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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兵天子-第2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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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生,使他再无丝毫侥幸之心,知道自己今日必然难逃劫数。只在片刻之后,这世间上便将永无石之轩,甚至连尸体骨骸也不可能残留半分。真真正正要魂魄俱丧,灰飞烟灭!

“石郎,石郎!”哀婉呼声伴随着铁门开启的一下巨响而同时传入邪王阴后耳中。碧秀心泪流满面,艰难地从屋内爬出。未等她有任何举动,木无表情的祝玉研反手一指点出。“嗤~”的细碎风声过后,碧秀心瘫痪倒地,再不能移动分寸。

以她本事,原本不至于这样轻易就被阴后制住。可惜她心神大乱,外加有孕在身造成拖累,竟是任由鱼肉,全无反抗之力。这情景看在石之轩眼中,反而只觉得一阵安慰。因为他最担心的,就是祝玉研在杀掉自己之后仍未满足,再去伤害碧秀心与其未出世的孩儿以作泄愤。但现在看来,阴后赫然并无迁怒之意。

人之将死,其心也善。霎时间邪王脑海中有无数影像如走马灯般飞速转动,几十年往事尽皆历历在目。回想起当初自己和祝玉研相识、相恋、情变、反目、决裂的种种经过,猛然醒觉,自己生平,委实辜负佳人良多。得有今日下场,岂非正是咎由自取?一声微不可闻的长叹之后,石之轩心如死灰,闭目待死。

种种变化,说来繁复。可是实质上,从祝玉研发动解体真火再到石之轩认命等死,也不过只有短短的十来秒而已。就在这大局已定,再也无可挽回之际,忽尔间奇变横生。一道瘦削人影从院落围墙之外纵身腾空,直冲上半空之中。其气势之盛,竟似比邪王阴后亦不遑多让。祝玉研遽然失惊,回身相望。匆忙间却见那人约莫四十来岁年纪,貌不惊人,模样十分陌生。阴后厉声喝道:“什么人?”为了提防对方从中作梗,话音未落,早不假思索地提臂击出一记劈空掌。

那不速之客身在半空,并无腾挪闪避余地。眼看就要被掌力击中。却见他忽然屈起中指,作势向外弹出。七八点锐利白芒呼啸飞弹,将满蕴天魔真气的掌力拦途截击而下,攻势既快又准,赫然竟是唐门的【先天无相剑指】之“弹剑”!一剑未过,又来一剑。那不速客以左手紧按右臂,拇指竖立,振腕前捺。一股霸道狂烈的冰寒锐劲轰然暴射,摧枯拉朽,当者披靡。正是“霸剑”!以点破面,冰火相克。锁困石之轩的天魔场当即被被强行打出一个缺口。生命真焰随即不受控制地从缺口处汹涌喷射,情形好似火山爆发,触目惊心之至!可是那毁灭性的力量,由之也全部被宣泄殆尽,再不能伤害任何人。浑身被熏得焦黑的石之轩“啪嗒~”颓然瘫痪在地,一声不吭地晕死过去。他胸膛仍微微起伏,看来侥幸仍拣回半条残命。

二十年生死大仇即将得报,却突然有人跑出来横生枝节,致令功败垂成。阴后心中禁不住惊怒交集。她轻咬银牙,更不理会那不速之客,提腿向石之轩头颅踩下,决意先取仇人性命,再来理会这突如其来的强敌。未想它身形才动,“啪~”的空爆声早震耳而至,柔韧如鞭的“柔剑”快逾闪电,千丝万缕地层层叠叠缠绕而来,快似迅雷不及掩耳,将措手不及的阴后牢牢茧困在内。

“柔剑”虽然厉害,然而单单要以此封锁阴后行动,却还远未足够。祝玉研催运【天魔秘】大法,就要震开剑气囚困。可是真气尚未催动,骤尔先激灵灵地打个寒颤。一股至柔至寒的纯阴气劲从“柔剑”所形成的软索之上传入体内经脉,竟活似对于【天魔秘】大法运行的种种奥秘了若指掌,抢先截住几处关键穴道,令天魔真气完全提不起来。

【天魔秘】行功之奥妙,乃阴癸派最大的秘密。即使祝美仙贵为未来继承宗主之不二人选,限于年岁尚轻,亦未获传授第十七层“解体篇”的修炼心法。而第十八层“解体篇”心法,当今除阴后外世上更无第二人能够知晓。偏偏如此重大秘密,在这名不速客之前,竟就似完全透明的一样。这个铁打般确凿的事实,令祝玉研心中大感震骇莫名,妙目圆睁,实在难以置信。失声道:“你是……”话未讲完,“哑穴”亦遭阴寒真气入侵,登时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那不速客速度快极。出剑救人与锁困阴后的连串动作,完成只在兔起鹘落之间。他双臂往后用力一拉,将阴后整个人也凌空扯起,随即将她软玉温香的胴体横抱在手,头也不回,施展轻功转身就走。只在两三个起落之间,早已消失得影踪全无。与此同时,先前不堪热力催逼而着火燃烧的桂花树火势增大,惊动四邻。“当当当~~”的敲锣之声响起,上百名男女老少纷纷大呼救火,更有些年轻力壮的汉子自告奋勇,率先开始攀爬院落墙壁,要打开大门,方便救人救火。

※※※

那不速之客全力施展轻功,身法速度之快,正似惊鸿挚电,肉眼难以捕捉。尽管在光天化日之下,可是他抱着祝玉研在大兴城的街头屋顶之上纵横驰骋,来往行人虽然众多,却也丝毫不察觉有异,顶多发现有股凉风从头顶吹过而已。不足一盏茶工夫,那不速之客横越过大半座大兴城,进入某处坊市的胡同之内。那胡同内只得一座大门,显见居住在此的这户人家既富又贵,独占了整条胡同的地面。只不过,豪华气派的朱漆大门上,此刻却贴有两道封条,门上牌匾也堆满灰尘,显然多时未曾有人来清理打扫了。假若将牌匾的灰尘擦拭干净,便可清清楚楚地看见四个金字:越国公府。

不错,这里正是杨素的府邸。昔日杨素还在时,此处日日也车水马龙,前来拜访巴结的客人络绎不绝,热闹非凡。只可惜时过境迁,杨素已成明日黄花,那泼天的荣华富贵,尽数如镜花水月,化作春梦一场。朝廷将杨约、杨玄纵、杨玄挺等杨素族人统统关进刑部死牢,只等择日处斩。杨府的财产全部抄查收入国库,府中奴仆姬人则或归入教坊司为官伎,或分往各处发卖,可谓树倒猢狲散(红拂女却是被主持查抄的石之轩送到河南王府,避免了流落风尘)。如今仅余的,不过是一座空空如也的宅子而已。

来到此处,那不速客也随即放缓了脚步。他穿堂过舍,片刻之后,只见正前方出现了一道极精致的月牙拱门。拱门之上,则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却是【松柏深深】。这几个字意态闲逸,神完气足,确实说不出的好看。瞧那模样,就是杨素本人的手书无疑。抬头仰望,又见不足四尺的围墙之内,矗立着大大小小的上百株参天古木。微风吹拂之下,随即有重重松涛柏浪之声入耳而来。

院落门扉虽上了锁,可是如何难得住武林高手?那不速客纵身跃过院墙,但看墙内松柏之旁,分明是个小小荷塘。一条以鹅卵石铺就的小石堤穿过塘中央,尽头处乃是座以不去外皮松木所搭建之小小精舍,环境之清幽脱俗,原本可使人拊掌称绝。可惜久未打理,如今池中锦鲤因无人喂养已经死光,池面上漂浮着残败荷叶与鱼尸,衰败之像,处处也表露无遗。

那不速客举目四顾,眉宇间流露出不胜唏嘘的神色。他迈步推门入屋,但见屋内倒还桌椅俱在。只因为这里的陈设都是以湘竹搭成,虽然精致风雅,却不值钱,故此抄家的士兵也懒得为此多花力气,竟得以保全。也幸好如此,否则的话,他便只好把怀里佳人放在地下了。

举袖轻拂,将堆积的尘埃扫落。同时掌底间却又生出股柔和热力,将冰冷竹椅烤得温热,偏又使劲恰到好处,令干燥易燃的竹皮依旧青翠,连半丝焦黄也无。这不速客细心之余,更加举重若轻,显示出其修为确实超凡入圣。他弯腰把祝玉研放入椅中,小指弹动,束缚阴后胴体的剑气当即化于无形。而侵入其体内经脉,截断天魔真气运行的那几缕冰寒气劲也同时消失。代之而起者,却是一道暖洋洋的气劲。

刹那间,阴后只觉浑身犹如浸于温泉热水当中,说不出的舒服受用。更奇怪的,却是天魔真气对这股外来暖流并无抗拒,反而自动将之吸呐,转为己用。她先前因为动用【天魔秘】大法第十七层“解体篇”去对付邪王,虽然如今修为提升,已不会因此而危及生命,但元气损耗却始终难免。若不闭关休养三五月时光,也难恢复如初。但现在两三个小周天运转下来,那股暖流被完全消化,不但损耗的元气彻底恢复,兼且祝玉研还觉自家修为,竟稍有轻微进步。

要知道,阴后如今已是当世最顶尖的一流高手。能胜过她或与之匹敌者,天下绝不出十人。然而这不速客随意输送过来的一道暖流,竟然就能令她修为增进,那么此人真实本领之高,思之委实可畏可怖。绝世高手又不是大白菜,哪有可能忽然莫名其妙地跳出来一个?再加上那两道冷热真气本身性质截然相反,却竟可同时共存于一人体内。综合以上种种,不速客的身份,已是呼之欲出了。

祝玉研妙目流转,目光定格在他面庞之上,幽幽道:“这是鲁妙子做的人皮面具吧?果然巧夺天工。不过……河南王,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何竟要阻我报仇?”

“嘿,早知道瞒不过你的。却想不到会这样快啊。”那不速客轻声苦笑,随即抬手抓住自己脸上皮肤,用力往下一揪。整张面皮也立刻被他抓下,果然是张栩栩如生的面具。紧接着,他浑身骨骼关节“噼噼啪啪~”地响了半晌,从瘦削的五短身材恢复成高大健壮,肌肉轮廓好似古希腊塑像一样完美的本来姿态。却若非河南王杨昭,又还能是谁?

第560章 昨日我死今重生(一)

超强武者的独有灵觉感应,本就玄奇而不可思议。而阴后之所以能够修成“轮回篇”,臻达至阴癸派创派近千年以来从未有人能够达到的【天魔秘】大法大圆满境界,亦全靠了【无字真经】的帮助。故而在杨昭和祝玉研两者心灵之上,早已产生了某种密不可分,更是秘不可言的关系存在。也正因如此,所以当祝玉研芳踪甫出现于西寄园之外时,小王爷立刻便知道了。

当日在洛阳城中,两人阴差阳错结下一段孽缘。过后小王爷心里自然大有愧疚之情。可是阴后的独特风情,足令天下男儿尽折腰。再加上彼此身份差异而带来的特殊心理感受,杨昭虽然明知不该,可是竟也没法子可以忘记得了在那个奇特晚上的种种销魂滋味。更因此而再进一步,无形之间,其心底深处悄悄滋长起了一种称呼为“关怀”与“责任”的感情。

祝玉研既出现在大兴,其目的当然不言自明。魔门邪王石之轩另一个身份正是大隋内史侍郎裴矩,这件事确实十分秘密。但天下之间,又岂能有永不泄露的秘密?俗话说得好,最了解的人往往并非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阴后与邪王,双方恩怨情仇相互纠缠,长达二十年之久,彼此关系不共戴天。所以石之轩的秘密,其实早在数年之前,就被祝玉研所发现了。

但在那时候,阴后也只修成第十七层“解体篇”而已。凭着“玉石俱焚”这终极禁招,她可以令邪王心存顾忌而不敢过分威逼,勉强算是立足不败之地。但论真实本领,阴后终究仍要逊于邪王甚多。其时祝美仙尚幼,辟守玄、边不负等人又不成器。阴癸派全凭祝玉研才能撑起一片天空,故此当时她根本没有资本,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地抛下所有人与事,不顾一切地去和邪王同归于尽,只能隐忍不发。

时移势易,眼下情况和数年之前相比,已经大不相同。祝美仙不但已经成长得亭亭玉立,兼且还觅得了杨昭这如意郎君,下半生可再无忧。阴癸派后继有人,虽或未可完成统一魔门的理想,但反正数百年来也是这样过了,对于能否在自己这代完成理想,阴后内心深处实已不抱希望。兼且又机缘巧合,得以练成【天魔秘】大法的终极境界,祝玉研无牵无挂,于是决意找上石之轩,将两人间的恩怨纠缠来个彻底了断。

【不死七幻】用以临阵对敌,可谓威力无穷,确实厉害之极。但论其本质,仍只属于一种高明的幻术罢了。而且他的七式幻法其实还未全部创制成功,只完成了“以虚还实”、“以偏概全”、“以身试法”、“以卵击石”、“以逸待劳”五式。还有最后“以有为无”、“以生入灭”两式,目前只有一个模糊概念,却还未能真正全盘想得通透。故此邪王本身修为与前相比,虽有提升,但并未达到量变引起质变的地步。

相反,成就“轮回篇”的阴后则功成圆满,脱胎换骨。在秘不可测的天道之上,她已大大跨进了数步,其修为全面超越邪王。两人一场激斗,最后阴胜邪败,结局乃属理所当然,并没有任何奇迹出现。而此战的全过程,亦早被隐伏在旁的杨昭收于眼底,看个清清楚楚。他修为比邪王阴后都要高明,运功闭锁自身气息不令外泄,两大高手又因激战而无暇分心,所以都没发现小王爷的存在。

激战胜负分出,但生死未定。作为河南王,杨昭仍有用得着内史侍郎裴矩的地方。更何况石之轩碧秀心伉俪情深,邪王若死,随时可能造成两尸三命的惨剧。梵清惠和碧秀心姐妹间感情最好,她若知道了自己师姊因为阴后而丧生,双方势必结下不可开解的死仇。无论因为什么理由,小王爷也不能眼睁睁任由这悲剧发生。可是贸然现身救人,他又心存顾忌。刚刚从杨公宝库里所得到手的人皮面具,便正好在这个场合下用得着了。小王爷还嫌不够保险,于是运使瑜迦秘法收缩筋骨,使自己看上去变得矮小瘦削。为防出手时被看出端倪,他又弃自己本身武功不用,改使唐门【先天无相剑指】。

唐门镇门四器,以“剑器”居首。最高境界的【破体无形剑气】,威能神通惊天动地,单论杀伤力的话,不会比神级绝学逊色多少。不过这门绝学需要吸纳死灵之气才能推动,邪气深重。杨昭并无需要,也不屑于修炼。反而小王爷对于只属【破体无形剑气】基础的【先天无相剑指】,还更有兴趣。

原因无他,只不过杨昭少年时代熟读武侠小说,对于“六脉神剑”这类神奇武艺,曾经十分向往入迷。当今世上并没有什么大理段家,当然也没有“六脉神剑”。然而【先天无相剑指】同是以指代剑,用无形剑气杀敌,和“六脉神剑”倒也有七八成相似。所以昨夜一时兴起,杨昭便随口向杨冰冰询问其中内情。

“剑器”是唐门不传之秘,原本决不可对外人泄露。但现在唐门势力已经烟消云散,杨冰冰也洗尽铅华,甘于平淡嫁作他人妇。但求为小王爷平安诞下儿女,相夫教子安度余生,于愿已足,再没有争雄之心。所以小王爷才刚问起,杨冰冰已经毫不犹豫地把【先天无相剑指】的修炼心法,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

不过,虽说只是修炼【破体无形剑气】的基础,但剑指本身心法也十分深奥,并不易修炼成功。何况时间短促,小王爷亦未有机会将之演练纯熟。凭着本身深厚修为,成功射出剑气已经是极限。至于其中的各种精微变化,那就全然地“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只得其形而无其神。骤出不意吓阻敌人可以,当真以此迎敌交手的话,不出三五招之内,必定要露出马脚。当然,杨昭所求者亦仅仅只是这片刻空隙而已。

至于能够抢先以坤月功的太阴之气截断天魔真气运行,并以此制住祝玉研,其中原因更加简单。当日二人结下合体之缘,杨昭以【无字真经】的“元始篇章”修为帮助祝玉研修成“轮回篇”。过程里两人如水乳交融,【天魔秘】大法的种种奥妙,亦由此向小王爷不设防地完全敞开,再不成秘密。有心算无心之下,小王爷可顺利带走阴后,也就顺理成章了。

此时此刻,杨昭眼见再瞒不过对方了。无可奈何,只好去除伪装,恢复真面目。他收起那张由鲁妙子亲手制造的人皮面具,举目凝望阴后,恳道:“玉研,你……”刚刚说出三个字,祝玉研眉宇间已然泛起愠怒之色,厉声叱道:“住口!玉研这两个字,也是你该叫的么?”虽是呵斥,可是那本若羊脂白玉般的吹弹得破的面颊之上,却悄然闪过了一抹稍纵即逝的晕红。

偷吃了丈母娘,杨昭在祝玉研面前便总觉得有点心虚。听得对方出言呵斥,他连忙改口道:“不是不是。阴后,事实上……”话仍是未完,阴后听他叫得生疏,心里不其然地又是一阵不快,忍不住再打断他道:“什么阴后?那只是江湖上外人的胡乱称呼而已。你我之间,也还要用上这套虚伪玩意么。”

杨昭心思毕竟还是不够细腻,却听不出祝玉研话中所隐含的深意——当然,其实即使是阴后自己,也未必就能察觉得到自己已经失语了。小王爷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心头苦笑,惟有含糊着将这个称呼问题忽略过去。道:“总而言之,你和裴侍郎之间的恩怨,那也是几十年前的往事了。如今早已时过境迁,又何必再耿耿于怀,念念不忘呢?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就这样算了吧?”

祝玉研冷笑道:“算了?可当真说得轻巧。这暂且不论。你既出手救下那恶贼,那么对于石之轩的真正身份,是早就知道了?”

杨昭点点头,道:“不错。那是我在前往洛阳坐镇之前的事了。说起来……还在和阴……和玉……和美仙妹子见面之前。”

“既然如此,为什么之前竟要守口如瓶,半点口风也不露?哼,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个个也靠不住。”祝玉研心下恼怒,恨恨地一跺足。咬牙切齿道:“既然早知道那恶贼身份,那么对于他当初做过什么恶事,你也应该略知一二了。这恶贼忘恩负义,卑鄙无耻,简直猪狗不如。你竟然还出手维护他,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谁是外人谁是自己人,这么简单的事,难道你也不懂分辨么?”

杨昭听到“自己人”三个字,心下莫名其妙地忽然只觉一阵莫名情愫。他摇摇头,驱逐去无谓杂念,凝声道:“裴侍郎当年确实对不起你。不过……经历刚才那一战,他纵使不死,也要身受重伤,甚至可能终身也无法再度振作。这段旧仇总算报过了,也不必真的取他性命啊。何况……碧秀心始终是清惠的师姊,兼且又临盘在即。要是弄出个三尸两命的惨剧来,美仙妹子她也……”

祝玉研心下又是一阵不快。冷冷道:“姓石的恶贼害苦了我一生,纵使百死亦难赎其罪,岂可如此轻易了结?再说,我也从没打算要杀碧秀……”话只说了一半,忽然自行终止,随即柳眉倒竖,改口斥道“哼,即使当真杀了,那又怎么样?梵清惠若敢找美仙的麻烦,我定然放她不过!”

杨昭叹息道:“这不是谁不放过谁的问题。关键是……就算杀了裴侍郎,那又怎么样呢?已经发生的事可以被改变吗?那样你就能快乐吗?世间七苦,其中怨憎会与爱别离两者,最能使人设限自囚。须知道,苦由心生。若不能看破执着,放下仇恨,那么即使杀死裴侍郎,可是心魔依然存在,你仍要被它纠缠不休。这又有什么用?”

“哼,不愧是摩诃叶老秃……老和尚的徒弟,说起大道理来一套接一套的。可是我偏偏不吃这套呢。”祝玉研乃魔门中人,对于杨昭充满佛家口吻的说法,当然嗤之于鼻。她冷道:“按你这种说法,杀不杀石之轩那恶贼都是没分别的,那么我为什何就一定不能杀他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至少这刻我能手刃仇人,就是快乐满足的。”

“那也只是眼前的短暂快乐。反之,数十年夙愿一朝达成,接下来又如何呢?”杨昭眼眸内流露出怜悯之意,缓缓道:“你还有什么追求?还有什么目标?还有什么牵挂支持你继续活下去?难道不会觉得空虚么?不会觉得寂寞么?”

杨昭语气虽缓,可是字字锥心,句句刺骨,正好触动了祝玉研内心深处,那始终不愿想起,更不敢面对的残酷事实。霎时间,哪怕面对任何强敌高手也面不改色的阴后,禁不住面色煞白,如遭铁锤当胸轰击般情不自禁倒退两步,颓然跌坐在身后的竹椅里,半晌默然无语。

祝玉研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柔弱姿态,这情景被小王爷看在眼中,怜惜之情禁不住油然滋生,转瞬间便一发不可收拾。可是彼此关系委实尴尬,让他始终心存顾忌。双手十指握紧又放松,放松再握紧。三番五次想要迈步上前,可是咫尺之近,亦如天涯之遥。要跨出这一步,又当真谈何容易?

祝玉研虽然贵为阴后,然而她毕竟也只是名女子。内心深处,又何尝不渴望能有所依靠,可以被关怀爱护?她和小王爷之间年纪有差距,身份有差异,关系更是尴尬。但无论如何,当初将她从鬼门关里挽救回来,更协助她达成梦寐以求的“轮回篇”境界者,并非别人,正是杨昭。

潜意识间,这位“女婿”在阴后心目中的地位,已经非同一般。此刻见杨昭并不过来安慰自己,尽管此事其实理所当然,可是祝玉研也禁不住由此更生自怜自伤之意。她心情激荡之下,更是难过。忽然之间,一股烦恶郁闷之意从小腹下直冲而上,她下意识地弯腰低头,竟是“哇~”地一声,大呕起来。

第561章 昨日我死今重生(二)

祝玉研虽然弯腰呕吐,可是其实除去些许酸水以外,却也根本呕不出什么来。可是那股烦恶郁闷之意竟似无止无尽,迫使她仍要继续咳声干呕才稍微舒服一点。杨昭看得心中大急,偏偏仍旧不敢贸然跨步上前,超越这条无形的红线。一瞥眼之间,他忽然看见在屋角处的桌子上,居然还放着个紫砂茶壶。小王爷双眼亮了亮,连忙捧起茶壶,转身快步出屋。

屋外的院落之中并没有水井,池子里又漂浮着死鱼尸体,全都用不得。还好昨天晚上刚刚下过大雪,四周松树的枝叶之上,全都堆积了厚厚一层积雪。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工业污染,所以积雪可以直接入口,却用不着担心会肚子痛。《红楼梦》里面,妙玉收藏雪水以煮茶,决非单单只讲风雅而不顾卫生。而是雪水融化后确实口感上佳之故。

杨昭纵身跃上树梢,先取过一团积雪来,把满是灰尘的茶壶内外都擦拭干净。然后在壶里填满白雪,捧在双掌之间。“乾阳功”炽热内家真力催动,迅速将冰雪融化成水,继而“咕嘟咕嘟~”地翻滚沸腾起来。白雪因为落在松叶之间,所以熔化煮开之后,竟也带上了一股幽幽松香。

小王爷再撤去“乾阳”,改催“坤月”,将滚烫开水的温度,降到恰好可以入口那个程度。随即小心翼翼地捧着茶壶,跃下树梢,走进屋中。只见祝玉研已经好不容易停止了呕吐,正勉强扶着茶几轻轻喘息。她玉颜憔悴,花容惨淡,仿佛刚刚经历一场大病。那柔弱无助的模样,竟让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她与那位名震天下的魔门“阴后”联系到一起。

“心痛”的感觉油然滋生。再加上阴后年纪虽然比小王爷大得多,可是【天魔秘】大法可长葆青春,故此若在不知情的外人眼中看来,祝玉研最多也不过只有二十刚出头而已。反正现在也只有两人独处而已,不怕世俗闲话。一股冲动涌上,杨昭再没犹豫,大步上前走到她身边,单腿半跪着将茶壶送到她口边,柔声道:“是刚才打斗时不小心岔了气吧?先喝口茶歇一会儿,好不好?”左手自然而然地环过来,再没任何避忌地圈住了她柔软的腰肢。

祝玉研贵为魔门阴后,威震江湖二十余载。武林中人对其视如洪水猛兽者有之,对其切齿痛恨者亦有之,而企图从阴癸派得到好处而竭力巴结奉承者,更加大不乏其人。即使几名师弟、师妹,对她也是敬畏多过亲近。唯一的例外,就只有亲生女儿祝美仙,可是既然身为人母,便只能竭力给儿女遮风挡雨,又哪能表露出丝毫柔弱姿态?慑于阴癸派宗主的威名,世上几乎每个人都忘记了祝玉研也是女子,同样需要别人关怀呵护的这个事实。甚至连祝玉研自己,也全无例外。

此时此刻,杨昭为她所做的事情虽然简单,可是言行举动之间却流露真情。对自己即不害怕,也不仇视,更不敬畏,只是普普通通,当她是一名平常女子那样去关心照顾。霎时间祝玉研双眼发红,几乎便要落下泪来。她急忙假借喝茶而低下螓首,不让小王爷看见自己失态的模样。

咽下茶水,温暖热流也随之流淌全身。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坚强有力,非但把阴后紧紧抱拥,更不住传来一股令人安心的男子气息。这感觉……自从当年恩师因为自己的不孝而被活活气死之后,已经有足足二十年未曾感受过了呢。她心中一酸,珍珠般晶莹的泪水,终于抑制不住地点点滴下。

杨昭察觉有异,可是仍不明所以。气机感应之下,察觉祝玉研体内真气紊乱,还以为她是因为被自己说中心事,以至于心情过分激动所致。不假思索地,他抬臂探掌按上了祝玉研背心,低声道:“别勉强自己,无论如何,先把身子调养好再说吧。”言语之间,就要催动【无字真经】,帮助她收束归纳体内真气。虽然隔着层衣衫,可是手心甫触及玉背,那股滑腻温软的感觉,登时竟令小王爷自己心神亦为之一荡。

但这股旖旎杂念,也只是一闪即逝罢了。杨昭收敛心神,认真替祝玉研调理。两者气机连接,无形中彼此皆对对方完全敞开身心,达成内视状态。其身体的所有秘密,在双方意识感应间也一览无遗。霎时间,两者也同时遽然剧震,眉宇间浮现出不可思议的惊骇错愕之色。祝玉研惊骇莫名,反手一把将小王爷推开,咬牙道:“你……你竟然……”心中又羞又急,又气又恼,尴尬得直是无地自容。

杨昭心中诧异震动,绝不会比祝玉研差上半分。仓促之际来不及运劲,被推得向后踉跄倒退,立足不定地跌坐在地。好在,相同的震撼并非生平第一次,反而刚刚在半日之前,他就已经感受过了。此刻事情重复发生,小王爷多少也有了点免疫力。故此只在眨眼之间,他已经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脱口道:“玉研,你有喜了?”

气脉相连,彼此体内所产生的任何变化,也难以被隐瞒得下。虽然现在还十分微弱,但在祝玉研腹内,却确确实实已经多出了一个全新的小生命。祝玉研外表打扮虽然向来勾人动心,但实质上她洁身自守,这一生之中,除去石之轩和岳山以外,便再没有和任何男子发生过任何关系。只有大半个月之前在洛阳曼清院内,因为阴差阳错,才和杨昭有了一夕合体之缘,破去了这二十年苦守的贞洁。

若是别人胆敢如此沾污自己身子,阴后早将他一掌拍死了。然而杨昭修为既比祝玉研更高,而且又正是因为他,原本不可能修炼成功的【天魔秘】大法第十八层“轮回篇”才得以顺利圆功。兼且小王爷还是祝美仙付托终生的丈夫,阴后便无论如何也不能杀他。无可奈何之下,祝玉研惟有把这件事埋藏在心底最深处,自欺欺人地权充此事从来没有发生过算了。却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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