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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生活顾问-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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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个劲儿地笑,她猛地醒悟过来,抬手捂住了嘴,天,怎地这样容易就吐露了心思,自家闺女太坏了。

小圆见陈姨娘要羞了。忙命人摆饭。留她吃了午饭。又讲了好一会子知心话才送她出去。

晚上程幕天回来。小圆凑过去闻了闻:“喝酒了。又去应酬了?”程幕天摇头道:“我对不起程福。说好要给他儿子良人身份。却食了言。昨日咱们吃酒时他言语里对薛武师很是羡慕。肯定还是盼着让儿子归宗地。”小圆亲自端了水来替他擦手脚。劝他道:“你莫太心急。好歹也要等丁姨娘生了再作打算。你若为着程福喝坏了我官人地身子。可别怪我捻酸呷醋。”程幕天被她逗得笑起来:“你官人可没有养男宠地爱好。”

两口子笑了一阵。小圆突然道:“如今我最羡慕地就是我姨娘。可以同自己中意地人先处一处。不好咱再换。”

程幕天瞪大了眼望她:“当年我瘸着一条腿爬你家院墙地时候。你不会也是打着‘不好咱再换’地主意罢。”小圆笑趴到床上:“其实我嫡母极喜爱你地。是你怕羞不肯走大门。偏要翻墙来看我。”程幕天听她说这个。悔道:“我要是早知道姜夫人不嫌我。就早早去你家把亲事定下来地。累你吃了那么些苦。还差点被卖掉。”

小圆钻进他怀里。笑道:“若不经那些个历练。我又怎能在你家游刃有余?”那些苦。她说是历练。丁姨娘三番五次叫她生气。她还说是游刃有余。程幕天地眼眶不由得又红了起来。忙把脸埋进她地脖子里。

两口儿第二日起来。采莲来报。说赵郎中过几日就要担聘礼来。想下个月初就成亲。程幕天听得赵郎中三个字。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小圆如今也不甚理采梅地亲事。但还是觉得这样安排太急了些。便问是甚么缘故。采莲摇头说不知。阿云嘴快就要开口。被她一个眼神止住。偏小圆一个转头正好瞧见。问:“是不是赵郎中又没安好心。我本来就没觉得他有多好。你们只管说来。

第四十六章 采梅出嫁(上)

阿云等得这一声,再不顾采莲朝她抛眼色,快言快语道:“赵郎中看上勾栏的一个伎人,想要买回家去,又怕在娶妻前纳妾不好看,所以赶着要成亲。”采莲责怪她道:“夫人本来就成日为家里操心,你还讲来给她添堵。”

小圆心道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我再不为这个烦心的,她想是这样想,嘴上却还是问道:“此事采梅可知道?”

阿云撇嘴道:“知道了又如何,迟了。”

小圆同采莲俱是叹气摇头,只望着采梅嫁过去能早些站稳脚跟,莫要叫一个妾欺负了去。

过了几日赵家果然送了定帖来,小圆比照他们的单子列出嫁妆单回过去;因为赶时间,赵家将三次定聘礼一次送完,月底就开始催妆。

转瞬九月初,小圆遣几个年长的婆子去替采梅铺过床,第二日赵家就使了媒人带着花轿来接新妇,采梅不知是心有悔意还是为自己违了夫人的意而内疚,竟扑到小圆怀里哭了一场方才出门登轿。

拦门、撒谷豆、跨鞍、参拜、入新房,所有正妻该有的仪式采梅都经历了一遍,她正心满意足地坐在床沿,赵郎中进来看到她脸上的妆有些花,嫌恶道:“瞧你那张脸,方才掀盖头我还没注意,想必已传为亲戚间的笑话了。”采梅忙取过照台上的镜儿照了照,原来是在小圆跟前哭时,眼下留了两道泪痕,其实也不甚明显,但她还是心中一惊,生怕赵郎中就此转身而去,忙端了水来洗脸。

采梅不过十六岁,花儿一般的年纪,此时去了浓妆,反更显少女的清丽,赵郎中见 了生出几分喜爱,就不再说她,搂了朝床上去。第二日采梅醒来,却不见了枕边的新婚官人,她满腹委屈独自去公婆跟前请安,又被一通好说,二老怪她才进门就留不住男人,害得他们儿子一早又去了勾栏院。

采梅又羞又急,忍着气下到厨房,替公婆准备早上吃的点心,这些她本就拿手,又得过蛋糕铺子厨娘的真传,便使出十八般武艺一门心思要在公婆前扳回一局。哪曾想赵家的两个厨娘见她如此能干,反倒在一旁嘀咕:“到底是丫头出身,做起事来就是利索。”采梅只当没听见,含着泪揉完面又去生火,花心思做了两盘子蛋糕端上去,公婆尝完笑容满面;夸她的话却跟厨娘们讲的一模一样:“到底是丫头出身,做起事来就是利索。”

采梅回到房内,再也忍不住,泪珠子直往下掉,赵郎中回来问她为何哭泣,她张了张口却讲不出,公婆那是夸她的话,若说自己为这个哭,岂不是找骂。赵郎中见她支支吾吾,不耐烦起来,甩手到前头给爹娘请安,采梅不想叫人说她不贤惠,忙跟了过去,不料赵郎中请安是假,要说服爹娘纳妾是真,站在堂上看也不看采梅,将他相好的梅行首(南宋称美妓为行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他爹娘向来不大管他纳妾的事,但却坚决反对他将一个伎人领回家,赵婆子道:“大郎,你要纳妾我们不管,但乐女伎人决不许进我们家的门。”

赵郎中说不动爹娘,就朝采梅打眼色。 原来官人还是将我当自己人的,采梅一颗心扑通跳个不停,想也不想就开口:“爹,娘,伎人有伎人的好,会伺候人呢,再说就算在外浪荡些,进了咱家门还不是得守咱们家的规矩。”赵老爹年轻时也是勾栏院里的常客,对伎人会伺候人深有同感,就不由自主把头点了点,赵婆子见状气不打一处来,想了想干脆应下了此事,只等着往后看热闹。

赵郎中感念今日采梅帮了大忙。一整天都待在房内刻意奉承。采梅见识了官人柔情蜜意地一面。愈发觉得自己做对了。不等赵郎中吩咐就筹备起纳妾地事宜来。

纳妾不比娶妻。能有甚么好准备。偏采梅又想讨官人欢心。又想博个好名声。便坐了轿子到程府去借四司六局。她自个儿不觉得。程家上下听了她地话却都气闷。管事娘子们俱到小圆面前道:“夫人。可别把咱们派到赵家去丢人现眼。纳妾地咱看得多了。这还未回娘家拜门就替男人买新人地可是头一回见。”

小圆只道:“我再也不管她地事地。随你们怎么去说。”采莲到底和采梅同屋住了一年 多。不忍将管事娘子们地话搬给她听。只道家中事务繁多抽调不出人手。又指点她道:“街上有专门替人办红白喜事地店铺。你且去瞧瞧。”

采梅真个儿去街上请了操办喜事地班子。把个纳妾宴办得比她地娶妻宴不差分毫。来道贺地亲戚面儿上都赞她贤良。背了人就笑她傻。新妾纳进门。赵郎中一头扎进温柔乡。叫采梅独守了好几天空房。到第九天头上。眼看再不去拜门就错了日子了。赵郎中这才过来见采梅。叮嘱她道:“见了少爷夫人你可得替我多讲好话。若帮我谋个更好地职位。我就日日到你房里睡。”采梅见夺回官人有望。脆生应了。打点好轿子礼品。携着赵郎中往程家去。

也当怪他们运气不好。在大门口偏遇上了程幕天。听说他们来拜门。奇道:“夫人早将卖身契还了她。她就该去寻正经娘家血亲。怎么倒跑到我家来拜门。她可不是姓程。”二人好意儿来拜门。却连门槛都没迈就被几个小厮轰了出去。赵郎中憋了一肚子气。回家就将采梅劈头盖脸打了几下。骂道:“早知你不得少爷夫人欢心。我还娶你作甚么?采梅不敢躲。忍着痛哭道:“程家上下得了自由身地奴婢连我就只得两人。夫人还赏了陪嫁。这还不叫得他们欢心?”

赵郎中上前又是几脚:“你这样地欢心与我有何益处。我赵家又不缺你那点子嫁妆;你若有本事让我当上药铺管事。我就正经拿你当个妻供着。若没那能耐。就趁早滚回去。寻你那娘家地血亲去罢。”

第四十七章 采梅出嫁(下)

采梅挨了打,正独坐在房里垂泪,梅行首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惊呼:“姐姐做错甚么了,竟被打成这样。正好我来要钱去买药,就替姐姐带些棒疮药回来罢。”梅行首进门没几天,却隔一日就要来讨一回药钱,采梅抬头问道:“前儿不是才给了你钱,怎地又没了?”梅行首帕子一甩,差点扫到采梅脸上,“哎哟,我的姐姐,如今药贵着呢,官人药铺里不许他赊药,我说叫他偷偷拿些回来,他又怕你的旧主子责罚,我这还不是没法子才来求你。”

就算丁姨娘那般能闹,在小圆面前的礼数一样都不敢少,自家的这个妾怎就这样不懂规矩,采梅心里有了气,把正房那边一指:“咱们家是娘当家呢,你自找她要去。”梅行首又哎哟了一声:“姐姐,我不过一个妾,哪里有资格在老夫人面前说话,你是正房夫人,自然找你要。”采梅被她这一句正房夫人叫得又欢喜起来,就打开陪嫁过来的小箱子,取了百来文给她,梅行首在勾栏院找主顾要钱要惯了的,一眼瞧见箱子里还有一吊钱,飞快伸手捞了出来,笑嘻嘻朝采梅一福身:“多谢姐姐赏钱。”

采梅无可奈何地看着她举着那吊钱,快活地像小狗儿一般穿过天井回房去了,她还未将目光收回,就听见赵婆子在唤她,忙将脸上的伤痕用粉遮了遮,一路小跑赶到上房。赵婆子是瞧见梅行首从窗子前过去才叫采梅来的,一见她就责问:“一个伎人出身的妾,你给她这么多钱作甚么,有陪嫁钱不说拿出来贴补家用,好歹也要花在自家官人身上罢?你倒好,家中柴米油盐统不关心,倒去帮衬一个伎人。”采梅委屈道:“不给官人要责问。”赵老爹跺了跺脚,“男人都是偏宠小的,你在一旁就要劝,还有,大郎的前程你可有帮他谋划,我说你怎么不去替他通路子,原来钱都拿出来给了行首。”

采梅站在下首,想哭又不敢,死命咬着下唇,还是赵婆子为赵老爹那一句“男人都是偏宠小的”闹起来,她才得以脱身,回房狠狠哭了一场,把枕头浸湿了半面。

赵郎中回来见她还在哭,奇道:“不就是打了你几下么,哭到现在?”采梅满脸是泪地摇头,将梅行首要钱,公婆责骂的事讲给他听,赵郎中同赵老爹一般跺脚道:“蠢人,你给钱不能悄悄儿地给?偏要让爹娘瞧见,活该被骂。”他骂完采梅又念叨:“小梅儿身子又不爽利?我得瞧瞧去。”

采梅眼睁睁 看着他取了几件衣裳往梅行首房里去了,想再哭却连泪都干了,她寻思,全家人话里话外都怪她没替官人谋前程,若自己真在这上头出把力,不就能在家立足了?

第二日一早,她下厨细细做了几道糕点,动身去看小圆,又怕被程幕天瞧见,躲在门口亲眼看到他出了门,这才朝里头去。小圆见她来探望自己,以为她在家立稳了脚跟,倒也有几分欢喜,谁料采梅进房掀起肩上的衣裳,叫一屋子丫头媳妇子都看傻了眼,那肩头青一块紫一块,有一处显然是开了口子还未结疤,红森森看得见肉。

采莲倒吸一口气,“你们成亲才几天,他就这样下死手打你,我先去翻些棒疮药来。”

孙氏上前轻轻替她掩上衣裳,“正妻比不妾,成亲再久也不能随便打呀。”

采梅见大家言语中还是维护她的,就跪下朝小圆哭道:“夫人,念在主仆一场的份上,救我一救罢。”

小圆看她的眼神亦是怜惜,却又有些无奈:“他为着甚么打你?”

采梅吞吞吐吐把拜门时程幕天不许他们进门地话讲了一遍。这回连阿云阿彩都道:“奴婢能得个自由身。别人想都不敢想。你既得了。还巴巴地要回这里来拜门。真不知你们怎样想地。少爷赶你。那是为你好。”

采梅见这番话连小丫头都哄不过去。只好把赵郎中想当药铺管事地念头讲了出来。这话又听得众人俱皱眉。采莲道:“咱们跟着夫人一起进地程家门。你何时见她议论过夫家地生意?你怕被官人打。就不怕夫人被老爷少爷责骂?”

采梅听了此话心中有些愧疚。哭着不敢再提。小圆虽认为她如今下场是自讨地。但却是真怜她被人打——想她做丫头时自己都舍不得弹一指甲。便开口道:“你要我救你。我还真有办法。但俗话说地好。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采梅一听小圆愿帮她。喜出望外。连话都没听明白就连连点头。

小圆继续道:“你若想和离。我倒可以助你脱苦海。但你想谋私。恕我帮不了你。你且回罢。”

采梅甚是稀罕正房夫人地名号。一听说和离。头摇得好似拨浪鼓。小圆见她这副没骨头地模样。再也无话可说。走到里屋唉声叹气起来。采莲跟进来见她这样子。忙问是不是赵郎中把她给气着了。小圆狠狠捶了下桌子。“我气他作甚么。蠢人一个而已。若不是看在采梅地面上。早让二郎赶出铺子了。我是气我自己。怎么养出这样一个笨丫头来。如果今后你们都跟她学。可千万要嫁得远远儿地。别让我见了闹心。”

晚上小圆向程幕天说起这事。程幕天道:“他一个郎中。不想着如何去治病救人。反倒伤起人来。伤人地缘由还是因为惦记着咱们家药铺地管事位子。此人品行不端。不能再留。”小圆也觉得赵郎中贪念太盛。手段又狠毒。地确不能再留。却又心疼采梅:“赵郎中现在好歹还有些顾忌。若以后不在咱们手下讨饭吃。恐怕采梅还要吃苦。”程幕天道:“你劝也劝过。骂也骂过。还能如何。再说男人打媳妇。官老爷都管不了。咱们外人怎么好说?从今往后。你就当没买过这个丫头罢。”

第四十八章 争妻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陈府那边的“线报”频频给小圆传消息,说陈姨娘每每去相熟的娘子家抹牌,不论多晚,薛武师都要立在门口看见她平安下了轿方才去睡,次数多了,二人都生出了感情来。小圆听得这番话,当即就质疑:“从未有人这般待我姨娘,她因此生情倒也正常;但薛武师去本就是保她平安的,等她乃是分内之事,你们哪里就看出他对我姨娘生感情了?”

报信儿的那小厮嘿嘿笑了两声:“夫人,我们都听见薛武师不止一次劝陈姨娘少打牌,保重身子,老文学迷一辈儿的都说,这便是他瞧上咱姨娘了。”

小圆笑骂:“猴精儿,若你说的不实,少不了板子。”

待小厮去外头领赏钱,她暗自思忖,南宋可比不得现代,还由得你紧谈恋爱,日子久了,流言蜚语可就满天飞了。想到此处,她马上吩咐采莲备礼去看陈姨娘:“咱们悄悄儿地去,先冷眼瞧一瞧,若真是那回事,就问问姨娘,将此事早些定下来。”

采莲依言去备礼,将海上来的油膏和珍珠各拿了一匣子,茉莉花取了几罐,又装了几笼子鹧鸪,跟着小圆往陈府而去。

轿子行至陈府大门前,小圆还未下地,就听见外头吵嚷一片,采莲在外小声道:“夫人,门口好多人围着,你还是莫要下来。”小圆将轿帘掀开一角瞧了瞧,门口果然围着一圈人,好些陈家的奴仆也在其中,她忙命人去打听,又吩咐轿子直接抬进二门。

她在二门照壁前看到陈姨娘,拉着她上上下下打量好几遍,见她确是无恙才放下心来,问道:“姨娘,门口怎地围着那些人,薛武师不管管?”陈姨娘脸上一红,“他们就是围着在看薛武师打人呢,沈长春前些日子又想来家里做工,我连大门都没让他进,他就说我是来了新人忘了旧人了,一连几日都在门首吵嚷指桑骂槐,薛武师赶了他好几回不得法,只好挥拳头了。”

“打得好。”小圆一拍桌子,“去告诉薛武师,下手莫要怕重了,文学迷打死打残算我的,这种人,不一次把他打怕,往后还要来闹。”陈姨娘有些黯然:“他这般一闹,怕是闲言碎语早传开了,我妾室出身的人,倒不怕甚么,只是连累薛武师了。”

小圆挨着她坐下,悄悄儿问她有无想过嫁给薛武师,陈姨娘只低头不语,那眉梢眼角却都写着 “愿意”俩字,小圆笑问:“那是咱们去提亲,还是等着他来?”陈姨娘对此自有一番见识,红着脸道:“若他真有担当,明日自会使媒婆来,上赶着的亲事,就算成了也没甚好日子过。”小圆深有同感,想起采梅的下场,同陈姨娘一起唏嘘了一阵。

二人正说着,薛武师在帘子外头回道:“陈姨娘,沈长春已叫我打了一顿,被人抬回去了。”陈姨娘有些吃惊:“抬回去?不能动了?他们若因此去告官,咱们还得早做准备,不如使人拿钱先去衙门打点打点。”

薛武师笑道:“他那是内伤,外头看不出端倪,就算去告也赢不了。”陈姨娘摇头,轻声道:“不管赢不赢,他这一去更要闹得沸沸扬扬,往后我哪里还有脸面出门。”薛武师方才在外头忙着打人,又有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挡着,未看见小圆的轿子进来,他以为此时帘子里只有陈姨娘一个,便道:“你放心,我回头就使媒人来把咱俩的事儿定了,任他再闹也不怕。”

小圆在内抚掌而笑。吓得薛武师丢下一句“我去找媒人来”拔腿就跑。她本还想打趣他几句。没曾想这习武之人遇到情事。竟比寻常人还怕羞。陈姨娘拉了拉小圆地袖子。忧道:“他家高堂俱在。还不知允不允这桩亲事。毕竟我是做过妾地人。”小圆拍了拍她地手。安慰道:“他家也不是甚么高深大户。哪有那样难进。再说他又是死过一位娘子地。”陈姨娘道:“我被沈家闹怕了。未曾告诉薛师傅我有些嫁妆。因此才担心。如今临安嫁女。没有大宗地陪嫁哪里有人肯要。”自家姨娘真地是动了心了。竟患得患失起来。小圆忍着笑。搜寻了些话出来慢慢劝解她。

二人聊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有小丫头来报。说薛家遣媒人来了。小圆笑道:“薛武师真是个急性子。亏得媒人都是大脚。”

因没有让陈姨娘自己出去见媒人地理。她就到厅上听那黄背子念叨了一大篇。再将陈姨娘地草贴交给她。又命人拿上等地封儿来。

上等封儿向来是穿紫背子地顶尖儿媒人才得地。那黄背子捧着赏钱喜出望外。感激之余就向小圆吐露实情:“夫人。那薛家世代习武。家中诸人地品性都没得挑。又爽利又仗义。但家里却不甚富裕。虽也有几亩薄田。但临安寸土寸金。他们家十来口人都挤在一座两进小宅院里。”

临安江南水乡。宅子大都小巧。两进地小宅院地确是小了些。陈姨娘如今可是一人就住着三进院子呢。小圆见这黄背子媒人言语里只字不提陈姨娘现住地这座宅子。对她很是有好感。便叫人给她上茶。道:“我姨娘现住地这宅子。本是我们借给她地。既然他家地方小。少不得再借她几年。却又怕薛家有想法。”

媒人都是走万家门地。一听就明白她地意思。“我晓得。如今把手伸到女家陪嫁里去。还打亲戚家主意地人多着呢。虽薛家不是那样地人。但我还是替夫人先防着。夫人尽管放心。薛家那头该如何讲。我心里有数了。”

送走媒人,小圆寻到在帘子后偷听的陈姨娘,问道:“姨娘,可嫌我太小人之心了?”陈姨娘摇头笑道:“你要是不提防些,我倒要说你不像我闺女了,世间人心百种,薛师傅人再好,咱们也料不全他家其他的人。”

第四十九章 闺女嫁娘

且说沈长春,真叫人抬着去了衙门,先是状告薛武师夺妻,官老爷问他要定帖,要婚书,他通拿不出来,就改告陈姨娘同薛武师有奸情,被他识破就动手打人。官老爷惊堂木一拍:“自咱们大宋南迁,助寡妇再嫁就被称为‘义举’;别人两情相悦,你去捣的甚么乱?且你浑身上下并无一处有伤,难不成是诓本官的?来人,拖下去三十大板。”

小圆听到沈长春告状不成反被官老爷打板子的回报,向陈姨娘笑道:“这也是个蠢的,要妇人守节的朱(朱熹)氏言论,到现在还是‘伪学’呢。”陈姨娘手握薛武师的草贴,靠在椅背上心满意足,“他大字不识一 个的粗人,哪里晓得甚么‘伪学’。”小圆道:“那助人再嫁是‘义举’他也不晓得?幸亏姨娘没有嫁他这样一个糊涂人。”

陈姨娘想着自己即将嫁人,往后见闺女更是不便,就留她宿了一晚,第二日天刚放亮,程幕天就敲开了陈家大门,说是海上新来了几株珊瑚,送来给陈姨娘顽,哪有人大清早特特地送大盆的珊瑚来的,陈姨娘望着他笑了又笑,冲房内喊道:“四娘,二郎接你归家来了。”

小圆红着脸辞了陈姨娘,坐上轿子还在抱怨:“才一个晚上,又是我亲娘,你这样早就跑来接我,不怕人笑话?”程幕天奇道:“我是来给陈姨娘送珊瑚的,谁叫你跟在我身后出来了?”小圆闻言又羞又急,欲挥拳打,偏他却在轿外,好容易挨到家,正想施手,程幕天附在她耳边道:“昨晚你不在,我哪里睡得着。”她一腔羞恼顿化作蜜意,收了拳头钻进他怀里。

两口子温存了一阵,程幕天恋恋不舍地出门去码头,小圆则去给陈姨娘备嫁妆。两个铺子各六成的股份,昨日已是商议好,留作压箱底,除了薛武师,不叫他人知晓;陈姨娘现住的宅子,对外称是程家所借,待成完亲还是回那里去住;金银首饰等物陈姨娘自个儿已有准备,小圆就拿自己的私房钱替她另置了个小庄。

因薛武师年岁不小,家中父母不想久拖,下过定聘礼便就近挑了个吉日来迎娶。小圆为给陈姨娘撑门面,成亲那日请了好几位临安 府有头有面的夫人来充作女家亲眷,热热闹闹把陈姨娘送出了门。

陈姨娘到了夫家,因接亲的人都道她家有好亲戚,那些原本低看她的男家亲戚就紧紧闭了嘴。她抬来的嫁妆足有几十担,还有个陪嫁庄子,说起来竟是薛家最有钱的人,陈姨娘手里捏着钱,既不拿乔,出手又大方,几天下来别说公婆喜爱,就是两个嫂子都舍不得叫她下厨房。

陈姨娘本是说好在家侍奉公婆一个月,就同薛武师搬回她的宅子里住的,但自成亲那日起,薛家上下就待她极好,全家人又和睦,下人们也是拿她当正经夫人伺候,她住着住着竟有些不想搬回去。

这天小圆来探望陈姨娘,陈府却是大门紧闭,看门的小厮说陈姨娘还在夫家未归,她大吃一惊,以为薛家为难陈姨娘,忙忙地带了好几个身强力壮的管事,又叫上家里的两个武师,一群人浩浩荡荡直奔薛家。

不料她到了薛家门首,薛武师的两个嫂子竟亲自出来迎接,直说他们家贫,委屈了她姨娘,等到陈姨娘出来,小圆见她脸色极好,人也似胖了些,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那两个嫂子见陈姨娘来了,忙带着下人们走了出去,还顺手掩上了门,好让她们母女讲知心话。小圆见薛武师的两个嫂子极会做人,笑问陈姨娘:“姨娘不会是住着不想走了罢?亏得我见咱家大门紧闭,还以为你出了事,带着十几个打手往这里赶。”陈姨娘道:“我的儿,你是晓得你姨娘的,除了有个亲闺女,连自个儿老子娘是哪个都不晓得,更别提甚么亲眷,如今有了这样一大家子亲人,和和睦睦过日子,姨娘还真是有些舍不得离了他们独自搬回去了。”

小圆拉了她地手问:“那薛武师待你可还好?”陈姨娘红着脸轻轻把头点了点。小圆就道:“姨娘看人比我更准。你说他们好。那便是真地好了。既然如此。一家子都搬过去又如何。这间院子租出去还能得几个钱。”

陈姨娘有些激动地反握住她地手:“真地可行?那可是二郎送与你地宅子。”

小圆拍了拍她地手道:“姨娘。我们亲母女。讲这个就生分了。只是我今日带了那么些人气势汹汹地来。还望姨娘替我多讲几句好话去。”

一家人能同住大宅当然好。但薛家二老都是自尊心极强地人。一个不好反要得罪他们。陈姨娘想了想。带着小圆走到他们面前道:“爹。娘。我这个闺女不懂事。今日带了好些人来。怕是把两位嫂嫂都吓着了。她心里过意不去。就想着借咱们一个大些地宅子住。还望爹娘嫂嫂看在她年纪小。莫要同她计较。”

这话讲得极是妥帖动听。连小圆都暗自佩服。果然薛家二老向她再三谢过后。感激万分地应了下来。

小圆被薛家人热情留下吃过饭方才辞去。临走前薛家嫂子还叮嘱她要常来玩。她到家后大发感慨:“我还道这世上地人都是一个模样呢。原来还是有好地。”采莲端上茶。道:“那也是陈姨娘会做人。”小圆亦很是为自个儿姨娘得意。又趁机把几个丫头教育了一番。叫她们寻婆家也得找个这样地。

人逢喜事精神爽,小圆晚上早早备了酒,同程幕天喝了几盅,又把薛家要搬入陈宅的事讲给他听,道:“虽说那宅子已归在我姨娘名下,但到底是你的心意,若你不愿意薛家人来住,我就让姨娘另买宅子去。”程幕天摆手道:“只要你姨娘过得好,随她叫哪个去住。”

小圆见他如今对陈姨娘比先前好了许多,着实感激他,程幕天则是娘子高兴他便高兴,于是两口子你敬我来我敬你,俱吃醉了才去睡。

他们深醉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起床才发现家中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叫他们左右为难避之不及的大事。

第五十章 洗儿(上)

话说小圆和程幕天两口子昨夜里喝醉了酒,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还未起床就被采莲拍门的声音吵醒:“少爷,夫人,丁姨娘天不亮时就生了个女娃。”

女娃?那先前我挨打,娘子和丁姨娘斗法,咱们为着程福儿子不得良人身份而生气……一切苦都烟消云散了?一切烦恼都迎刃而解了?程幕天提着鞋子忘了往脚上套,还是小圆推了他一把才醒过神来,他三两下把鞋套上,抓起小圆的手道:“走,咱们恭喜丁姨娘去。”小圆拍了他一把,起身穿衣,轻声嗔道:“你这个幸灾乐祸的家伙。”

女人家穿衣慢,采莲在门外久候不得回音,更是着急:“少爷,夫人,老爷发话,要你们洗儿呢。”

里屋的门板甚是隔音,小圆和程幕天只听得“洗儿”二字,两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晓得,所谓洗儿,又称生子不举,或不举子,乃是一些穷人由于生活艰辛或重男轻女,将才生不久的婴孩按到水缸里溺死,又或不忍心,便扔到大街上。

程幕天虽厌恶她们,却也觉得程老爷太过狠心,不管怎说这都是亲骨肉,说杀便杀,说扔就扔?况且他们又不是那养不起孩子的人家。他虽如此想,却不肯说父亲的不是,便对小圆道:“洗儿是穷人家才做的事,采莲定是听错了。”

小圆苦笑道:“你只知穷人家洗儿,却不晓得富贵人家弃起孩子来更厉害呢——那些兄长已大的人家,不想多个兄弟来分家产;那些生了女儿的人家,则不愿多备一份嫁妆。你若不信,我便是活生生的例子,我还在襁褓便被嫡母丢到大街上,要不是我姨娘机灵跟着去把我又抱回来,我早就饿死冻死了。”

程幕天疼惜小圆,连带着对那刚出世的庶出妹妹也多了些怜悯,搂她到怀里道:“就算先前以为那是个弟弟,我也未想过这样狠心的事,你放心,我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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