想想你再呆五分钟就会有好戏吗?”
“不,我是这样想的……”
“你这小伙子真可笑。我猜想你准备说什么了,没有呆下来收获反而更多,是这样的吧?”
“我不知道。也许是,也许不是。实话告诉你吧,在我快要离开时,我该操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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