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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断魂(清穿)-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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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爷。”我打断他的话说:“女儿家总是要嫁人的。嫁得远近又如何,心不在,就是朝朝暮暮又如何。九爷也知道,我并不是非要较真。只是如今,你也看到了,还能是我说了算吗?”
他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张罗着我吃饭。我却端起酒杯,对他说:“还是要谢谢你。就当是你和我当初想的并不一样。”
他一愣,笑问:“外面人都说我是毒蛇,受了八爷如此多的恩惠,如今却也背弃了他。”
“蕙宁想,将来不论如何,九爷也定会照顾好八爷的,至少吃穿不愁。”
他听了,脸上更是笑容满面。
酒过三巡,丁三已经催了好几次,我若是再不回去,估计我阿玛一会儿都要找过来了。
我起身向九爷告辞,他却突然伸手握住我的腕子,问:“蕙宁,如果早几年,早几年上心了,是不是会不一样?”
我轻轻的挣开他的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福福身子,随丁三出了酒楼。外面的冷风一吹,人也清醒了过来。
早几年?要多早?
从前的苏尔佳…蕙宁未必能注意到九爷,九爷也未必顾虑到她。而后是我,我知道得太多,恐怕也还是今日的选择,离他远远的。
不能陪他生,更不能陪他死。
而那个人呢,也不过是十几年的光阴,生生死死的,有多少是能生死相随的。
这天我正在屋里临帖,阿玛下了朝来了院子,见宝儿趴在案边看我写字,便立一旁,也不说话。
我看着他神色有些怪异,便让翠珠领着宝儿先下去,问:“阿玛怎么有空来院子里坐坐了?”
阿玛看着我,说:“今日下朝后,皇上又宣我觐见,说蒙古人催个不停,要我问问你的意思?”
我笔下未停,只是笔法有些慌乱,却还是故作镇定的反问:“阿玛的意思呢?阿玛觉得蕙宁是嫁还是不嫁好?”
阿玛说:“怎么?你如今还有异心?皇上就只差一道圣旨送你上轿子了,蕙宁啊,这一宅子几百号人,可不是谁都有免死金牌在手,就是你大哥乌泰也……”
“阿玛,蕙宁知道分寸。蕙宁只是想知道,这样嫁进蒙古,是阿玛想要的吗?”
阿玛叹口气道:“是或不是已经不是我能说了算的。皇上已经开了金口,我们做奴才的,哪里还有争取的余地。”
我放下手中的毛笔,走到阿玛身边,望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阿玛不用担心,时间总是有的。万岁爷不也还是没有下旨嘛。”
阿玛仔细的盯着我,顿了顿说:“蕙宁,你该不会是知道什么吧。我今日见皇上,精神已大不济,双手已经抖得没法握笔,蕙宁,你是不是该入宫去见见皇上?”
“阿玛,您到底想说什么?”
阿玛神色有些急切,绕过桌子,站在我身边说:“蕙宁啊,皇上是真的很疼你。今日我下了朝之后,又宣我觐见,却只是问了你日常生活起居,又担心你在宫里住那么久,回府后一切可好。皇上念叨了你好半天。蕙宁,你要是真不愿意嫁到蒙古去,为什么不去求求皇上?你去求好歹也是有几分机会的,不然你指望阿玛,阿玛能为你做什么?”
我看着阿玛说:“阿玛,你也不希望我嫁进蒙古?”
阿玛又叹口气道:“蕙宁啊,这事不是阿玛想不想的问题,皇上已经下了圣旨,难道你就不为自己想想?不然你去求求四王爷,早先看四王爷待你素来诚恳,如今四王爷在皇上面前也算是说得上的,你去托托四王爷,去求求他?”
虽然不知道阿玛入宫觐见后,皇上同阿玛说了些什么。不过,总归是计划着让我尽早嫁进蒙古而已。
如今康熙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可对外只是宣称偶感风寒。我记得历史上,康熙朝末期,皇上双腿浮肿不能行走,而双上更是颤抖无以握笔。
既然是这样,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是断然不会宣我阿玛一个朝中闲人入内觐见的。
这日,我一早就离了府,在西街的永亨茶楼,选了个二楼临窗的位置坐下,又吩咐小二备了上好的铁观音,温了两壶酒,便坐下来等人。
我一直从清晨等到晌午。店里的掌柜和小二认得我身份,也不好说话,只是一壶又一壶的上茶。我肚子实在饿得难受,便点了几个菜,自己喝起了小酒。不料想,我等了一上午的人,正施施然的走上楼梯,径直走进了一边的雅座。反倒是他身后跟着的十三爷看见我,立刻走了过来,笑说:“蕙宁,你怎么会在这里?一个人喝什么闷酒啊。”
我已经几杯酒下肚,面色有些潮红,端起酒杯,冲他笑说:“我在等你啊。”
一抬头,见四爷已经出了雅座,正倚在门边望着我们。他身上还穿着朝服,神色有些倦怠,一双清明的眼睛好像突然生出无声的漩涡,要将我拖进去。我连忙避开眼神,指着十三爷身上的朝服问:“怎么?这么晚才下朝?”
十三爷笑笑,踢开凳子坐下,叹口气道:“还不是愁着西北的战事。皇阿玛本不愿再让十四弟回到军中,可如今又找不到合适的人。烦啦。”
我看看他,又看看四爷,故意说:“怎么?皇上的阿哥又不是只有十四爷一个。朝中能领兵出战的人也未必只有十四爷。我想,恐怕是有人不愿去,有人又想去吧。”
十三爷神色一怔,正欲开口,四爷已经走过来,伸手拍了拍十三的肩膀道:“你又嚼这些舌根。回头传到皇阿玛耳里,又是一番是非。”
我望着四爷,故作不明的说:“四爷这话就不对了。这里又没有外人,还是四爷本就另有所指?”他并不答话,只是唤来小二,又添了些酒食,见我不动筷子,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问:“你这么喝醉了,可没人送你回去。”
十三跟着问:“蕙宁,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不然也不会大老远的来这里等着我们?”
我依旧端着,笑说:“我不过是喝杯酒而已,十三爷多想了。”
十三道:“你要是想喝酒,苏尔佳府上你大可以喝个大醉,也不用担心酒后失态。再说,这永亨酒楼,你又不曾来过,跑过半个城,就为了讨杯酒喝?”
我瞪着他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来过?怎么,十三爷来得,我就来不得了?”
十三笑说:“蕙宁,虽然永亨酒楼,名义上是酒楼,可实际上却是菜色出名的好,可你看你点的菜,爷可没瞧出你点了什么招牌。再说了,我也只是担心你问问而已。”
我同十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可四爷却只是光顾着吃饭,酒杯子连碰都没碰一下,恍若这餐桌上不过是他一人独享。我看着他如此清静幽雅,心里愈发酸涩,喝酒更是猛了些。加上从前喝酒总有人遮着挡着,难得今日喝得痛快,越发忘形起来。不料他很快吃完,又漱口净面的,同十三爷说:“十三弟,我府里有事,先走了。”
说完便站起身。十三爷有些诧异的看着我和四爷,不知是点头好,还是摇头好。四爷已经走到楼梯下,我连忙起身喊道:“站住!谁准你走的!”这话里一半是借酒壮胆,另一半是心中郁气难泄。一张口,酒楼上顷刻都静了下来。
四爷和十三爷,他们自然认得。可认识我的人毕竟不多。全都伸直着脖子朝这边张望,我怕惹出什么麻烦,离开桌子,直奔四爷面前,挡住他的去路,压低着声音问:“你如今都看不见我了,是不是?”
他伸手扶住我不稳的身子,也控制着音量,却全是怒气的道:“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话说,喝醉酒的人最烦的就是人家说他喝多了。我老爸就是这样,每次过年过节走亲访友的,明明已经酩酊,可还是猛着往肚子里灌。谁要是敢说他喝多了,他都敢拿项上人头担保,再喝个十斤八两都不再话下。
我一听他说我喝多了,酒气上脑,昂着头,瞪着他说:“你凭什么说我喝多了!我问你,你刚才到现在是不是没有看见我?啊,你当我是死人还是透明的?”我一边说着,一边不住的伸手在他胸口点来点去。十三爷见状,连忙上来要将我拉开,我哪里由得他,反将他推到一边,依旧对四爷不依不饶的问:“你说啊,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连谎话都懒得说了。”
他没再搭理我,伸手一挡,我将推到一边,自己拾阶而下,出了酒楼。
我被他推开,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埋头就哭。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酒喝多了,肚里的水无处发泄,还是真的伤心难过。
我从早上一直等他,不过就是想跟他说说话,好告诉他皇上可能已经决定不再给我时间了,不管他事到如今有没有替我解脱的办法,我也只是想告诉他一声,只是想听他劝几句。可他呢,神色淡漠,对我更是置若罔闻,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一直哭,一直哭,越哭越觉得自己是委屈的。
十三爷哄着我,费了不少力气,才将我从酒楼带出,上了马车,见我依旧泪流不止,掏出帕子递给我说:“蕙宁,你也该替四哥想想。今日四哥在朝上跟皇阿玛意见相左,当场训斥不算,又骂四哥居心叵测,用心不良的。四哥心里憋着把火,你怎么就非要往上撞呢。”
我听得稀里糊涂,抹着眼泪,问:“皇上为什么训斥四爷?如今四爷在皇上面前不是颇为得宠吗?”
十三摇摇头说:“具体为了什么,我还就真不知道。不过单单拿今日朝上的那件事,四哥不过是说了句举贤不避亲而已,皇阿玛当场就发了怒。蕙宁,你这几日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还是不要见四哥的好。如今就是我见了他也未必能说上话。”
按照道理说,四爷这个时候应该不会跟康熙起冲突才是。这时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他自己小心谨慎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主动往枪口上撞呢。如果真的如十三爷所说的那样,必定是康熙自己再寻事了。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四爷有什么让他忌惮的吗?可如果真是这样,肯定就不简单只是训斥了。
到底是为什么呢?
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让我吓了一跳。
难道,历史上,康熙真的是有意传位给十四阿哥的。如今他既然不愿意放十四再回军中,可又没有可信任的替代人选,一时间踌躇不定。然后四爷又举荐了位能顶替十四爷在军中的职务。而这样人出现,让康熙又开始对四爷开始疑虑了。因为四爷毕竟是十四爷同母兄弟,康熙又不想做绝。所以才当场训斥,以示惩戒。
我便问:“不知道四爷是推拒了谁?”
十三爷看我一眼,说:“年羹尧。”
我当下了然。年羹尧的确是眼下可用的将才,又常年在军中,战功也算显赫。康熙要拒绝这样的一个人才也是困难。可年氏如今是四爷府里的侧福晋。康熙要罚也不是没有办法。嘴巴长在他身上,要怎么说,全是他一个人的意思。
我又问:“皇上到底怎么说的,他脸色才那么难看?”
十三爷却怎么也不肯说下去,要告诫我,这件事情最好不要在四爷面前提起,否则,到时候连他也帮不了我。
总之,康熙一定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冰块脸才气得七窍生烟。
我回苏尔佳府里,酒还未全醒,偷偷从后门溜回自己的园子。宝儿正在和翠珠荡秋千,见我回来,便立刻迎了上来。宝儿心眼活,见我步子不稳,小跑着过来扶住我,说:“姑姑,你不舒服吗?”
我望着她那张和某人极为相似却毫无心机的脸庞,拍拍她的脑袋说:“姑姑没事。姑姑只是碰见个熟人,喝了几杯酒而已。”
翠珠听见我喝酒,啰啰嗦嗦说了好半天,端着醒酒汤来喂我。宝儿偎在我脚边替我捶腿,捶几下停几下,我故意伸脚踹踹她说:“要捣乱却找翠珠,让姑姑睡一会儿。”
那丫头却好像没听见,依旧故我,我又唤了她几声,才反应过来,瞪着眼睛望着我。
又过了好一会儿,宝儿才小声问:“姑姑可见到我阿玛了?”
我知道她口中的阿玛是十三爷。便说:“你想见你阿玛了?”
宝儿听了连连摇头,答道:“也不是。阿玛好久没来看我了,四叔也不来了。”
我将她拉进怀里,拍着她后背,故作轻松的说:“傻瓜,你阿玛和四叔都是大忙人嘛。你要是想见了,过几日,姑姑带你去见见他们,不然进宫见弘历哥哥好不好?”
难得这一次提起弘历宝儿没有从我怀里跳起来。整个人依旧紧缩在我怀里,双肩耸动道:“如果连姑姑也不要宝儿了,宝儿就再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姑姑,宝儿以后一定很听话的,姑姑不能不要宝儿了……”
替她抹干脸上的眼泪,低声问:“宝儿,你今天是不是见到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月十三日。晴。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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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 第四十九章。 我问宝儿道:“宝儿,你今日可是见过谁了?”
宝儿神色微慌,立刻垂下头,讷讷的说:“没,没,没啊。”
我怕她多想,双手托住她的脑袋,在她脸上狠狠的亲的一口,又压着她的手,不让她去抹脸,说:“你放心,只要姑姑不死,就绝不会赶你走。”
宝儿展了笑颜,连连啐了几口说:“呸,呸,呸,老天爷听不见,不会见怪的。”
我见她故作老成的样子,忍不住直挠她痒。她最护这个了,几下便笑喘着连连告饶。闹了一通,我的酒劲也算是全醒了,可宝儿却歪在床边睡着了。本想让翠珠抱她回去,可见她睡得香沉又于心不忍。
翠珠正在外间伺候,见我出来有些诧异。
我问她:“今日府里可有来人?”翠珠略想了想,回说:“也没人来过。就是四爷府上托人来给小主子送点东西,都是夫人替着收下的,小主子一直在后院玩耍,也还不知道呢。”我想着宝儿红肿的眼睛,只怕是这孩子内心里的悲凉已深。当下便让翠珠将我卧房紧挨着的空屋拾掇出来,让宝儿住了进去。
宝儿自然是欢天喜地。
往往早上还未起时她便钻了过来,在阿玛和姨娘面前,也渐渐展露笑颜。她遇事知道分寸,可终究是个孩子。
宝儿来苏尔佳府上后,四爷虽然不时会差人送些东西过来,却是一次也没来看过。十三爷更是不必说,只当宝儿在我这里吃穿不愁,加上又是个孩子,便放着手,交由我照顾。却苦了那孩子,总是不分昼夜念叨着希望自个的阿玛能过来瞧上一眼。
我瞅了个晴天,本来想带宝儿去十三爷府上走走,正赶着出门时,却被姨娘挡了下来。说是早些日子,我搬进宫里住,姨娘不放心,在菩萨面前求了心愿,如今是要去还愿的。我本就对此无动于衷,却也耐不住姨娘的软磨硬泡。论着磨嘴皮子的功夫,姨娘可真是个中翘楚,难怪阿玛那样的疙瘩都能熨得服帖。只得先哄了宝儿,许她明日一准能让她见到想见的人,又留了翠珠陪她,才同姨娘上山去。
姨娘常去的寺庙本就不远,一来一去不过半日功夫。丁三恐早上人多,便特地等我们晌午用餐后,才牵好马车候在府外。
虽然苏尔佳府在京中也是名门,可阿玛姨娘素来低调惯了,不过是带了个嬷嬷,加上姨娘跟前伺候的丫头,让丁三驾车,一路到了山下。
我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巅,心里一阵恶寒,这爬上去岂非累死,又想,姨娘断然是不会劳累着自己的,却听见姨娘说道:“这山路一共是九百九十九节台阶,是当今皇上下令吩咐建成的,所以往来的达官贵人无不下马下轿,徒步登山,以示虔诚。”
我了个去,古人的愚忠简直让我这个现代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一行五人拾阶而上,虽然累了些,可好在山中美景异常,耳边又是山泉叮咚作响,又是鸟叫莺啼,倒也是享受。我这些日子的锻炼也算是初步见效,走着走着,脚步愈发轻松得多,连一向自诩壮硕的丁三也不得不刮目相看,直夸我体力好。可姨娘却是颇为难了些,碍着她,一个时辰过去了才爬到半山腰而已。
俗话说,山中一日,世上万年。
石阶两旁苍翠蔽目,不知名的小花开得正好,我摘了一大把回头像姨娘邀功去,却见天际突然乌云阵阵,只怕是要下雨了。
连忙追问此处可有避雨的亭子,姨娘摇头回说,石阶既然是皇上下令修筑,谁还敢在此处搭亭歇脚的,便催促着赶紧上去才是良策。
果不其然,雨点儿先是淅淅沥沥,接着倾盆而下,将我们众人全淋个透湿。姨娘本是见今个天气好才决定出门的,谁料想半路遇雨,我们又处在半山腰,进退维谷。丁三本是想去树下先避避雨,可我见天上闪电呼啸,这回头还不给一雷劈死了。
没有办法,只得继续往山上走去。
衣服湿重,石阶也难走得很,雨水却似没个尽头的下不停。丁三背起姨娘让嬷嬷扶着,我虽然能走,脚步也渐渐凌乱,到最后,只是机械的剩下两条腿抬起又落下而已。体力,思绪全都被这铺天盖地的雨水冲了去。好不容易眼见着庙门了,却再提不上半丝力气,央求着丁三先背姨娘进了寺庙,嬷嬷和丫头一左一右的搀扶着我,突然,天空一阵轰隆响雷,好似就落在我耳边,一口气提不上来晕厥了过去。
我们是如何进那庙宇的,又是如何被接回府里的,我自然是不知。醒来后头重脚轻,四肢无力。屋里昏昏沉沉的,不闻丝毫响动。
翠珠推门进来,见我醒了过来,红肿着眼睛说道:“小姐,你可是要吓死奴才了。”我拿眼看她,连说话都觉得乏力。翠珠又道:“小姐,你已经昏迷了四天四夜,连皇上都知道了,还特地吩咐了何太医来给您瞧瞧。”
只怕来给我治病是假,察看我是否装病才是真的。
我却是真的病了。一向无病无痛的,却只是淋了场雨而已,早先打下的底子全数尽毁。就连年老多病的姨娘也只是稍微咳嗽几声,而我却是卧床不起,整个人好似快进了鬼门关,身子一日较一日消瘦,埋在被褥里都瞧不见似的。
姨娘哭啼自责,说不该非要拉着我去还什么愿,这下可好了,连累我此番卧床不起。
阿玛每日要来看我三回,长吁短叹,只道我是无福。
本来我只是想着,自己不过是感了伤寒而已,并不碍事,只是见他们脸上的冰霜越来越重,心里才渐渐清楚。
想我穿过三百年时光,却最终被一场莫须有的感冒断了前路,心里不知是好笑还是该哭闹不休。每日卧床不起,身体饱受病痛折磨,嗓子几乎无法出声,全身上下除了眼睛,大概只有脑子还算是偶尔清醒。
回想起来大清这七年时光,好像到了最后什么也没有留下。
留恋的人、事、物全都从眼前闪过,只剩下一丝萦绕心头的忧伤,再无法逆流成河。
宝儿被下了禁令,不得再随意进出我屋子,我想见她想得厉害,才获阿玛准许见她一面。小娃儿脸上泪痕未干,也不敢扑过来抱我,只是由着翠珠牵好慢慢晃到我床边来,一张口便哭出声来:“姑姑,你要快点好起来。姑姑,宝儿以后一定听话。姑姑……姑姑……”
我让翠珠先出去,拉着宝儿的手,在她的掌心写下个“好”字,硬撑着说道:“宝儿……弘历……弘历是哥哥……哥哥……会照顾你的……你要记得……是哥哥……答应我……答应我啊……”
宝儿握住我的手,一字一句的重复着我的话道:“弘历是哥哥,弘历是哥哥。姑姑,宝儿记住了,弘历是哥哥。”
她到底关于自己的身世知道多少,将来又要如何自处,偌大的雍王府只怕并不是她将来能安身立命的地方。我本以为自己能够顾全她的,谁料想,一场雨而已,一切便走到了尽头。
十三爷来看我时,我刚喝了药躺下。如今这具身子好像成了个无底洞,无论灌进去什么,都只是沉进黑咕隆咚的深处。十三爷是避着我阿玛进来的,隔着张帘子坐在厅内。
我一病月余,再有倾国倾城之资恐怕如今也难看至极。
十三爷说:“我是来接宝儿回去的。你尽管放心养病,我是绝对不会亏待宝儿的。”
我攥着被褥,久久不能松手。宝儿跟十三走或者跟老四走,结局都是一样的。不然他们也不会拖至今日才来接她,宝儿也不会偷偷从四王府溜出来时却不会十三府。
十三说:“四哥上月去视察河道了,只怕已经接到消息了,正在往回赶。蕙宁,你要等等他。那日在酒楼里,你知道,我四哥性子本就冷淡,可绝不是无情之人,他那日那么对你是有原因的。皇阿玛下旨让四哥尽快操办你的婚事,你让四哥情何以堪。还有九哥,没出宫门就要对四哥动手,说了些混账话。再说,皇阿玛如今有意扶持十四爷的势力,对我们其他几个打压的打压,训斥的训斥。蕙宁,我本不该跟你说这些的,让你劳神。可送信的人来说,四哥听说你病倒了,只是说了句她不愿见我。蕙宁,你当真如此?”
我不愿见他?
我怎会不愿见他呢。
是他自己不愿我见他而已。他觉得对我失信,觉得如今十四爷才是皇上属意之人,他觉得我会失望,觉得是我当初看错了而已。
更甚至,他觉得这才是我同他交换的代价。
我从帘子里伸出手来,遥遥的指向一旁的书桌。十三爷起身过去。我道:“右边隔层里……有信给他……”
十三爷找了会,突然低声读了出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读完后又大声道:“蕙宁,你等着,我一定会带四哥来见你的。”
说完,只听门“咯吱”一声响过,四周又静了下来。
皇上可能真的想过,我有一日可能装病拖延婚期,却不料想,我如今是真的病了,而且病入膏肓,半个身子已经踏入鬼门关里。太医每日晨昏都会过来号脉问诊,瞧着他脸上的神色凝重,只怕也是无计可施。
姐姐来看我是说,知道我想见大哥,已经写过信了,不消几日大哥便回回京来看我的。我只是笑望着姐姐,任由眼泪滚落进褥子里。
就这么死掉,真的不甘心,可如何耐得住命运,如何经得住时间,它终是要我走了,便是谁也拦不住的。
迷迷糊糊中,在一片雾霭晨光中,好似看见了他,一身龙袍,面色冷然,独立在檐下,一转身见着我,笑说:“你来了?”我便跑起来,朝着他跑去,可忽然他身后窜出青面獠牙的无常,要来拿我。他恍若未闻,依旧笑望着我说:“你来了吗?”
胸中悲痛翻滚,喉头一热,一口热血溢出了嘴角。
开始吐血已经是十三爷来看我后的第七日,他该来的,却依旧未曾来见我。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解释白雅兰穿越。 。 。 。 。
。
第五十回
。 第五十回。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第八日,宫里下了道旨意,加封苏尔佳…蕙宁为和硕宁格格。看来康熙也知道我是真的要死了,道道旨意,件件赏赐,不过是天边的流云,带不来也带不走。
我睡得不分晨昏昼夜,好像是要将这一生的这么睡了去。翠珠捧上的药盏,见我摇头,也不再劝了。每回睁眼,身边的床畔上都坐着人,阿玛,姨娘,姐姐,还有九爷。九爷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我这病要冬虫夏草做药引,送来了一盒子,还不放心的问阿玛够不够。望着他脸上焦急的神色,可眼睛看见的却是另一张极不相似的脸。那张脸问我道:“你就这么想死了吗?死了你是解脱了,可活下来的人一辈子都带着伤痛,你要活着的人如何活下去?”
我本是不想死的。谁真的心甘情愿想死了。
大凡能好好活着的时候,都口口称之要死的人,真的到了那一步,又是怎样的留念和不舍。
可奈何天不遂人愿。天要亡我。
想来史册上会不会记下这么一句:和硕宁格格死于伤寒。
渐渐的,能避嫌的,不能避嫌的都想着来看我最后一眼。
只有他,始终未来。也只有他,如此淡漠的,任我置之生死的渡口而不闻不问。我脑子里始终都回响着那一句: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即便是我不能去看你,你为什么不能来看看我呢?
这就像是横在我喉头的最后一句话,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的折磨着我,好让我堵住最后一口气,一直的,一直的等待着。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来,甚至不知道他肯不肯来。我只是在等,等他,也等到什么时候自己身不由己的离开。
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更没有心可以伤。只是有太多的不解和未知的不甘心而已。
这日醒来后,屋内光影昏沉,盛夏的日光从窗棱的缝隙里钻见屋内,在地上、桌椅上留下道道斑驳的光影。明明是日头正浓的盛夏,我依旧觉得冷,浑身恍若在冰窖中,四肢僵硬。有微风拂过遮挡的纱帘,好像是谁进来似的,心头一动,睁眼静候半响,却再无动静。原不过只是风卷帘动,我却当成是他来了。
突然,不知是哪里传来高唱的梵语佛偈。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
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
菩提萨埵婆耶.
摩诃萨埵婆耶.
摩诃、迦卢尼迦耶.
唵,萨皤啰罚曳.
……
门被人推开,只道是翠珠进来,便盯着纱帘看。脚步极轻,却是又重,一步步,好像埋得很是艰难,只怕并未翠珠,想着要闭起眼睛为好,纱帘却被人一手掀开,一袭青衫落入眼底,不是四爷是谁!
他终于是来看我了。
他终于还是来看我了。
我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想要将他看仔细,好以为这并不是一场梦境的虚空。他却是不敢看我似的,坐在床边,握住我的手,也不说话,只是牢牢的握住我的手。
手指在他掌心滑动,慢慢的书写成个“谢”字。
他调换身子,轻轻将我揽起,依靠在他怀里。他低头埋首在我颈间,自始至终什么也未说,只是牢牢的圈住我的身子。
还能说什么呢。其实什么也不必说。他终究是来了,我便可以安心。
就这么倚着靠着,仿佛要坐到地老天荒里去,一直到世界的尽头也不肯罢休。
一滴泪珠顺着我的脸庞落入他的眼角,他突然收紧手臂,肩膀耸动,似是哭了。
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是姐姐,只听她说:“王爷,府门外来了个僧人,说是可以救得了妹妹,阿玛的意思是……”
“让他进来。”他的声音极为清冷,却让我觉得出一丝暖意。我到底还是想再看看他,奈何他一直坐在身后纹丝不动。
未几,一阵嘈杂声穿街走巷似的涌进了院子,那一直唱闹不休的梵歌也戛然而止。门几乎是被人撞开的,带着一阵热浪掀动起纱帘。阿玛让翠珠卷起帘子,见我歪靠在四爷怀里也未多言。
一位穿着灰色长袍的僧人从光明处走来,瞧不清楚模样,只是手里的九环锡杖落在地板上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那轰鸣声在耳边回荡。那僧人遥遥从床侧看了一眼,道:“闲杂人等避开,老衲要施展法术。”
阿玛听后,让众人鱼贯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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