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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愁予诗集-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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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郑愁予


火炼 寂寞的人坐着看花

作者:郑愁予

焚九歌用以炼情

燃内篇据以炼性

炼性情之为剑者两刃

而炼剑之后又如何就

炼炼火的自己吧

炼自己成为容器

不再是自己而是

大实若虚

此所谓炉火纯青

是容飞鹅即兴闯入

过瘾而不

焚身
佛外缘

作者:郑愁予

她走进来说:我停留

只能亥时到子时

你来赠我一百零八颗舍利子

说是前生火花的相思骨

又用菩提树年轮的心线

串成时间绵替的念珠

莫是今生邀我共同坐化

在一险峰清寂的洞府

一阴一阳两尊肉身

默数着念珠对坐千古

而我的心魔日归夜遁你如何知道

当我拈花是那心魔在微笑

每朝手写一百零八个痴字

恐怕情孽如九牛而修持如一毛

而你来只要停留一个时辰

那舍利子已化入我脏腑心魂

菩提树同我的性命合一

我看不见我也看不见你只觉得

唇上印了一记凉如清露的吻
贵族

作者:郑愁予

别劫去我的忧郁;那个灰色的贵族;

别以阳光的手,探我春雨的帘子,

我不爱夕照的红繁缕,印做我的窗花,

我住于我的城池,且安于施虐白昼的罪名,

别挑引我的感激,尽管驰过你晚风的黑骑士,

别以面纱的西敏寺的雾,隐海外的星光诱我:

你该知道的,那灰色的贵族——

我不欲离去,我怎舍得,这美丽的临刑的家居。
当西风走过

作者:郑愁予

仅图这样走过的,西风——

仅吹熄我的蜡烛就这样走过了

徒留一叶未读完的书册在手

却使一室的黝暗,反印了窗外的幽蓝。

当落桐飘如远年的回音,恰似指间轻掩的一叶

当晚景的情愁因烛火的冥灭而凝于眼底

此刻,我是这样油然地记取,那年少的时光

哎,那时光,爱倩的走过一如西风的走过。
生命

作者:郑愁予

滑落过长空的下坡,我是熄了灯的流星

正乘夜雨的微凉,赶一程赴赌的路

待投掷的生命如雨点,在湖上激起一夜的迷雾

够了,生命如此的短,竟短得如此的华美!

偶然间,我是胜了,造物自迷于锦绣的设局

毕竟是日子如针,曳着先浓后淡的彩线

起落的拾指之间,反绣出我偏傲的明暗

算了,生命如此之速,竟速得如此之宁静!
度牒

作者:郑愁予

这是故居的园林,石阶向

圮废的庙宇

今夜你同谁来呢?同着

来自风雨的不羁,抑来自往岁的记忆

额上新的殿堂已醮起,而哪儿去了

我们昔日油纸的度牒

我再再地断定,我们交投的方言未改

那蒲团与莲瓣前的偶立

或笑声中不意地休止

啊,你已陌生了的人,今夜你同风雨来

我心的废厦已张起四角的飞檐

那高悬薄翅的铁马,你要轻轻地摇

轻轻地,啊,那是我梦的触须
未题

作者:郑愁予

无声地汇流着,在一一二月的雨天

是我们臂上的静脉的小青河

一环环的漩涡,朵朵地跳出来

跳出你开着南窗的,心的四房室

而我底——

我正忙于打发,灰尘子常年的座客

以坦敞的每个角落,一一安置你的摆设

啊,那小巧的摆设是你手制的

安闲地搁在,那两宅心舍的,那八间房室
梵音

作者:郑愁予

云游了三千岁月

终将云履脱在最西的峰上

而门掩着兽环有指音错落

是谁归来在前阶

是谁沿着每颗星托钵归来

乃闻一腔苍古的男声

在引罄的丁零中响起

反正已还山门且迟些个进去

且念一些渡一些饮一些啄

且返身再观照

那六乘以七的世界

(啊钟鼓四十二字妙陀罗)

首日的晚课在拈香中开始

随木鱼游出舌底的莲花

我的灵魂

不即不离
媳妇

作者:郑愁予

媳妇儿的家曾是昔日的花轿

颤栗了门深柳枝垂的巷子

苇帘卷着空堂约好燕燕的佳期

是一叠唱片样转而不眩的下午

啊燕燕一圈呢语一圈笑

而雪披的远山仍是旧岁的寒衣

仍在多上坡的云脊……

翼的路了无消息

无奈梅香总趁日斜时候

推衾欲起的媳妇便怅然仰首

呀未粘好的风筝犹搁案头……
醉溪流域(一)

作者:郑愁予

吹风笛的男子在数说童年

吹风笛的男子

拥有整座弄风的竹城

虽然他们从小就爱唱同一支歌

而咽喉是忧伤的

岁月期期艾艾地流过

那失耕的两岸正等待春泛而冬着

一溪碎了的音符溅起

多石笋的上游有蓝钟花的鼻息

而总比萧萧的下游多总比

沿江饮马的啼声好

想起从小就爱唱的那支歌

忧伤的咽喉岁月期期艾艾地流过

流过未耕的两岸

而两岸啊犹为约定的献身而童贞着
醉溪流域(二)

作者:郑愁予

那晚他们隔杯望着空空

(当兄弟已出征真像对饮的妯娌呢!)

舟上的快意只是呀地一声

启了

姻缘桅立在第六指上

那晚他们隔烛望着红红

(当兄弟已亡故谁和谁算是妯娌妮!)

整个的流域都生长一种棕的植物

(是灯柱披着蓑衣么!)

后来便让风鼓起黑色的大氅

其壮观如一座地震的城

啊那晚他们交颈而很慢很慢才钉在十字上
港夜

作者:郑愁予

远处的锚响如断续的钟声

云像小鱼浮进那柔动的圆浑……

小小的波涛带着成熟的佣懒

轻贴上船舷,那样地腻,与软

渡口的石阶落向忧邃

这港,静的像被母亲的手抚睡

灯光在水面拉成金的塔楼

小舟的影,像鹰一样,像风一样穿过……
归航曲

作者:郑愁予

飘泊得很久,我想归去了

仿佛,我不再属于这里的一切

我要摘下久悬的桅灯

摘下航程里最后的信号

我要归去了……

每一片帆都会驶向

斯培西阿海湾(注)

像疲倦的太阳

在那儿降落,我知道

每一朵云都会俯吻

汩罗江渚,像清浅的水涡一样

在那儿旋没……

我要归去了

天隅有幽蓝的空席

有星座们洗尘的酒宴

在隐去云朵和帆的地方

我的灯将在那儿升起…

(注)斯培西阿海湾:雪莱失踪处
雨丝

作者:郑愁予

我们底恋啊,像雨丝,

在星斗与星斗间的路上,

我们底车舆是无声的。

曾嬉戏于透明的大森林,

曾濯足于无水的小溪,

那是,挤满着莲叶灯的河床啊,

是有牵牛和鹊桥的故事

遗落在那里的……

遗落在那里的

我们底恋啊,像雨丝,

斜斜地,斜斜地织成淡的记忆。

而是否淡的记忆

就永留于星斗之间呢?

如今已是摔碎的珍珠

流满人世了……
残堡

作者:郑愁予

边塞组曲之一

戍守的人已归了,留下

边地的残堡

看得出,十九世纪的草原啊

如今,是沙丘一片……

怔忡而空旷的箭眼

挂过号角的铁钉

被黄昏和望归的靴子磨平的

戍楼的石垛啊

一切都老了

一切都抹上风沙的锈

百年前英雄系马的地方

百年前壮士磨剑的地方

这儿我黯然地卸了鞍

历史的锁啊没有钥匙

我的行囊也没有剑

要一个铿锵的梦吧

趁月色,我传下悲戚的“将军令”

自琴弦……
野店

作者:郑愁予

边塞组曲之二

是谁传下这诗人的行业

黄昏裹挂起一盏灯

啊,来了

有命运垂在颈间的骆驼

有寂寞含在眼裹的旅客

是谁挂起的这盏灯啊

旷野上,一个朦胧的家

微笑看……

有松火低歌的地方啊

有烧酒羊肉的地方啊

有人交换着流浪的方向…
牧羊女

作者:郑愁予

边塞组曲之三

“那有姑娘不戎花

那有少年不驰马

姑娘戴花等出嫁

少年驰马访亲家



那有花儿不残凋

那有马儿不过桥

残凋的花儿呀随地葬

过桥的马儿呀不回头……”

当你唱起我这支歌的时候

我底心懒了

我底马累了

那时

黄昏已重了

酒囊已尽了……

黄昏的来客

作者:郑愁予

边塞组曲之四

是谁向这边驰来了呢

这里有直立的炊姻

和睡意朦胧的驼铃

你也许是来自沙原的孤客

多情而爽朗的

边城的孩子

你也许带看被放逐的忧愤

摔着鞭子似的双眉

然而,你有轻轻的哨音啊

轻轻地

撩起沉重的黄昏

让我点起灯来吧

像守更的雁
像守更的雁

小河

作者:郑愁予

边塞组曲之五

收留过败阵的将军底泪的

收留过迷途的商旅底泪的

收留过远谪的贬官底泪的

收留过脱逃的戍卒底泪的

小河啊,我今来了

而我,无泪地躺在你底身侧

沙原的风推不动你

你沉重而酸恻的叹息

月下,一道铁色的筋

使心灰的大地更懒了

我自人生来,要走回人生去

你自遥远来,要走回遥远去

随地编理我们拾来的歌儿

我们底歌呀,也遗落在每片土地……
天窗

作者:郑愁予

每夜,星子们都来我的屋瓦上汲水

我在井底仰卧看,好深的井啊。

自从有了天窗

就像亲手揭开覆身的冰雪

──我是北地忍不住的春天

星子们都美丽,分占了循环着的七个夜,

而那南方的蓝色的小星呢?

源自春泉的水已在四壁闲荡着

那町町有声的陶瓶还未垂下来。

啊,星子们都美丽

而在梦中也响看的,只有一个名字

那名字,自在得如流水……
情妇

作者:郑愁予

在一青石的小城,住着我的情妇

而我什么也不留给她

只有一畦金线菊,和一个高高的窗口

或许,透一点长空的寂寥进来

或许……而金线菊是善等待的

我想,寂寥与等待,对妇人是好的

所以,我去,总穿一袭蓝衫子

我要她感觉,那是季节,或候鸟的来临

因我不是常常回家的那种人
知风草

作者:郑愁予

晚虹后的天空,又是,桃花宣似的了

被裱褙的乱云,是写在

信风上的书法,我犹存

受赠者的感觉,犹记檐滴断续地读出

而结束于一声鼓……那夕阳的红铜的音色

小窗,邮箱嘴般的

许多永昼,题我的名投入

(是题给鬓生花序的知风草吧!)

而惊蛰如歌,清明似酒,惟我

却在雨的丝中,懒得像一只蛹了
四月赠礼

作者:郑愁予

雨季是一种多棕的植物,

那柔质的纤维是适于纺织的;

而大农耕的绿野是太素了,

谁愿挂起一盏华灯呢?

一盏太阳的灯!一盏月亮的灯!

──都不行,

燃灯的时候,那植物已凋萎了。

总有法子能剪来一块,一块织就的雨季,

我把它当片面纱送给你,

素是素了点,朦胧了点,

而这是需要的──

每天,每天,你底春晴太明亮!
窗外的女奴

作者:郑愁予

方窗

这小小的一方夜空,宝一样蓝的,

有看东方光泽的,使我成为波斯人了。

当缀作我底冠饰之前,曾为那些女奴拭过,

遂教我有了埋起它的意念。

只要阖拢我底睫毛,它便被埋起了。

它会是墓宫中蓝幽幽的甬道,

我便携着女奴们,一步一个吻地走出来。

圆窗

这小小的一环晴空,是浇了磁的,

盘子似的老是盛看那么一块云。

独餐的爱好,已是少年时的事了。

哎!我却盼望着夜晚来;

夜晚来,空杯便有酒,盘子中出现的那些……

那些不爱走动的女奴们总是痴肥的。

*字窗

我是面南的神,裸着的臂用纱样的黑夜缠绕。

于是,垂在腕上的星星是我的女奴。

神的女奴,是有名字的。

取一个,忘一个,有时会呼错。

有时,把她们揽在窗的四肢内,

让她们转,风车样地去说争风的话。
水巷

作者:郑愁予

四围的青山太高了,显得晴空

如一描蓝的窗……

我们常常拉上云的窗帷

那是阴了,而且飘着雨的流苏

我原是爱听罄声与铎声的

今却为你戚戚于小院的阴晴

算了吧

管他一世的缘份是否相值于千年慧根

谁让你我相逢

且相逢于这小小的水巷如两条鱼
夜歌

作者:郑愁予

这时,我们的港是静了

高架起重机的长鼻指着天

恰似匹匹采食的巨象

而满天欲坠的星斗如果实

撩起你心底轻愁的是海上徐徐的一级风

一个小小的潮正拍看我们港的千条护木

所有的船你将看不清她们的名字

而你又觉得所有的灯都熟习

每一盏都像一个往事,一次爱情

这时,我们的港真的已静了。

当风和灯

当轻愁和往事就像小小的潮的时候

你必爱静静地走过,就像我这样静静地

走过,这有个美丽弯度的十四号码头
南海上空

作者:郑愁予

琉璃的三界盆景盒儿般的碎了

结伴而去的幽散为随缘的禅

关不住的长睫翼一样的翩翩

而冰质的蓝溶作紫竹的朝露

禁不住的瞳如索食的啄──

在南海我们竟是一阵鸽

春风乃是哨音做的

远山覆于云荫

人鱼正围喋着普陀

挽*而涉的群岛在海峡小憩

一切皆缘春天而起──

在南海我们竟是一阵鸽

两脚系的书是观音捎给丈夫的
俯拾

作者:郑愁予

台北盆地

像置于匣内的大提琴

镶着绿玉……

裸着的观音山

遥向大屯山强壮的臂弯

施着媚眼

向左再向南看过去

便是有着沉沉森林的

中央山脉的前襟了

基隆河谷像把声音的锁

阳光的金钥匙不停的拨弄

在云飞的地方

我也伸长我底冰斧

为那七彩的虹弓缀一根弦

而这歇着的大提琴

却是事间最智慧的词令者

对偶来的人,缄默——。
山外书

作者:郑愁予

不必为我悬念

我在山里……

来自海上的云

说海的沉默太深

来自海上的风

说海的笑声太辽阔

我是来自海上的人

山是凝固的波浪

(不再相信海的消息)

我底归心

不再涌动
山居的日子

作者:郑愁予

自从来到山里,朋友啊!

我的日子是倒转了的:

我总是先过黄昏后渡黎明

每夜,我擦过黑石的肩膀,

立于风吼的峰上,

唱啊!这里不怕曲高和寡

展在头上的是诗人的家谱,

哦!智慧的血需要延续,

我凿深满天透明的姓名

唱啊!这里不怕曲高和寡
落帆

作者:郑愁予

啊!何其幽静的倒影与深沉的潭心

两条动的大河,交拥地沉默在

我底,临崖的窗下……

啊!何其零落的星语与晶澈的黄昏

何其清冷的月华啊

与我直落悬崖的清冷眸子

以同样如玉之身,共游于清冥之上

这时,在竹林的彼岸

渔唱声里,一帆嘎然而落

啊!何其悠然地如云之拭镜

那光明的形象,毕竟是漂渺而逝

我乃脱下轻披的衣襟

向潭心掷去,掷去──
崖上

作者:郑愁予

虚无在崖上时,对着我

仿佛这样歌着……

啊──…

不必为人生咏唱,以你悲怆之曲

不必为自然临摩,以你文彩之笔

不必讴歌,不必渲染,不必夸耀吧!

果真你底声音,能传出十里吗?

与乎你底图画,能留住时间吗?

然则,即千顷惊涛,也不必慨赏

即万里云海,也不必讶赞

果真,啊!你底眼,又是如此的低微么?

时序和方位,山水和星月

不必指出,啊!也不必想到

不必猜测,你耳得之声

不必揣摩,你目遇之色

不必一咏三叹,啊,为你薄薄的存在

若是,朋友,你不曾透视过生命

来啊,随我立于这崖上

这里的——

风是清的,月是冷的,流水淡得清明

你当悟到,隐隐地悟到

时间是由你无限的开始

一切的声色,不过是有限的玩具

宇宙有你,你创宇宙——

啊,在自赏的梦中,

应该是悄然地小立……
结语

作者:郑愁予

我来结束我底偈语了,

这无休止的谜啊!

想起家乡的雪压断了树枝,

那是时间的静的力

想起南海晨间的星子

如紫竹掩一泓欲语的流水……

山太高了,云显得太瘦,

何力浮起鹏翼,只见,

一只红色的蝉,静静地蜕着,

白翅被'刹那'染黑了

啊!你收拾行囊的春天呀!

看我——

'二十余年成一梦

此身虽在堪惊!'

能否,我随着你

早点儿离去,

早点儿离去!
探险者

作者:郑愁予

静,从声音中走出来,

这儿的山,和低流的水,

葛里克达的夜,

我们底车停了

至帐篷如空虚的鼓,鼾声轻轻摸响它;

爱静的蕃社的精灵们,

不安地跃上树梢摇晃着

啊!这儿的山,高耸,温柔,

乐于赐予,

这儿的山,像女性的胸脯,

驻永恒的信心于一个奇迹,

我们睡着,美好地想着,

征一切的奇迹于一个信心
港边吟

作者:郑愁予

雨季像一道河,自四月的港边流过

我散着步,像小小的鮀鱼

穿游在路旁高大的水藻间

我吹着水泡,一面思想,一面游戏——

我思念,晴朗的日子

小窗透描这画的美予我

以云的姿,以高建筑的阴影

以整个阳光的立体和亮度

除圆与直角,及无数

耀耀的小眼睛,这港的春呀

系在旅人淡色的领结上

与牵动这画的水手底红衫子

而我游戏,乘大浪挤小浪到岸上

大浪咆啸,小浪无言

小浪却悄悄诱走了沙粒……
小溪

作者:郑愁予

偃卧在群草与众花之间

浮着慵困的红点而流着年轻的绿

像是流过几万里,流过几千个世纪

在我忧郁的眼神最适宜停落的线上

像一道放倒的篱笆

像采带束着我小园底腰

当我散步,你接引我底影子如长廊

当我小寐,你是我梦的路

梦见古老年代的寒冷,与远山的阻梗

梦见女郎偎着小羊,草原有雪花飘过

而且,那时,我是一只布谷

梦见春天不来,我久久没有话说
殒石

作者:郑愁予

小小的殒石是来自天上,罗列在故乡的河边

像植物的根子一样,使绿色的叶与白色的花

使这些欣荣的童话茂长,让孩子们采摘

这些稀有的宇宙的客人们

在河边拘谨地坐着,冷冷地谈着往事

轻轻地潮汐拍击,拍击

当薄雾垂缦,低霭铺锦

偎依水草的殒石们乃有了短短的睡眠

自然,我常走过,而且常常停留

窃听一些我忘了的童年,而且回忆那些沉默

那蓝色天原尽头,一间小小的茅屋

记得那母亲唤我的窗外

那太空的黑与冷以及回声的清晰与辽阔
垂直的泥土上

作者:郑愁予

──-在登山技术队中

背着海驰车

朝阳在公路上滚来

路树驼着路树直高到远方去

在东的几乎是明天的那边

我们将翻犁垂直的泥土

将像云雀那么生活在风上

多彩的我们一如虹的家族

在雨后群现却列队隐于谷中

我们立于冰冷的壁上

让胸像一样的胸任云撞击

在高得几乎是家乡的那边

挂好我们锚桩的秋千然后攀缘

热情果常将我们的唇碰红

眸与星子已如斯临近

啊啊少年纵让星芒刺伤也是好的

但假期已在垂直的土上熟了

当图腾里的亘古已遭冰斧解冻

星与眸子也以端详告别

在海水与海水之间

我们乃如朝阳升出

而光和热的我们是另一种海

将使空洞的尘寰……潮满……
岛谷

作者:郑愁予

众溪是海洋的手指

索水源于大山……

这里是最细的一流

很清,很浅,很活泼与爱唱歌

山崖高得难以仰望

植物们静静地倒挂

中午的阳光一丝丝的透入

远处以云灌溉的森林

沉沉底如含一份洪荒的雨量

荫影像掩饰一个缺陷

把我们驻扎着文明的帐篷掩蔽
海湾

作者:郑愁予

瀚漠与奔云的混血儿悄布于我底窗下

这泼野的姑娘已礼貌地按下了裙子

可为啥不抬起你底脸

你爱春日的小瞌睡?

你不知岩石是调情的手

正微微掀你裙角的彩绮!
小小的岛

作者:郑愁予

你住的小小的岛我正思念

那儿属于热带,属于青青的国度

浅沙上,老是栖息着五色的鱼群

小鸟跳响在枝上,如琴键的起落

那儿的山崖都爱凝望,披垂着长藤如发

那儿的草地都善等待,铺缀着野花如过果盘

那儿浴你的阳光是蓝的,海风是绿的

则你的健康是郁郁的,爱情是徐徐的

云的幽默与隐隐的雷笑

林丛的舞乐与冷冷的流歌

你住的那小小的岛我难描绘

难绘那儿的午寐有轻轻的地震

如果,我去了,将带着我的笛杖

那时我是牧童而你是小羊

要不,我去了,我便化做萤火虫

以我的一生为你点盏灯
船长的独步

作者:郑愁予

月儿上了,船长,你向南走去

影子落在右方,你只好看齐

七洋的风雨送一叶小帆归泊

但哪儿是您底'我'呀

昔日的红衫子已淡,昔日的笑声不在

而今日的腰刀已成钝错了

一九五三,八月十五日,基隆港的日记

热带的海面如镜如冰

若非夜鸟翅声的惊醒

船长,你必向北方的故乡滑去……
贝勒维尔

作者:郑愁予

你航期误了,贝勒维尔!

太耽于春深的港湾了,贝勒维尔!

整个的春天你都停泊着

说要载的花蜜太多,喂,贝勒维尔呀:

贸易的风向已转了……

大队的商船已远了……

陆地和海抢去所有的繁荣

留这一涯寂寞给你

今年五月的主人,不是繁花是战争

你那生火的汉子早已离去

贝勒维尔呀,哎,贝勒维尔:

帆上的补缀已破了……

舵上的青苔已厚了……
水手刀

作者:郑愁予

长春藤一样热带的情丝

挥一挥手即断了

挥沉了处子般的款摆着绿的岛

挥沉了半个夜的星星

挥出一程风雨来

一把古老的水手刀

被离别磨亮

被用于寂寞,被用于欢乐

被用于航向一切逆风的

桅蓬与绳索……
如雾起时

作者:郑愁予

我从海上来,带回航海的二十二颗星

你问我航海的事儿,我仰天笑了……

如雾起时,

敲叮叮的耳环在浓密的发丛找航路;

用最细最细的嘘息,吹开睫毛引灯塔的光

赤道是一痕润红的线,你笑时不见

子午线是一串暗蓝的珍珠

当你思念时即为时间的分隔而滴落

我从海上来,你有海上的珍奇太多了……

迎人的编贝,人的晚云

和使我不敢轻易近航的珊瑚的礁区
晨景

作者:郑愁予

新寡的十一月来了

披着灰色的尼龙织物,啊!雨季

不信?十一月偶现的太阳是不施脂粉的

港的蓝图晒不出一条曲线而且透明

一艘乳色的欧洲邮船

像大学在秋天里的校舍

而像女学生穿着毛线衣一样多彩的

红,黄,绿的旗子们,正在──

唉唉,一定是刚刚考进大学的女学生

多是比较爱笑,害羞,而又东张西顾的
小诗锦

作者:郑愁予

恕我巧夺天工了

我欲以诗织锦……

调皮的眼神如星

含蕴的笑像月

垂落于锦轴两端的

美丽──是不幻的虹

那居为百色之地的

是不化的雪──智慧

恕我以诗织锦

我欲巧夺天工了……

缀无数的心为音符

割季节为乐句

当两颗音符偶然相碰时

便迸出火花来

呀!我底锦乃有了不褪的光泽
除夕

作者:郑愁予

十九个教堂塔上的五十四个钟响彻这个小镇

这一年代乃像新浴之金阳轰轰然升起

而萎落了的一九五三年的小花

仅留香气于我底签上

这时,我爱写一些往事了

一只蜗牛之想长翅膀

歪脖子石人之学习说谎

和一只麻雀的含笑的死

与乎我把话梅核儿错掷于金鱼缸里的事
晚虹之逝

作者:郑愁予

我是圆心,我立着

太阳在我的头顶的方位划弧

我是海的圆心,我立着

最浅的蓝在我四周划弧

我在计算两个极点

把一道天然的七彩弧放在西方

但黄昏说是冷了!

用灰色的大翻襟盖上那条美丽的红领带

雪线

作者:郑愁予

廊上的风的小脚步踩着我午睡的尾巴

一枝藤蔓越了窗……

我采一个守势,将镜子挂在高处

对了,我要我小雪山的梦呢!

别离的日子刻成标高

我的离愁已耸出云表了

所以我是雪线以上的生物

春的睫毛竟掩上我的窗

如果说白眼球算得诅咒

哪哪,我把镜子挂在高处
晚云

作者:郑愁予

七月来了,七月的晚云如山

仰视那蓝河多峡而柔缓

突然,秋垂落其飘带,解其锦囊

摇摆在整个大平原上的小手都握了黄金

又像是冬天

匆忙的鹌鹑们走卅里积雪的夜路

赶年关最后的集……
钟声

作者:郑愁予

七月来了,七月去了……

七月遗下我们

八月来了

八月临去的时候

却接走那卖花的老头儿……

于是,小教堂的钟

安祥的响起

穿白衣归家的牧师

安祥地擦着汗

我们默默地听着,看着

安祥地等着……

终有一次钟声里

总一个月份

也把我们静静地接了去……
乡音

作者:郑愁予

我凝望流星,想念他乃宇宙的吉普赛

在一个冰冷的围场,我们是同槽栓过马的

我在温暖的地球已有了名姓

而我失去了旧日的旅伴,我很孤独

我想告诉他,昔日小栈房坑上的铜火盆

我们并手烤过也对酒歌过的──

它就是地球的太阳,一切的热源

而为什么挨近时冷,远离时反暖,我也深深纳闷着


作者:郑愁予

不再流浪了,我不愿做空间的歌者

宁愿是时间的石人

然而,我又是宇宙的游子

地球你不需留我

这土地我一方来

将八方离去


作者:郑愁予

我将时间在我的生命里退役

对诸神或是对魔鬼我将宣布和平了

让眼之剑光徐徐入

对星天,或是对海,对一往的恨事儿,我瞑目

宇宙也遗忘我,遗去一切,静静地

我更长于永恒,小于一粒微尘
客来小城

作者:郑愁予

三月临幸这小城

春的事物堆缀着……

悠悠的流水如带

在石桥下打着结子的,而且

三月的绿色如流水……

客来小城,巷子寂静

客来门下,铜环的轻叩如钟

远天飘飞的云絮与一阶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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