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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阶辞-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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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信其有,便有。”
皇帝闻言,饶有兴味的打量绮素:“久闻娘子精通佛法,何如讲解一段以释我疑?”
“不知至尊想听哪段?”
“不拘哪段,娘子只拣有趣的讲讲即可。”
绮素想了想,说:“那末妾便讲一段鹿王本生故事为至尊解乏吧。”
皇帝颔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榻上。
绮素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昔者菩萨身为九色鹿。其毛九种色,其角白如雪,常在恒水边饮食水草,常与一乌为知识……”
她声音清柔,极为动听。皇帝的神情似睡而非睡,也不知听进去多少。
绮素不敢看皇帝,两眼看着地上,专心讲着故事:“时水中有一溺人随流来下,或出或没,得着树木,仰头呼天:‘山神、树神、诸天龙神,何不愍伤于我?’鹿闻人声,即走往水边,语溺人言:‘汝莫恐怖。汝可骑我背、捉我角。我当相负出水。’既得着岸,鹿大疲极。溺人下地绕鹿三匝,向鹿叩头。乞与大家作奴,供给使令采取水草。鹿言:‘不用汝也,且各自去。欲报恩者莫道我在此。人贪我皮角,必来杀我。’于是溺人受教而去……”
皇帝初时随意倚在几上,后来渐渐听得入神,不知不觉坐直了身子。
绮素浑若不觉,只是自顾自的讲下去:“……时乌在树头见王军来,疑当杀鹿,即呼鹿曰:‘且起,王来取汝。’鹿故熟卧不觉。乌便下树,踞其头上,啄其耳言:‘知识且起,王军至矣。’鹿方惊起,四向顾视,见王军众,无复走地,即趣王车前。时王军人引弓欲射之。鹿语王人:‘且莫杀我,我有大恩于国。’王语鹿言:‘汝有何恩?’鹿言:‘我曾活王国中一人。’鹿即长跪,重问王言:‘谁道我在此耶?’王指:‘车边癞面人也。’鹿闻王言,眼中泪出不能自胜:‘大王,此人前日溺深水中,随流来下,或出或没,得着树木,仰头呼天:“山神、树神、诸天龙神,何不愍伤于我?”我于尔时不惜身命,自投水中负此人出。本要不相道。人无反复,不如负水中浮木。’王闻鹿言甚大惭愧,责数其民:‘汝受人重恩,云何反欲杀之?’”
“后来如何?”皇帝问道。
绮素停顿片刻,续道:“大王即下令国中:‘自今已往若驱逐此鹿者,吾当诛其五族。’于是群鹿皆来依附,饮食水草不侵禾稼,风雨时节五谷丰熟,人无疾病灾害不生,其世太平运命化去。 ”
“妙哉,”皇帝抚掌,“治国之道,终须怀德。然仅有德行,不修律法,亦不可称治。佛陀之言,可信而不能尽信。”
绮素垂目:“国家大事,恕妾不敢置言。至尊若信有佛,则世间有佛;若不信,则世间无佛。”
“娘子是说,佛在人心?”皇帝微笑,“娘子一席话,如醍醐灌顶,使人茅塞顿开。”
“不敢。”
皇帝注意着绮素,发现她的侧影尤为动人,不觉有些出神。绮素被皇帝盯得心里发毛,只得装作添香回避皇帝的目光。
这时内侍急奔而入,唤了皇帝一声:“至尊?”
“何事?”
内侍看了绮素一眼,面有难色。
皇帝扬眉,喝斥道:“什么事不能明说,非得如此鬼祟?”
内侍只得道:“太后殿中出事了。”
绮素猛然回头,随即意识到自己唐突,低下头去。
皇帝也是一怔:“怎么回事?”
内侍吞吞吐吐道:“太后殿中的小郎君不慎失足,跌入太液池中。”
绮素一声低呼。皇帝霍然起身,片刻后才问:“人可还平安?”
内侍面有难色。
皇帝大为光火,上前拽住内侍衣领,喝道:“说。”
内侍哭丧着脸道:“听说救上来时就已经没气了……”
绮素闻言,如雷轰顶,向门外冲去,但只走得两步就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皇帝欲前往太后殿,临出门前,回望绮素一眼,见她浑身颤抖坐于地上。皇帝轻叹一声,走回到她身边:“娘子可要同往?”
绮素看向皇帝,眼神却又不似在看他,好半天才听懂皇帝说的什么。她挣扎着想起身,却怎么也站不起来。皇帝见状,伸手搀着她起身,向太后宫中走去。走到半途,皇帝见她一直垂着头,若不是她身体一直颤抖,皇帝几乎怀疑她是不是已失去了知觉。皇帝怕她经受不住,不免停了脚步。却听绮素低吟一声,抬起头来。脸上两行泪水不断滴落,观者痛心。
“你……还行吗?”皇帝有些不忍。
“妾没事。”绮素似乎恢复了些许理智,低声答道:“不敢劳动至尊。”
即使事出突然,她也明白,两人若是这样出现,宫中必会流言大起。
皇帝犹豫了一下,慢慢松开了手。绮素失去皇帝支撑后微微晃了一下,皇帝又欲伸手,却终是没有再扶着她。绮素稳了稳心神,后退数步,示意皇帝先行。皇帝看了她一眼,指了一个宫女搀扶她,才继续向前走去,且一路都刻意放缓脚步,以便绮素跟上。
一行人刚到太后殿前,便听见里面撕心裂肺的哭声。入得殿内,先是皇后迎了上来。
皇帝皱眉问:“怎么回事?”
“太后抱着那孩子尸身,任谁也不能靠近。”皇后忧心仲仲的回答。
仿佛为了证实皇后的话,果然听见内室传出太后激烈的言辞:“不许靠近!你们谁也不许靠近这个孩子!你们害死了我儿子,又想来害我孙子!我绝不让你们再害死他!”
“这……”皇帝也大费踌蹰。不是不能用强,但这事传出宫去,始终有损皇室体面。
“让我去吧,太后或许会听我的。”一个女声自皇帝身后响起。
帝后回头,见绮素正立于他们身后。皇后微微诧异,随即想到出事之人乃是她的儿子,她赶过来也是情理中事,便转目看向皇帝,请他示下。
皇帝见她面上犹有泪痕,全靠宫人搀扶才勉强站立,不免有些不忍:“朕和皇后会想办法的。”
绮素摇头:“太后疼爱那孩子,怕是听不进别人的话。”
皇帝迟疑片刻,太后现在状似颠狂,恐怕也只有身为孩子母亲的绮素能劝住太后了,只得点头。
绮素得他首肯,向身旁宫女吩咐了几句。那宫女看了皇帝一眼,见皇帝颔首,遂匆匆离去,不多时便捧着一套孩童的衣物回返。绮素双手接过,向内室走去。
“娘子,”皇帝忽然叫住她,“若是太后不肯听劝,娘子一定不要勉强。”
绮素低头,轻轻应了一声,便从宫人们让出的一条道路进入内室。
太后正在室中抱着一个三岁孩童痛哭不止。她花白头发披散,衣衫不整,竟毫无平素的雍容。听得响动,她警觉的抬头:“谁?”
“母亲,”绮素柔声道,“是我。”
“绮素?”太后失声,“是你吗?”
“是我。”绮素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稳。
“绮素,我对不住你!”太后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绮素从来没见太后号啕大哭的样子。在她印象里,太后从来都是端雅从容的。太后一边哭一边不住的说:“我没照顾好这孩子!我没看住他!我应该看紧他的!我应该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绮素转视她怀中的孩子。孩子脸色青白,但是神态安详,眉眼似极了他的父亲。三年了,她第一次见到这孩子,却是在这样的境况下!她只觉胸中巨痛袭来,却不得不强忍下喷薄的泪水。她轻抚太后脊背,哑着声道:“这孩子跟咱们没有缘份……”
“不,不是这样的,”太后老泪纵横,“这孩子虽然淘气,但是从不会往危险的地方去。他,他实在是……”
“母亲!”绮素低声喝止。
她神色严峻,太后也不由噤声。
见太后安静下来,绮素放缓了语气:“把孩子给我。”
太后不肯,绮素柔声道:“他已经不在了,母亲就让他安静的走吧。”
“不,”太后泪如雨下,“这是我的孙儿,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他!”
绮素见太后情状,强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再度落下:“母亲,这孩子是我十月怀胎所生,难道我不爱他?”她将手中的小衣示于太后:“这套衣裳是我为他做的,本想等他生日再送来,没想到……母亲让我为他穿上,送他走完最后一程吧……”
太后看看怀里的孙儿,又看看绮素手中的衣服。衣服样式普通,但针脚细密,上面绣满寓含吉祥的纹饰。这衣服必是花了绮素许多心思才做成的,这孩子生前却连穿上一回的福气也没有。太后大恸,终于将孩子放在了绮素怀中。
绮素抱着孩子冰凉的尸身,看着他秀丽的面容,想起三年前她抱在怀中的温暖肉团,心如刀绞。她将孩子轻轻放于床榻之上,温柔的替他换上新衣。她花了数月时光为他裁制的衣服,却成了他入敛的衣装。她一边换一边流泪,更换这几件衣服竟花了许多时间。
太后早已不忍看,背过身子泣不成声。
绮素换好衣服,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他一会,仿佛要将孩子的面容刻在心里。之后,她决然抱起孩子,走了出去。见她跌跌撞撞的出现在门口,皇帝快步迎了上来,扶住了她。接着有宫人上前,接过了孩子。
“太后……没事了……”她吐出这句话,然后带着惨淡的微笑失去了知觉。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引用了部份《佛说九色鹿经》,根据情节有所删减:)
仔细想了想,个人觉得刚刚丧子的话,绮素应该不会那么快想到夺权上,所以本章后半部分小修,主要突出丧子之痛。
☆、王妃(新增)
自孙子夭亡,太后便一病不起。宫人们呈上的汤药一概被她推开。皇后颇为此事忧心:太后终是皇帝嫡母,若她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损了皇帝仁孝之名?
兹事体大,她不敢自专,亲自来请皇帝示下。
皇帝听皇后说完太后病情,放下书卷沉思片刻,向皇后道:“现在太后怕是只听韩娘子劝。我看先让她去侍奉太后吧。”
皇后颇有些为难:“韩娘子刚刚丧子,让她再去侍奉太后,未免不近人情了些。”
皇帝沉默了一会,说:“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别管了。”
皇帝愿意揽下此事,皇后少桩心事,自然高兴。帝后两人又闲谈了数句,皇后才告退。
皇后走后,皇帝又读了几页书,这才起身前往佛堂。
绮素丧子,太妃担心她想不开,命宫人轮落守在佛堂外留意动静。门口的宫人见到皇帝皆欲行礼,被皇帝抬手制止。他立于门前,以手拂开纱幕,见绮素背对门外,枯坐案前。她一头青丝未曾梳理,散落于缁衣之上。案上经卷、白纸铺陈,似乎她正在抄经。然皇帝见她提笔数次,却终无一字落于纸上。良久,她似是放弃一般,伏于案上悲泣。
皇帝轻咳一声,踏入室内。
绮素闻声,抬起一双迷离泪眼,向门口看来。不到半月的光景,她竟已是形容消瘦,憔悴至极。不过她神智尚算清醒,看清是皇帝后,她伏身行礼,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皇帝并不计较,亲自上前相扶。
绮素起身,触到皇帝目光,却飞快移开。她从皇帝手中抽身,默立一旁。
皇帝瞧出她动作略显生硬,却不置一词,径自入坐,然后向对面的素榻一指。绮素迟疑了一会,终于在榻上落座。
皇帝清了清嗓子道:“娘子丧子,朕甚感遗憾……”
“那孩子没福……”绮素虽是这样说,却又忍不住掉泪。
皇帝沉默一会,又道:“太后已经卧病,娘子应善自珍重才是。”
“太后病了?”绮素一愣。
皇帝点头,叹息道:“按理娘子遭逢大变,朕不该提这要求。可如今太后病着,却不肯进药,不知娘子是否能前去相劝?”
绮素听了,慢慢拭去眼泪,半晌没有作声。
皇帝有些尴尬,却还是温和道:“若娘子不愿,此事就作罢吧。”
他起身欲走,却听绮素低柔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太后卧病,妾自当尽心侍疾。”
听她愿意前去,皇帝心内暗喜,向她一揖:“有劳娘子。”
绮素忙侧身避过,低低道:“太后对妾有抚育之恩,这是应该的。”
皇帝神色颇为欣慰,看了一眼她身上的缁衣,转头向门外宫女道:“替娘子更衣。”
立时有宫女捧来一套衣物。绮素见那衣服乃是素色,唯襟口用蓝色丝线绣数朵小花,便默默捧衣入内更换。
换好衣服,挽了头发,绮素见镜中自己面色憔悴,怕太后看了难过,遂薄施一层粉黛。再出现时,一身素衣映得她肌肤胜雪,乌发如云。皇帝见她妆扮得体,不再说什么,示意宫人引她去太后殿中。绮素默默行礼后才随宫人前去太后殿中。
染香正在苦劝太后服药,太后却面墙而卧,充耳不闻。见到绮素,染香面露喜色,急忙迎了上来。绮素从染香手中接过药盏,轻声说:“我来吧。”
染香会意,引着宫人们退了出去。
绮素走向太后,在她睡榻边坐下,轻声唤道:“母亲,吃药吧。”
太后纹丝不动。
绮素放下药盏叹息:“绮素丧夫,复又丧子,如今还要丧母么?”
她语中无限凄楚,令太后身子一颤,回过头来。
绮素眸中已是一片莹然泪光:“如今这世上,只剩母亲与绮素相依为命,母亲忍弃绮素而去么?”
“绮……素……”太后挣扎着起身,向她伸开双臂。
绮素伏于太后身上,喃喃低语:“就算是为了绮素,请母亲活下去……”
太后抚摸着她轻软的头发,老泪纵横。这孩子自幼在她膝下承欢,为她带来无限喜悦;在元沛最艰难的日子里嫁给他,不离不弃;元沛流放黔州并在那里身故,她还为他生下了唯一的儿子……这样一个孩子,她怎忍心弃之不顾?
“绮素,绮素……”太后轻柔的念着她的名字,“母亲不会丢下你的……”
绮素抬头,含泪而笑。她端起药碗,以银匙舀起药汁,送到太后唇边:“请母亲进药。”
太后温柔的看了她一会,终于张口饮下药汁。
殿中宫人见太后终于肯服药,皆欢喜不尽,立刻便有人呈报帝、后。
绮素不曾留意宫中动向,一直在殿中照料太后,直到太后睡熟方才返回。她方要回自己居室,却被宫人告知太妃相请。
绮素常得太妃照料,是不好推却的,只得前往。一入正殿,便见案上杯盏散置,似乎有客刚刚离去。不等她细思,太妃已迎了上来,笑着唤:“王妃。”
绮素一愣,正色道:“太妃久在宫中,岂不知有些玩笑是开不得的?”
太妃含笑:“王妃不必惊讶。适才宅家来访,言道欲复元沛王号,并将他遗骨从黔州迁回,附葬先帝陵。如此一来,你岂不就是恢复王妃的身份了?”
方才离去之人难道是皇帝?绮素微微困惑:“无缘无故,陛下何以施此重恩?”
毕竟李元沛曾欲谋反,她不相信皇帝不计较此事。
“宅家的意思是你侍奉太后有功,故以此恢复你的身份。再说先帝子息单薄,宅家与元沛终是至亲兄弟……”
“若我夫我子尚在,陛下可还会下这道意旨?”绮素冲口而出。
听绮素此言,太妃沉下脸色:“绮素,你自幼入宫,当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什么话说得,什么话说不得,你难道不知道?”
太妃长袖善舞,总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绮素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严肃,只得低头:“绮素失言,请太妃恕罪。”
太妃看了她一会,握住她的手,叹息着道:“没什么恕罪不恕罪。我不过以过来人的身份提醒你一句,想在宫中活下去,有些事还是不要深究的好。”
“绮素……受教……”
太妃松开她的手,和气道:“想必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绮素屈膝,默默退出。一走出太妃的视线,她脸上浮起一个惨淡的微笑,夺了她的夫、她的子,让她无名无份住在佛堂中,如今却又轻易给她尊贵的身份。
这就是皇权。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应该可以进入JQ部份了,会比较狗血吧。至少个人觉得很狗血,掩面逃……
☆、臂伤(新增)
皇帝的诏旨很快颁行,李元沛追封亲王,谥“哀孝王”,厚葬于先帝陪陵。绮素恢复了王妃的名号,得以名正言顺的侍奉太后。
太后虽肯进药,但到底年岁渐高,纵然绮素的照料无微不至,这大半年她的病情仍时好时坏,总不见康复。皇帝也对太后的病十分挂心,常来探望,有时也会与绮素交谈几句。
因为操心太后之事,绮素这数月的丧子之痛稍减,至少不再时时悲泣,也能平和的与皇帝说话。只是无论皇帝如何隐约挑动,她总是疏疏淡淡,从不改恭顺拘谨之态,让皇帝不免有些兴味索然。
“昔日上元佳节,”皇帝于无人时缓缓对绮素道,“王妃在寒舍作客,也曾与朕畅谈,何以如今却疏离至此?”
绮素低眉细语:“陛下已非当年之晋王,妾也非当年无知女子,岂敢有违礼法?”
“朕与当日并无不同。”
绮素不敢回答,只拜伏于地:“妾惶恐。”
皇帝有些不悦:“不要说惶恐。”
绮素应了声“是”,然惊惶之色更甚。
皇帝见之,不知为何心中怒气顿生,一把扯起她:“你怕朕?”
绮素被皇帝的举动吓呆,想要挣扎,却被皇帝箍于臂中。她惶惑的看向皇帝,随即移开目光,低声道:“天子威仪,妾不敢不惧。”
她越是如此,皇帝越是恼怒,竟低头向她唇上吻去。
绮素不料皇帝竟会有如此举动,大惊之下拼命挣扎,奈何她力气毕竟有限,且皇帝越箍越紧,她根本无法挣脱。情急之下,她只得以手四下摸索可以助她挣脱之物。不久她指尖触及一物,她顾不得多想,握住此物全力向皇帝刺去。
皇帝听见破空之声,并不以为意,只举臂挡格,却觉臂上一阵剧痛,似被尖锐之物刺中。绮素只听皇帝一声闷哼,然后怀抱自己的力道一松。她趁机挣脱,逃离皇帝怀抱。
她惊魂未定,入目却是皇帝臂上鲜血淋淋,再看向手中,所握乃是平日做针线所用的剪刀。明白自己干了什么,绮素手上剪刀落地,张嘴似要惊叫。
“别叫。”皇帝见她如此表情,忙一声低喝。
绮素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努力让自己不要叫出声,眼中泪水溢出。自己刚才的行为无异行刺,只怕是……她并不惧怕死亡,只是忧心太后。她若知道自己身遭不测,该有多伤心?
皇帝捂着手臂,向她低声道:“你这里可有止血的东西?”
绮素张惶的四处寻找,却实在记不起止血的药放在了哪里。她急得到处乱翻,目光忽然落在她放置香料的架子上。檀香!她猛然记起书上说过檀香有止血之效,连忙从架上取了一小瓶檀香粉,为皇帝上药止血。
皇帝左手臂上被她划开一道数寸长的伤口。绮素本已不安,此时检视伤口更是惊惶。她试着向皇帝伤口上撒香粉,奈何双手抖如筛糠,怎么也倒不到伤口上。皇帝却如往常一般沉着,见她如此紧张,便用没受伤的手按住她,淡淡道:“朕自己来。”
绮素讷讷的将小瓶给他,自己退至一旁,呆呆看着皇帝为自己上药。皇帝撒好檀香粉,见绮素仍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只得再次出声:“你这里可有东西包扎?”
绮素这才回过神一般为皇帝找来干净的丝绵包扎。
皇帝见她手忙脚乱的将丝绵缠绕在伤口上,倒笑了出来:“朕初见你时,你为朕补衣,何其沉着?怎么如今变得如此胆小?”
绮素听闻此言,手中一紧,皇帝吃痛,皱起眉头低哼一声。绮素连忙伏身请罪:“妾伤及至尊,罪该万死。”
“罢了,”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不是你的错。”
“妾,妾……”
“元沛对你当真如此重要?”皇帝忽然问。
绮素身子一缩,小声道:“妾自幼与他相识,又与他八载夫妻。人非草木,岂能轻易淡忘?”
“那朕呢?”
“陛下天日之表,卑微如妾,不敢仰视。”
皇帝沉默了。
绮素见皇帝长久不语,不安的抬首道:“妾只能为陛下作简单处理,要不要叫太医署的人来看看?”
“不必。”皇帝断然拒绝,“这件事,只能你知我知,绝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绮素闻言一怔。此事让人知道,她自然难辞其咎。可听皇帝语气,他竟有回护之意。她不免凝视皇帝。皇帝面色平和的与她对视,轻声道:“这样一来,只能你来替朕换药了。”
她低头不语,只默默的将丝绵打了个结。皇帝也不曾说话,室内再度沉寂。
皇帝缓缓放下衣袖,目光落于袖上。衣袖被扎出一个大口,且有大团血迹。他不免皱眉,向绮素道:“你去找个人来,机灵点的。”
绮素已慢慢镇定下来,轻轻点头,走向门外。不多时她回返室内,身后跟着一个大约十来岁的小内官。那小内官相貌只能说略有些清秀,但一双眼睛直转,显得很是机灵。
皇帝侧身而坐,不让那内官看见自己受伤的臂膀,淡淡吩咐那小内官:“你到朕寝殿去取一套朕的常服,不可有别人看到,否则……”他瞪了那内官一眼,声色一冷:“朕要你的命。”
小内官一个哆嗦,却很清楚的应了声“是”。
那小内官走后,屋内又只剩下绮素与皇帝二人。之前因要处理伤口,无暇顾及其他事情。此时两人方觉出尴尬来。
“陛下……何以如此?”绮素问。
“此事是朕过于唐突,并非娘子之过,”皇帝淡然道,“朕还不至为难一个女人。”
绮素默默一礼,无论她对皇帝作何感想,他的器量总是值得佩服的。
“娘子不必担心,朕不会再有无礼之举。”
说话间那小内官已取来衣服。皇帝仔细问过,确定无人瞧见他,对他的机灵颇为满意,便随口问那内官:“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王顺恩。”小内官恭声回答。
皇帝点头:“从今日起,你就在王妃身边伺候吧。”
小内官大喜,谢过皇帝,随即识趣的告退。
因皇帝有伤,不便更衣,绮素只得上前帮他。孤男寡女,又是如此境地,她不免有些脸红。
皇帝也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没话找话道:“幸好伤的是左手,否则连字也写不了。那就瞒不过去了。”
“宫中人多口杂,即便是左手,怕也很难瞒下去。”绮素惨淡一笑,似乎已预见了宫中将有的风波。届时自己命途如何,实难预料。
皇帝听了,轻声笑道:“朕和你打个赌如何?这件事朕定能瞒过去。”
绮素闻言一僵,许久才道:“妾并没有东西可与至尊做彩头。”
“若是朕赢了,”皇帝指着换下的衣袍向她微微一笑,“这件衣服就由王妃替朕修补,如何?”
绮素默然。当年她若不曾替他补那件衣服,可还会有今日之事?
“若你不回答,朕就当你答应了。”皇帝换好衣服,微笑道。
他已在此耽搁许久,不待绮素回答便自回寝殿。在他走后,绮素对着皇帝留下的染血衣物,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忍不住洒了一把狗血。
一直觉得此文清淡的朋友是不是满足了?
为了尽快补完这段,今天应该至少还会再更一章,预告一下,然后顶着锅盖逃走。
☆、倾谈(新增)
皇帝果然说到做到,将受伤一事瞒得滴水不露。许多日下来,宫中竟无人察觉皇帝手臂受伤。只是他现在几乎天天来太后殿中探病,也时不时借着机会让绮素替他换药。
换药时两人难免肢体相触,最初几日,绮素难免尴尬。皇帝倒是泰然自若,且那日之后也再无逾礼的举动。十多日下来,绮素确定皇帝不会再对她用强,神色终于略微轻松,不再总是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她对刺伤皇帝一事抱愧,不好总与皇帝冷面相对。但凡皇帝与她说话,她只得耐着性子与他问答。皇帝见她态度渐渐和软,也颇为欣慰。
“王妃用的是什么药?味道这样好闻?”绮素为皇帝涂抹药膏时,皇帝嗅了嗅,颇有些好奇的问。
“这药里混了几种香料,书上说用这香方涂抹患处不易留疤。”绮素细声答。
她抹完药,用细纱一圈一圈缠绕在已结痂的伤口上。她缠得很仔细,每绕一圈便会细细调整纱布的位置,务必包扎得细密结实,但又不会让皇帝觉得不适。
皇帝看她低头做这一切,不由将目光落在她颈项之间。那里的曲线在她垂首时最为美好,让他忍不住微微失神。这样的优雅姿态,宫中其他女人不是没有,却只有她会让人觉得温婉沉静。这种感觉就像他早年征战归来,看见北府星星点点的火光遥现于夜色之中一样。无论战争有多惨烈,只要看见北府的城廓,便觉一切都是值得的。即使北府的万家灯火并没有一盏是属于他的……
“陛下?”绮素包扎完毕,见皇帝神思不属,不由出声轻唤。
皇帝回过神,向她笑了笑:“就算留疤也没什么。朕在北府时不是没受过伤。”
绮素也勉强一笑:“妾也听说早些年那里战况激烈。只是没想到陛下真的上了战场……”
“朕是坐镇的亲王,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都不会轻易让朕涉险。不过……”皇帝叹息,“真到存亡之际,亲王也好,士卒也罢,都没有分别。家人与国土就在自己身后,只要是个有点血性的男人,都不会退却一步。”
他看了一眼绮素的神情,有些自嘲的一笑:“王妃大概不爱听这些。”
绮素摇头:“不,妾很喜欢听……”
皇帝听她说爱听,便起了兴致,细细与她说在北府的经历,只是语气中颇有感慨之意:“朕第一次随郑公出征是十四岁。郑公觉得朕年幼,派他的亲卫护着朕在后面慢行。朕那时倔犟,不肯受他照顾,咬牙硬跟着郑公麾下精锐一路疾行。一天下来,两条腿上的皮都磨破了,好几天只敢圈着腿走路……”
绮素想像了一下皇帝圈着腿走路的样子,不免觉得好笑。但她随即又黯然想到,皇帝为中原而战时,李元沛正在详和安宁的皇宫中游戏玩耍,从不知道遥远的北国疆土上正进行着凶险的战事。再怎么不情愿,她也不得不承认,比起李元沛的轻佻,眼前之人的确更有问鼎天下的资格。
因此,即使李元沛死在了黔州,她也没有过于怨恨。可是,他为何要害她的孩子?那个对过往恩怨一无所知的孩子?
太后说那孩子虽然顽皮,却很少做出真正危险的举动。她相信太后的判断。而这宫中最有可能伤害那孩子的人就是皇帝了。
那孩子与其他人没有利益冲突,却仍是皇帝潜在的威胁。她曾以为皇帝不会让她生下他,皇帝却并没有这样做。孩子出生后,她隐隐抱了希望,也许皇帝会看在兄弟情份上放过那孩子。谁想他到底还是对那孩子下手了。所以,她的悲痛怨愤并不仅仅是因为失去了一个孩子,还因为她是在充满天真希望时失去了他……
“王妃?”皇帝见她走神,微微挑眉。
绮素忙打住自己的思绪,叹息道:“吃这样多苦,真是难为陛下了。”
皇帝一笑,就此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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