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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情,不具名-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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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英挺得让人心慌。无袖的运动衫露出他手臂上因为勤于运动而保持的结实却并不纠结的肌肉,站在他身后看得尤其清楚,他的四肢和胯部,每一个动作都是力度强劲而牢固,身体韧性更加出色。

    他一直没有往下看,更加没有说一句话。无论攀爬过程是顺利还是艰难,他自始至终挣扎着向上。

    他是先锋、是领攀、他带领着这个三人组,他的勇敢和实力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这一组人是否能顺利登上终点。

    领攀者可能是世界上最孤独最专注的人,对他来说整个世界就是眼前这几米见方的岩壁。爬上去或者落下来,于他,只有这两条路;而且全取决于他自己,任何外力根本做不得数。

    钟蕾呆呆站在保护点上,就在这一瞬间忽然感悟到了齐家琛心里的那份孤独。

    他跟她原本就是一种人。

    她的母亲因病早亡,她一直归咎于她父亲钟天阔与郭巧芸的婚外情使她母亲失去了求生的意志力。但那毕竟是她父亲,如此不幸又如此有幸。不幸的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她永远要喊他‘爸爸’;有幸的是,因为他是她的父亲,所以她要做的只是在心里恨恨他罢了。

    齐家琛却要在十几岁的时候就挑起生活的担子,兢兢业业奋斗出来的事业却必须拿来跟神一级的齐氏集团开战。没有人站在他身边,没有人在他身后推一把,所有这一切都要他自己面对。

    攀在岩壁上的那一抹身影,是那样坚强与笃定;可是他的动作越流畅、登得越出色,就愈加让人心疼。

    这一秒,前面所有的自怨自艾与郁卒纠结都消散了,钟蕾第一次觉得自己其实并不像她从前所认识的那样坚定了。

    就算他背信弃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就算他的所为她都不认同,她能做的也仅仅是不认同罢了。她没办法勉强自己,就像她没权力去勉强他,所以她可以跟他踏上截然相反的两条路,两个人越走越远,但她却始终没办法让自己不去在意他、不去思虑他。

    其实,这又有什么关系?

    纵使两个人不能在一起、纵使他跟她完全分歧、纵使各人走各路,这些又有什么紧要?就像在南晞的婚礼上她终于想明白的那个道理,不论是西装笔挺还是灰头土脸,只要他还是他就好;不管他是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她,只要她愿意,就完全可以一直站在他身后,默默望着他,甚至在他偶尔累了、倦了、回头了的时候,给予他恬然一笑。

    你没办法要求别人怎样待你;却可以主宰自己。

    一念至此,心无旁骛,钟蕾长长呼出一口气,终于在他的身后出发。

    东壁的攀爬高度并不高,不到一小时,齐家琛已然登顶。钟蕾排在第二个,当她登顶的时候,阿华大约在十几米之后。山顶上,齐家琛已经等在那里。静静望着她踏上来的位置,眉目深沉,冷静而淡漠。

    钟蕾踏上山顶的那一步,展开眉眼向他微微一笑。

 第58章 作者需要养

    极致礼貌的、无可挑剔的一笑,就像很久之前一样,平静地打招呼、平静地微笑。

    做到这一点实在不易,钟蕾有些庆幸自己终于能够想通。远远望着他,望着他就好。可是齐家琛不知怎么,好像一下被败坏了心情,他望见她的笑,几乎毫不耽搁就拧起了眉头。极度嫌恶一下没有回应,别开脸,望向了远方。

    钟蕾十分无辜,不知所措,山顶上气氛尴尬异常;在石缝中兀自挣扎着生长的杂草也沉默地低了头。好在,这时阿华也登了上来。

    齐家琛说了一句“下山”,扭头自己先往山下走去。阿华气喘吁吁,来不及休息一下,匆匆追上去。

    “琛哥,等我!”

    吃晚饭的时候,交游狭隘的钟律师自然只能坐在阿华身旁;只是她没想到,看起来跟大家都熟的齐家琛竟然坐到了阿华的另一侧。

    隔了一个人的距离,她不用刻意就能在余光里捕捉到他的轮廓。所以说,真的没关系;不是每一份爱恋都必须有结果,没有结果的爱同样也值得珍惜。

    “琛哥,真没想到你能来哎。飞哥给你打电话时,不是说这周没时间么?”阿华侧了头,兴致勃勃边吃边问。

    “他们说你来,我就来了。”

    ‘噗’的一下,阿华嘴里一口白米饭就喷了出去。桌子和嘴都顾不得擦,她呆呆望向齐家琛。后者平静地递来一张餐巾纸,挑着一对英眉,目含风情温柔地看着她。

    阿华的动作明显有些僵硬,目光依旧凝滞在齐家琛的脸上,似乎探究、似乎斟酌,再开口的时候带着哭腔。

    “琛哥,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齐家琛浅浅一笑也不解释,“上次我过生日你寄到我公司来的领带,还有圣诞节你从英国寄回来的明信片,我白收了你这么多东西,下次也要找时间请你单独吃个饭。”

    说着,一碗鲜嫩肥美的、纯散养的土鸡汤,就被齐家琛端到了阿华的面前。

    “你喜欢吃什么菜?我好订餐厅。虽然我不大清楚女人的心思,但是记忆力一向很好。”

    两坨艳丽丽的晕红瞬间浮现在阿华的脸上,这个女人一时懵懂,心理防线全然坍塌。同时坍塌的,还有坐在她身边的那个姑娘。

    钟蕾不知道自己是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能面不改色地留在这饭桌上面而不落荒离席。‘虽然我不大清楚女人的心思,但是记忆力一向很好’,这句话就好像还回响在耳边,他递过来的礼物盒子、连同那支的女款腕表,都还完好地放在她的抽屉里。完好无损,还是他送给她时的样子,她甚至都没舍得戴出来一次过。

    说什么‘只要远远望着他就好了’,‘只要他好她就愿意’,谈何容易!纵然是分离,纵然不能在一起,将这份感情深埋心底也可以、相互祝福也可以,独独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的甜蜜。看着你对另一个女人露出曾经给过我的笑意,听着你对另一个女人说着曾经说给我听的话语,我要有多坚硬的心底才能撑得起?

    “你们慢慢吃,我先回房间。”很不容易捱到饭局过半,钟蕾尽量平稳地从桌边站起,恨不得一步跨出这饭堂。

    然而半路上,却又被人拦了下来。

    张领队也站起来,满目希冀。“钟蕾,我刚才在楼上碰见俩老外,就什么伯茨的那个,英国的那两兄弟,国际上都挺有名的。咱晚上不是要开晚会么,我邀请他俩也来了,顺便跟他们切磋切磋技术问题。你留过美英语好,晚上你可得来。我们这些人都是半桶水,hello、ok还可以,你来给当个翻译,没问题吧?”

    急于逃离,钟蕾本能地就想应一句‘没问题’,好在一时机敏,恍然察觉自己根本不能来,根本就是有大大的问题。

    “我恐怕来不了,”钟蕾不着痕迹地凑到了张波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不是有人在外贸公司工作的么?会好几国外语。”

    张波‘啊’的一声,如大梦初醒,扯开嗓子叫道:“齐总,忘了你的英语那也是大拿啊!”

    齐家琛斜睨过来,慢悠悠应了一句,“法德俄意没问题,英语真用得不多。”

    “得嘞”,张波一摊手,“钟小姐,晚上还得靠您了。”

    深山老林里没什么娱乐项目,一群志同道合的岩友聚在一处不搞点活动真心对不起这aqi超优的山野空气、对不起这朴素的二层小楼。于是,篝火晚会开始了。

    二十几个人在山脚下找到一处平坦地方,升起两堆火。所有人员自发分组,一伙称为技术流,围着一堆火讨论攀岩技巧以及器材know…how,当然其中就包括领队张波还有他邀请到的那两个攀岩运动的国际友人,以及硬着头皮作为翻译出席的钟蕾。另一伙称为意识流,围着另一堆火侃大山、烤兔肉,时而还有人表演歌曲、时而莫名其妙地哄堂大笑。

    起先钟蕾觉得幸好,齐家琛同阿华都坐在那意识流的火堆旁;可是过不多久,她发现了一个致命的弊端——这两堆火虽然隔得远,可她的位置刚好正对着齐家琛,两个人面对面。

    只要一抬头,毫无例外就能看到他。钟蕾侧了身子,打算由始至终扭着脸朝向那两名roberts,可问题出在她的听力实在不错,随便听听就完全掌握对方两个人都在说些什么,根本不用集中注意力紧紧盯着这两个老外的脸。

    任何人、任何器官你不能让它闲着;闲着就要出事。于是,她边听外语,边就不小心在余光里看到:齐家琛切下一块兔子肉、非常绅士地举到阿华面前、阿华心急被烫了一下、他从身后立即掏出一瓶矿泉水、她没有吃而是用手撕下一块肉回送到了他的嘴边、他垂眸一笑张开了嘴……

    钟蕾险些被一口气憋死在这里,眼眶瞬间就酸了。出于对宝贵生命的珍惜,她觉得真不能在这里呆下去。这两个据说征服过珠穆朗玛的著名国际攀岩选手,谁爱给他们翻译谁来翻译,她要回房间休息!

    “他们还真是会玩儿,学猪八戒背媳妇么?”张领队一句话,技术流的这批人都朝意识流那边望了过去。

    不知何时,那边的人早站了起来,围在一处,不时就有一个背着女士的人从里面跑出来,一直围着火堆跑上三圈,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呼呼喝喝好一阵,似乎又决出了什么输赢,然后换成另外一个人背着一位女士跑出来又转三圈。

    这些人七嘴八舌、吵吵嚷嚷、乱成一团,听了半晌也听不出他们到底在赌什么东道。

    技术流这边的人都被那股子热闹劲吸引过去,片刻之间,这一边火堆只剩下钟蕾和那两位国际友人。

    两位roberts面呈诧异,问那些围成一团的人是在做些什么。

    钟蕾却无心回答,她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齐家琛有没有参加他们那个什么游戏?如果等下他输了或者赢了,他会背着谁也跑上三圈?

    心下酸痛齐发,明知不该关心却忍不住投去目光。

    二十几个人围在一处,天色又黑,篝火的照明效果当然不容乐观,她真看不清楚他站在哪个位置

    上。两位roberts的兴致还很高,兀自喋喋不休。钟蕾的好听力全不见了踪影,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自顾自伸长了脖子,那些人干嘛都挤在一处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你到底要偷窥我到什么时候?”

    她正着急,身边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跟着一个身影就从身后毫无征兆、却相当自然地坐在了她身边。钟蕾一惊,转头看到了一张英俊的脸。齐家琛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嘴角似笑非笑,目光如炬精亮而锋锐,明明无情却又似含情,如三月桃花竞绽芬芳。

    她的脸腾的一下红个剔透。

    第二天早起,钟蕾便觉状态不佳。她用了大半个夜来纠结自己为什么只听他说了一句就落荒而逃。所谓知己知彼,就算在法庭上面也要先听完对方律师手里拿的是什么牌才能逐一反驳回去。

    可是在齐家琛面前,她到底是连听他说完话的勇气也没有。

    那样一句话,又似*又似鄙夷。她当然希望是前者,然而对于一个根本不知道留情面给别人为

    何物的人来说,你要有多强大的自我感觉良好能力才能确信他只是在挑逗自己?

    跟了他七年的副总他能眼不眨地踩下去,钟蕾至今记得当初齐家琛摊上走私案被拘留时姚远面带焦急跑前跑后的画面。为他服务了三年多的秘书,他也能心不跳地利用下去,根本不去考虑别人会受牵连到何种地步。对于这样一个无情到近乎绝情的男人,你要用多厚的脸皮才能相信他是喜欢自己才会来责难你?

    却还是不甘心,心底有小小希冀;冒着他原本就是要来让她难堪的危险,钟蕾还是整理一新,踏上了随队前往九华峰西壁的征程。

 第59章 人情也要搭

    从到岩壁需要步行一段距离。阿华十分珍惜同齐家琛深度接触的机会,故而自始至终走在他身边,美色当前新认识的朋友当然可以忽略不计,钟蕾又落了单。

    好在昨晚认识的那两位国际友人roberts填补了极度稀缺同伴的空白。

    一路闲谈,原来这两位roberts却并不是兄弟;只因二人结组已有近十年,跑遍大半个地球各处挑战攀岩极限的关系,所以很多人误会他们是亲兄弟。

    他们显然观察到钟蕾一个人在这队伍里显得颇为孤单,便问她为何没有找一个固定的伙伴;要知道很多线路需要结组,只有长期而固定的搭档才真正能信任彼此、把生命交到对方手里。

    钟蕾说我不像你们这般职业,我只是一个业余爱好者,工作之余培养兴趣锻炼身体。

    一般女孩很少会喜欢这种极限运动,roberts之一指了指自己饱经沧桑的脸,大量的极限户外运动使人面相提前衰老五岁不止,很多女孩子舍不得自己的脸。

    三个人相视而笑,气氛轻松愉快。不知话题被谁扯开,竟然其中一位roberts的表弟也是哈佛法学院校友,而且巧好与钟蕾求学时间重叠。

    roberts一听来了兴致,那时你们校友里有一位也是来自中国的女孩名叫lynn,你可认得?他问钟蕾。

    钟蕾愣住半晌,尴尬异常;roberts见状如梦初醒,嘿,你就是那个lynn?对不对?我表弟sam你可有印象?他说自己对一个中国女孩堕入情网,却始终没能成功约会她。那个lynn就是你对不对?

    钟蕾料不到竟有此般际遇,脸上一红,实话实说,对于那种旨在‘play&fun’的单独约会她一直持有保守态度,很有可能就要直奔到床上这样的高效率她到现在都接受不了。为解尴尬只好左右言它,sam最近可好?在哪里定居?就职何处?

    roberts宛如挖到宝藏,自此滔滔不绝;从sam工作谈到他的感情状况,交往几个女友最后仍旧没有找到结婚人选。这热心表兄不知是否对当红娘颇有意向,追问钟蕾是否已有恋人。

    钟蕾顿了一下,看到几步开外兴致盎然同阿华聊在一处的那个男人的背影,黯然伤神。

    roberts打个响指,如果把这消息告诉sam他会不会飞到中国来?他问他的搭档。

    钟蕾觉得这话题实在令人苦恼,一时间正想如何不着痕迹谈点别的什么,忽然肩上背着的攀岩用的绳索一紧,她整个人就被拽到了路边上。心下一惊,抬头看到阿华一张焦急而激动的脸。

    “anchor你带没有?”

    “没啊,”钟蕾茫茫然,“不是说领攀带么?我的放在旅馆了。”

    “完了完了!”阿华急得似要哭出来,“我跟琛哥说不用他背,我装我的来。可是明明好像都装进包里了,怎么就不见了?没有anchor我们组怎么办!”

    很明显,一组人都没带anchor除非他们三个都下定决心要把命撂在这里,否则就得有人回旅馆去取。钟蕾转头,看到齐家琛也正停下来,等在前方不远处,一脸冰冷冷。两位roberts倒是早已走远,钟蕾拍了拍阿华的胳膊,“我回去拿,你们俩先去。”

    临了,她还是怯了。明明独处好机会,但是在齐家琛那样冰冻的表情之下,她还是怯了。

    阿华自然百般推辞,最后直到钟蕾自顾自回身朝旅馆走了,她还在同齐家琛唠唠叨叨。

    “怎么好意思,应该我回去取的。”

    “确实你该不好意思,搞不好破坏了一宗跨国热恋。”齐家琛似笑非笑。

    “真的哦,罪过罪过……”

    “齐家琛!”钟蕾本没走多远,又是凝神注意着身后的动静,这两个人的话无一不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她一下回头,终于横眉怒目。“你究竟什么意思?”

    阿华正自绽放的夸张的笑就这样僵在了脸上。

    这真心是个玩笑;一起出来玩,大家随便开开谁的玩笑正常无比。实际上曾经有个岩友拿她屁股太大说事,怨她爬在上面整个屁股就遮住了下面人的天。结果是她抡着atc把那位不知死活的小伙儿从东山追杀到西山。

    这真心是个玩笑!

    阿华有些不知所措,看看钟蕾又回头看看齐家琛,两个人脸上都是针锋不让的深高莫测,谁都不先摆明立场。

    “别啊,”她嘻嘻哈哈打圆场,“认真你就输了。”

    钟蕾也觉讪讪,她借题发挥了,她知道。因为昨晚那一句‘为嘛偷窥我’而衍生出来的各种不安情绪,全都借着这个微不足道的引子释放出来。

    只可惜骑虎难下,话已喊出口,可要怎么收得回?她的脸上青白掺半,想放松却只是放松不下来。

    “我们认识。”正逢此时,齐家琛这样对阿华说了一句,眼睛却由始至终盯在钟蕾脸上,目光冷暖不可辨。

    “前……前女友?”阿华十分震惊,看这两人阴阳怪气的模样,实在想都没想就问出了口。惊讶之下顾不得礼貌,只觉这两人实在都是隐藏的高手。毕竟跟齐家琛更熟,她这句话也就是转向齐家琛来问。

    “也许……还算不上。”他残忍地微笑。

    世上更利的刀比不上这一句锋利。钟蕾觉得自己真是败了,一败涂地。他不喜欢她没关系,他不知道她喜欢他没关系,就算一辈子见不到他也没关系,最残忍的情人不是永远不会爱上你,而是就连你对他的爱意,他都不允许、都要硬生生扼杀你。

    “我们认识吗?”钟蕾的嘴角勾出坚强弧度,目如寒星,“真是抱歉,我怎么不大记得你。”一口气说完,她扭头便走。

    “喂,阿蕾,去哪里?快回来……”

    阿华的声音就响在身后,飞快地弱下去、弱下去,直到听不清楚。钟蕾不知自己是用了多大马力朝旅馆奔去,坐在房间的床上,气喘吁吁。

    直到此时,眼泪才哗的一下全部涌了出来。

    狠命穿透那层泪水,她一件件将自己的行李抛入背袋里。最令人悲哀的,不是他的无情;而是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放不开对他的感觉。

    脑海里飞快旋转的画面,全部是他。

    他第一次打电话给她,是她被开除出君度的那个晚上;一向冷酷的他却独独听出她的落寞,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第一次找她,在那个秋天的傍晚里;在同齐氏缠斗中疲惫不堪的他斜倚在他的车上只淡淡望着她,清冷一袭。他第一次约她,在名为德萨的西餐厅里;他闷下头来孩子一样拼命喝下两杯苦咖啡,只为了打足精神陪她去看那场文艺片……

    钟蕾毫无意识地抹着眼泪,独自走在通往县城的山路上。到最近的搭车地点也有二十多里,她顾不得那么多;就算这些回忆只能留在她的记忆里,拜托谁都不要来破坏它们,他也不可以!她所有的,只是这些回忆,她想拥有的,也唯有这些回忆;就这样卑微的要求,难道都不可以?

    身后传来汽车声,她低垂了脸让出路,闪到一边默默走。只是那车却并不驶过,只慢吞吞跟在她身侧。钟蕾的心猛然跳得厉害,她扭头,在那辆崭新的沃尔沃suv里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脸虽熟悉,笑容却陌生。他撇着嘴笑,人长得轩昂俊逸,那笑容却是格外匪里匪气。

    “都没分手,当然不算‘前’女友。”齐家琛的酒窝又不知死活地冒出来凑热闹,“你这女人怎么这样急脾气,话也不听人说完。”

    她气结。

    没有任何一个时候,她会觉得他那一对酒窝这样刺眼。满当当的,全部是阴谋诡计。

    眼泪毫无预警地再次汹涌而出,钟蕾大力擦脸。

    “齐家琛,很好玩嘛?你觉得这么耍人很有意思是不是?好,我现在告诉你,我跟你分手,现在,我甩你!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前’男友。”

    她继续她的大步走,却止不住眼泪流。却又不同,心里的疼徒然不见,酸酸的,更加是鼻子难受。鼻子难受也是要命,一股闷气憋着,找不到发泄的出口。她真的没见过这样恶劣的人,她为什么一定要喜欢这样恶劣的人、遭受这样恶劣的愚弄?

    她走,他便在后面慢慢跟着。

    也不知跟了多久,当钟蕾的眼泪终于存量不足渐渐收了的时候,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句“快到中午下班时间了。”

    她还在气;她不理。心道这人实在无聊,这荒山野岭,哪里有人会在意几点上班下班。

    他却不急不躁,缓缓又说了一句:“你就这么走在路中间,等下难免挡住别人上下班的路。”

 第60章 才有好文呀

    这一句,钟蕾便再没走得动一步;刚刚歇住的眼泪,再一次决堤而出。

    第二次见他,她记得清楚。

    东郊偏僻的小路,倒霉的出租车司机把她丢在半路。

    那时,慵懒阳光洒在他丝丝汗意的脸颊,他漾出一对深深酒窝,笑言:这条路不通车,不过现在刚好是上班时间。

    她刚刚见识到他对员工的冷酷与漠然,自然语气不善:我有脚绝不会向一个毫无人情味的家伙求助。

    他笑意愈深: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提醒你就这么走在公路中间,等下有人上班开车路过,你会挡别人的道。

    从没见过这样匪意的无赖!

    她知道她记得,却不知道原来他竟然也记得……

    再多、再坚强的伪装瞬间崩塌,第二面,就在她遇上他的最初,他竟然也记得!齐家琛早从车上跳下来,静静站着,就在她身前。他微笑望着她,既从容、又专注。钟蕾撇着嘴,一下扑到了他等待已久的怀里。

    “笨家伙,”他抚着她的短发,缓缓地说:“就算再怎么不赞同我也好,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否定自己的感情。”

    “你还说,是谁说要一个人生活?”钟律师鼻涕眼泪混合一起,但凡她的委托人如果看到她这副尊容多半要后悔外加强烈抗议。

    “我是不想结束一个人的生活,也不愿意受到约束有人管我……可是我这里不让我这么做,”他握着她的手来到自己的胸前,她感受得到那跳动的有力频率,“它对我说,你必须回到她身边,不管她愿不愿意,不管死活都得拉着她和你在一起。”

    回柏塘的路走了七个小时,一路上停停走走旅游一般,兴致好、话也多,竟然比来程多用了将近一倍的时间。到达顺义已经晚上十点,钟蕾看到窗外漆黑的天际,拒绝了齐家琛要先送她回市里的打算。

    “还是先到你家。”

    “你确定?”齐家琛的眼睛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光亮,望着她又重复了一遍,“你确定这么晚了,你要跟我回家?”

    钟蕾无暇细辨,“你开一天车,早点休息。”后一句‘到了东郊我自己搭出租车回宿舍’,因为太理所当然,所以没说。

    齐家琛微微低了头,嘴角似乎是漾出一个很不易察觉的弧度,又似乎是小声说了句什么,不过钟蕾没有听清;那句没有听清的话,直到二人抵达齐家别墅,钟蕾被主人热情地邀请进去先喝杯水,然后这热情的主人说了句‘你到卧室等我’就走进洗澡间之后,钟蕾才从那并不清晰的记忆里找到了答案。

    ‘既然你主动,我当然求之不得。’他好像是这么说的。

    钟蕾站在齐家琛那间别墅宽敞的一楼客厅里惶然无措,一时间觉得保姆吴妈脸上拘谨的微笑都饱含暧昧。

    “夫人前天就去香港买东西了,不在家。”吴妈那布满了鱼尾纹的眼睛流露出狡黠的光芒,自打

    两年前的南晞小姐之后,这还是自家男主人第一次带女孩子回来。吴妈自动注释的这一句,让钟蕾愈加感觉无地自容了。她真心不是来这里睡觉的,根本用不着去卧室等这家的男主人。

    “我就在楼下等他……行吗?”

    吴妈的笑意更深了,眼角扎出两束密密麻麻的鱼尾纹。“不然,钟小姐就在书房等齐先生也成。”

    钟蕾相当感激吴妈的善解人意,一边跟着上二楼进书房。四周一打量才发现,原来跟卧室是连通的!看着吴妈背过身去还兀自抖动得很欢乐的肩膀,钟蕾暗自咬牙切齿。齐家的保姆都腹黑这种程度!这一家子人究竟是怎么凑到一起的呢?!于是当吴妈捂着嘴从书房消失的时候,钟蕾只能在假意欣赏装潢中暗地诅咒齐家琛洗完澡最好找不到干毛巾。

    事实上这倒真是她第一次仔细参观齐家琛的家,因为清楚这整橦房子都是齐家琛自己置办的物业,所以欣赏的时候不禁就带了赞叹。只是看着看着,却渐渐心酸。

    这书房宽绰气派,书橱占了整整一面墙,桌椅家具无不典雅贵重,虽则整齐却委实冰冷单调。这个男人,除了工作可还有什么消遣娱乐的项目?看摆设就知道;无非书籍文件电脑,唯一人性化的装饰用品,便是桌面上摆着的一个相框。

    照片显然已经有些时候,里面是一对年轻的男女,彼此相依偎着站在一个宁静的湖边。似是夏季,万物葱郁,灿烂明亮;可是任哪样都不及这一对男女更加耀眼。男的挺拔高俊,伟岸刚毅,女的小鸟依人,温柔美丽。书上所谓的神仙眷侣也不过相配如此了,除了那男子面目严肃,不知是性情过于冷漠还是当时心情不好,倒有些初见齐家琛时给人留下的感觉。钟蕾不禁莞尔,果真父子。此时又有些同情齐盛尧,似乎有点能够理解他为了争取齐家琛的母亲所策划的那些龌龊手段。不管他权掌齐氏多有地位,像白静娴年轻时的美貌确实少有人能及。

    齐家琛许是继承了一些母亲的柔美,脸庞线条不似其父那般棱角锋利,但不论那照片里的男人再如何严肃拘谨,不可否认他确是俊朗不凡。天知道这样的男人对女人具有多大的吸引力,看样貌便知稳重而有担当,给人无限安全感,要托付一生再值得不过。

    照片上的这一对伴侣,一定曾经有过一段至美、至浪漫的爱恋!

    钟蕾正沉浸幻想,不防身后两只手臂环上了她的腰间;耳后温热的气息骤至,她一惊手上的相框落了下来。齐家琛倒也反应神速,一下接在手中,安安稳稳又放在了桌面上。

    “摔坏了怎么办?我爸妈就这一张合影。”

    他的气息就在耳边,硬朗之中又带出糯糯软软;钟蕾心下一荡,竟来不及仔细思索这句话引申出来的含义,慌乱之中身子也僵了,费心竭力寻找话题来排解暧昧。

    “你父亲真的很帅。”

    齐家琛的头俯下来,凑到她的颈弯,温热的呼吸。“有我帅吗?”

    他的头发湿答答的,更显精神挺立;眉目浓重,深深望她,一时让人分不清自己是在他面前还是在他眼里。钟蕾讷讷不成言,齐家琛却径自将那相框又抬在了手里。

    “是在苏州,那时候我爸爸在y大读书,我妈妈是校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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