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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完)-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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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午门,我刚要上轿,只听一声大吼:“丰侍郎!”
  我停住脚步,偏首看去,怎么会是他?
  “丰少初。”秋启明语调轻快,很是亲热。
  我微敛容,拱手行礼:“少侯爷。”
  “唉?少初何须多礼。”他边说着,边伸手而来。
  我便不留痕迹地向后轻退,躲开了他的碰触。抬起头,正攫住他眼中闪过的疑色。
  秋启明再前一步,咄咄逼人地开口:“今日是我寿诞,还请丰侍郎赏脸一聚。”
  我心神一紧,瞟向远处,却见振国侯府华丽的车驾边停着数十顶轿子,探出头的不仅有那日的几名帛修院官员,更有诠政院左相麾下的几位干将,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弹冠相庆了么?杀人后的寻欢,人性的堕落。想到这我浮起假笑,微微倾身:“云卿恭贺少侯爷寿辰,只是……”
  “只是你自视清高,不愿与华族共席?”秋启明霎时变脸,语带威胁,“丰侍郎,本少爷请你是给你面子,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啊!”
  他挥掌见势就要按住我的肩,忽地从身后冒出一只手挡住了秋启明的动作。
  “秋少侯。”红色的衣袍翩然擦过,允之眈了我一眼,漾起微笑,“少初年纪尚幼,若有得罪,还请少侯卖本殿一个面子不同他计较。”本殿二字咬的很重,允之难得露出锋芒。
  秋启明看了看允之,再瞧了瞧我,缓缓地放下手臂:“啧,难道丰侍郎是个姑娘家,就这么碰不得?”语调尖锐,让我不由一震。
  “是啊,当然碰不得。”允之搂住我的腰,笑得暧昧。不能挣扎啊,我僵直身子任由他做戏。他细白的手指划过我的颈侧,最终停留在假喉结上:“本殿舍不得他被别人碰。”
  “喔?”秋启明挑了挑眉,“朝中不少大人是同好啊,可是九殿下该知道,喜好是喜好切不可太过张扬,否则对丰侍郎的前途可不好。”
  桃花目微垂,允之眉梢带笑,极轻极轻地开口:“少侯说的对~”
  “那?”秋启明示意地看向我的腰间。
  “少初。”允之媚眼瞟来,瞳色与沉暗的天幕融为一体,“去吧。”优美的眉似有似无地轻挑,他的唇瓣溢出淡笑。
  什么?!感受着腰间的力道渐渐消失,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就这样把我卖了?!
  “记得早点回来。”他潇洒地转身,带走了我最后一丝希望。
  坐在轿中,感受着身下的颠簸,我如坐针毡。这分明是鸿门宴,听秋启明的口气,明显是已经怀疑我的身份,可允之为何撒手不管呢?坐立不安地敲了敲轿身,轻唤道:“阿律,阿律。”
  “大人。”随轿行走的朱雀掀开布帘一角,抑声低应。
  “这是去哪儿?”这行路方向有些熟悉。
  “云上阁,秋启明在云上阁包了雅楼做寿,我一路上看到不少达官显贵的车驾。”
  凶多吉少!我手脚冰凉,心头惴惴:要是在众人面前露馅,那只有拼死一搏了。
  “若不是大人不懂得收敛笑容,又岂会有今日之祸。”轿外传来低声抱怨,“殿下说了,长痛不如短痛,不如将计就计,就在今夜把所有问题解决掉!”
  他说的倒是豪气万丈,哪里知道我是苦水难倾。
  解决,解决,要能解决当然最好。
  可是,可是,我也要有那个功能啊!
  欲哭无泪……
  今日不能指望有人来救了,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进妓馆。元仲与洛大人今日值夜,哥哥又远在京畿大营练兵,唯一可以倚仗的某人却弃我于不顾。
  本人,韩月下,丰云卿,丰少初,就是一棵小白菜。
  穿过雕梁画栋的大厅,不经意瞥见一抹湖色,那道身影像极了师兄。我停下脚步再看去,却已不见踪影。难道是我眼花?嗯,一定是紧张的眼花了。再叹一声,认命跟上。
  ……
  “怎么?这姑娘,丰侍郎还……看不上?”秋启明搂着花娘,散着衣襟,虚眼向我看来。
  我身侧的艳妓扑扇着眼睫,红唇微翘,仿若有说不尽的委屈:“大人……”
  狠了狠心,轻应:“这姑娘虽美,却不是云卿的心头好。”我虽涉世未深,但也知道男女身型上的差异。特别是在阅人无数的花娘面前更不可大意,因此只有委屈你了。我合上眼,推了推身侧的女子:对不住。
  一声低呜,艳妓掩面而去。
  “少初还真是郎心似铁啊,啧啧。”左边响起调侃,“那绿云可是阁里的上等姑娘,何曾被这般嫌弃?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呐。”
  “唉~”秋启明虚掩双眸,笑得有些坏意,“来妓院不就是图个乐子,少初慢慢挑,云上阁佳丽众多。本少爷就不信,就没少初看的上眼的。”
  也就是说今夜我不干也得干,非要弄出个所以然来。垂在案下的手紧握成拳,面上还堆着假笑:“劳少侯爷操心了。”酒到唇边,我眨了眨眼:若承认自己有龙阳癖,是否就能躲过此劫?微挑眼眸,恰遇秋启明充满算计的眸子,当下我便穿心明白:那样只会弄巧成拙罢了,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郁闷地含住一口酒,任甜辣的滋味在齿间穿梭。
  “大人,姑娘来了。”这一声清亮却又微哑,显得很不自然。
  我偏首看去,一个纤细的龟公就半跪在我身侧。那侧脸被整篇紫红胎记覆着,略粗的眉毛不住颤动好似毛虫。忽地,他偏过头,露齿一笑,惊的我喷酒而出。
  “噗!”我嘴角歪斜,愣愣地看着那人,一丛清酒划入颈侧。师……师……师姐!在心中抱头狂吼:啊!龟公是师姐!师姐是龟公!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抹了抹脸上的酒水和口水,眼中放出危险的光芒:“小的面容奇丑,惊到了大人,还请大人原谅。”
  “……”我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恨不得一把抱住她,却又不得不忍住。
  眼见她转身离去,我几要拽住她的衣角:师姐我不是故意的喷你的,我真的不是故意!
  一人与师姐错身,清丽的容颜在艳光四射的室内显得格外突出。双重惊喜啊,桌下的手掌微微颤开。
  “大人。”她不卑不亢地行礼,引得众人注目。绿云高绾,斜插一枝鎏金点翠步摇。姿容雅致,见者莫不倾倒。不以色骄,却以质傲。
  主座上秋启明摒开左右娇娃,探身问道:“你叫什么?”
  “小女子名唤梨雪。”
  秋启明把玩着手中玉杯,目露探究:“本少爷怎么没见过你?嗯?”
  “……”她闷声不语,蹙眉颔首,最断人肠。
  “嘿嘿。”师姐龟公搓着手,露出两颗黑牙,这容貌毁的还真够彻底。她猥琐地瞟了瞟上座,谄媚道,“梨雪原为官家妇,前些日子相公死了,这被家里大娘卖到咱们云上阁的。”
  “喔~”
  “真真可怜啊。”
  座中众男故作叹息,语调中充满了猥亵之意。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位姐姐,猜测着其中机缘。
  “梨雪。”一声轻笑打破了我的思忖,秋启明目露得色,向我扬了扬下巴,“去伺候那位大人。”
  好啊,真好。我假作正经,心中却早已雀跃。“嗯嗯。”我清了清嗓子,端起酒杯示意她斟酒。如梦姐淡淡含笑,倾身向我靠来。她身上的薄荷香一扫周围的艳气,让我的脑内越发清明。
  “大人。”她臻首倚来,在我耳边轻语,“这房里燃的是艳香。”
  闻言四顾,果不其然,众人面染酡红,目露浊光。怪不得刚才我体内一阵燥热,原来这薰香的缘故。
  “这酒……”看着杯中微漾的香醪,我不禁皱眉低问,“也是?”
  姐姐笑得清然,她将小巧的白瓷酒瓶放下,倚着我目露艳色:“刚才滟儿换过了,这壶是干净的。”
  举杯轻呷,只一口就让我胸口翻江倒海。
  “怎么了?”如梦姐挺直腰肢,帮我挡下主座投来的目光。
  狼吞虎咽地喝下一碗甜汤,这才将胃里的酸涩洗尽。面对姐姐关切的眼神,我艰难地扯动嘴皮:“是白醋。”
  “啊?”
  师姐还是嫉恨了,嫉恨我喷她酒水。就用我最恨的酸醋来报复,在虎视眈眈的酒宴上,我还不敢造次只得认栽,真是太恶毒了!
  一瓶醋喝得我死去活来,活来死去,好像硫酸洗胃似的不人不鬼。身体瘫软倚在如梦姐怀中,眼中含泪,视物朦胧。
  “哟,终于开窍了?”秋启明轻快地笑着。
  我被酸的神志不清,恍恍惚惚点了点头。
  “来人啊。”我迷蒙见看到秋启明挥了挥衣袖,“去给丰侍郎开一间暖房,梨雪啊,你可要好生伺候。”
  “是。”如梦姐乖顺地答应,扶着我慢慢走出充满浪语淫声的雅室。
  “不行了……”我低低开口,捂着嘴不住干呕,“我不行了……”
  在一边引路的师姐挑了挑眉毛,露出几颗黑牙:“嘿嘿,这样不是很好么,师妹你不用演戏,就把中了淫毒的神态表现个彻底。这都是本鸟的功劳了,哈哈哈。”
  我瞪,我死命地瞪。
  转过楼角是一个个独立单间,里面不时传来欢爱之音。我面上一热,连带着耳垂灼烫。
  师姐推开最里面的那间房,装模作样地一揖:“大人,您请慢用!”她变着嗓子叫出一句不伦不类的话,随即将房门带上。
  “啊!”我揉了揉脸颊,长舒一口气,瘫软地趴在木桌上。接过如梦姐递来的茶水,我轻沾了一口,随即敛神道:“不会那么简单。”
  “唉?”
  我站起身,来回踱了两步:“那秋启明城府极深,手段又很是歹毒,不可能就此放过我。”
  “咚、咚、咚。”门上传来轻叩。
  “谁啊?”如梦姐懒懒应道。
  “小的是丰大人身边的行走,特来为我家大人送东西。”
  是朱雀!我猛地开门、拽人、上闩,一气呵成。
  阿律指着如梦姐低笑出声 ,“原来是熟人啊,这下可方便了。”
  “殿下是不是给了你什么锦囊?”我从上到下来回打量,“快拿出来!都火烧眉毛了!”
  “锦囊没有。”阿律摊手摇头,“锦人倒有一个。”他撕下假面,露出与我别无二致的容貌,惊的如梦姐目光频动:“你……你们……”
  我一拍额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怪不得允之说出了午门一定要将朱雀随身带着,其中的蹊跷我怎么没想到呢?李代桃僵,好一个妙招。再不多说,匆匆交换了衣物。我将脸上的假面和喉结取下,恢复了真容。
  如梦姐帮我将满头青丝塞入布帽,上下打量了一番,方才开口:“记得低着头一路快走,不论谁唤你都不要回头。”
  “嗯!”我重重颔首,偏身打开门闩,开门的那瞬突然想到了一点关键。盯着阿律,警告道:“记住,这是做戏,不准占我姐姐的便宜。”
  “哈!”他自恋地摸了摸脸颊,“我还担心被她占便宜呢。”
  身后传来低抽,如梦姐怕是被这个厚脸皮吓到了吧。打开门左右瞧瞧,见廊里无人,这才快速钻出。
  “可怜神鲲第一美男子今夜就要献身于此了,唉!”
  脚下打滑,险些摔倒。我扶了扶布帽,低着头一路疾行。快走到转角处,只见一名郎官搂着艳妓迎面走来,我紧张地加快脚步。未及擦身,只听身侧木门呀地一声,我的右手腕被紧紧抓住,还来不及挣扎就被大力扯入。
  “哟,可是猴急的。”两声讪笑。
  “啪!”木门紧合。
  我心上一慌,头皮猛地发麻。反客为主翻腕缠臂,快速转身手刀毕现。旋身的那刹,本就不牢靠的布帽顺势滑落,一头长发披散而下。
  只两招,我就被牢牢制住。大骇,此人是谁?
  “……”我喘着粗气,胸口起伏,背着身看不到那人相貌。只觉温热贴上,那抹熟悉感我收起了忐忑,“修远。”放松身姿,软软地倚着他。
  无言的搂抱,空气中仿若飘浮着细雨般的音符,我沐浴在极度的温柔中。
  “云卿。”极柔的语调,他仿佛是在优雅地吟喃。
  “嗯。”我舒服地合上眼。
  “这里是我的。”
  “唉?”我猛地回身,当看到那双弯弯生春的凤眸,满肚疑问止在喉间。
  修远伸臂将我勾入怀中,嗓音如潺潺清溪,蜿蜒在我心头:“云上阁是眠州的产业。”
  “是细作?”我抬首轻问。
  他幽幽颔首,清炯炯地看来:“我来云都的路上,正遇梧雨兄。”
  “喔……”我长应一声,随即敛神,“秋启明原是串通了这里的嬷嬷,想要对我下重药的吧。”
  修远眉峰轻蹙,将我紧紧拥住。他身体微僵,撒发出不尽杀气。
  “其实,那嬷嬷也不知是我,所以……”话未说完,只听门外一片喧闹。
  “来!来来!”秋启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大舌头,好像是喝多了,“都……都陪少爷好好……耍啊……耍……”
  声音越来越近,又听一声重踹惊叫声四起。这人借酒装疯,也是针对我的么?
  踢门声一记接着一记,我心跳加速,埋首于修远的胸膛。
  “少侯爷,您醉了!”
  “坠?少爷我……呃……”他响亮地打了个酒嗝,“少爷我没……没没坠!啊哈哈哈,露屁股露屁股!”
  这两声让我如梦方醒,秋启明装疯卖傻、带着众人踹门窥淫,为的是看我真身吧。若瞧到我是女子,那来吃酒的都是人证,我就是想赖也赖不掉。七殿下一党,着实阴毒!
  近了,近了,怎么办?
  惊慌中只觉身体横斜,整个人被轻轻放在了内室的床上。修远放下帷帐快速脱衣,看的我目瞪口呆。他将外袍甩在了地上,又将衣带扔在了桌上。我眨了眨眼明白了他的意图,也手忙脚乱地脱起衣裳。
  时间不等人,我埋头苦干,同腰带较起了劲。姐姐怎么绑了个死结,还是在后面。我皱着眉,向后探手,够不到,真是急人。自顾自地解袍,浑然不觉周围的异动。
  “开……开……开门!”门外响起傻笑,我这才慌忙回神。却见修远瞳若灿阳,灼灼的目光直射而来。
  “嘭!”一下,门闩隐隐作响。
  我被他露骨的神色所震慑,愣在那儿一时无措。
  “嘭!”再一下,可听到木裂声。
  他气息促乱,猛地倾身将我逼倒。
  “修……远……”喃喃出声,扯了扯快要将我勒死的布条,“腰带。”
  一双凤眸水亮水亮还带着朦胧淡雾,优美的唇线微微上扬。
  “嘭!”三!
  “刺啦!”
  几乎同时,门开的瞬间了,我的腰带恰被他震断。
  “这里这里……呃……”透过帷帐看到一人歪歪斜斜地走来,“这里又是谁……啊谁……”
  修远撑臂掩住外侧,两瓣充满热度的唇旋即覆来。不似以往的轻柔克制,这吻如疾风骤雨,瞬间充溢这我的感官。不仅仅是唇上的触碰,温暖的手掌在我的身上游移。
  战栗,被他激放的情感吞噬,好似一叶孤舟,任由海浪涌动。
  “找……找到了!”帷幔被拉开,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
  感觉到唇上的重压缓开,只听修远沙哑地低吼:“滚!”他长臂一挥,强劲的真气将秋启明震出门外。再一震,圆桌将木门抵住。
  我急喘着仰视,从没见过这样的修远。唇上热热的,伸手摸去,好似微肿。身上有丝微凉,颔首看去,我衣襟散乱,大片肌肤外露。低呜一声拢起衣衫,两手掩容不敢与他对视。没脸见人了,没脸见人了。
  热源渐渐贴近,我僵直身体好似一条死鱼:他……他……覆上来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屏住呼吸,心跳如鼓。
  修长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梳理着我的长发,“云卿。”醇美的嗓音贴在我的鬓边轻喃,一声便让我柔软。
  温热的唇触及发,其中的怜惜让我心湖荡漾。
  “云卿。”如丝缎般低稳的声音,轻滑在我的心底。
  他微冷的面颊贴上我的手背:“两情相悦并不是什么丑事。”
  心头一颤,僵直的双手找回柔感。
  “难道你打算一辈子不看我么?”温温的语调浅浅低流,那般的柔,那般的让人不觉叹息。
  “不……”我不禁回应,出声了才发现自己的语音有多虚弱。
  双手被轻轻地拨开,入眼的是他被夜色隐柔的俊美轮廓,以及他耀着象牙白的肌理。这美色迷乱了我的神智,头脑一阵轰热。他浅淡扬唇,笑得极之醉人。黑滑的长发垂落颈侧,细软的发梢微拂在我的脸颊,痒痒的酥麻一直流入心底。
  他眼中的细细思慕渐渐化为炙热情火:“卿卿。”低哑的轻唤似曾相闻。
  在何时何地?我下意识地追忆。
  啊,是在梦里。
  可这不是梦,因为我感受到他的真实,他的隐忍,他的渴望。心头软软的,软的不可思议。这个男人不知何时霸占了我的心底,在我的心湖漾起涟漪。一段悄悄酝酿的感情,已如月光,在眼角眉梢静静栖栖。终是酿成了一瓮,让人思之欲狂的醇醴。
  爱恋之情在胸口发热,我抛开了矜持,挣脱了赧意。伸出双手,轻轻触碰他的身体。
  他惊颤,他低吟,发丝终是交缠在一起。
  “唉!”门外一声高吼,“怎么关上了?”
  肌肤渐渐加温,我听不真切,有些意乱情迷,眼中只映着他熠熠生辉的曜瞳。
  “啪!”一记重响,将我从沉醉中惊醒。
  “嘿嘿!劈飞拦路虎!”是师姐的声音,她进来了?!
  修远低斥一声,撑起双臂,俯身轻吻我的眼睑。如丝细雨般,密密。
  “卿卿?”师姐的声音很是轻缓,像是在试探着什么,“卿卿?”
  脚步近了,我手足无措很是慌乱。修远轻轻叹息,拿起衣袍将我细细裹紧。束胸的布条还在,勒得我有些难以呼吸。
  “卿卿?”透过帷幔,只见师姐跳步而来,她刚要触及床幔,只见修远抓住帘缝不让她掀起。
  “师姐……”我躲在修远身后,哑哑出声。
  “卿卿你怎么了?”她有些急躁地扯动帘布,“受伤了?!”
  “没没。”我急急应声,看着快要撕裂的帷幔,额角浮起冷汗。
  “小鸟!”师兄你真是春雨突至,解救了我这棵快要枯死的禾苗。
  “放开。”师兄低喝道,“不要胡闹。”
  “梧雨兄,外面怎么了?”修远突然出声,惊的师姐向后几跳。
  “咿?咿?”师姐出声低叫,“卿卿和夜景阑,这、这、这……这就是捉奸在床?!”
  大窘,强作不闻师姐的念叨,我侧耳倾听,妓馆果然安静了许多。
  “呵呵。”师兄的笑声如细阳淡照,很轻暖,“呀,夜兄现在才发现异样么,真的是好令人意外啊。”忘了补充,还笑得依旧坏心。
  修远似已习惯他的调侃,不恼不怒,表情淡然。他挡在我身前,姿态闲雅地穿起衣袍。我正欲穿衣,却正对他眼底煽情的残色。脸上骤烫,偏身背对他整理起衣襟。
  “星陨东天,月掩轩辕。”幔外响起师兄低低的吟诵,“如雨西流,如瓮如斗。”
  说的是流星?!我穿戴整齐,套上长靴便向窗边跑去。
  啪地一下推开窗扇,只见深渊色的天幕里,流星如水墨大师信手晕染在宣纸上的线条,如草叶上垂下的清露,一瞬间,便坠向不可知的所在……
  不!不是不可知!我撑手探身,任由夜风拂动身后的长发。星陨处,如萤火点燃了草丛,天边燃着熊熊大火。暗红色的火舌叫嚣着冲天而去,好似卷烧着流星为景的画轴。
  如此热烈,如此蓬勃,为夜点亮了不尽的希望。
  火蔓处,是青国的王宫,怪不得这云上阁已人去楼空。
  是谁操纵着这祝融,又是谁隐密在夜色中?
  钦天监啊,钦天监。我不禁惊叹,允之你是先谋后动,果然是高手。而你烧的可是那处,可是华族的脉搏?
  腰间被轻柔环住,我靠在修远温暖坚毅的胸膛上,极缓极慢地牵起一抹笑。
  红炉焙酒宜早寒,鸳帐共话夜语喃。
  寒光垂静自一色,飞星东曳灯火阑。
  这一夜,
  星陨,天变。

  两重心字 一剪相思

  星陨夜之鱼水之欢
  云上阁里莺歌燕舞、香粉缭绕,最北边的三等雅间外,一个纤细瘦小的人影蹲在门边正侧耳倾听。
  “咿?”小人儿抱着一个玉酒壶,细白嫰耳紧贴门上。怎么会这样?她秀气的眉头紧紧锁住,紫色的胎记随着面颊的鼓起而显出几分生动。
  半晌,她站起身,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四下无人不禁一阵雀跃。她兴奋地伸出食指,暗运内息将蒙窗的棉布戳开一个小洞,黑亮活泼的大眼眨视屋内。透过纱质屏风,她隐隐看到床帷里交叠激浪的身影。
  “官人,好官人,饶了奴吧……”下面的女子轻泣告饶。
  “贱人!看你那副荡样!”身上那男子动作很是激烈。
  “呜……”女子喉间发出类似于低咽的声响。
  “唉?”偷窥的那人抱紧酒壶,面色越发的迷茫。她撇唇颔首,再次蹲下:不是鱼水之欢么?怎么没有鱼也没有水,更没有欢呢?
  她垂首敛神,美目中闪过一丝恼意。难道是小鹤子骗了她?果然啊,上次她问柳寻鹤妓院有何好玩之处。那家伙就闪烁其辞,被问的不耐烦了才丢下四个字“鱼水之欢”。
  欢?欢?这样叫欢?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魔音缭绕的雅房,杏眼流火,鼓起腮帮。
  忽地,她舒开双眉,恍然大悟般地拍头。
  原来是这样!“鱼水之欢”,只有置于其上的鱼才能吃到好饵,才能感受水中之乐啊!怪不得只有上面那人一脸兴奋,下面的女子痛不欲生。鱼水之欢也是要讲求位置问题,嘿嘿,若不是她溜班来“学习”,岂不是要错漏这么一段重要的“知识”?还好,还好啊。
  她庆幸地扶了扶胸口,兀自偷笑。
  “什么东西这么有趣?”
  小鸟猛地一惊,身体僵直却不敢回首,因为她已感受到那个存在感十足的人就在身后。
  丰梧雨盯着眼前一动不动的师妹,琥珀色的淡眸耀出笑意。他俯下身,贴着纤细的娇躯探向窗上小洞。
  “师……兄……”小鸟吞咽一口,哑哑开口,“其实……”话出一半,再难继续。
  丰潋滟心急如焚,面如土灰,只觉一个小人在心中发癫打滚:啊!怎么会被师兄发现!怎么办?怎么办!
  丰梧雨眉梢微挑,带笑直身。垂眸就见体前佳人削肩垮下,细嫩的耳垂红得滴血。
  他心头一阵微痒,兴奋的握起双拳。按捺下心中滋蔓的邪念,丰梧雨这才微哑开口:“小鸟,长大了。”
  意味深长而又暗带隐忍的语调滑入某人的耳际,却被曲解为这般……
  唉?师兄没有责怪她?丰潋滟如被解穴,如释重负地抬首一笑:“是啊,是啊,小鸟是大人了。”
  美艳的双眸轻轻一耽便让他心驰神荡,在丰潋滟看不到的袖里,他手上的青筋明显暴起。
  这小人儿终于对男女之事动了心思,真恨不得就此将她拆骨入腹。他忍啊忍,终于忍到今天了。
  “师兄,咱们还是快点离开吧,被发现了可不太好。”
  丰梧雨看着她左右飘动的美眸,过了好久放才平复血管里激流的热血。
  “嗯,是啊。”他笑得无害,任由小鸟拽着前行。
  瞧着她如细柳裁成的腰肢,丰梧雨心头有说不出的火热。十七年前,当他看着师傅怀中好似面团的婴孩,只觉有趣。而后的岁月,他将她护在怀里,教她读书识字、鞭法武功。说是师兄妹,其实更像师徒、父女,亦或是青梅竹马。后来他才发觉,原来自己是这么恶劣,竟将她当成面人,沾着情水就捏成了自己喜爱的模样。
  在丰梧雨的心中只有一个师妹,那便是丰云卿。
  而她……
  冬阳般轻暖的眸子细成了弯弯月,丰梧雨不留痕迹地舔了舔唇角,露出骇人的占有欲。
  而她,是他早就定下的妻啊。
  十七年都熬过来了,更何况着须臾片刻?丰梧雨隐下心间欲火,微垂淡眸。这丫头还是根木头,这样怎能吃的尽兴?他要等到这棵妖娆情花发出芽、抽出叶,一点一点蜿蜒到他的脚下,迫不及待地缠上他的身,娇俏无比地凑近他的唇。
  而他,只要张口就能将她吃下。
  “啊~切!”某人皱了皱鼻子,打了个响喷:可恶!是谁在说她的坏话?
  ……
  “还没找到?”秋启明虚起阴鹜的眼,瞥向身侧。
  “是。”贴身小厮垂目避视,低声说道,“小的看着那龟公扶着丰侍郎转过了楼角就不见了。”
  打死也不能说他是被上菜的侍女挑逗的心神恍惚,才跟丢了那个貌丑龟公。否则凭他家主子的残虐做派,他这条小命怕是难保。
  秋启明虎口一收,玉杯霎时迸裂。助荆一仗宁侯立下大功,引起各方注意。其实他们大可以将九殿下诱于麾下,共助彻然登基。怎奈小七打小嫉恨这个弟弟,只肯赶尽杀绝。而秋家的赌本可全压在他这个精明狡诈的表弟身上,就算是难以赞同此举,他也不得不为彻然完成心愿,今日必须弄清丰云卿的身份。
  想到这,秋启明面上重新扬起轻浮的笑,伸长双臂将左右艳姝揽于怀中:“来!喝!喝!今夜不醉不归!”
  继续作乐,却是笑里藏刀……
  满脸通红的秋启明靠在小厮身上,满面傻笑,脚下打晃,眼中却闪着精光。他假作醉态,呼朋引伴。
  过了楼角,有六间房。
  他眼珠一扫,便有了计较。
  “来!来来!”秋启明卷起舌头,声音扭曲的可以,“都……都陪少爷好好……耍啊……耍……”
  “少侯爷,您醉了!”左右赔笑。
  “丫丫个呸!”秋启明一张嘴,带着浓重酒气的吐沫喷洒在侍从的脸上,“谁……谁……他娘说……说本少爷……爷醉了?”。
  “没,没。”小官们点头哈腰,赔笑哄道。
  “嗯,嗯。”秋启明脸颊酡红,回身一脚踹开了第一间房门。
  他眼中精光闪过,嘴角夸张地咧开:“看看,里……里面……是谁?”
  “啊!”
  “少侯爷?”
  帐内赤条男女遮被大叫。
  搜房,一间,两间,直到这第三间……
  “滚!”
  帐内男子沉声一吼,一记掌风就将秋启明挥出暖房。
  “哎唷!”周围随行被压个正着。
  在左右的搀扶下,秋启明打着晃站起。虽然只瞧到了一眼,但也能确定房中人并非他的目标。只是,这江湖人太不知好歹,竟然将他一掌扇出。等他收拾完姓丰的那小子或丫头,就来教训教训这个不长眼的莽夫。
  “哼!”秋启明怒瞪一眼,脸上旋即堆起迷蒙傻笑,“还有……谁……谁……呵呵,呵呵呵!”
  继续,继续,继续捉“奸”。
  “近了,近了。”
  最里间的暖房里,朱雀披头散发地跳上床。看着平静如水的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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