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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传-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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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以后,来访的客人竟渐渐地多了起来。

不久,魏文侯来访,向孔子请教关于古乐的知识。这一次被子夏挡了驾,他替孔子解答了魏文侯提出的问题。当谈到古乐演奏的过程时,子夏说:“从乐器言一曲古乐之演奏过程,即进退齐一,音和而宽广,弦、匏、笙、簧诸乐各就其位,会守于鼓,先击鼓,后鸣铙,然后调之以相(古乐器),促之以雅(古乐器)。君子即如此说明乐理,即如此说明古乐理。”

这便是缘分,子夏的回答,使魏文侯感到十分满意。孔子去世后,子夏到魏国西河地方自立门户,收徒讲学,曾一度担任过魏文侯的老师。

五月,鲁昭公夫人孟子卒。孟子是吴国人,与鲁同姓。按当时的礼仪和习俗,同姓不得成婚,所以称“孟子”,不称“夫人”,死了不能称“薨”,只说是“卒”,也不得按国君夫人之礼埋葬。孔子是大夫,又系三朝元老,曾侍奉过鲁昭公,编订“六艺”再忙,也要挤出时间前往吊孝。说也凑巧,路上遇见了季康子,季康子既没戴丧冠,也没穿丧服。孔子却是丧服往吊的,因为,在他看来,同姓成婚,失礼的是鲁昭公,而不是其夫人,既然做了国君夫人,就应该以国君夫人之礼对待。

十二月,①鲁国发生了蝗灾。冬季蝗虫为害,这是亘古未有过的事。有人说,这是上天震怒,在惩罚鲁国人,更大的灾祸还在后边,说不定天将会塌下来呢。一时间弄得人心惶恐,世道混乱,鲁哀公无法控制,整日愁眉苦脸。季康子也万般无奈,便去请教孔子,为什么冬季里竟还会发生蝗灾,难道真的是上天在惩罚鲁国,将有塌天大祸吗?孔子听了,摇摇头,微笑着说:“丘闻之,每年十月,心星西沉,天气变寒,万物蛰毕。今心星尚在,天气煦暖,蛇蝎活跃,当为九月。此非天道反常,乃司历之过也。”——

①周历十二月相当于夏历十月。

季康子令司历者重新计算,果然是算错了,原来这一年该闺九月,九月里发生了蝗虫灾害,便不足为奇了。消息传布全国,人心渐渐稳定,全国上下无不敬仰和赞颂孔子。

“好心必得好报”,这是劝人为善的话,但却纯系欺人之谈!孔子奋斗一生,目的全在济世救人,治国平天下,实现“仁政德治”的政治理想,谁能否认这是一片好心呢?然而他又得到了怎样的报应呢?一方面,他生不逢时,一生不得志,长期流落于异国他乡,累累若丧家之犬,多次险些丧身。另一方面他三岁丧父,十七岁丧母,六十七岁丧妻,如今六十九岁了,风烛残年,独生子孔鲤是他生活上的依赖,精神上的慰藉,不料竟又暴病身亡。好心人竟如此厄运,这难道叫做“好心必得好报”吗?公道何在?天理何在呀!……

少孔子二十岁的孔鲤先于父亲离开了人世,这对孔子无疑是一个致命的打击,他想哭,但没有泪水;他想喊,但没有声音;他想诅咒,但没有语言;他望天,天阴沉着铅灰色的脸;他看地,地白皑皑的,闪着刀剑般的寒光;他视人,人们都在悲泣……自此以后,他的须发变得更白了,他的腰躬得更厉害了,头在不自觉地摆动,不知何时,手中拄起了拐杖——他突然间衰老了许多。

由于孔子的社会声誉很高,弟子们都来帮忙,孔鲤的丧事办得既顺利,又很理想。在安葬孔鲤的当天夜里,从孔子的书房里传出了阵阵琴声,这琴声时而激越,时而欢快,时而清新,时而悠扬,无一丝忧伤,哀怨,抑郁和沉闷。听到这琴声,亲朋好友与众弟子无不感到惊诧,有人担心,孔子因刺激太甚而发疯了,不然的话,儿子的尸骨未寒,为何竟会弹奏出这样的琴声呢?大家不约而同地来到了这间堆满书籍的房间,只见孔子面前放着一堆书简,他一会聚神凝思,一会操琴,一会哼着曲调奋笔疾书,整个身心完全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之中。原来《诗》的编修工作已经结束,孔子正在给诗谱写乐曲。

亲人们纷纷围上前来,劝他休息,不要过于劳累。谈到孔鲤的死时,他说:“死生由命,丘岂能阻拦!丘须抓紧弥留之际之有限时光,编修成‘六艺’。若能如愿,则死而无憾!”

就这样,孔子以满腔的热忱,孜孜不倦的工作,为

《诗》中的三百零五首诗,首首谱上了乐曲,且自己全都能够边弹边唱。

公元前482年,孔子七十岁。

因为事先有了充分的准备和众弟子相助,所以编修“六艺”犹如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一样,在不到两年的时间内,孔子就编修成了《诗》、《书》、《礼》、《乐》,现在又着手编修《易》了。孔子幼儿时就跟母亲颜征在学过八卦,后来又跟着外祖父颜襄学过《易》,再后来,断断续续,一生学《易》,但终未穷究其理。他总觉得《易》的道理太奥妙,内容太艰深,思想太驳杂,语言太晦涩。自己从教凡四十余年,《易》像《诗》、《书》、《礼》、《乐》一样,是基本教材之一,需要根据自己的教学实践,经验教训和切身体验,对《易》进行加工整理,进行诠释,以便正确地传于后世。一般学者和读者都将《易》视为一部占卜的书,但孔子却极力摆脱宗教巫术的束缚,把《易》看成是一本反映客观事物变化规律的书。客观事物千变万化,大至国家兴亡,小至个人休戚,虽令人捉摸不定,但都有其一定的规律,掌握了这一规律,就可以趋吉避凶,决定行止。所以孔子力求使《易》成为培养人,完美人,修己达人的义理之书。例如《易,恒卦》上有两句话说:“不恒其德,或承其羞。”孔子认为这不是占卜的话,而是在鼓励人们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持之以恒。为了穷究《易》理,为了寻求客观事物的发展规律,孔子整日闷在书房里,翻阅有关《易》的各种资料。

在七十二贤弟子中,商瞿是对《易》最有研究的一个。商瞿是鲁国人,字子木,学识渊博,他从孔子专门学《易》。孔子的教育原则之一是“因材施教”,自然就拿《易》理来教他,因而商瞿对《易》理研究得很深,卜易灵验如神。

有一次商瞿与同学们出游,临行的时候说:“今日出游,必遇暴雨,请诸位携带雨具,以防挨淋。”说这话时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毫无一丝雨意,但因同学们都敬佩他,所以各自都带上了雨具。午时以后,突然狂风大作,乌云翻滚,霹雳声犹如集合的号令,那乌云似千军万马般向一处聚拢,顷刻间大雨倾盆。商瞿与同学们因事先有备,才免做落汤鸡。大家问商瞿,大晴的天,你怎么就知道有雨呢?商瞿回答说:“‘月离于毕,俾滂沱矣。’我昨夜见月宿于毕,故知今日定然有雨。”

有人丢失了一只鸡,去请商瞿占卜。商瞿先问明丢鸡的时间及周围的环境,然后想了想说:“可径至东邻的废马厩去寻,定有朕兆。”

丢鸡人来到东邻家的废马厩,一进门便发现了一撮带血的鸡毛,再细细一找,驴槽底下盘伏着一条大蛇,见有人走来,蜿蜒地游进屋角的草堆里去,那腹部鼓鼓囊囊的。很显然,鸡是被蛇偷吃了。

如今孔子要搞清楚《易》理,自然就令商瞿来帮忙。一天凌晨,商瞿来到夫子的书房,见夫子正伏几枕臂而眠,几上摊放着一部《易》简,《易》简旁的菜油灯闪着荧荧的黄光。商瞿怕惊动了夫子,蹑手蹑脚地走到几前,小心翼翼地坐下,开始翻阅那部《易》简。商瞿一边翻,一边斜视夫子,见夫子酣睡中在不断微笑,大约正在做着什么美梦,或是喜见“六艺”编修成功,或是见到了周公,或是逢到了知遇的圣君,正在实现他那“仁政”“德治”的理想,或者……

过了大约有半个多时辰,孔子被商瞿翻书的哗啦声惊醒,见商瞿这么早就来工作,心中感到无限的欣慰!

商瞿见夫子醒来,忙将湿淋淋的葛巾放于脸盆中摆洗了一遍,递给夫子,让他擦擦脸,无限心疼而感慨地说:“夫子又是一夜未眠?……”

孔子微笑说:“尔何以知之?”

商瞿诡秘地说:“此《易》简诉诸与瞿。”

孔子吃了一惊,忙问:“此话怎讲?”

商瞿指着《易》简说:“昨日弟子离去时,这串竹简的皮条只断了四处,今朝又多了一处,夫子岂不是又翻了一夜吗?”

孔子哈哈地笑了,笑的是那么自在,那么充实。他说:“瞿啊,尔心细若发丝,又通《易》理,难怪能卜之灵验如神呢。”

商瞿见夫子夸奖自己,急忙转移了话题,说:“夫子应注意休息,多自保重啊!”[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孔子摇摇头,叹息着说:“年岁不饶人啊,倘能再加我数年时光,则我便可充分把握《易》之内容与形式,而行无大过矣……”

是呀,孔子已是七十岁高龄了,对他来说,时光是多么宝贵呀!……

鲁国是周公的封地,鲁都曲阜藏有大量的古代典籍文献,这就为孔子作《春秋》创造了条件。孔子最崇戴周公,他长期想做第二个周公,在他看来,周公是周代文化的奠基人,而周代文化是继承夏殷两代,因而更加完美,更加灿烂。

编修完毕《易》的当天夜里,孔子师生欢聚一堂,热烈地庆贺了一番,直到深夜才散。第二天一早,孔子便带领颛孙师到鲁守藏室去了。孔子是鲁国的三朝元老,是闻名于世的圣人,有资格和身份到守藏室来任意查阅资料。颛孙师,字子张,陈(河南)人,为人雍容大度,才貌过人,好学深思,喜欢与孔子讨论问题。

鲁国的守藏室简直是一个书籍文献的汪洋大海,孔子师徒在这大海之中搏击,遨游,为作《春秋》作着准备。

《春秋》本来是各国旧史书的名称,孔子要把自己从教四十余年用的现代史教材纲要进行加工整理,参照“鲁史记”

“周史记”及各国的史书,充实其内容,考证其真伪,舍弃其繁芜不合理的记载,摘取其事关大体的记录,编修成一部前所未有的编年体新《春秋》。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需要付出大量的心血与艰辛的劳动。孔子深知,“《春秋》,天子之事也。”按自己的身份是不能修史的,但为了通过《春秋》寄寓自己的政治理想和主张,留给后世明君效法;为了通过《春秋》教授弟子,一代接一代地传下去,培养合乎自己理想的从政人才,继续完成自己未竟的事业,哪怕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硬着头皮去干。

时值秋冬之交,天气变寒,食物不易变质。为了节省时间,孔子师徒将大量的干粮、咸菜、姜丝带到了守藏室,吃在这里,睡在这里,夜以继日地工作。一天,子张正在与夫子对坐吃午饭,忽然发问道:“历史是有规律可循的吗?十世后之礼制可预知吗?”

孔子回答说:“殷沿袭夏礼,其所损益可知也;周沿袭殷礼,其所损益可知也。倘有继周而当政者,虽百世可知也!”

子夏又问道:“夫子仁政德治之理想,具体说来,该是如何呢?”

孔子不假思索地说:“齐一变而至于鲁,鲁一变则合乎大道矣。”

因任务紧迫,子夏、子游也来守藏室抄录资料了。一天中午,师徒们围坐啃干粮,又讨论起了作《春秋》的问题。当子游问及《春秋》将是怎样一部书时,孔子回答说:一,要真实,历史事件、天文现象(如日食、月食)发生的年、月、日都要精确无误。二,要有褒有贬,有自己的见解,因而记载史实,不写事情的本身怎样,而写它应该怎样。三,以写史传人为主,极力冲淡神话色彩。四,要“微言大义”,将自己的思想和主张渗透到字里行间里去。

后来,孔子真的遵照自己的这个设想与打算写成了《春秋》,例如吴、楚两国的国君自称为王,孔子却不称其为王,而贬称子,因为它们还不是文明的国家。又如晋国曾把周天子叫了去,孔子认为如果照写,便损害了周天子的尊严,于是写成“天王狩于河阳”。

弟子们帮孔子将有关资料从守藏室里抄回之后,孔子便开始作《春秋》了。数九寒天,滴水成冰,孔子昼夜不停地奋笔疾书,他不仅工作在几案上,而且吃在几案上,“曲肱而枕”地睡在几案上,火盆里的火早已熄灭,他顾不得往里边加炭添柴,室外风雪弥漫,室内寒气袭骨,然而孔子的心中却燃烧着一团炽烈的火!子夏、子张、子游等几个擅长文学的弟子见夫子太忙、太累、太苦了,三番五次地欲来帮忙,都被他拒绝了,他作的《春秋》,弟子们不仅不能像其他“五艺”那样欲删则删,欲改则改,而且不能参加任何意见,不得动一个字,因为在孔子看来,“知我者,其惟《春秋》乎?

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在负函,孔子曾说自己“发愤忘食,乐亦忘忧,不知老之将至矣。”这是他晚年生活的真实写照,准确的自我鉴定,毫无夸大其辞!

 第三十七章 西狩获麟 孔子杀青

大凡无作为者,都极易满足,鲁哀公就是这样一个君王。他没有称雄争霸的野心,对三桓的挟持,特别是对季氏的专横,并不感到有多少不自在,他的神经似乎已经麻木。他满足于强国不入侵,国家尚安定。国家“政在季氏”,他倒感到轻松,他的任务,便是玩与乐。最使他玩得痛快,乐得开心的莫过于狩猎,因而他常带领满朝文武,驱黄驾鹰地出城围猎。

国君带领文武官员狩猎的目的与平民百姓自然不同,百姓狩猎是为了谋生,国君则是为了寻欢作乐。除此以外,春秋时代,狩猎还被视为国家的盛典,像郊祭一样隆重,自国君以下,宫廷里的大小官员均需参加,事先要诏谕天下,进行充分的筹备。哀公十四年春的一个吉日良辰,文武百官齐集于朝,待哀公升殿受朝之后,便蜂拥出宫。你看那气势,乘车的,骑马的,步行的,弓上弦,刀出鞘,干戈耀日,剑戟映辉,旌旗猎猎,仪仗煊赫,鱼贯出了西关,经直向大野(今巨野县境内)进发。

大野三面环山,一面临沼泽,那形状很像一个马蹄掌,或一只伏卧着的螃蟹。山上林深树密,野兽群居;沼泽或杂草丛生,或鱼鳖深藏。孟春的大野,像一个刚刚睡醒的少女,懒洋洋地爬了起来。大野的生命开始萌动,山变青,林变绿,草复苏,禽筑巢,兽发情,虫蠕动。你听,虎在啸,狼在嚎,猿在啼;你看,蛇蝎出蛰,鹿兔追逐,獾狐撒欢,闲了一冬的狗熊迈着舔嫩了的四足摇晃着肥胖的身躯在林间散步。——

这正是春狩的大好时节。

狩猎的君臣百官将车驾停于山下,换成坐骑,从中间进山,分三路围猎包抄。猎犬在前边引路,雄鹰在空中侦察,走卒在四处呐喊,整个大野,一片喧腾。突然,猎犬狂吠一声,窜入密林深处,哀公君臣策马紧跟,刹那间,从林中飞奔出一只梅花鹿,哀公觊觎心切,打马上前,张弓搭箭,只见弓如满月,箭似流星,嗖的一声中的,那鹿应声倒地,瞬间又打了个滚爬起来,舔舔血淋淋的伤口,逃生的强烈欲望驱使着它箭一般地钻进茂密的灌木丛中。哀公率众打马紧追,无奈这灌木丛荆棘丛生,密不透缝,针难插进,水难泼进,人马更无法深入其间,只好驻足叹息。正在这时,季康子发现荆棘丛中有一个人头在钻动,用目紧盯,稍纵即逝。片刻,在林木稍稀的地方出现了一个肩扛死鹿的人在拼命奔跑,很显然,这死鹿就是刚才哀公射伤的那头。季氏用手指着那个奔跑的人命令说:“快,冉将军,射死他!”

哀公急忙更改说:“不,捉住他!”

季康子看也不看哀公一眼,重复着方才的那句话:“射死他!”

哀公不再反驳。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每当哀公的意见与季氏有分歧,发生了矛盾,冉求总是服从季氏。

冉求默不作声,取下弓,搭上箭,将那特制的硬弓拉圆,睁着右眼,闭着左眼,瞄准了那个奔跑人的头颅,屏息吸气,紧咬下唇,正待放箭,耳边忽然响起了孔子那苍老的声音:“仁者爱人。”“汎爱众而亲仁”。“冉求非吾徒也,小子可鸣鼓而攻之1……不禁心跳加剧,头晕目眩,两眼发花,双手颤抖,那箭竟飞向高空去了。说也凑巧,与此同时,骤然刮起了一阵大风,林涛怒吼,飞沙走石。冉求揉着眼睛对哀公说:
“臣风沙眯眼,未能如愿,甘受典刑!”

鲁哀公哈哈地笑着,心里话,是季氏令你射死他,这阵风沙大约是上天对季氏跋扈的惩罚!半天才摆摆手说:“风沙骤起,怨之于天,爱卿何罪之有?寡人爱的是良将,非爱一猎手也!”

季康子却满脸阴云密布,心里好大的不自在。他承认,狂风骤起,有可能沙尘眯眼。再说,人有失手,马有漏蹄,常胜将军是不存在的。但强烈的虚荣心使他失去了理智,冉求是他季康子发现的一个骁勇将才,一块擎天柱石,也是他季氏震摄王公大臣及鲁哀公的一块王牌,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矢未中的,岂不丢尽了自己的脸!他正欲发作,不料叔孙氏的大队人马竟从对面奔跑而来,两个大汉还抬着一头小牛似的野兽匆匆随后。这大汉一个是管山林的虞人,一个是叔孙氏的车子(管车的仆从)。二大汉气喘吁吁地将这头小牛似的猎物放于哀公面前,叔孙氏说:“臣捕获一只异兽,不敢独享,特来献诸君王。”

众臣们听说是异兽,都围拢过来仔细观看。不看则已,一看无不惊异。只见那异兽獐身,牛尾,狼额,马蹄,高一丈二,头上长着一对肉角,光亮滑润。背部的毛都是巴掌大的旋轮,五彩缤纷,色泽鲜明,日光下耀人眼目。腹部的毛一律是淡黄色,没有旋轮,狮子的鬃毛似的向左右分披,也很光泽。叔孙氏见众人都以惊异钦羡的目光注射着他,便十分自豪地、绘声绘色地讲叙了捕获这只异兽的经过。

来到大野,进入山林,孟孙氏分工带人到大泽子里捕捞鱼鳖,季氏护君驾向右,叔孙氏率部向左。经过一场激烈的追逐射猎,不到三个时辰,叔孙氏已是硕果累累了,野猪、狗、熊、獐、麋、鹿、狐、獾、兔等,无所不有。“臣正待献诸我主,忽见山林中跑出一只异兽”叔孙氏故弄玄虚地说,“非鹿非麂,毛色斑灿而角晶,奔走极快。众武将纷纷欲射,被臣拦阻。臣想,此异兽若得生擒,养于苑囿之中,供我主欣赏,我主岂不可延年而益寿吗?臣之车子鉏商,腿长身高,力强而善走,故命其往捕。鉏商未负臣之重托,果然追上了异兽,只可惜,厮斗中折一前足,异兽怪叫一声身亡,还望我主恕罪!”

哀公喜不自抑地说:“难得爱卿一片忠心,何罪之有?”他又仔细地重新打量一番这头异兽,边看边自言自语地说:“怪哉,怪哉!非牛非马,非驴非鹿,四不象也!……”突然,他抬起头来,以期待的目光望着众臣问:“众位爱卿可有识得此兽者?”

众大臣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低垂了头,有的在搔首挠耳,有的羞红了脸。

季康子上前一步说:“此非驴非马之兽突然出现,定非祥兆,我主万不可带回朝去。不如弃之于野,免致灾祸!”

哀公点头称是,说:“爱卿言之有理,就将其抛于山谷之中吧。”

叔孙氏说:“就赠与虞人吧,可充半月之饥。”

虞人闻听,如获至宝,上前背起异兽就走。

子贡伸手拦住说:“且慢!既不识其名,何知其不祥?吾夫子即在后边,国君何不招夫子来辨,若非祥瑞之物,弃之不迟……”

哀公似乎恍然大悟地说:“端木爱卿言之有理,孔老夫子乃博物君子,无所不知,定然识得此兽。快去请孔夫子前来,待见分晓之后再定取舍。”

季康子将身子转向一边,不再说话。他又眯起了细眼,再一次静心地考虑着该怎样对待孔丘这股强大的势力。但这一次是在大野的山林里,而不是在他那宽大空旷的议事厅里。

七十一岁高龄的孔子本无闲情逸致来随君狩猎,更不舍得花费一天的宝贵时光,无奈自己身为大夫,哀公又降旨相邀,不来便是越礼,自己岂能有那失礼之举?所以还是勉强来了。他自然不像其他文武官员那样援弓追逐,只不过是来这里观赏一下山光水色罢了。

孔子骑在马上,由几个弟子护围着缓缓前行。他像个第一次见世面的孩子,感到大自然的一切都是希奇美好的——天是那么高,那么大,那么蓝;漫天飘浮的白云是那么轻,像少女挥舞的素练,少妇旋转的裙幅;空气是那么清新甘甜,像是清冽的泉水里渗进了蜜;风是那么温馨,像是从暖阁锦衾里吹来。初春季节,咋暖又寒,大地刚刚苏醒,而呈现在孔子面前的却是林木苍翠欲滴,繁花争艳,百鸟唱和的闹春景致。他不明白,为什么青年时期带领弟子们游浓山,登泰山,泅泗水,后来遍访列国,所见名山胜水不计其数,竟没有发现大自然竟是如此的美好诱人呢?……

一位内侍飞马来招,孔子及三、五弟子来到哀公面前,来到异兽僵卧的山背上。冉求不等夫子来到,急忙回避,子贡上前搀扶夫子下马。哀公见孔子招之即来,心中异常欣慰,问道:“老爱卿博学多才,定然识得此兽。”

孔子仔细辨认了一番,半天才说:“启奏国君,此兽名曰麒麟。太平盛世,或有圣人诞生,方有凤凰麒麟出现……”

季康子一反常态,向哀公躬身施礼说:“恭喜我主,天降麒麟!”

王公大臣历来是看季氏的眼目行事,纷纷上前祝贺。

哀公受宠若惊,喜不自胜,微笑着说:“全赖冢宰辅佐,众位爱卿辛劳,方感动了上天。”

冉求隐身在一棵大树背后,这里发生的一切,他都听得真真切切。根据夫子一向的迂腐与古板,他本来估计这里将发生一场不测甚至不幸,因为他知道,为田赋的事,季氏对夫子早有怨债,若今天夫子再当着文武百官触了季氏的面子,一怒之下,季氏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因此他一直将剑柄攥在手中,竟攥得汗淋淋的。此时此刻,他决不能容忍任何对夫子大不敬的行为,他准备以死相拼,保卫夫子的安全。但事情的发展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夫子只说了那一句话,就不再吱声了,冉求心里这块石头才落了地。

在群臣共贺的声浪中,孔子默默地离去了,跟随他一起离去的还有细心的颜回和南宫敬叔,颜回手中牵着那匹夫子须臾难以离开的枣红马。渐渐的,子夏、曾参、子张、子游、子贡等几个也紧步颜回后尘,默无声息地陆续跟了来。孔子来到一条潺潺流淌着的小溪旁那泛着鹅黄绿的草地上坐下,长吁短叹,两个眼眶里都转悠着晶莹的泪花,不断地自言自语说:“如今难道是太平盛世吗?如今难道是太平盛世吗?

……”

南宫敬叔问:“麒麟出现既是祥瑞之兆,夫子为何感伤呢?”

孔子长叹一声说:“麒麟,仁兽也,含仁怀义,音中钟吕(叫起来声音像音乐),行步中规,折旋中矩(走路旋转都合规矩),游必择上,翔必有处,不履生虫(脚不踏虫子),不折生草(身不折青草),不群不旅,不入陷阱,不入罗网,文章斌斌(身上有美丽的花纹)。其出必明王在位,以示祥瑞于世。故帝尧时麒麟游于郊外,万民知其为祥,不忍伤其生;周将兴,凤鸣于岐山,百姓以为瑞,争图其形,麒麟也曾现于野。自尧至今,麒麟两现于世,今次出现,无明王在位,非其时也,故折足而亡于奴隶人之手,这叫我如何不因之而感伤呢?”孔子说着,用衣袖掩面哭泣,泪如雨下。

弟子们纷纷上前劝慰,过了半晌,孔子悲哀的心绪才渐渐平静下来,弟子忙搀扶夫子上马,沿原路返回阙里。

自西狩归来,孔子不再看书写字,常常一个人独自到僻静的地方去暗自流泪,并不时地自语着:“吾道穷矣!吾道穷矣!……”一次子贡问夫子:“伯鱼兄殁世,也未见夫子如此伤心过。麟麟丧生,与夫子之道何干?”

孔子眼泪汪汪地说:“丘犹麟也!麟之出,因不遇明王而遭害;丘生不逢时,不遇明王,故吾道难行于世,而终至于穷矣!”

子贡说:“夫子之道,宏大至极,故世莫能行。纵然今日不见用于时,却可传至万古而不灭,一遇有道之明君,自能大行矣。如今各书著述已成,皆寄托夫子之道,故夫子之道犹如日月,必旷万古而常存,与天地同久远……”

三天之后,孔子将在曲阜的众弟子召集起来,向他们说道:“麟因出非其时而被害,吾道穷矣!好在所修的几种书早已完成,只有《春秋》一书,自平王东迁记起,直至今日,二百余年的大事可谓列举无遗。我以获麟为绝笔,从今而后的记述之责便落于二三子之肩了!……”

孔子将他的所有著作交给众弟子,命他们分头传抄,然后各藏一部。这是孔子赠给弟子们最珍贵的礼物,也是孔子留给后世最宝贵的财富。

孔子曾屡次表示,不再过问政治,其至当“西狩获麟”之后,竟然连编修“六艺”的工作也终止了。可是,就在这一年的六月,齐国的陈恒(又叫田成子或田常)杀死了齐简公,孔子闻听这一消息之后,竟气得浑身颤抖,心跳加快,手脚冰凉。臣杀君的事发生在齐国,与孔子有何相干呢?齐简公与孔子非亲非故,孔子何以要如此气愤呢?……

陈恒是齐简公的上卿大夫,其祖先陈完原是陈国贵族,因陈国贵族间内争惧祸而于齐桓公十四年(公元前671年)逃奔齐国,到陈恒已经是第八代了。孔子也承认,齐景公,齐简公都很平庸,无所作为,更称不上圣君明王。而陈恒治齐很得民心,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平民百姓,都很赞扬他。他至少是善于收拢人心,如他曾为群臣向国君请求爵禄,也曾用大斗斛施于百姓。齐国流传着这样的民歌:“妪乎采芑,归乎田成子(连采芑菜的老太婆,都心向着田成子)。”早在齐景公时,陈恒就想夺取君位。公元前481年六月,齐国发生内乱,齐简公与夫人在仓皇逃往舒州(今山东省东平县)的路上,被陈恒的追兵杀死。宰予支持陈恒,在政变中被杀。陈恒立简公的弟弟骜为君,是为齐平公,自立为太宰。尽管陈恒比齐简公能干得多,但君臣各有名份,臣杀其君是为大逆不道,所以这件事与孔子毫不相干,却引起孔子极大的愤慨。他如临大典,一本正经地沐浴、更衣、整冠,颤巍巍地入宫朝见哀公,向哀公奏道:“齐陈恒杀其君,齐与鲁情深意厚,请出兵伐齐,声讨陈恒之罪!”

鲁哀公将两手一摊,做出了无可奈何的样子说:“兵权早归‘三桓’,请老爱卿径直告诸‘三桓’,更为便捷。”

孔子这位年迈老人,恰似一个天真的孩子碰了钉子那样,退了出来,自言自语地嘟哝着:“因我忝居大夫之位,遇到此等大事,敢不来报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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