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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宫女-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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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众的才华,还要有起码的品德和操守。而要当上这内廷六局的最高女官,除了具备这两种素质以外,还有一点也很重要,那就是,要有顾全大局的气度和胸襟!”顿了顿,她又叹道:“所以,这也是本尚宫当初让你成为这尚服局局正的原因吶。现在,你懂本尚宫的意思吗?”
“是,小的谨记尚宫大人的教诲。”
“嗯,据说司饰房的陈内人,是你以前教出来呢?”
“回尚宫大人,是。”
“是个不错的人。”卫尚宫刮了刮盖碗上的浮沫,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早晨,几大司房的女官们再次早早地聚集在一起。
“现在,本尚宫要宣布一件事儿!”
卫尚宫一走进殿厅,目光严肃地扫视众人一眼,宣布道:“以前本尚宫就告诉过你们,你们四大司房中,谁拿出的主意最有新意,那么接任下一任尚服局的局正就是那个人。后来,司衣房的江司衣和司饰房的陈司饰,两个人在为太子册封典礼的器物上都拿出了不错的想法。当时,本尚宫不好决定,便改了主意说待成品出来之后再做定夺…”
话音未落,整个大殿开始交头接耳起来。看这情形,卫尚宫的这番话是大有苗头啊,难道今天就要决定选出是谁了吗?就在大家都很紧张地时候,果然,卫尚宫又说了一句:“现在,本尚宫又改变了主意,经过昨夜和你们局正大人的一致商议决定,尚服局的最高女官,还是由司饰房的陈司饰来接任吧!”
什么?!
殿厅开始沸腾起来,所有的目光齐齐掉向陈司饰。尤其是江司衣,此时此刻,她右手揪紧着裙上的丝绦,脸上气得阵白阵青。而司饰房的徐可莹呢,更是猛地掉过头,尖利的目光向身旁的罗瓶儿一扫,仿佛要喷出一道毒气来。罗瓶儿脸色煞白,赶紧做错了事般低垂下头。
大概,这么多人里面,真正高兴得快跳起来的,唯有柔止一个人了!此时此刻,她一双黑亮的眼睛望向陈司饰,表情显得既兴奋,又雀跃。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陈司饰却无视众人的目光,端庄而恭敬地走了出来,“尚宫大人、局正大人…”她朝两位女官敛衽一礼,抬头说道:“历来女官胜任需要的是真凭实力,而小的恐怕…没有这个实力胜任。”
殿内又是一片窃窃之声,周局正一愣,轻眯着眼道:“能不能胜任不是你说了算,是通过本尚宫和你们局正大人的一致决定,陈内人,难道,你想违抗大宫女的命令不成?”
“不,小的不敢,只是小的还有句话不得不如实禀告两位大人。”
“什么话?”
陈司饰侧目看了柔止一眼,一字一顿道:“其实,‘华堂生香’的法子并不是小的想出来的…”
※※※※
风停了,雾散了,御道两边的合欢树上,叶子与叶子之间冒出了细细的花骨朵。久违的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俯瞰着大地,天空如瓷器上的青釉般温润纯净,两只飞鸟从卷檐边掠过,叫声清脆,和着飘溢在空气中质朴而淡雅的清香,这一切都无不显示着,这该是一个多么美丽的清晨呐!
柔止一路小跑着,手捂着嘴,环佩叮叮响动,身上的披帛和丝绦像生了风似地一路飞卷飘扬着,司饰女官,司饰女官,她现在真的已经是尚服局的一名正六品司饰女官吗?这真的不是在做梦吗?这,真的能让她相信吗?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如此令人难以置信,一想到方才卫尚宫宣布的结果——姑姑最终成为尚服局的最高女官,而自己接任她的司饰之位,柔止再次抬头仰望天空,整个人都仿佛都漂浮在云端一样:天气,温暖了,高深的宫墙不在压抑了,就连自己最讨厌的榆钱树也变得可爱起来了!此时此刻,她恨不得马上将这消息告诉采薇,告诉明大人,让他们分享自己的激动和快乐,让他们因自己的高兴而高兴。
“薛内人…”
一道熟悉而明朗的男音忽然从身后传来,柔止猛地转过头:“呀,明大人!大人,我正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呢?”
柔止万万想不到,想曹操曹操就到,欢喜不言而喻。然而,明瑟却只是一改素日的温文和善,而是垮着张脸,声音变得冷冷冰冰:“什么好消息?”
柔止愣怔片刻,马上反应过来,她脸一红,摸了摸后脑勺,很是歉疚地说:“额,不,昨、昨天晚上我让大人您担心了吧?对、真是对不起啊…不过,这次真的很感谢大人…”如此说了好一番抱歉的话,然后马上高兴道:“啊,是这样,现在,我已经正式成为司饰房的司饰女官了!享受正六品的俸禄,哇,真没想到吧,一回宫以后我居然会遇见这样的事儿,大人,你说这不算好消息吗…”
她就这样欢欢喜喜地叙述着自己的事儿,分明是想让眼前的男子一起分享她的快乐,然而,明瑟却只是低眉瞄了眼她的右手,神情淡漠地点了点头:“如此看来,我应该恭喜薛内人了。”
仿佛一盆冷水浇到头上,柔止心中的激动和兴奋顿时荡然不存了,她凝视着男子那陌生而冷漠的脸颊,心里有些难受。不过,她还是扯了扯唇角,勉强笑问:“对了,大人,您这是要去哪儿?”
“朝会的时间到了,我正要赶往养心殿。”
“哦,原来是这样,那…我就不打扰大人了,大人请慢走。”
明瑟负手点了点头:“那我告辞了,保重。”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望着明瑟冷冽而走的背影,一种失落的情绪自心里油然而生,柔止迷惑一阵,转身也走了。
然而,就在刚转过头时,忽然,隔着数步之远,背后又传来男子那冷冰冰的声音:“虽然我知道我说的都是废话,但我还是想说一次,薛内人,在你以后想要冲动地去救人也好、救火也好,麻烦你先好好想一想,不是用脑子,而是用你的心去想一想,想想会不会有人因此而担忧!”
柔止喉咙一哽,一股如甘泉般的暖流瞬间注进了自己的心房。她抬头对着天空深吸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依旧缓缓走了。
走到采薇尚食局司药房的时候,又是一道炸雷般的消息让柔止大吃一惊——
“什么?你找薛女史?哪一个薛女史?”一名嬷嬷站在门前拦住她。
“哦,就是你们司饰房的一名女史,她叫薛采薇,我常常来找她的…”柔止礼貌地解释道。
“好大的胆子!薛贵人的名讳也是你一个小小内人可以叫的?”
薛贵人?!薛贵人?!
柔止耳边嗡地一响,以为自己听错了,“嬷嬷,你能不能说清楚一点?什么薛贵人?采薇她不过是一名内人,怎么会是贵人呢?嬷嬷您是不是弄错了?”
“哼,尚食局司药房的女史薛内人昨夜被圣尊有幸所见,圣尊一高兴将她封为薛贵人,怎么,你是有意见?还是想来攀贵人的交情啊?”
柔止傻了!双足像被钉子钉在地上动弹不动,采薇?贵人?贵人?采薇?这反反复复的几个字眼仿佛晴天霹雳,让她简直难以相信都是真的!过了好久,她才甩了甩头,急切求道:“嬷嬷,既然是这样,那请问贵人现在在哪儿?她是不是还在司药房?你能不能带我进去见她一面?求求你了,嬷嬷,我真的不是来攀交情的,我是她以前最好最好的朋友,你告诉她,我叫薛柔止,我真的想要见见她啊嬷嬷!”
嬷嬷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也怕得罪她,便道:“那好,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去帮你通传一声。”
柔止道了声谢,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贵人?采薇一夜之间成了贵人?她成了贵人?无论怎么去想,这都是一个让人无法接受的事实啊!如此心高气傲的女子,面对这样的‘荣宠’,现在的她,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很快地,那名嬷嬷下了台阶走了过来,“你真的就是薛柔止?”
柔止急切点头。
“那好。”嬷嬷将一样东西塞进柔止手里,态度冰冷傲慢地说:“贵人叫我将这样东西交给你,并嘱咐说她不想见你,叫你以后也不要去找她了。”
第40章 贵人
采薇不见她?!
柔止整个人又是一惊,一夜之间,她成了尚服局的司饰女官,多么惊喜而高兴的事,可是一夜之间,她最好的朋友成为了皇帝册封的贵人,并说以后不要去见她,是的,她说…不想见她。
“嬷嬷…”,她颤动着双唇,分明还想问些什么,然而嬷嬷已经撩开帘子,转身走了进去。
柔止愣怔地看着那晃晃荡荡的撒花毡帘,眼前一晕,手撑着旁边的古槐树,双腿无力地瘫软下来——
采薇啊采薇,皇宫这么大,你现在不见我,难道我们一辈子都不会碰面了吗?
风将树叶摇落下来,柔止长叹了口气,站起身,双足木然而呆滞地踩过叶子走了出去。一路之上,手里捏着的是嬷嬷方才塞给她的一枚胭脂扣,是谁送的她已经不去留心了,脑海中唯一浮现的是小时候两个人在枇杷树下交谈的画面——
“采薇,你长这么漂亮,没准儿以后皇上会封你个贵人娘娘什么来当呢?”
“呸,你又胡说了,谁说咱们进了宫就得巴望着当娘娘,我才不稀罕呢!深闺燕闲,不过衔昭阳日影之怨,我薛采薇才不要活得这么可怜…”
“嘻嘻,那…你以后想怎么活呢?”
“哎,老实说,咱们虽然只是一名宫女,身份卑贱,在这宫里也没有自由可言,可是这颗人心长在自己肚子里,是别人无法束缚的…”
心是属于自己的,不能违拗,稚气的声音说得那么老练成熟,然而,一语成谶,采薇最终是当上了贵人,与自己分道扬镳。
再也忍不住地,眼眶有些湿润了,柔止缓缓低下头,模糊的视线中,她将手中的胭脂扣轻轻启开——
“渺渺柳含烟,夜夜明月楼,年年寂寥西窗独坐,叹浮云,本是无心,也成苍狗。相思树,流年度,无端又被东风误…”
柔止猛地睁大了眼,里面一张素雅的桃花签上,字迹飘逸连绵,分明这样写着。
光阴如水,世易时移,又是一年春柳绿。
昭德宫里,新封的薛贵人面无表情地凭立在窗门前,窗外暮色四合,远处红纱绢灯的光晕像灰尘一样弥漫在深不见底的宫墙内。她就那么木偶似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头发随意披散在腰后,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上那一轮扁扁的上玄月,带着点美艳和凄怆,她的唇边犹然反射出一丝讥讽的微光。
“娘娘,眼下虽是二月,但你才刚沐了浴,可别着凉了,来,坐这儿,让老奴来伺候你梳洗…”
有人在轻声催促,还是那个老宫婢的声音,她是教习司寝的老宫女,眼角里虽含着笑,但布满褶子的老脸却给人一种无比厌憎的感觉。薛采薇懒懒瞥了她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地对着铜镜缓缓坐了下来。
“娘娘,你看,这是司宝房新送来的簪花和钗环,这是司饰房刚送来的玫瑰胭脂,啊,对了,娘娘你只要往颊上抹一点,哟,整个气色都跟以前不一样了呢…”
嬷嬷的笑容丝毫感染不了采薇的情绪,此时此刻,她呆呆地看着铜镜中的那个少女,胃里被脸上所抹的珊瑚红胭脂弄得一阵一阵的恶心,她扬眉,勾了勾唇,铜镜中的少女亦是对她冷冷一笑,那笑容之嘲讽冰冷,仿佛汇聚了万年的冰霜。
是啊,病也装了,痛也装了,各种不上台面的小手段也使出来了,然后,这天终归要面临的,她逃不掉的,她知道。
“娘娘,这么个大喜的晚上,你可得在万岁爷面前多笑一点…”
嬷嬷还在絮絮叨叨地说,采薇眉毛都不动一下,月光穿窗而来,铜镜的镜面反射出一道幽幽的黄光,采薇懒懒捡起妆台上的一副手镯,拿在眼前比了比,呵,据说这玉镯价值不菲,冰种飘兰花的,以前,她是多喜欢这样的玉镯子呢,可是,现在她有机会戴上了,却感觉自己的手腕套上了一幅沉重的枷锁和镣铐…
都是因为他们!
采薇猛地放下镯子,眼睛死死地盯着铜镜,现在,她全明白过来了,一个最好的朋友,一个最爱慕的男子,他们共同蕴良了一个苦果让自己吞。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自己就不会遇见皇帝,不会遇见皇帝,她就不会像一只落网的蝴蝶,被死死钉在这不见天日的标盒里!
“大人,请留步。奴婢、奴婢有些话想问问大人…”
上元节那夜,在确定了柔止已经平安回宫后,明瑟将她送回尚食局,在分手之际,她紧紧捏着手中的胭脂扣,鼓足勇气,心里咚咚地向他袒露自己的心事。
“薛内人想问什么话?”
“奴婢…”
犹豫再三,她终于勇敢地抬起头,将一连串的疑惑说出来了,包括他为什么要在这胭脂扣里面塞个小纸签,为什么要帮她调入尚食局,为什么要带她出宫玩…
然而,真相是难以置信的,同时也让她感到一种难以忍受的痛苦和羞辱。明瑟倒是很风度地划清了和她的界限,一字不漏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和经过。可是柔止呢?分明从一开始,她就蛮着自己,什么都蛮着自己,呵呵,她当然清楚自己对那个男子的感情,更清楚有可能那个男子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搅得她六神无主,可是,她还是那样做了!就像一个观看舞台丑角表演的观众,她就那么高高在上地看着自己如何滑稽、如何表演,最后还自以为是地丢几个铜板给自己,以示崇高的善心…
薛柔止啊薛柔止,你真是太小瞧我了,难道你以为那个人对你有意,我就会对你心生嫉妒和怨憎吗?你以为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就是善意的谎言吗?难道,你以为我没有心、没有尊严了吗?
采薇闭着眼,对着铜镜长长吁了口气,当沐了浴、更了衣,最后,她才像一只羔羊被宦官抬进了甘泉宫…
※※※※
“衣料库的火…是你唆使人放的吧?”
永和宫的寝殿内,万贵妃懒洋洋躺在红木摇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把洒金牡丹小团扇,扇坠的流苏斜斜搭在她雪白的胳膊上,声音不缓不慢,旁边的徐可莹吓得赶紧跪了下来:“娘娘,您、您何以这样说,奴婢就是一千个、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啊!”
“你不敢!”
手中的小团扇扑地向徐可莹脸上一掷,万贵妃从躺椅上猛地坐了起来,怒瞪着凤目,指着徐可莹骂道:“你明知道江司衣是本宫的人,呵,你倒好,你却一把火去烧司衣房的衣料库,反而让那个姓陈的坐上了局正之位,你这不争气的蠢货,你肚子的那点弯弯绕绕,别以为本宫什么不知道?!”
徐可莹暗暗咬了咬下唇,原先,她是觉得只要干掉司衣房的江司衣,再让这个万贵妃协助自己登上局正之位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了,然而,万万没想到,罗瓶儿一失手,居然将整个库房烧起来了,还趁机便宜了那个贱人。现在,万贵妃一阵数落,她心里憋得要死,却又不敢发作,只得忍气吞声道:“娘娘,真的不是奴婢,请您放心,奴婢定会想法子,争取夺回局正之位的…”
虽是不入流的下三滥之辈,但有时候身边还真缺不了这样的人,而且说心里话,她还真希望当上局正的是这个徐可莹而不是江司衣,于是,万贵妃揉了揉太阳穴,叹道:“你起来吧,你是知道的,我与皇后一向不幕,眼看着她养的那个儿子又要登上太子之位,哎,这烦的,将来还知道这宫里有没有我的立锥之地呢?对了,最近宫里又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一个小妖精,将咱们万岁爷迷惑得团团转,前儿些日子,本宫还听说这妖精生了场病是不是?”
“回娘娘,奴婢也有所耳闻。”
“这小妖精,还真是了得,一会儿病,一会儿又好了,人还没到昭德宫多久,倒先懂得欲擒故纵的伎俩了。呵,还不知道今晚会给咱们万岁爷灌什么**汤呢…等着瞧吧,这后宫,又有好戏看咯…”
一句话未了,果然,一名值守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慌慌张张的,舌头长了疔是怎么的,有话好好说!”
“娘娘,万岁爷突然抱恙,昏、昏迷过去了…现在、现在甘泉宫围着一大堆太医,正忙得一团乱呢!”
“什么?!”万贵妃陡然站了起来。
甘泉宫的殿里殿外,果然乌压压站了一群人,作为尚服局的司饰女官,柔止也站在殿外随时听候差遣。皇帝闭着眼,昏昏迷迷躺在在龙床上不省人事,几名太医正围在床边为他诊脉针灸,采薇跪在那儿,一身雪白的夹纱丝罗裹住了她妙曼的玉体,她低垂下头,不关己事地看着地毡上的宝蓝花图纹,烛火幽幽清清,朦胧的光线打在她清冷如画的眉目上,说不出的美丽动人。
“狐狸精!你到底使了什么妖法魅术将皇帝害成这样,快说,说不出来本宫要你好看!”
怒气匆匆的万贵妃一到了甘泉宫,脚还未站定,迎面就是一个漏风巴掌朝采薇扇去,力道之狠,采薇身子一歪,一丝隐隐的鲜血逸出了嘴角。柔止远远站在寝殿之外,揪紧着手中的袖帕,担心极了。
采薇重又跪直了身子,袖口缓缓拭了拭唇角,眼皮动也不动一下,一副随你怎么处置的样子。万贵妃气得更胜,“好你个小妖精!看你个轻狂样儿!你是哑了还是怎么做?快说!你到底使了什么邪魅之术,把皇上害成这个样子?”说着,又要扬手一个耳刮子。
“妹妹你稍安勿躁吧,太医正在诊脉呢,现在有这功夫骂人,还不如多担心担心陛下的龙体安慰吧?”
端庄稳重的皇后皱了皱眉,斜目瞟了万贵妃一眼。万贵妃眯缝着眼,冷哼一声,最终将注意力转移到几名太医上:“太医,陛下现在到底怎么情况?严不严重?怎么好端端的说昏迷就昏迷?”
“回娘娘,臣等观陛下面色晄白,脉气鼓动于外,轻按可得,重按则减,应该只是受邪气所损,导致元气虚弱…”
“邪气?”听到这两个字,万贵妃猛地转过身,又将狠厉的目光投向采薇,“小妖精,你到底给陛下使了什么蛊,快说!”见她依旧垂目不答,万贵妃怒不可遏,咬牙切齿道:“不说是不是,来人,还不将这小妖精给本宫拖出去,给我乱棍打死!”
柔止面色煞白,猛地抬起头。与此同时,一道虚弱的男音从龙床颤巍巍传了出来:“住…住手…咳…”
“皇上!”“陛下!”
皇帝忽然睁开了眼,皇后和万贵妃齐齐围拢上去,柔止一颗心咚地放下。最后,又听皇帝有气无力道:“此事和薛…贵人…无…关,你们若要…若要处死她…先…先处死朕好了…”
皇后和万贵妃同时怔了,两人面面相觑。
柔止也是大吃一惊,还有什么能比得上皇帝这短短几句话的分量,如此说来,当今陛下是对采薇宠爱得无以复加了。而且,此话一出,看样子采薇多半安全了。
柔止点了点头,她就这么放心地想着,忽然,一股怪异的味道隐隐从寝殿里飘了出来,她皱了皱眉,正在分辨这是什么味儿,却又听皇后不忘问道:“太医,你刚才说了那么一堆,皇上到底是得了什么病症?你总要说出个所以然来吧?”
“这…其实,臣等也觉得奇怪…”
万贵妃怒道:“怎么?你们太医院这些太医,平时不是都厉害得很吗?怎么连陛下昏厥的原因都分辨不出来?”
“娘娘恕罪,臣等也是从未遇见…”
柔止站在一旁,皱了皱眉,越闻越觉得殿里的味道甚是暧昧奇怪,她细细思忖一会儿,终于恍然大悟:
“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奴婢斗胆说一句,其实,太医们查不出陛下病因是情有可原的。”
众人齐齐掉转过头,见是一名女官跪了下来。皇后一愣,随即温和问道:“你是尚服局新接任的司饰女官吧?难道,你知道陛下昏阙的原因?”
第41章 丹药
“回娘娘,奴婢心中是有些疑惑,只不过…”
虽说女官可以对皇帝后妃私生活大胆进言,但考虑到皇帝的面子,柔止还是觉得有些难为情。她有些顾虑地看了看周围其他人,皇后立即会意,便吩咐道:“薛贵人留下,你们都先退下吧,妹妹,你也告退吧。”说着,转脸看向万贵妃。万贵妃斜睨皇后一眼,冷笑道:“卖什么关子?难道有什么听不得的不成?呵,陛下才刚临幸了这新封的贵人就莫名昏阙,嫔妾作为后宫副主,难道连过问的资格都没有…”
“好了!”话音未落,皇帝已经撑着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皇后急忙扶住他,他清咳两声,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贵妃你先退下吧,这里有皇后和贵人就好…”
“皇上…”
万贵妃本想还说些什么,奈何皇帝又朝她摆摆手,万贵妃无奈,只得不情不愿地福福身,“那贫妾告退!”转过身时,目光锐利地瞪了柔止一眼,这才甩袖而去。
所有宫人和太医都退下去了,就连一直没吭声的成王刘子毓也勾勾唇角冷笑着走了。暖阁里烛火通明,只剩下皇帝、皇后、柔止、采薇四个人时,皇后这才问道:“好了,薛内人,你现在可以说了,皇上昏阙到底是何原因?为什么你说太医不知道是情有可原的?”
柔止福福身,目光转向皇帝道:“陛下,恕奴婢斗胆,可否让奴婢看看您帐中的小香炉呢?”
皇帝歪头丧气再次烦躁地摆摆手,示意准了。
“谢陛下。”
柔止这才轻轻走近床头,小心翼翼地取过博山小玉炉,揭开上面的盖子,从里面取出一个未烧尽的香饼,拿在鼻端嗅了嗅。而她的这一举动,除了一直冷若冰霜的采薇,都是面露疑惑地瞅她,皇后问道:“薛内人,这香有问题吗?”
柔止将香饼重又放回炉中,拍了拍手,再次恭敬地行了一礼,字斟句酌道:“禀陛下,禀娘娘奴婢想,的确是这香的问题。”
“哦?”
柔止到底是个未经人事的女孩子,脸一红,尽量将语言描述得委婉些:“是的,此香叫做‘鹅梨帐中香’,若是调得好,不仅可以起到刺激男女情0欲作用,还可以增加闺房的乐趣,所以,它还有个名字叫做‘**百媚香。”
此话一出,采薇猛地抬眸看向皇帝,手揪紧着裙角的丝绦,眉头一皱,幽黑的眼睛闪过一丝愤怒冷冽的寒光。
皇帝干咳两声,示意柔止别再解释下去了。然而为了安全起见,柔止还是不得不说道:“可是,如果这香调得不好,不仅起不到作用,反而会伤人的身体。这‘鹅梨帐中香’原是用鹅梨和沉香一起在火上蒸,再配以其他香料调制而成。想来调此香饼的人是个外行,迷迭和降香放得太多,所以,对于身体敏感的人而言,闻多了这味儿不仅不能起到应有的效用,反而会造成昏阙和眩晕的症状。因此,也不怪陛下刚才会昏厥了。”
“原来如此啊!”皇后瞄了眼皇帝和采薇,轻‘哦’了一声,仿佛对此事见怪不怪,又转过身劝诫道:“陛下,恕臣妾多一句嘴,陛下临幸宫中的妃妾们,想要增加闺房之乐也是好的,但是,若以后您要用香,不妨请司饰房的内人专门为你调制,免得稍有不慎,伤了龙体,那可怎么是好?”
皇帝唇角抖两抖,一时脸红耳紫,尴尬得不知怎么下台。当装作不经意地去看旁边的采薇时,采薇冰冷的目光豁然一触,他又赶紧拘泥不安地躲闪开,活像偷看姑娘而被人逮住的年轻小伙儿。于是,只得把手往床柱上一锤,气撒在宦官身上:“哼,这帮没用的狗奴才!一点小事都办不好!看朕明天明天不将这帮没用的东西给剁了!”说着,他又故作潇洒地打了个哈,“皇后啊,既然这个…已经查清了朕昏阙的原委,那朕也无什么大碍了,额,天色也不早了,你就领着薛贵人都退下吧,只将太监刘保叫进来伺候就行了…”
“是,那么臣妾告退,陛下你好生歇息吧。”
皇后微笑浅呈地领着柔止等人走了,皇帝这才身子一歪,咚地一下又栽倒了下去——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他贵为九五之尊,今晚却如此丢人现眼,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出去见人呐…
皇帝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忽然,一双龙目直勾勾地望着销金帐顶的云锦花纹,看着看着,他的眼睛开始蠢动着一点迷离的回忆:
许多年以前,康亲王刘简是太祖最不喜欢的一位皇子,处事优柔,生性懦弱,除了只会舞文弄墨外,他挥不了剑,杀不了敌,文韬武略远远不及他的两个弟弟。然而,有一次围场秋狩,他骑在马背上,拉开弓箭,正要对准灌木丛中的一只小羚羊射去时,忽然,那只美丽的小羚羊轻轻转过头,它凝望着他,眨巴着乌溜溜的黑眼珠,可怜而无助地,眼睛里竟然滚出一串长长的泪珠来…
康亲王终究是康亲王,他的心软了,最终收回了箭,放走了那只小鹿。同时,他的这一细微动作,也被瞭望台上太祖皇帝观望得清清楚楚。
“你们说,是仁孝治天下好?还是以武力治天下好?”
“陛下,是以仁孝治天下还是以武力治天下,老臣觉得不能一概而能,臣以为,战乱之时,当以武立治天下,但如今正值万民归心,天下初定,臣觉得以应仁孝而治天下…”
就这样,经过明、万两大朝臣的力排和拥护,一直不被看好的康亲王登上了御座,最终坐拥天下。
现在,皇帝已经是四十来岁的人了,尽管保养得很好,儒雅干净的脸上依旧看不出苍老的皱纹,可是,每当半蘸之际忆起往事,他总觉得自己是真正老了。如山的奏折悄无声息地消蚀掉他大好的青春和年华,虚伪乏味的政治联姻和后宫妃妾让他从来没有享受过真正的爱情和快乐。是了,要不是那个灯火朦胧的上元之夜,要不是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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