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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阶辞-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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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伸手轻轻抚摸着纪王的头。纪王悲恸难以自己,伏在母亲身前大哭起来。忽然他感觉头顶上母亲的手滑落下去,抬起头,却见德妃已含笑而逝。

殿中寂寂无声,许久之后,绮素才上前,轻轻道:“德妃去了。”

因皇帝尚有朝会,天亮后他便匆匆离去,将丧礼之事托付给了绮素。绮素领命,吩咐优莲准备种种所需之物,自己则亲手为德妃清理遗容。德妃卧病以后形容憔悴,骨瘦如柴,此时的面容却十分安详。替德妃换好了入殓的衣服,绮素才起身,准备回淑香殿。

她一夜未曾阖眼,刚一站起来便觉两眼发黑。纪王见状,伸手欲扶,却又顾及男女大防,手僵在了空中。绮素晃了一晃,到底站稳了。她回过头,见纪王一脸尴尬的站在那里。她自觉此时不宜多言,便向纪王点了点头,转身欲走,却听纪王道:“贤妃留步。”

绮素止步,回头道:“纪王有话要说?”

“我,我不想当太子,”纪王拘谨道,“可否请贤妃向阿爹进言?”

绮素看了他一会,轻轻一叹:“君无戏言。既然至尊已经决定,就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事了。”见纪王神色惶惑,她轻叹一声,用颇具威严的语气道:“大王将为太子,若不拿出些储君的器量,何以服众?”

纪王一凛,不敢辩解,只唯唯诺诺的称了声是。

“贤妃这话说得可奇了。阿兄不堪为君不该正是娘子所期望的么?”语音传来,却是康王不知何时到了两人身后。

康王生得比纪王文弱些,性子也比兄长阴柔。他此时面带讥讽的看着绮素,显然不相信绮素刚才的话是真心。

纪王很是尴尬,拉了一下弟弟的袖子,却被他甩开。康王抿着嘴唇直视绮素,表情十分倔犟。

绮素却是神色未变,依旧用平和的语气道:“言出如箭,不可乱发。康王说话还是谨慎些为妙。”

康王盯了绮素一会,似乎想看透她的内心。绮素却泰然自若的与他对视。良久,康王退后一步,微微躬身,用充满讽刺的语气道:“谨受教。”

罢相

皇帝虽在德妃临终前答应立纪王为储,却并未立即下诏。

德妃过世时在场之人不少,消息不免走漏了出去。宫内朝中,无人不知纪王将是未来的太子。然皇帝迟迟没有令人拟诏,亦未让人准备册立太子所需的种种仪式,不免又让人疑惑。皇帝素有决断,此番拖延莫不是改了主意?

这边皇帝尚迟疑不决,程谨却上了一篇奏疏,言辞异常激烈,称储君乃国之公器,当择贤而立,岂能拿来做人情?

自从贤妃所出的两位皇子拜了程谨为师,无论他立场如何,众人都开始视他为贤妃一党。而他在这样敏感的时候站出来自然更坐实了他依附贤妃的事实。

宋遥则一直被视为纪王派系。程谨发难,宋遥自然在朝会上力陈纪王年长又有德行,实为最佳储君之选。不止如此,宋遥还直指程谨,说他如此进言乃是别有用心。

程谨是个直性子,激怒之下口不择言,与宋遥当廷争辩,指纪王懦弱无用,宋遥支持如此优柔之人,莫不是为了日后独揽大权?

听了这番言语,宋遥尚未如何,皇帝却是勃然大怒,当即斥退程谨。不多时便有诏旨下来,罢去程谨宰相之职。

皇帝如此雷厉风行的处置了程谨,引得朝中一片哗然。

众所周知,程谨虽在宰臣中资历最轻,却向来极受信用。他此番进言虽有过激之处,却也不无道理。皇帝此前也从未因直言进谏而贬斥大臣。不过人们随即想到,贤妃已有二子,且在宫中地位超然。若皇帝决意纪王为太子,必然要抑制贤妃的势力。程谨若真是贤妃的人,皇帝这次倒是走了招妙棋。

诏旨一下,以宋遥为首的一班文臣暗自松了口气。皇帝打击程谨,说明他还是倾向纪王的。不过诏旨下来时,宋遥看着面色灰败的程谨,多少有些不忍。别人或许不知,他却很了解程谨,他这两年虽与贤妃走得近些,为政却并无多少偏向。这次的事,他不过刚巧触了霉头,顶多只算是不识时务,就此罢相倒真有些冤枉。

他叹息一声,上前轻唤程谨:“慎之……”

他本想安慰程谨两句。可程谨转过头,看他的目光实在冷淡,安慰的话就堵在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来了。程谨也不想和他多谈,草草拱了拱手:“阁老位高权重,程某不敢高攀,失陪。”

宋遥站在原处,无奈的看程谨愤然离开。

“宋令公,这几道诏令已经拟好,请过目。”宋遥正犹豫要不要去追程谨,身后中书舍人恭敬的声音传来。

宋遥定了定心,看了一遍,提笔签了自己名姓,平静道:“若是门下复审无误,就抄录存档,然后颁行吧。”

“是。”中书舍人躬身而退。

中书舍人走后,宋遥再次回望程谨消失的方向。程谨一向心高气傲,此番罢相,必会与他疏远。宋遥有些惆怅。满朝文武,只有程谨和他相契,可出了这番变故,他们的友情难免要大受影响了。

程谨虽然罢相,却还是中书侍郎,按理仍应在中书省办公。只是宋遥现出任中书令,他若去了中书省,难免要碰面。程谨实在不愿见他,便一连数日称病在家。

这日晨起,春雨如丝,绵绵密密的将庭中楼阁罩在朦胧云烟之中。这种天气,一般不会有人登门拜访,何况程谨才刚刚罢相,朝中谁不是避之不及?只是往日程府车水马龙,一旦安静下来,倒让人不太适应了。

程谨闲极无聊,便穿了蓑衣,心不在焉的坐在池边垂钓,忽听前庭一阵喧哗。不多时就见琴女匆匆走来:“宫里来人了。”

程谨暗暗诧异,随琴女到前庭,见一年轻内官双手笼袖立于门前。

“你是……”程谨更是不解。

内官恭恭敬敬的向他行了礼,说:“程侍郎近来卧病,贤妃担心侍郎病体,特命奴婢前来探望。”

程谨一边揖手请他入内一边道:“有劳贤妃挂念,些些小病,不足为念。只是……耽误了宁王课业,程某实在惭愧。贤妃不如另请高明罢。”

自己失意之人,贤妃未必还瞧得上,不如自己开口辞了,省得以后大家的面子都不好看。

内官笑了:“贤妃料到侍郎必有此言,已事先交待奴婢,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有病,小宁王未曾侍疾已属失礼,若只是师尊病了几天就要换人,与欺师灭祖何异?贤妃说了,宁王不会拜第二个师父,也请侍郎好好休养,早日康复,重为宁王授课。”

程谨听了百感交集,这贤妃为人果然厚道。他不由为自己连日消沉愧疚不已,连忙道:“是,请转告贤妃,程某一定尽快销假。”

那内官微微一笑:“如此再好不过。这几日宁王虽未得侍郎授课,贤妃仍督促宁王习字,这次也吩咐奴婢将宁王习作带来,请侍郎指点一二。”

说罢,他从袖中取出一叠写满字的纸,双手捧与程谨。程谨接了,翻看一遍,提笔将他认为写得不错的字圈了出来。圈到最后两页时,他却一愣:“中使,这是……”

内官上前看了一眼,一拍脑袋:“奴婢糊涂了,竟忘了这件事。”他赔笑道:“贤妃偶然听宁王提起,侍郎在求购韩侍郎字迹,特意命奴婢将这两篇诗文和宁王的习作一起送来。贤妃说韩侍郎所作诗稿、字画在流放途中散失大半,她手上只余下韩侍郎在振州所遗留诗文数篇,从中选取两篇赠与侍郎,还望侍郎不要嫌弃。”

程谨连称不敢:“此乃贤妃留念之物,太过珍贵,某不敢受。”

韩朗当年在西京时诗作、字画受人追捧,一时京中纸贵。前几年皇帝下令刊行他的诗集并亲自为之作序,这之后他的作品更是炙手可热,说一字千金也不为过。

内官微笑:“贤妃说:‘宦海沉浮,难免起落。侍郎有治国之才,必有再处囊中之日,不可因一时失意一蹶不振。亡父当年最欣赏有气节之人,若他在世,与侍郎必成默逆。妾不能承家父之愿,惟赠诗稿以壮侍郎之志,请不必推辞。’”

程谨叹息:“某常慕韩侍郎风骨,岂敢与之比肩?不过贤妃苦心,某知之矣。请贤妃放心,程某明白该怎么做了。”

“侍郎明白就好。时候不早,奴婢需回宫向贤妃复命了。”

程谨送走内官,不由感慨,罢相以来,贤妃是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向他表示善意的人。这贤妃虽是女流,倒比许多男人更讲情义。而他当年风光时前来巴结的人,现在却都不知去何处了。果然是患难见真情,程谨抚摸着手上韩朗诗作,轻轻一叹。

那名内官却不知程谨这些千回百转的心思。回到内宫,他便径往淑香殿。绮素正与杜宫正对弈,见他回来,神色平静的问:“程侍郎怎么说?”

内官行了礼,将他和程谨见面的经过一五一十道来。绮素听完点点头,向他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内官再拜而退。

杜宫正拈着琉璃棋子,笑着向绮素道:“怎么?你还在拉拢程谨?”

“程谨有才,陛下也不昏庸,东山再起是迟早的事。他如今官场失意,正是收伏他的最好时机。照我看,这番起落正好磨磨他的性子,对他未尝不是好事。”绮素头也不抬道。

“这话倒是不错。”杜宫正收敛笑容,“不过斥退程谨,是不是意味着陛下已有了决断?”

绮素执棋的手微微一滞:“陛下的心思向来很深,我也说不准。不过从目前的形势看,这可能性很大。”

杜宫正又落下一子,才道:“纪王若被立为太子,局势可就复杂了。”

绮素嗯了一声。

杜宫正缓缓道:“德妃娘家鲜有人在朝中为官,纪王的根基并不牢固,可德妃临死前一搏,为纪王赢到了皇帝的承诺。若他有了太子名份,你以后就被动了。”

“可当时那情形我又能说什么?”绮素苦笑,“且不说是她临终请求,太妃和宋遥又为她说话,份量之重,便是陛下也不好直言拒绝。即便她没有行动,陛下也到考虑立储的年纪了。目前……纪王可说是唯一的人选……”

杜宫正捏着棋子,没有说话。除了纪王与康王,皇帝其他三子皆在幼年,既非嫡长,也看不出将来的品性,立为太子自然难以服众。康王性子刁钻,不比纪王宽厚,将来只怕容不下几个弟弟。这样一来,能立的就只有纪王了,且他又是长子,名正言顺。

两人又各走了一手,杜宫正才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绮素低头半晌,才低声道:“德妃去世前曾想向我托孤……”

“你……”杜宫正眉心一跳,“你可答应了?”

绮素摇头:“我把话题岔开了。”

杜宫正缓缓道:“你若是答应了,她安了心,也许不会再四下活动,现在的局面有所不同也说不定。”

“我不这样想。朝臣们请立太子已非一两日之事,陛下年将不惑,立储一事不能再拖。不管我答不答应德妃,最后大约都会是这个结果。而德妃……”绮素顿了顿才道,“当年她是宫中第一个向我表示善意的人,我不想欺瞒于她。将来我必会和她的孩子为敌,所以……没有必给她虚假的希望。”

杜宫正闻言放下棋子,双手合于膝前,郑重道:“你可知道,若你安份守已,以纪王的个性,你们母子尚可容身。可你若起了夺嫡之心,事关权位,纪王便是再仁厚,也容不得你了。”

相较于杜宫正的严肃,绮素看起来依然平静,拈着棋子不紧不慢的道:“我明白,一旦选了这条路,就再不能回头。这些年我苦心经营为的什么,宫师不会不知。若是不搏上一搏,我岂会甘心?”

她伸手,在棋盘上落下一子,盘上局面顿时一变。杜宫正看清盘面后不由一怔,却听绮素微笑着道:“宫师,看来这一局是我赢了。”

流言

光耀十四年春,皇帝立纪王李崇讯为太子,入主东宫少阳院,太子同母弟康王领雍州牧。中书令宋遥兼任左庶子一职,辅佐太子。其后又有数道诏令,择定朝中有贤名的大臣任职东宫。至此立储一事尘埃落定。

十五年初夏,宫中传讯,柳婕妤有孕。

后宫又将添丁,皇帝自是愉悦,很快将她从婕妤晋为昭容。

同年入宫的五个人里,柳婕妤升迁是最快的,也是第一个有身的。且自她有孕之日起,宫中便有人传说,昭容曾梦龙入怀。入秋之后这传言更是闹得沸沸洋洋,什么梦龙之时紫光入殿,满室异香,仙乐飘渺……说得绘声绘色,言之凿凿。宫人们初时将信将疑,然传得久了,也不免真的有些信了,私下议论,天有异兆,昭容这次怕不是凡胎。

这些流言不免也传到了淑香殿里。

午后淅淅沥沥的下着雨,几个宫女无事,凑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议论。

“昭容梦龙入怀之事,你们可听说了?”

“宫中早传开了,怎么会没听说?宫里人都说昭容怀的才是真龙。”

“昭容怀的是真龙,那太子算什么?”

“别说太子了,只怕贤妃将来也尴尬。”

“这是怎么说?”

“外头都说,至尊听说昭容怀的是真龙,圣心大悦,有意立昭容为后。你们想,现在中宫无主,贤妃才能代掌后宫。若真立了皇后,贤妃这摄理后宫的权力岂不是要交回去?”

“这柳昭容再怎么样也越不过贤妃吧?”有人将信将疑,“何况至尊一向厚待贤妃。”

“现下后宫虽以贤妃为贵,可你们别忘了,贤妃毕竟……”说话之人四下张望了一下才道,“贤妃毕竟曾是哀孝王的王妃,光是这点就矮别人一截。这柳昭容呢,出身、才貌、见识样样顶尖。要我说,这才是皇后的气象呢……”

“看来贤妃对你们太宽了些,一个个闲着没事在这嚼舌。”背后冷冷的女声响起。

众人一惊,回头见一个年纪约在二十五上下的女子从廊柱后走了出来。这女子容貌也算秀丽,只是神色冷然,让人不敢生亲近之心。

此女名唤绿荷。琴女赐与程谨后,绮素觉得身边的宫女都不够机灵,托杜宫正替她物色一可靠之人。杜宫正不负所托,不久便带来一人,正是这名叫绿荷的女子。因她是杜宫正所荐,又生性稳重,很得绮素信任,在淑香殿的宫人中威信极高。

她一出现,几个宫女都一脸惶恐的起身。

绿荷缓缓道:“淑香殿从来没有传闲话的规矩。念在你们是初犯,这次我不会禀明贤妃。下次若再让我听到……”她含着警告的目光扫过那几个宫女,几人都瑟缩一下,连声保证不会再传。

绿荷这才点点头转身走开。

离了那几名宫人,绿荷穿过长廊,走向绮素所在的宫室。只见门口的帘子被人卷了上去,绮素坐于室内,若有所思的注视着外面的雨幕。檐下雨滴连成一片,如垂挂的珠帘。莲生奴摇摇摆摆走到廊下,好奇的伸手去接雨滴。

“莲生奴,”绮素向他招了招手,“快回来,小心着凉。”

莲生奴听话的缩回了手,走到母亲身边。莲生奴已经四岁,还是圆圆白白的一张脸,但是已可以看出他五官生得颇为俊秀。绮素摸着他的头,目中露出爱怜之色。她听见绿荷的脚步声,抬眼看了她一眼,吩咐乳母带莲生奴去别室玩耍。

人都散尽了,绮素才问绿荷:“怎么样?”

绿荷上前,在绮素耳边低声道:“宫里已经传遍了,连咱们淑香殿的人都开始议论了。”

绮素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倒是绿荷沉默片刻,有些犹豫道:“奴婢不明白。这些传言明明对娘子不利,娘子为何还让人散播出去?奴婢担心过犹不及。”

“这你不必担心,”绮素微微一笑,“传得越厉害,这水就越浑,对我们也就越有利。昭容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绿荷摇头:“暂时没见有什么反应。不过听说昭容之母最近和宋令公夫人走得很近。”

“入宫几年,她倒沉得住气了。不过柳家人既然开始活动,说明她到底有了这个心思……”绮素忖了一会道,“你把上次我手抄的数卷佛经找出来。过几天咱们去拜访一下太妃。”

绿荷应了一声,默默退下了。

这场秋雨终止于两日后。绮素见天气放晴,便命人捧了佛经,随她同往太妃佛殿。太妃素喜热闹,常嫌佛殿清冷,听闻绮素来访,颇为高兴,捏着佛珠出来相迎。绮素与她见了礼,让人呈上她亲手抄写的佛经。太妃十分喜欢,立刻让人供奉佛前。

“你现在倒是难得来我这里。”太妃含笑道,“说吧,有什么事?我可不信你专程过来就只为了这几卷佛经。”

绮素笑笑,说:“妾今日来,确有一事要劳烦太妃。”

太妃掩口笑道:“这可奇了,你现在威压后宫,还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绮素淡淡道:“事关太子。论亲疏,论辈份,这件事还是太妃出面的好。”

一提太子,太妃笑容全收,防备的看着她:“什么事?”

“前日偶遇太子,见太子仍着丧服。妾以为德妃过世已逾一年,太子是不是早该除服了?”绮素用平缓的语速问。

“母亲过世年余,太子却不减哀思,那是他仁孝,又有何不妥?”太妃淡淡的反问。

“且不说宫中规矩,就是寻常平姓家,若父亲尚在,母丧不过一年。太子事母至孝固令人感佩,但也得顾及至尊才是。”绮素凑近了太妃,“何况……太子年将及冠,若不除服,如何议婚?”

太妃缓缓拨动着佛珠的手一缓:“议婚?”

“恕妾直言,太子并无强势母家,因此太子妃的人选至关重要,还是及早定下为是。”

太妃自然明白她说及早定下的意思,抬头仔细看了一眼绮素才道:“想不到你倒会为太子打算。”

“太子仁厚,他年得登大位,我母子也有安身之所,妾自然要为他谋划。”

太妃点头:“这倒是不错。”她直视绮素:“那你说,谁家女子堪为太子正妃?”

绮素心中早已有数,毫不犹豫的说:“宋令公位尊望隆,其长女才貌兼备。妾以为是最合适的人。”

太妃听了,思忖了好一阵,方才点头:“甚好。”

李崇讯被立为太子,宋遥本就是最大的支持者。李崇讯若能与宋氏联姻,宋遥自然会更不遗余力的扶持他。宋遥位高权重,自可让太子地位稳固。

太妃再看了一眼绮素,原以为她这是惺惺作态,可她提出的这个人选,倒没法让人疑心了。或许正如她所言,她不过是向太子示好,以求将来平安。想到这里,太妃抬头一笑:“你如今掌管后宫,选妃之事只怕还要你多操点心。”

绮素嘴角一勾:“妾自当尽心。”

选妃

虽然太妃和绮素对太子妃人选已达成一致,但总要做足了戏份才能让人信服。

一个月后,太子李崇讯在宋遥劝谏下终于答应除服。入冬时,太妃婉转向皇帝进言,太子年将及冠,也该考虑选妃之事了。皇帝表示认可,让绮素留意世家贵戚适龄之女备选。

绮素得皇帝授意,便开始频频请外命妇携女入宫。朝野内外心照不宣,皆知这是为太子选妃探路。大约又过了一月,绮素才拟出了一个备选女子的名册。

这日她正听长寿背书,绿荷匆忙入内,在她耳边道:“柳昭容现在会宁殿。”

会宁殿正是皇帝寝宫。

绮素听了点头,轻声吩咐:“叫人把名册送过去吧。”

绿荷答应了,再拜而退。

绮素看着绿荷拿了名册出去,嘴角缓缓上扬。

柳昭容是个有志气的人,又对皇帝一往情深,在宫中磨炼这么几年,心性也越来越高,大概不会满足于嫔妃之位。以她的性子,近来的宫中流言难免触动她的心思。她这些年又多与皇帝言及政事,名册送去她不会不看。列于名册首位的正是宋遥的长女。柳昭容一向聪明,自然看得出太子和宰相联姻将会极大的加强太子在朝中的势力。她若是有意入主中宫,断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而宋遥若知道皇帝本对自己女儿属意,却受到柳昭容阻挠,必然也会与柳氏一门生隙。绮素的手轻划过案上书册,微笑想着,只要他们不连成一线,日后自然有机可趁。

绿荷退至屋外,便寻了殿中一名内官将名册送去会宁殿。

那内官把名册捧到会宁殿,交给殿中内侍。内侍转身送入殿内,呈给皇帝御览。

柳昭容正在殿中抚琴。殿中香炉散发着淡淡香气,与悠扬琴音缠绕在一起,透出绵绵情致。柳昭容不时抬眼,含情脉脉的注视着皇帝。皇帝却并没看她,而是从内侍手中接过名册翻看。

柳昭容见了,轻轻咬唇,赌气停了琴音。

“怎么了?”皇帝抬起头来。

“对牛弹琴。”柳昭容气鼓鼓的道。

皇帝面上闪过一抹不悦之色,但念在她身怀有孕,脾气难免大些,便没计较,又低头翻起名册来。

柳昭容本是对皇帝撒娇,不想皇帝没搭理她,不免有些讪讪的。过了一会,她才笑着走近皇帝:“至尊在看什么?”

“太子已到选妃之龄,朕让贤妃留意贵戚世家之女,这是她拟定的备选名册。”皇帝漫不经心的回答。

柳昭容不免好奇:“可否容妾一观?”

皇帝看了她一眼,把名册递了过去。

柳昭容翻开,一眼便见宋遥长女的名讳列于其上。她眉心不易察觉的一跳,随即笑着试探道:“贤妃将宋令公之女排在首位,看来属意于她呢。”

皇帝点头:“朕行幸远迩府第时也见过她两次,的确是个不错的孩子。”他说话时微微含笑,似乎甚是满意绮素的选择。

柳昭容心突突直跳,她缓缓吸气,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婉转道:“贤妃娘子处事向来妥当。只是这一次未免有些轻率了。妾以为宋相之女恐非太子良配。”

皇帝笑容淡去,目光炯炯的看她:“何以见得?”

柳昭容知道她此时的进言非同小可,斟酌了一会才小心翼翼道:“宋令公已是秉笔宰相,可谓位极人臣。古来权臣之患,至尊不会不知。”

“朕相信远迩的人品不致如此。”皇帝淡淡道。

柳昭容微微一笑:“妾也相信宋令公人品贵重。可事关一国兴亡,把希望寄托于臣子的品性,未免冒失。宋令公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女日后再为皇后,只怕贵盛之下有霍光、王莽之祸。何况太子性情本就柔弱,与权臣联姻怕是难以避免‘政由宁氏,祭则寡人’的结果……”

皇帝本是面无表情的听着,待柳昭容说到最后一句,忽的朝她看了一眼。

柳昭容只觉这一眼锐利无比,如刀锋一般剜在人身上。如此威压之下,她难免慌乱胆怯,连忙伏地道:“妾……妾一时多言,望至尊恕罪……”

良久,她才听见皇帝的语声在头顶响起:“朕没怪你。你是有身之人,不必如此。”

柳昭容小心的抬头,见皇帝表情平和,并无不妥。难道刚才那一眼是自己的错觉?

皇帝却已微笑着向她伸出手:“朕只是没想到你目光如此深远。”

柳昭容听他语气温和,这才松了口气,红着脸道:“妾只是想为至尊尽点心罢了。”

“除了贤妃,后宫之中也就只有你能为朕分忧了。”皇帝含笑说。

柳昭容听了,语气越发娇嗔:“妾就知道妾比不上贤妃,至尊什么时候都把她挂在嘴上。”

“谁说的?”皇帝笑着揽她入怀,“这样的政见贤妃就不会说。”

十数日后,皇帝下诏,以德妃本家,兰陵萧氏女为太子妃,来年迎娶。

太妃原以为太子娶宋遥之女乃是十拿九稳之事,半路却杀出个萧氏女,不免大感意外。她诧异之下,自然会命人打听,得知这结果完全是柳昭容进言之故。除了不赞成以宋遥之女为太子妃,柳昭容还说太子事母至孝,建议从其母家择女,也算全了太子孝心。

这提议可谓高明。萧氏虽为人尽皆知的名门,这些年却鲜有人在朝中为官,自无外戚揽权之忧。皇帝本就觉得李崇讯优柔,虽不真的相信宋遥会借此揽权,但小心一些总是没错,最后到底听了柳昭容的建议,择立了萧氏女。

太妃一向不大喜欢柳昭容张扬的性子,打探出这底细后更加厌了她,和绮素说起她来更是一脸不屑:“宫中流言岂可尽信?她倒真动了心思。瞧她这架势,当真以为中宫之位非她莫属?”

“中宫多年无主,至尊也该考虑了。”绮素倒是心平气和,“昭容的家世、才情都为嫔妃之冠,她若为后,朝野上下也没有话说。”

柳昭容若为后,她所出皇子便成了嫡子,必然会威及现在太子的地位。她若要为自己孩子打算,自然要想办法削弱太子的实力。这一点太妃自然也瞧得出来,冷笑着道:“她这一胎还不知是男是女呢,这么着急,就怕将来聪明反被聪明误。”

绮素微微垂目:“昭容年轻,就算这胎为女,日后也有的是机会。只要她成了皇后,日后所出皇子就是嫡子,这怕是对太子不利。”

“你道宅家真这么糊涂?才立了太子,就弄出一个嫡子与太子相争?”

绮素勉强一笑:“至尊的心思,妾不敢妄自揣测。”

太妃冷冷道:“宫中多有变数,未必会如她所愿。”停了停,她轻轻一叹:“不过这次,我和太子都承你的情。”

绮素低头:“未能帮到殿下,太妃此言,妾受之有愧。”

“罢了,也不是你的错。”太妃无奈摇头。

“那柳昭容……”绮素小心看太妃。

太妃神色一冷:“她?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少斤两,不自量力。”

绮素只是微笑。太妃在宫中浸润已久,她有意出手那是再好不过了。

进言

转眼已是腊月,天气也一天天冷了起来。

入冬以后,朝中事务渐少,太妃便寻思趁这机会在宫中办场佛事,讲经说法,以启众悟。太妃本是修行之人,这一意愿自然得到了皇帝许可。不但如此,皇帝还许诺会和同样笃信佛法的贤妃一起出席,可说是给足了面子。

佛事由太妃操办,自然极是妥当。太妃请来说法、辩经的高僧有十数人,其门人加起来则有数百。佛事开始,唱诵经文之声齐响,肃穆庄严,直达云霄。除柳昭容有孕未能前来,各宫嫔妃都赏脸到场,且各有供奉。

佛事完毕,太妃殿中又设斋宴。皇帝食毕,见绮素还在向高僧请教佛法,似乎甚有兴致,便不急于离去。然他对佛道不感兴趣,坐了一阵便去偏殿和太妃闲话家常。

太妃虽不常和皇帝见面,但她向来长袖善舞,皇帝与她谈话倒也颇觉愉快。过了一会,太妃隔着珠帘往外望去,见殿上的人渐渐散了,绮素则仍在大殿另一侧和几位僧侣探讨佛经中的问题。她暗暗思量,现在正是说话的机会。

虽然立定主意,她却并不急于开口,而是取了香箸,看似漫不经心的笑着向皇帝道:“最近宫里有些传言,不知宅家可曾听闻?”

皇帝微微一笑:“不知是何传言?愿闻其详。”

太妃慢慢拨弄着香灰,缓缓道:“宫里人都说,柳昭容怀的才是真龙。”

皇帝愕然:“此话从何说起?”

太妃飞快的打量了一下皇帝神色,随即垂目,依旧慢条斯理的拨着炉灰,轻叹道:“论理我不该说这话。不过太子刚立就被如此中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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