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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传-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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菹ⅰ

照此看来,季康子与孔子该同心协力共治鲁国,彼此配合得十分默契了吧?……

 第三十四章 曾参出妻 冉求助纣

孔子归鲁不久,杏坛的面貌便又焕然一新了,不仅除去了荒草,清扫了污垢,砌上了花坛,坛里栽满了各色鲜花异草,而且听讲的人数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不仅整个杏坛被围得水泄不通,连孔宅门外、墙头上、墙外,周围的树上都是听讲的人们,犹如赶庙会看山戏一般。这已经是孔子集中讲学的第三个时期了,这期间,孔子又收了一批弟子,如曾参、子张、子夏等,都是极有才干,极有造就的,对后世有着深远的影响。

曾参,鲁国南武城人,字子舆,是孔子早期弟子曾点的长子。他虽是在孔子遍访诸侯各国十四处归鲁后才拜师入门墙,其实,早在十四年前,他的父亲就已经常带他来听夫子讲学了。他曾穷居卫国,絮衣破烂,面色浮肿。因为常干粗活,手脚都生出老茧。往往是三天不煮饭,十年不添制新衣服。他注重自身的修养,曾倡导“吾日三省吾身”。他以孝道出名,相传著有《孝经》和《大学》。孔子的孙子孔伋,字子思,便是曾参一手教导成长起来的,子思又传孟子,可见他是儒家学派的主要传道者之一,所以被后人尊称为曾子。
曾参少年丧母,继母是个母老虎式的刁妇,对曾参十分苛刻,百般虐待,致使曾参夏无单,冬无棉,在辛酸与泪水中成长。因不堪继母的折磨,小小年纪的曾参便逃到卫国去靠卖苦力为生。但他天性纯孝,归国后,对他上了年岁的继母却以德报怨,万分地恭顺与孝道。齐国曾闻他的贤名,用厚礼相聘,欲封为上卿,但为了不使年迈的继母凄苦冷清,无依无靠,便坚决辞退不肯就职,后来有朋友责怪他失坐良机,他解释说:“自古养儿为防老,如今父亲过世,母亲年迈,参何敢远离呢?况且食人之禄,忧人之事,故我不忍离母远去,受人役使。”所以,一直没有出仕做官。

春天的一日,曾参到野外去采来鲜嫩的藜藿,这是他继母春天最愿吃的一种野菜,相传吃了能去火却寒,健脾强胃。第二天一早,曾参要出门办事,临走之前嘱咐妻子中午要做上等的藜藿奉侍母亲。说来也巧,曾参出门不久,妻子的小腹便痛疼难忍,额上的汗珠大如黄豆,在床上翻滚不已。这一切,她的婆婆是亲眼目睹的。儿媳由于病疼的折磨,午饭的藜藿竟没有煮熟。所谓不熟,不过是欠一把火而已,并非无法下咽。谁料,这一下竟惹下了塌天大祸,傍晚曾参回来后,继母竟大诉其苦,胡说什么儿媳趁丈夫不在家,有意与她为难,只怕存心不良,而且还边诉边哭,涕泪交流。

曾参是以孝闻名于遐迩的,这样以来,岂不坏了他的名声!将来有何脸面见先父于地下?一怒之下,便写下了休书,欲将妻子休掉。

妻子要辩解,要申明原委,曾参不让张口。曾参之妻也并非等闲之辈,她要去找孔子评理,要听听这位圣人的意见。不提找孔子评理倒还罢了,提起找孔子评理,不禁使曾参想起了一件十四年前的往事,浑身冒出了涔涔冷汗。

曾参家是一户不太富裕的自耕农,父亲曾点一边跟孔子上学读书,一边种着几亩园圃,生产的菜蔬既供自己食用,也到集市上去卖些钱币,以资灯油炭火的开销。一天,曾参父亲正在执锄耘瓜,瓜地里的草很盛,高过了瓜秧。七岁的曾参见父亲独自一人在耘瓜苗,躬身弯腰,通身汗流,很是过意不去,便不声不响地拿了一把小锄,来到父亲身后,也锄起草来。七岁的孩童,哪里会务庄稼,越是卖力,闯祸越大,不大一会儿,竟锄断了许多瓜秧,他全不觉。曾点直腰擦汗,回身见曾参正在辛勤地劳作,不觉暗暗地心疼,待走过去欲劝他休息玩耍时,不觉火冒三丈,茁壮的瓜秧竟让他锄断了不少,禁不住斥道:“这是异种瓜秧,瓜种是从吴国觅来的,如今被你连根斩断,如何开花结瓜?”

曾参答道:“可以把根接牢了,培以基肥,何愁不能结瓜呢?”

曾点大怒道:“将你的头斩下来,还可以接起来继续生长吗?做错了事情,尚敢出言顶撞,这还了得!”说着,手握锄柄,没头没脑地向曾参打来。

人在暴怒时,手下哪有准数,不想一柄下去,竟将曾参打昏在地,长时不醒人事。曾点害怕了,扑上去,摇呀,晃呀,哭呀,叫呀,半天才将曾参摇晃苏醒过来。曾参醒过来之后,微笑着对父亲说:“往日儿有过失,父亲用力扑责。但今日参罪该杖责,父亲竟手下无力,莫非年高力衰了不成?”

曾参说罢,退入卧室,弹琴唱歌,以此告诉父亲,自己的身体并未受伤。

不久,孔子便得知了这一消息,曾批评说:“七岁顽童,不懂农事,耘断瓜秧,系情理中之事,点何以要如此暴怒杖责呢?禽兽尚知慈爱雏幼,点身为人子,岂不知乎?参既受杖致昏仆地,生命并非儿戏,为何要鼓琴作歌,表示身体安康呢?昔者虞舜有顽父瞽瞍,舜尽孝道于瞽瞍,瞽瞍溺爱次子象,误听象之诈言,欲使舜临险地,舜并未远避他方,受小棰则忍受,受大杖则逃走,故瞽瞍不曾犯不父之罪名,舜亦不失为孝子。如今参委身以待暴怒,昏死而不逃避,倘若真为尔父杖死,岂不陷尔父于不义吗?是为最大之不孝!

……”

曾参知道,去找孔子评理,夫子是不会答应他出妻的,而且要严厉地批评他,所以他执意不肯。

邻人纷纷来劝解说:“藜藿小事,并未犯七出之条,为何竟要休妻呢?”

曾参回答说:“藜藿确系小事,不在七出之例。小事尚且违逆我旨,何况大事呢?如此不孝不从之妻,留她何用?”

曾参不听邻人劝诫,还是将妻子休了。在那妻子为丈夫所私有的封建社会里,其妻欲反抗,欲挣扎,自然是徒劳的。

曾参的继母也未出面讲情。

看来曾参是个虚荣心很强,看问题偏颇而又固执己见的人。为出妻一事,孔子曾批评他说:“结发夫妻,情深意厚,为一藜藿小事而休之,人伦何在?禽兽尚知恩爱,吾弟子难道不知?妻子藜蒸不熟,可以教诲,人非神仙,熟能无过?有过则休之,仁义安在?”

经夫子的一番批评教训,曾参很是后悔,然而水已泼出,木已成舟,饭已做熟,无法挽回。

曾参出妻之后,终身不再续弦。他的儿子元劝其续娶,他向儿子说道:“高宗因有了后妻而杀孝巳,尹吉甫因为有了后妻而放逐伯奇,我上不及高宗,中不足以比拟尹吉甫,一旦娶了后妻,又岂能保不为非呢?”曾参没有谈及自己,他虽没有被杀、被放逐,但吃的苦头何尝少呢?娶了后妻,前窝子女算是掉进冰窟窿里去了!曾参总算是没有脱了疮疤忘了疼,这也许能弥补一点他出妻的过失。

在季氏那宽大空旷的议事厅里,季康子正在眯目品茶,冉求陪坐一边。他颇似其祖父季平子,喜欢静静地想心思。半晌,他对冉求说:“冉将军,我欲出兵伐颛臾,你看如何?”

自从哀公十一年冉求率部却齐之后,便一直被尊为将军,但仍做季氏家臣。冉求闻听,先是一怔,然后彬彬有礼地问道:“颛臾乃鲁之附庸,一向俯首帖耳,言听计从,为何要出兵征伐呢?”

季康子呷了一口茶,抿了抿厚嘴唇,将双眼睁得稍大一些说:“颛臾地处东蒙山下,邻近多山,为剧盗啸聚之所,出没无常;费邑富家,时遭盗劫,不得安枕,将谋远避。为保民安全起见,不得不伐颛臾,以绝盗踪。”

冉求听季康子说得似乎有理,不再提出异议,只是为难地说:“仓廪空虚,军费不足,如何敢兴师动众呢?……”

季康子的双眼又眯成了一条线,脸上弥漫着阴云,拖腔拉调地说:“冉将军,您身为季府总管,难道还需肥给你想办法吗?你就不会改丘赋为田赋,以充仓廪吗?”季康子又将改革的精神叙说了一遍,让冉求去具体实施。

季康子像他的父亲、祖父一样,只要拖长腔调说话,便是在责备,在下命令,便是勿需置疑,无相商的余地。冉求两为季氏家臣,这点常识还会不知道吗?于是唯唯应命,开始作那讨伐顺臾的筹备工作。第一步自然是解决“仓廪空虚,军费不足”的问题。冉求不愧是孔门弟子中最多才与艺的一个,经过一段煞费苦心的思索,拟订出一分改丘赋为田赋的计划交季康子审批。季康子阅后大加赞赏,称颂不已。

鲁国一直实行的是丘赋(实行每一个丘出一定数量的军赋)之法。“丘”是一个行政单位,“方里为井,四井为邑,四邑为丘。”每一丘根据其田地和财产,每年出马一匹,牛三头。现将田地与财产分开,各为一赋,所以叫作“田赋”。改成“田赋”之后,每一丘每年要出马二匹,牛六头。其实质就是农民将增加一倍的负担,季氏将增加一倍的收入。

听了季康子的赞誉,冉求沾沾自喜。因为自己又为季氏立了一功。但令冉求难堪的是,季康子命他将伐颛臾和改田赋的事一并去与孔子商议,因为孔子是国老,有了他的支持,实行起来就会容易得多。

冉求来到杏坛,拜见了夫子,说明了来意。孔子说:“求啊,此乃你之过失!当初先王封颛臾于东蒙山下,使主旅祭,且在鲁疆之内,乃社稷之臣,何用征伐呢?”

冉求颇为委屈地说:“此乃季氏一人的主意,求并未与谋。”

孔子叹息说:“鲁之邦域已被三家瓜分,季孙氏取其二,孟孙氏与叔孙氏各取其一,只颛臾为附庸,尚算公臣,季氏又欲霸为己有,不嫌过分吗?求啊,你乃季氏两代家臣,肥且倚你作心腹,你又有大功于季氏。安有不与谋之理?昔周任云:‘陈力就列,不能者止。’周任乃古之良史。这两句话是说,人臣在位,应尽力陈辞进谏;谏而不听,应去其位。臂如瞎子用人引路,跌倒不相扶,蹈险不引避,引路者何用呢?又如虎逃出栏外,珠玉坏于匣中,岂不是看管人之过失吗?”

冉求说:“颛臾城固,且近季氏费邑,如今不取,必为子孙后患!”

“求已不打自招矣,伐颛臾原为私室,怎说你未与谋呢?”

冉求低垂了头。孔子继续说:“丘闻有国有家者,不患民少,只患不均;不患贫困,只患不安。因为均则不会贫乏,和则不会民少,安则不会灭亡。远方之人不服,宜修义德,远人自来。如今你相季氏,远人不服,不能招来;疆域分崩离析,不能保全,却谋动干戈。吾恐季氏之患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矣!”

谈到田赋问题,孔子说:“丘非富家儿、理财家出身,不懂田赋。”

冉求说:“夫子前为鲁司空,别五土之性,使全国无荒废之田地,如何说不是理财家呢?如今身为国老,国家政事,待夫子一言而定,何故不发一言呢?”

冉求恳求再三,孔子只是不答,弄得那冉求留也不是,走也不好,处境十分尴尬,只是恭立一旁,动也不动。孔子徐徐地说道:“君子施行政事,需合礼法,然后颁行。苟有施与必求厚,行事无偏倚,取赋但求薄,鲁国旧有丘赋之法足矣。若然不合礼法而妄行,贪得财利而无厌,那么,虽分田财各为一赋,百姓无法负担,取者尚嫌不足,这便如何?季氏欲行合法的政令,周公之典法尚存,何必问丘?若欲逞私意妄行加赋,何必来访问我呢?求啊,你专为季氏聚敛私财,公室田地,半数已归季氏,欲壑难填,何时是个尽头呢?”

冉求此番拜访夫子,不仅没讨得一言半语的支持,反而遭到一顿训斥,灰溜溜地离去了。

孔子讲的一番话,对冉求的一番训示,在道理上也许是对的,但在实际上却是行不通的。季氏掌权执国,专横数代,一意孤行,哪里是冉求所能左右!冉求,家臣而已,孔子对冉求的要求是有些苛刻了。眼下的冉求,颇似风箱中的老鼠——两头受气,师命难违,季氏的话更不敢不听,常言道,端人家的碗,受人家的管呀!冉求回到季康子身边,自然不能将夫子的意见,夫子的话和盘托出,他必须委婉地周旋,以维护夫子的情面,以维持夫子与季康子之间的关系。难啊,冉求!……

即使孔子当着季康子的面引经据典地侃侃而谈,怕也无济于事,所以季氏还是遵照自己的意愿,为所欲为。

第二年春天,风和日丽的一个早晨,孔子出城访问一位老友,磋商编纂“六艺”过程中所能遇到的诸多问题,公良孺驾车,后边还跟着颜回、子夏、商瞿等三、五个弟子。

按时令已到清明,城外该是千山喷绿,万树滴翠,百花争妍的时节,原野里的越冬小麦亦该郁郁葱葱了。然而,此时的旷野却像一个懒婆娘,刚刚睡醒,正在揉着惺松的眼睛。车子来到一座村庄,残垣断壁,整个村庄和人们的面容,仿佛都罩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面目不清,颜色暗淡。突然,村里的主事边敲铜锣边高声喊着从村头走来:“众位乡亲听着,宰府总管冉将军有令,从今尔后,改丘赋为田赋。今年每家需再交粮五斗,钱三百,两丁抽一,攻打颛臾。违令者严惩不贷!”

他的身后,跟着一群如狼似虎般的士卒。

村里的破庙前张贴着一张浆迹未干的告示,一群衣衫褴缕的老少正在围观,一个青年和几个面如土色的老汉正愁眉苦脸地蹲在地上叹气。

“青黄不接之时,何处去凑这五斗谷子啊!”一个长者长吁短叹地说。

“倘若咱村再抽丁,往后有谁下地干活呀!”一个中年人说。

“这岂不是将人往死路上逼吗?”那个青年用拳敲着土墙说。

“唉,说这些有何用处呀!”长者说。

看了这场景,目睹这诸多面孔,听了这许多议论,孔子的心很觉沉重,仿佛有无数的刺芒在戳他的背,在刺他的心。这些可怜的、衣食不得温饱的农民似乎都在以敌视的目光注视着他,在责备他的过失,他不敢抬头看这些怀有敌意的脸。这样的心境是无法访友,更无法探讨知识和学问的,于是他命驾车的公良孺调转车头,返回府去。同行的弟子,有的理解夫子的心境,有的则感到惊诧。

马车在坎坷的、弥漫着烟尘的土路上颠簸前进,孔子在车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他的面前浮现着车轮碾过各种各样的路:

狭窄的、宽阔的、弯曲的、平直的……

杂土的、泥泞的、石子的、龟裂的……

春天铺满嫩草的路,夏天的林荫路,秋天落叶的路,冬天白雪皑皑的路……

浮现着各式各样惨不忍睹的镜头:

在齐国,鼎烹有功大臣的惨象……

在宋国,无辜的百姓被驱赶着为司马桓魋营造石椁墓穴的可怜景象……

在卫国,蓬头垢面,赤裸着灰黑的脚的石头躺在无人照看的蒿草中,身上盖着一张破席片的令人伤心的情景……

在鲁国,在季氏的刑讯室内,一只被砍断的鲜血淋漓的左手……

待孔子师徒回到杏坛,冉求已恭候在那里多时了。冉求见孔子走下车来,忙上前施礼,孔子摆摆手制止,冉求还是大礼参拜了。他发现了夫子脸上阴沉的乌云,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倍加小心翼翼。

孔子冷冷地说:“冉求,你好久不曾来杏坛听讲了。”

冉求恭敬地说:“政务太忙,实在是不得脱身!”

“定然很忙,”孔子带着极少有的挖苦口吻说,“你不忙,季氏何以能钱财日增,仓满廪盈呢?”

冉求小心地说:“弟子不明白夫子的意思。”

孔子的脸色陡然一变:“君子之过,犹如日月之蚀,人皆得而见之;他若改正了,人皆仰望之。”

“夫子,为人家臣,求有何法?……”冉求摊出两手,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

“吾非你的夫子!……”孔子拂袖,愤怒地转过身去。

“夫子!……”众弟子上前规劝着。

“冉求不再是孔丘的弟子!丘之弟子需助善为贤,不得助纣为虐!小子可鸣鼓而攻之!”

冉求垂手立正,泪水在眼圈里转悠,使劲地低垂着头。

同学们默默地望着夫子愤怒的神色,望望痛苦的冉求,相互望望,谁也不说一句话,整个杏坛,死一般的沉寂,也不知过了多久,孔子猛然转过身来,心情沉重地说:“二三子听着,从今尔后,丘决定不问政事,更不出仕,专心讲学,删诗正乐,赞易定礼。冉求可将此意转告季氏,今后不准再来烦扰!……”

孔子说着也低垂了头,独自步回书房,他的眼眶里也转动着晶莹的泪花……

孔子从教凡四十余年,弟子三千,精通“六艺”者七十二人,从未向弟子们宣过恶言,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他的心中比冉求更痛苦。

同学们劝慰了冉求一番,冉求没有说话,默默地离去了。

冉求回到季氏府,回到自己的卧室,一头栽倒到床上,失声痛哭起来。他使劲用衣襟堵住自己的嘴,不让哭声传出屋外。冉求为何要如此悲伤呢?是委屈吗?是忏悔吗?还是在痛恨夫子呢?大约都有一点。然而事后静下心来想想,夫子的一腔怒火并非是在向自己发泄,而是在向季氏发泄,是在向这个“礼崩乐坏”的世道发泄。而这一腔怒火又来自对季氏“聚敛”政策的疾恶如仇,来自他那“施取其厚”、“敛从其薄”的政治主张,来自他那颗爱民的善良之心。冉求承认,这些年来自己与夫子的政治主张和处世态度的分歧是愈来愈大了,但从总的讲,从道理上讲,夫子是正确的。他更感戴夫子的教诲、培育之恩,自己所以能有今日,全赖夫子的栽培。因此,虽然有了这场风波,冉求在心灵深处却依旧尊敬和热爱夫子,只是怕惹夫子生气,才不得不采取暂时回避的政策。他依旧抓紧时间去听夫子讲学,只是不到自己原来的座位上,而是微服站在门外或者墙外。他依旧是每天向夫子请安,问安,只是不到夫子面前,而是在默默地祈祷,祝夫子健康长寿。这一切,孔子自然不会知道。

事过之后,孔子很后悔,很痛心。他意识到,自己对冉求的要求太苛刻了,委屈了他。季氏世代贪婪成性,岂是冉求的好心劝谏所能改变的!十四年前,自己为什么要离开祖国而出走呢?齐国王卿施计,盛饰女乐,鲁国君相迷色,不理朝政,自己曾详陈事理,正言谲谏过,也曾委婉讽谏过,最后弃官降谏,结果怎么样呢?可使鲁定公与季桓子接受了一点,悔改了一分吗?自此以后,栖栖遑遑十四年,见过了多少君侯卿相,有哪一个肯纳人之谏,改恶从善呢?既然连自己也做不到的事,为什么要强求冉求做到呢?这是多么的不公平与不合理呀!……想到这里,孔子深感内疚与不安,自己真是老糊涂了。

 第三十五章 柳下盗跖 怒斥孔子

这一日,孔子正和几个弟子在泮池边咏诗诵文。温熙春风,掠扰在人们脸上,吹皱了绿锦似水面。几只白鹅从岸上钻进水里,笔直地向池中划去,然后它们把细长的脖子探入水中,寻觅着鱼虾。子张早已心不在焉了,他看看大家都在埋头学习,便捅了捅身边的子夏说:“嗳,我到那边去摸几条鱼来。”子夏拉住子张道:“那怎么行,夫子又该批评你了。”

“没事,不让他看见,一会儿就来,你没听见夫子这几日夜夜咳嗽吗?弄几条鱼补补身子。”说着他猫着腰走了。

四月的池水还是很冷的。正是所谓乍暖还寒时节。子张咬着牙,控制着身子的冷战,摸起鱼来。还算碰巧,不到二刻时就摸到三四条半尺长的白鲢鱼。他用衣裳兜着活蹦乱跳的鱼,喜气洋洋地跑回来的时候,猛一抬头发现孔子两束严厉的目光射向自己。“我,我,夫子,我摸几条鱼,给您补身子……”子张嗫嚅地说。

“快把鱼放回水里去!”孔子那声音是不容置辩的。

子张很不情愿地把鱼放回水中。

孔子凝视着水面说:“你们觉得我小题大作,太认真,太过分了,是不是?怎么不说话?子张你自己说呢?”

“嗳,嗳,夫子,都是我的不是。”

“你们说呢?”孔子把目光投向了众位弟子,孔子见大家无人作声便道:“你说吧,子夏。”

“我恐怕说不好,再请夫子指教。窃以为春回大地,万物始生。仁人君子应怜其弱小,助其茁壮,不该肆捕虐杀。”

子夏说完,小心谨慎地低下头。孔子高兴地说:“子夏所言甚是,然所言尚浅。仁人之心,仁者之政,泽披原隰,光照万物。仁可以推己及人,以至万物,爱物及类。竭泽而渔,则龙不至焉,杀鸡取卵,则凤不翔焉,近闻世人曰:仁发乎其内,礼施乎其外,此乃登堂之论,未入室也!人为一体,内外相契,仁人之行必有礼、履礼之人必仁心,不可强为内外之分也!”孔子说到这里停下了,望着弟子们,象往常一样,他希望听听弟子们的意见。

“看,那边出什么事了!”大家向东看,只见一群群人落难逃荒似地向鲁国奔来。“看看去。”孔子招呼着弟子向大道边走去。

逃难的人群中,有的肩挑幼子,有的身背老母,一个个惊恐不安,惶惶不可终日。子张上前拽住一位中年男子道:

“尔等为何如此惊慌奔逃?”

那男人带着哭脸说:“不得了了。那盗跖率兵卒七千余人,横行天下,侵暴诸侯,驱人牛马,取人妇女,食人肝肉,真吓死人也。”

孔子道:“他们侵暴诸侯,与草民庶人何干?”

那位男子道:“他们入城放火,进村抢夺,那大火燃起,哪还论诸侯庶民,掠夺的虽是大家人马,可草民以何耕地?”

说着他就慌慌而走。

弟子们问了一批又一批人,与先前那男子所言略同。怎么办?众弟子眼睁睁地望着孔子,希望他能有什么主意。

此刻的孔子,望着那络绎不绝的难民,心中十分痛楚,怎么办?自己既无地位也无权势,更没有兵卒,如何能制止盗跖横行侵暴。他无可奈何地凝视着平静的池面,心中却翻卷着忧国忧民的浪潮。坐视不问,无动于衷吗?那除非把心中套上一副沉重的枷锁,或者是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前些日子听到盗跖举事的时候,以为他们是被迫逃亡的奴隶。他们所侵扰的也不过是那些诸侯贵族。那倒也无所谓,他们被迫无奈也只好走这条路。可是没有想到他们的锋芒所向不仅是贵族,还有普通的国人、平民。他们并不知道周族的国人、平民也是贵族的剥削对象,以为他们是一丘之貉,便不问青红皂白,一起杀戮。

想到这里,孔子毅然决定要前往泰山说服盗跖。弟子们纷纷劝道:“夫子,您如此高龄,身体又差,还是不去了吧。”孔子满怀深情地说道:“我何尝不想静居养老,颐享天年。

可是眼前的惨景,能让我安心吗?”

子贡道:“夫子啊,世上不平之事多矣,我等怎能管得了啊?”

“赐!那也该知其不可而为之,尽上自己最大力量。我在这个世界上活一日,就要为仁道仁政奋斗到最后一刻。你们中哪两位随我同去泰山见盗跖?”

“哎呀,那怎么能行?我看还是派人把子路唤回来,再多带上些人马一同前去。”子张着急地嚷道。

“难道我们靠人马刀枪吗?那盗跖从卒七千,我能带几千人去吗?我们靠的是攻心,而不是拚命。”孔子不以为然地说。

回到家中,孔子便令人召回子路,请他与自己同赴泰山,自己也忙着做些起程的准备。弟子们都为孔子担心,纷纷劝说他不要去见盗跖,孔子决意已坚,毫不动摇。

子夏、曾参流着眼泪劝道:“你可千万不能去啊!你飘泊了十四年,回到家里没有几年,刚过上安稳的日子,又要出去。你已是暮年之人,还能一起在这个世上活多久呢?”

“这次不是长久外出,很快就回来。快,别哭了,象个童子似的。”

子贡接着说:“过去你是与国君卿士交往,此番可是去见一个人人畏惧的杀人巨魔啊,我不能让你去!”

孔子故作轻松,坦然地说:“那盗跖看在他兄长柳下季先生的面上也不会害我的。”

“我早听人说过,那盗跖不光残暴凶狠,而且贪得忘亲,不顾父母兄弟,不祭先祖。所过之邑,大国守城,小国入保,万民苦之。你何苦抛下我们这些弟子,而去白白葬送性命呢?”

孔子无可奈何地叹道:“唉!你们担心我的安危,可你知道世上有多少家被拆散,有多少丈夫、妻子、儿女被惨杀,他们需要有人拯救。人活在世上,不能光为一家活着啊,要为大家、国家去献身出力啊!”

大家都静静地聆听着孔子讲述自己的道义主张,谁也没有理由反驳他。这是一颗多么伟大纯洁的心灵,多么宏阔豁博的胸怀啊!可是道理尽管正确,大家感情上还是不愿意让他去担风险。

“夫子,你不要去了,就让我和子路、曾参几个去见盗跖就可以了。”子贡向孔子恳求着:“以我的口才,子路的勇力,曾参的智谋,还怕那盗跖不来放下屠刀伏于足下?”

孔子淡淡地一笑,拍着子贡的肩头道:“赐!你的口才确实甚佳,这句话把我的心都说活了。可是,你需知此番不是让你到诸侯军师之中去游说,而是去见一伙盗寇。对我量他不敢如何,对你们他可是不会客气的!”

孔子动情地说着,突然转身向门外走去。

泰山南麓,篝火熊熊。这支九千人的队伍,围在一堆堆火旁正在大嚼大吞。少数几个人用刀押着一群女人从那大帐前的火堆边走过。火堆旁的一个纠纠武夫,正在吞撕着一块刚刚烤熟的人肝。他那脑袋大如漆桶,他那身驱壮如铜柱,他那乱蓬蓬的头发和胡须缠绕在一起,使人无法看清他的面孔,只见两只机警的大眼闪烁着流星似的光芒。他似乎在低头大吃大嚼,偶尔用余光扫视一下眼前过去的女人。突然他阴森地说了声:“留下!”几个小喽啰立即上前把刚走到火堆旁的衣衫褴褛姑娘拽了出来。那姑娘哭喊着拼命地挣扎、咒骂,他们理也不理。又一个女人走过来,看样子象个富贵人家的少妇。“留下1随着他一声令下,众喽啰又上前把那女人拽下。那个女人哭喊着:“你这盗跖,总有一天要用刀剐了你1他尽管低头吃着,再也没有抬头,
那一群女人都押过去了。他顺手抛掉一块骨头,用油手抹了一把嘴,站起来,走到那个身衫褴褛的姑娘面前打量了一番。那姑娘本能地护着身子,双手抱在胸前,向后退却着。

他一挥手:“滚!”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姑娘不知所措地呆呆地立在那里。后边的一个小兵猛地推了她一把:“还不快滚!”她顺势向前跑了几步,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飞快地跑了。

盗跖来到那个正在哭骂的女人身边,用手轻轻地捏住她的嘴巴然后托起。那女人再也骂不出声了。他恶狠地说:“我们是盗,还是你们是盗?!你们什么不干为什么粮食满仓,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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