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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茶陪都-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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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和他的父皇在代国,有一步棋。这颗隐秘的暗子,是他这一生下过的最成功的的棋。
  不久以后,代国国君果然下旨召回林怀琛。
  之后的事情,连他也没有料到。
  代君连下十二道圣旨,林怀琛坚持到第十二道才撤退。
  前朝也有过这样的事情,这简直成为了君主疑心臣子的标志。
  代国国君要杀林怀琛,这一点他早已知道。又或者说,这一切都是他的操纵。
  他并不想叫林怀琛死。他视林怀琛为知己,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天赋举世不出,更是岩谷中的经历实在叫人无法不惺惺相惜。
  只要代君一动杀机,他有十足的把握。
  他故意叫岑军放松关卡,让北部军一路杀回代国边境。
  只差一点点,他就成功。
  他只少算了那位代君的杀心。
  代君甚至等不到林怀琛回到陪都,就在裕丰关布下天网。
  刀斧手、弓箭手埋伏在两边的山上,林怀琛带北部军要入关时,裕丰关长说:“关内侯远在澄芳江作战,即使是国君召回,哪有这么快的道理?你必定是假的。”
  林怀琛在关下仰首,说:“我的确是林怀琛。陛下召我回朝,我有圣旨,怎么会假?”
  裕丰关长又说:“那你先入关,你身后的士兵留在关外。只要我确认你确实是关内侯大人无疑,我马上就放他们入关。”
  林怀琛坐在马上略一想,抽出一卷圣旨,翻身下马,朝关内走去。
  守关人只将关门开小小的一道缝,确定门外士兵并无持巨斧、圆木攻城之状,才放了林怀琛进来。
  林怀琛星夜赶路,早已显出疲惫神色。出发时寒光闪闪、冰得小郁瑟缩的铠甲,已染上了层层血污。
  但他为人依旧谦和有礼、风姿挺拔,并不对守关的人的提防而横生指责。
  他略笑一笑,将圣旨递过去,说:“裕丰关长,我的确是林怀琛。我知道守关护关是你的职责,但是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还请放我的士兵入关。”
  裕丰关长接过圣旨,看着眼前的人。
  他从修罗战场归来,面容疲倦、风尘仆仆,却依旧带着从容笑意。
  几年前,他是澄芳江一役的归来的英雄。白马银枪,翩翩少年郎。
  自己就站在裕丰关下迎接他。
  如今他依旧是这样的笑,这样的人自己一生也从没见过第二个,又怎么会不认得?
  “小官眼拙。”裕丰关长连连哈腰,说:“下官这就去打开关门,让他们进来。”
  林怀琛点点头,说:“有劳大人。”
  ——这是他此生的最后一句话,依旧是这样从容谦和,君子有礼。
  裕丰关长退下去的时候,忍不住再看林怀琛一眼。
  他长身玉立,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如果不是他通敌叛国,谁又舍得杀他?
  身后响起利箭的声音,破空而过,簌簌萧条。
  夜风里还夹杂着幽怨细长的哭泣,被墙头旌旗猎猎的声音割分更细的一缕缕。
  公子棠回神,往事种种,忠臣良将,英雄白头,譬如小舟穿浪,梦里潇湘,随风而逝。
  他笑笑,忽而想起那个陪都被困在深宫里的将军的妻子,那本是他最后的王牌。如果林怀琛不投诚,美人可否令英雄折腰?
  然而现在,都变成了无妄的空想。
  *****************
  小高小心翼翼地踏进这个陌生的宫殿。他神情如此之庄重,仿佛多哈一口气也会做错。
  他是代国王城里最权重的内侍,也被眼前景象震撼。
  墙壁、地砖上一寸一寸地贴上白色水晶,凡有棱角锋利处,均被嵌上浑圆晶润的东珠。无数花朵深红浅红,期期艾艾、锦绣缠绵,布满了这座空荡而华丽的宫殿,绮丽得不像人世。一座巨大的金笼子矗立在面前,里面关着一个蜷缩的人,长发披散,像一缕魂魄。
  小高慢慢凑过去,俯身下拜:“夫人。”
  那人一动不动,全无反应。
  小高轻轻地爬过去,他灰色的衣角拂过水晶,宫殿里的花香混合着外面扑进来的热浪,寂寂无声。他又轻轻叫一声:“夫人。”
  顿了很长时间,金笼子里的人还是没有丝毫反映,小高才开口:“小公主病危,夫人可否、可否……”
  这句话不过短短数十字,他抬头看了看那人,似有心酸不忍,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小高爬起来,无声地作了个揖,压低声音:“林夫人,保重。”然后慢慢地朝后退下。
  在他即将跨出殿门的时候,一个很轻很轻的声音响起来:“别人说阿琛死了,我不信。”
  她的这句话没头没脑,也不要谁回答,小高停了很久,还是回答:“夫人保重自己。”
  那声音又哑又轻:“你叫阿琛来救我,我不想死在笼子里。”
  小高喉咙抽紧,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回头看那金笼子,从前名动陪都的关内侯夫人就被关在里面。
  空荡荡的笼子,纯金打造,栅栏造得又密又坚固,耸立在坟墓一样的华美宫殿里。
  现在小郁就透过那些密密的栅栏跟他讲话。
  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用细瘦灰白的手指紧紧抓住金色的栅栏,脸贴在笼子上,对他说话。她每日只喝很少的水,整个人枯瘦得就像包着人皮的骷髅。
  “你去告诉他。我求求你……”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像是知道没有人会帮她一样,力气耗尽了,慢慢地阖上了眼睛。
  小高别过头去,垂下眼睫,加快步子往外走。
  是夜。
  王城里响起丧钟。钟声和哭声传到金笼子里,像隔了九重天一样遥远而不真实。
  小郁盯着混沌的黑暗看了很久,费了很大的劲才想起来,小公主大概已经死了。
  她死死地抓住金笼子的栅栏,手上的青筋就像受不住力要跃出来一样。她在那夜追踪到的真相,和她所能预见的众人的未来,将要永远烂在她的肚子里。
  她已经够可怜,还要她来可怜谁呢?
  她在黑暗里抿嘴微笑,轻声说:“既然这样,那就都去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横烟

  两个月以后。
  柳修容斜支在幽深宫室的美人榻上,足上未着寸缕,光脚踏在青石砖上。
  盛夏的暑气渐渐过了,这黄昏时分也有些凉了。她却一动不动,看橙红色的斜阳日影一分分在影壁上滑过。
  天色一分分暗下去,长恩殿里尚未点灯。柳修容就坐在那里,昏暗的光里,她寂寞得欲盖弥彰。
  “娘娘,夜间寒气重,需得注意身子。”身边的宫女为她披上一件藕色素纹的薄罗长衫。
  她不怎么在意,反而感叹道:“王城里越来越空了,都去南方了……”
  见宫女不答话,她又说:“陛下不来的时候,我常常看天。他好长时间没来了,我就天天看。这天,跟原来的天不一样了,天变了。我听说岑军已经攻到了顺昌府了,那是陪都的最后一道门……代国要亡了罢……”
  宫女惶恐,四顾无人,她才拼命摆手,道:“娘娘,休要乱说!祸从口出啊!”
  柳修容仿佛觉得很好笑,她勾勾唇:“祸从口出的事情也要有人天天故意盯着你的错处才行。你看看这王城里,都空了……谁还来玩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语气似有感慨,又像叹息。那些都是盛世的遗香,无论甜苦,都是值得怀念的。
  宫女也觉得她的话有理,于是也不再阻拦,伫立在一旁,静默不语。
  “陛下是不是也觉得代国要亡了,才叫我们去南方的,说的是‘游幸’,可是要骗谁呢……”
  她吩咐宫人掌起灯,接着说:“我不走,我以为那些妃子们都走了,他就会来找我。可他一直没来。他宁愿风露立中宵,站在殿外看那个被关在笼子里的人,也不愿来我这里。他以前最宠我的……”
  她顿了一顿,好像想通了什么,苦笑一声:“他一定是知道我做错了事,他在责怪我……”
  她的话被宫女的惊呼打断:“陛下。”
  柳修容抬首望去,他果然负手站在门口,也不知道什么来的。
  她心一惊,不知道刚才她的话,他听去了多少。他脸色晦暝不清,她看着,忽然又释然。
  她这样的美人,也担心是否自己没有精心装扮而不够美丽。抬手扶扶头上的步摇,走过去,福一福,道:“臣妾不知陛下到来,未能起身出宫相迎,陛下恕罪。”
  郑德殷虚浮一把,说:“无妨。朕未带侍从,也是随意走走,看到处处宫室皆暗,唯你这里一片灯火,于是便过来看看。”
  他坐到刚刚她坐的榻上去,招招手让她过来。
  她外面披着藕色素纹的长衫,里面也穿着素色的衣服,头发只是松松地绾起来,插了一只步摇。
  他记忆里,她从来明艳张扬,鲜少做今日的清雅打扮,倒多了几分冷清。
  郑德殷抚一抚她缎子一样的头发,说:“少见你今日这样素净。”
  柳修容也只笑一笑,道:“陛下已经很久没见过我了。”
  郑德殷沉默不语,柳修容也不说话。
  郑德殷环顾周围,长恩殿那些陈设布置,一点都没动,只是服侍的宫人少了许多。
  柳修容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微微一笑,说:“臣妾将她们打发到别的宫中,随别宫娘娘南巡游幸去了。”
  郑德殷看着她,有些陌生和诧异。他又问:“你怎么不走呢?”
  不料柳修容反问他:“陛下为什么不走呢?”
  郑德殷被问住,他怔一怔,才说:“朕是君王,能走到哪去?”
  柳修容仰首看他,再自然不过地说:“陛下不走,我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她眼睛里的那些东西,郑德殷再熟悉不过,有一点卑微的乞怜,有一点期盼的热爱,有一点挣扎的回忆。
  自己曾经拿这样的眼神看另一个人一样,那个人是孽障,是心魔,是天生要沦陷的挣扎。
  什么地方,也有一个人这样看自己。
  他叹息一声,握住她的手,道:“横烟”
  或许是等得太久,柳横烟的笑容短促,顿一顿,道:“有时候,臣妾倒宁愿自己不是自己。如果我是别人,陛下或许会爱我多一分。”
  “别说傻话。”
  “譬如,那位虢国夫人……”
  郑德殷一顿,脸沉下来,道:“这不是你该说的话。”
  柳横烟却接着说:
  “您知道吗?有一夜,臣妾就站在陛下的不远处。您站在那殿外,那样痴痴地看着那座金笼子,丝毫没有注意到臣妾。您终于走进去了,臣妾就站在外面等您。您走出来的时候肩头、手臂都是淋漓的血迹,您的眼里又是痛苦又是甘愿……我那时在想,这样的神情您看赵姬娘娘也是没有的……”
  她的声音恍惚,平平无波。郑德殷也不禁被她拉进回忆,去想那夜她站在那里的样子。她仰望他,他却追逐另一个人。
  过了许久,她慢慢伏在他的膝上,说起了另一件事情:“赵姬娘娘的死,我并不是故意的。我和玉小媛在御花园说起她父亲战死的事情,叫她听了去,没想到……”
  她哽了一哽,又平静地说:“您爱她胜过我,我真的不敢故意这样做。”
  “你……”
  郑德殷幽深的眼里掠起了由经年历经的悲剧和惶恐沉浸下来的悲哀,他浅色的瞳仁泛着消沉的阴郁。他看着她,她身上有那种习惯了等待和失望的味道,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了,她却苦苦哀求他的垂怜,往日的美丽庄严原来都是凄清冰冷。
  眼前的女子这样平静,自己倒是从来没有看清楚过她。
  她用这样冷静的语调,说出她在他心中其实并不很重要的真相,这样的条理清晰,这样的抽丝剥茧,郑德殷竟然不忍心将赵柔的死责怪于她。
  他不责怪她,也不能原谅她,只不再说话,抚一抚她的脸,起身就要走。
  “陛下,”她拉住他的袖子,问:“今夜不能留下吗?”
  郑德殷看看她苍白的脸,纵使是憔悴,她依旧美得像艳红的虞美人。
  他拂开她的手,疏离地笑笑,:“明日吧,我明日再来。今夜你好好休息罢。”
  她也不多做哀求,亦笑一笑点头。藕色的衣衫绣有繁复花纹,长长地垂在青石板上的一侧,像天边堆着的浅浅流云。
  许多年以后,郑德殷还会回想起今天她的笑。
  夕阳下和灯下,两种光影交织,她眼睛里的目送他远去的神色合着她的微微笑意,如梦幻泡影。那些明知不可得而为之的孤勇,竟生出一些禅意。
  ******************
  岑军在丑时攻破顺昌府,前去守城的大庶长高无极和上将军韩旭拼死相护,拼杀至血尽身亡。顺昌府府尹杜全带残兵一退再退,退至陪都郊外,城门不开,无路可走,与家眷、残兵在驻地自焚殉国。
  站在奉正楼上,还能看见那冲天的火光,烧红了半边天空。
  郑德殷袖手站着,听小高低声禀报了这些,只是低低答了个“嗯”。
  “陛下,退出陪都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小高低声劝道。
  郑德殷低声笑一笑:“朕是君王,朕能逃到哪里去?他杜全不过是顺昌府尹,尚且知道自焚殉国,朕又该如何?”
  小高于是不再说话。
  郑德殷又问:“两位皇子怎么样了?”
  小高答:“已经与各位娘娘一起安顿好了。”
  郑德殷点点头。
  他低头看脚下的城墙,浮起一个动人心魄的微笑:“不知道陪都能守到几时?”
  他又道:“小高,你带着小郁走罢。藏书阁里的秘道,你带着她走罢。我已经尽力,却仍不能将她留在我身边到最后。你要好好照顾她。”
  小高先是顿一顿,这灰衣内侍终于露出动容的神色。他向后退一步,然后重重下跪,向郑德殷磕三个头,倒退着一步步离开。
  寅时,城门处传来“轰”的一声响,潮水一样的穿着黑色盔甲的岑军涌进陪都。
  奉正楼下响起了宫女和内侍的惊叫声,各宫的宫人都混乱不堪,抢夺了值钱物什,拼命朝宫门跑去。
  郑德殷垂眼看着,一动也不动。
  身后响起轻轻脚步声,夹杂着环佩叮咚的清脆响声。
  女子声音清脆悦耳:“您说过,今夜到长恩殿来。”
  郑德殷虚浮笑笑:“朕负了你。”
  柳横烟今天打扮华丽明艳,正正配得上她正二品修容的身份。
  她穿上了她受封修容那日所着的深青色翟衣礼服,外穿金丝披衣。头发高高梳成倾髻,戴凤衔珠双面浮雕花簪与六双珊瑚缠金步摇,款步走上来。
  她问:“如眼下情形,陛下后悔吗?”
  郑德殷也不怪她冒犯,苦笑而叹息,道:“朕这一生,漫长的算计和折磨,快乐却太短,亦无暇后悔。”
  柳横烟道:“臣妾如陛下,从不后悔,亦无从说起辜负。”
  说罢,她走到郑德殷身后站着,也不说话,只是站着,看他的背影微笑。
  很快有行动快的小股岑军冲破了宫门,又将宫门堵住,不让人出去。
  一旦有人稍作反抗,便如切瓜削菜一样将他们的脑袋砍下来。
  这些先行的士兵往往是贪婪而残暴的,他们不听指挥,既要攻破王城的荣誉,又要实际的好处。
  远处的战火还没有熄灭,陪都四面的城门依旧是烽烟滚滚,代军殊死抵抗,却不知岑军很快就会穿越整座陪都,从城里给他们致命一击。
  道路上弥漫着尘土,马蹄声和哭喊声都变成尘土一样的灰色。
  大约半个时辰以后,大批岑军开始对陪都和王城发起总攻。
  公子棠和公子曦还有岑军两位将军,分别攻打东西南北四门。东门首先被公子棠攻破,他最先进入外城,然后是公子曦攻入西门。他们在先前小股已经进入的岑军的里应外合下,合力攻入内城。
  南面最为惨烈。
  岑军人数较少,犹有可以抵抗的可能。城内的人投石、纵火、将一锅锅滚油浇下去,但是岑军就如同蚂蚁,源源不绝地涌上来。
  城中的石头与热油毕竟有限,守城人们将油布裹在自己身上,用火点燃,然后纵身跳进岑军的人群中去……
  大约两个个时辰以后,岑军还是全部从四面破门而入。
  他们伤亡不小,死得惨烈,在军中引起暴怒。他们入城后,拿无辜百姓发泄,纵火屠戮、烧杀劫掠。
  “两位公子有令:先捉住代君者,可封侯。”
  有兵士大声呼喊,引得群情激奋,纷纷放下手边事物不管,四面去寻代君。
  “在那里!”一个士兵高声叫道,他仰首看奉正楼上,一手指着楼顶的郑德殷和柳横烟:“哈哈,我是第一个找到代君的人!”
  于是附近的人都如疯了一般的与他一起冲上奉正楼。
  “郑氏狗贼,你代国已经亡了!还不束手就擒!”
  “住口!”一个女子的声音跃然而出,威严凌厉:“见到陛下,还不下跪!”
  柳横烟款步走出,傲视众人。
  岑国士兵被她一下镇住,竟愣在那里。
  马上有人反应过来,高叫道:“国都亡了,还陛下!我呸!”
  另一人接腔道:“小娘子这么厉害,难道你才是国君?”
  他的话立刻引起一阵哄笑。
  又有岑国士兵大喊:“你看你身后的男人,一句话也不说,这种懦夫你跟着他?不如让我们来疼你!”
  人群里又是一阵淫笑。离她近的几个人,便伸手拉她衣裳。
  谁知柳横烟也不惧怕,振臂一挥,金丝的外袍便“啪”地扇到那些人脸上去。她冷笑道:“畜生就是畜生,连人话也不会讲。”
  她全全不理那些岑兵,缓步走回郑德殷面前,跪下来,作三叩九拜的大礼。她一身翟衣礼服,庄重严肃。
  她站起来,说:“为陛下保全自己的清白,正是臣妾应该做的。”然后对着郑德殷,微微一笑道:“况且陛下不走,我又能去哪里呢?”
  然后纵身跃下百丈高的奉正楼。
  郑德殷听她讲完话之后已知她要做什么,他伸手去拉她,但是慢了一步,却只拉到她宽大的金丝外袍的一角。
  衣角撕裂的声音和她摔下去的“砰”的一声,一瞬间淹没在王城的震天哭喊声和挣扎声里。
作者有话要说:  

  ☆、北上

  纵使公子棠和公子曦足够老练圆滑,也很难控制住走进代国宣政殿时的喜悦。
  那九龙紫金的宝座就在眼前,只要走上丹壁就能坐到。
  可是两兄弟谁都没有动。
  战争是结束了,但是对于权利的角力还刚刚开始。
  他们两个立即下令,命令在陪都尤其是在王城里的士兵不得胡作非为,违者斩立决。妃子和宫人都按照后宫名录编制,一律压往岑国。那些逃到南方去的妃嫔和皇族,他们派了精锐部队去追。
  公子曦对公子棠说:“还有南疆的巫国,他们归附与代,现在需得要清理一番了。”
  公子棠这时才露出他从前惯常的笑容,轻慢道:“弟弟不必担心。我早已派兵从海上过去,围住了南疆。一个月之后,那大掌事因顾忌我伤她子民,所以答应归附胜者。现在南疆已经归附岑国,你不必担心。否则你以为南疆为何会作壁上观呢?”
  公子曦心中暗惊,竟不知他竟然控制了南疆。
  但他嘴上却道:“果然是哥哥有远见。”
  “报——”一个小兵冲进殿里来,大声报道:“报告两位公子,南面和西面的士兵不听军令,有屠城迹象。”
  “什么!”公子曦皱眉,南面西面的军队正是他的,无令屠城乃是大罪,更何况已经明令禁止。
  他竟然不知不觉中落了公子棠的下风。
  他快步走出去,道:“王城里的事宜劳烦哥哥。”他牵过一匹马,飞快朝西面驰去。
  公子棠看他略显慌张的背影,从容一笑。
  ************
  小高并没有立即来救小郁,等他来的时候,小郁已经被人劫走了。
  残留在地上的是残存的水晶碎屑和金粉,那满室的水晶和珍珠,还有巨大的金笼子早已被岑军瓜分殆尽。
  他找遍整座代宫,也找不到小郁的影踪。
  自然是找不到的——
  小郁现在坐在押往岑国的囚车里,和一百万两黄金、九百万两白银、还有宗庙物什、玉册冠冕、车辂仪仗、玉牒文献等等一起被运往岑国。
  同行的还有后宫嫔妃、大臣家眷、皇亲贵族以及那些被从南方捉回来的人——他们行迹张扬、线索无数,甚至不用岑军费劲找,就一一落网。
  郑德殷和两位皇子同坐一囚车。
  当他第一眼看到钰儿的时候,浅色的眼睛里终于露出了灰败绝望的神色。
  他张张嘴,想要向他这两个懵懂的孩子说些什么,最后却掉下一滴眼泪来。
  小郁和众多女子坐在一车。
  身边的女子哭闹悲泣,声音尖哑,她却一动不动。
  那时,那些岑军冲进来的时候,她也是一动不动。别人推她骂她,她都一动不动,那些人哈哈大笑:“原来是个傻子。”
  她这才抬头,说:“我不是傻子。我是关内侯林怀琛夫人郁白茶。”
  从头到尾,她只说过这么一句话。
  “是你!”她身边的女子惊叫,毫无温度的声音:“赵柔身边的走狗!也不知使了什么妖术让陛下这么宠你。”
  小郁仿佛听见耳熟的名字,抬起头来看,原来是玉小媛。
  小郁想起了一些事,她很慢地说到:“是你,那晚,常鸾殿,我看见了,你杀死小公主,用蛊。”
  玉小媛太阳穴上的青筋突地一跳,先是惊,后又恼。
  她“啪”地打了小郁一个巴掌:“胡说!”然后她又拍拍手,冷笑道:“国都亡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小郁不防,被她一个巴掌扇倒在地上。
  她被关在金笼子里,日日夜夜不食不休,身体早已虚弱不堪。她嘴角渗出一丝细细的血,花了很长时间才勉力撑着坐起身来。
  她道:“不管国有没有亡,做了孽总要还。”
  玉小媛见她全全无力还手,又是一个巴掌扇过来,将小郁撞到车旁的木杆上,重重的“砰”的一声。
  她道:“我若是作孽,那你夫君通敌叛国、你勾引陛下,这又怎么算?若不是林怀琛,我们这里的谁会落到这幅田地?!”
  她的一番话说得群情激奋,车内都是从前养尊处优的女子们,何曾受过这样猪狗一般的待遇?她们顺势归咎于林怀琛和小郁,纷纷要冲上去打她。
  小郁无力还手,也不躲闪。她把头埋在膝间,一遍遍重复:“他没有通敌叛国,他没有通敌叛国,他没有通敌叛国……”
  一个温软声音响起,她的声音越过众人的打骂声,道:“林大人绝不会通敌叛国。”
  小郁恍惚抬起头,终于听见一句这样的话。
  她看见韩云初坐在对面,那个当初心心念念爱慕林怀琛的韩家小姐。
  小郁心里忽然生出一些感激,勉强朝她笑笑。
  玉小媛瞥她一眼,僵着嗓子问:“你认识他?”
  然后听见韩云初接着说:“林大人是否通敌叛国,我等深闺妇人怎么会知道?但是这个南疆蛮子不知廉耻,入宫勾引陛下,这在陪都人尽皆知。像这种荡妇,本来就是人人喊打、猪狗不如……”
  小郁慢慢地垂下了头,把脸挡在蓬乱的头发里,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进嘴里。
  ***************
  北上的路途格外漫长,已过去一月有余,押送的车队才堪堪越过澄芳江。
  越过澄芳江,便到了岑国。
  一回到故乡,岑兵便越发兴奋。
  他们常常在休息时,围聚在女眷的车队旁,大声议论,然后爆发出一阵淫笑。
  起初他们还是在车队尾部,那里是身份低微的女乐女伎和伶人。他们猜拳论输赢,输者便到那些女人们里去抓几个来,供他们享乐。
  每每当他们像野兽一样地冲进去的时候,那些女乐们就会发出令人心惊的嚎哭。如果被拖去了,那挣扎哭叫的声音就更是凄厉惨烈叫人不忍卒听。
  后来那些岑兵渐渐不满足于队尾的女乐伶人,他们开始半强半哄地用牛肉和新鲜馒头来诱哄女乐伶人之前的宫女、下等官员的妻女,终于到了高官妻女和贵族、妃嫔。
  他们围在车队外面,似乎在啧啧称赞车队前面的女子果然远远美貌于后面的女子。
  也有女子因为那些牛肉和馒头而屈从的,她们的行为遭到同车女子的鄙夷,但是每当她们拿着喷香的牛肉回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只知道盯着牛肉看而忘记了鄙夷。
  “那些都是下等人所为……我们绝不能这么做。”德高望重的彻侯老夫人这样说。
  但是她的言语还是架不住有年轻的女孩子禁不住诱惑,半自愿地被岑军拉去。
  终于有一天,一位郡主拿着肉和馒头回来的时候,老妇人一个巴掌把她的肉打翻。她声音颤巍巍,透露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烨姬郡主,你父亲端王是战死的。他为了代国而死,你却为了这些东西出卖自己,你对起你父亲,对得起代国吗?!”
  烨姬看着空空的手,好一会儿,她突然扑上去哭喊道:“可是代国已经亡了呀!我还这么年轻,我不能喝着馊水、吃着豆渣死掉!我有错吗?!我想好好活下来!”
  老妇人被她突然爆发的哭声镇住,一时间车里都沉默了。
  入夜之后,烨姬堂而皇之地打开了车门走出去。这次她带回了更多的牛肉和馒头,还分给车上的人吃。
  她再一次出去就没有回来。
  第二天,她堂皇地被一个军官抱到马上共乘。
  她那个车里的女人看她的样子,忍不住破口大骂。但是昨晚的牛肉和馒头的味道,仿佛还萦绕在嘴里,一时间怎么也骂不出了。
  悄悄地,有一些女子也效仿烨姬的举动,果然得到了好处。
  ——不用挤坐在如装猪狗的闷臭车厢里,可以换洗的干净衣裳,还有不断的清水、牛肉和新鲜的白面馒头。
  与军官共乘的女子越来越多,他们渐渐不满足这种手到擒来的玩法。
  只有一个车厢没有向牛肉和馒头屈服。
  ——第一个。
  一日,在军队暂停休息的时候,许多士兵涌到第一个车厢边上来。
  他们透过木板的缝隙向里看,发出野狗一样的惊叹和喘息声:“好漂亮、好漂亮……”
  一个品级略高的军官骑马在车厢周围打转,他拎着一大包牛肉、馒头和新鲜果蔬,高声说:
  “我知道你们都曾经是身份高贵的人,我们不会逼迫你们。我们玩一个游戏,只要交出你们其中一个人,那么全车的人都有的吃。你们闻到肉的香味了吗……”
  不用他提醒,肉的味道已经透过闷臭的空气钻到车里人的鼻子里去了。
  真是销魂蚀骨的香气……几乎所有人都明白,如果抵抗,这是几乎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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