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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兵天子-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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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公错说话十分不客气,酒楼中的气氛又因为客人都跑光了,霎时间变得到处充满了火药味。宋智和宋鲁心中不由得都是暗暗叫苦。南海派和宋阀之间的关系,不说势如水火,至少也是好似水里加油,无论如何都调和不到一起的。“南海仙翁”忽然带着人大摇大摆地进了郁林城,虽然不知道其到底意欲何为,但无论如何,职责所在,他们两人都非来察看个究竟不可。本来以为南海派掌门虽然厉害,但合“地剑”与“银龙”之力,也足够抵敌得住了。没想到过来之后才发现,这席上五人(韩盖天未曾入城,依旧留在船上)精华内敛,却又气度不凡,竟全部都是难得一见的高手。酒楼外虽然已经有数十名宋阀的精锐家兵埋伏。但要倚靠他们对付这等高手,显然根本就指望不上。

宋智也当真没有辜负他名字里的这个“智”字。只在顷刻之间,他已经彻底放弃了用武力解决问题的想法,微笑道:“晁大师看来有点误会了。大师是武林前辈,郁林城又是咱们宋家的地方。既然有贵客到来,那么在情在理,宋家自当稍尽地主之谊。呃,不知晁大师这次光临鄙处,究竟有何贵干呢?”

晁公错挥挥手,不耐烦地道:“老夫纵横天下,别说一座小小郁林城,哪怕大兴城的太极宫,照样想来就来,要走便走,哪里有这么多罗嗦的?快滚快滚。假若惹恼了老夫的贵宾,你们万死也难赎罪。”

杨玄感忽然笑了笑,懒洋洋地道:“你们两个,都是宋缺的兄弟吧?好,来得好。既然来到,那么也就不必急着走了。先坐下,都喝上两杯再说。虞姬,斟酒。”

霸王未曾说话,宋智宋鲁两人亦不觉有异。他这么一开声。两人登时双瞳激烈收缩,只觉自身犹如置身于闪电雷池之中,不但头皮发炸,兼且浑身上下也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瞬间之中,已被霸王的滔天气势所彻底震慑而导致心神失守。“地剑”与“银龙”不由自主地依言坐下,目光呆滞,失魂落魄地接过聂二娘微笑着递过来的酒杯,“咕咚~”仰首喝下。眼见这两人如此,杨玄感却并不感到高兴,反而双眉紧蹙,将气势收起,不满地道:“又是两个废物?宋阀中假如都是这种家伙,那么此行可就扫兴得很了。”

霸王收敛气势,宋智宋鲁两人不约而同地打个寒颤,立刻就恢复了清醒。两人下意识对望一眼,彼此眉宇间也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极度震惊的神色。宋智勉强定了定神,沉声问道:“在下宋智,家兄宋缺,这位是在下族弟宋鲁。斗胆请问尊驾高姓大名?”

杨玄感也懒得和这两人多说话,只是径直伸手将之前两人送来的酒坛提起,举掌拍开泥封。先是深深吸了口气,赞声:“好酒。”也不用杯碗,直接以口就坛,仰首大口痛饮起来。晁公错要替新投靠的主子长脸,迫不及待地抢先叫道:“你们两个,当真有眼不识泰山。这位就是越国公的长子,杨玄感杨大公子。”

“杨玄感?!”宋智宋鲁两人听闻这个名字,不禁又是悚然动容。数月前杨素以叛逆大罪而被褫夺所有功名爵禄,大兴朝廷中因之揪起了一场政治大清洗等事情,早已为岭南方面所知。甚至洛阳方面宣布杨素已死的最新消息,也经由宋阀安排在中原的探子,在七日前传到了宋家山城。不过宋阀虽然在表面上向大隋称臣,实质上却向来自行其是,和杨素以及其余三大门阀都没什么交往。所以无论宋智抑或宋鲁,都万万想不到,杨玄感居然会忽然出现在这岭南郁林城之中。

弹指一瞬间,“地剑”与“银龙”下意识地回转头来,相互交换了个眼色。心中自然而然地就认定了,对方必然是在中原立足不住,所以才前来岭南,想要托庇于宋家这棵大树之下。说实在话,宋阀虽然割据了岭南,呈半独立状态。但也不愿意和大兴朝廷的关系闹得太僵。公然庇护朝廷钦犯这种事,关系实在太大,万一泄露了出去而导致朝廷出动大军全力讨伐,那么宋阀势力即使再大,照样也是扛不住的。

第428章 郁河之泮,宋家山城

滋事体大,宋智和宋鲁二人,霎时间实在不敢擅自拿主意。宋鲁迟疑片刻,习惯地先咳嗽两声,随即向杨玄感拱拱手,道:“久闻大公子威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呃~不知道大公子驾临咱们这穷乡僻壤,可是有什么贵干呢?”

杨玄感自顾自饮酒,更不答话。聂二娘微微一笑,柔声道:“你们两个,还不够资格与大公子说话。回去告诉宋缺,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该贪图。现在我家公子来了,麻烦他将那样偷回来的东西准备好,明天一早,我家公子自会上门取回。”

聂二娘这番话说出来,宋智、宋鲁二人登时都是又惊又怒。“银龙”霍然起立,手执拐杖在地面重重一顿,沉声喝道:“这位姑娘,你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家大兄富甲天下,哪里还用得着贪图别人什么物事,又几时偷过你们什么东西?你如此血口喷人,实在欺人太甚!”

聂二娘也不动气,只是依旧微笑,道:“是否血口喷人,你家大兄自然心知肚明,此刻争执亦只徒费口舌,于人于己,均所无益。小女子奉劝两位一句,若不想留下点什么事物的话,最好现在就离开了吧。”

她这几句软语温柔,就仿佛当真是全心全意替对方着想一样。然而当中所蕴涵的深意,却委实暗藏机锋。宋智、宋鲁二人假若听了她的说话立刻转身就走,那么既显得心虚害怕,又在无形中坐实了宋缺“做贼”的罪名。但要不走,那么凭他们两人本事,单单一个晁公错就未必能够对付得了,更何况还有杨玄感?所以当真是左右为难得很了。刹那间,宋鲁眉宇间怒色大盛,死死握住拐杖往地面一顿,开口喝道:“你们……”话音未落,宋智忽然伸手虚拦,阻止自己族兄继续说话。

这位宋阀中有名的智者,瞬间中已经计算出双方实力的对比,知道自己无论如何讨不了好去。不过区区口头上的便宜,让对方讨了去又有何妨?眼前问题的真正关键所在,是在于必须赶紧回去宋家山城,将有强敌找上门来的消息通知大兄(宋缺)。正因为有此考虑,所以尽管宋智心中同样无比愤怒,但最终仍是好不容易将怒意压下,起身拱手道:“阁下的说话,在下定必完完整整地转告家兄。明日一早,咱们在宋家山城恭候大驾。告辞了。”一言既毕,拉起宋鲁直接转身就走。杨玄感却放下酒坛,轻描淡写地向自己新降服的那头铁勒飞鹰吩咐道:“两头大的还算识趣,放了也无所谓。周围那些小苍蝇却实在讨厌。曲傲,去把他们都打发了。”

曲傲闷声不吭,径直起立点了点头。身形随即微微一晃。电光石火之间残影闪掠,这头“铁勒飞鹰”振翅翱翔,飞出酒楼之外,直扑向那群跟随宋智和宋鲁两人而来的宋阀家兵。这群家兵乃是宋家山城中最精锐的防御力量之一,只有宋氏族人的子弟才有资格加入。故此不但个个装备精良,身手更是不俗。假若与朝廷府兵对敌的话,足可以一敌三,甚至敌五都没有问题。只可惜他们此时所面对的,却是当今天下有名的宗师级高手。纵使人多势众,却也根本毫无用处。

曲傲外号“飞鹰”,轻功身法自然不凡。若和河南王杨昭的下属“飞天”司徒雅相比,虽则仍不免在灵动莫测这方面略输一筹,但讲到狠辣迅捷,则飞天却又远远不及他了。此时此刻,他似是完全没有重量般驾驭着真气凌空滑翔,或盘旋扑击,或侧飞斜上,活像一头真正飞鹰般作出各种姿态,令宋氏家兵无法集结成阵。为数足有五十的宋氏家兵纷纷吆喝怒骂,手执长矛利刀望空乱劈乱刺——却哪里伤得到敌人的半根寒毛?曲傲冷声长笑,骤然发出一下满蕴残酷意味的鹰唳之声,随即猛地俯身疾冲向人群当中。双手缓急无定地八方挥洒。铁爪所到之处,裂肌碎骨,无坚不摧。纵使出手方位与姿态各有不同,却同是【鹰变十三式】中的一招“挖心裂胆”。他每次手臂随意屈伸,必定都有一颗热气腾腾的心脏被攥于掌间,百发百中,绝无例外。

到了这个份上,宋鲁与宋智哪怕再怎么隐忍,再怎么以大局为重,却又怎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忠心手下惨遭杀戮?这宋阀的第二及第三号高手不约而同对望一眼,齐声怒喝道:“住手!”各自展动身影飞跃扑出。但见剑光如虹,拐影似山,两人同时催上巅峰功力,向曲傲发动了凌厉夹击。铁勒飞鹰狞声狂笑,将最后一名宋氏家兵的心脏从他胸膛里掏出捏成肉酱,随即闪电转身,催动以【暴风八折】功力,震声大喝,双拳迎空急捣。“当~当~”两下金铁交击之音响起,曲傲竟以一双铁拳,硬生生抵挡住了宋智的利剑与宋鲁的龙头拐。但双方只略略僵持了两个刹那,曲傲双臂已经像是支持不住般由直而弯,开始缓慢而坚决地往后收缩,浑身骨节也不住格格作响,看上竟似是败像毕呈。若在平时,“地剑”与“银龙”定必见好就收,不为己甚。但此际他们满腔愤恨,哪里还肯手下留情?顷刻间两人咬牙切齿地拼命加催真力,要将敌人五脏六腑也彻底震成稀巴烂!眼见再加一分力气,就可以将曲傲毙杀当场。突然间,却只见……

铁勒飞鹰两眼微微眯成一道细缝,慑人凶光随之急绽。他断声霹雳暴喝,【凝真九变】功力如山洪暴发全面释放。宋鲁与宋智蓦然惊觉对方拳中劲力暴增三倍,再也难以抵挡。两人当机立断,强行催谷功力一震一崩,将曲傲无坚不摧的真气略为阻挡了半个弹指的短暂瞬间,然后不假思索地将掌中兵刃向敌人脱手急掷,自己则抽身疾退。如此应变,不可为不正确了。只可惜,说到底他们依旧低估了铁勒飞鹰的能耐。兔起鹘落之间,曲傲身影略晃,快逾闪电地纵身冲前,鹰爪扬起,对准宋鲁与宋智的面门猛地抓出,正是一着“啄目争珠”!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同时失声惨叫,向后踉跄倒退出七丈有余,却是不约而同地伸手按住自己左眼,殷红血丝从指缝间源源渗出。曲傲嘿声冷笑,将手指上的两颗眼睛甩在地下一脚踩爆,喝道:“算你们两个好运气。滚!”

【凝真九变】功力岂是容易抵挡的?此时此刻,宋鲁与宋智不但同时失去了一只眼珠,胸前骨头也是隐隐作痛,显然已被对方刚猛无俦的真气震裂。两人面色惨白如纸,情知彼此间差距委实太大,再不走的话,就当真永远也不用走了。他们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当下握紧拳头恨恨一跺脚,转身大踏步出城而去。顷刻间已然消失于长街尽头。

※※※

只在一夜之间,天气就突然彻底改变了。昨日仍是阳光灿烂,天青气朗,今天却已漫空乌云密布,天愁地惨。原本繁华热闹的郁林城,如今家家户户也紧闭门窗,街道上全无行人踪迹,恍若鬼城。

蓦地,一阵整齐马蹄声迅速由远而近,不疾不徐地进入长街。为首者是一名生得威武雄壮,偏偏又相貌英俊,神采飞扬的年轻贵公子。身后有一十八名骑士分列左右,俱是双目精光闪烁,太阳穴高高鼓起之辈,明显皆可在江湖中名列高手之林。这一行人纵马驰缰,走到长街中最豪华的酒楼门前,七十六只马蹄同时停步,整齐得几乎不可思议。那为首的贵公子举目环顾,映入视线之中者,乃是整整五十具胸前被挖出一个深深血洞,面上五官扭曲,神情痛苦莫名的冰冷尸体。悲怒之意从他双眸内一闪而逝,这贵公子翻身下马,抬头面对酒楼深深吸了口气,扬声道:“奉岭南谯国公之命,有请越国公世子出来相见。”

他连喊了三遍,随即袖手相候。片刻只间,但听马蹄得得,穿着一身全新紫色甲胄的再世霸王,与他的“虞姬”共同着乘坐乌骓宝马,从酒楼之内施施然地走出。空我、曲傲、晁公错三人则步行跟随在后。杨玄感居高临下俯视着眼前这年轻贵公子,冷声轻哼,喝问道:“你是谁?宋缺呢?”

那贵公子微微弯腰,从容道:“在下宋师理,谯国公正是家父。昨日越国公世子请智叔、鲁叔二人转告之话,家父已经知道了。家父醉心刀道,故而长年闭关,足迹少下山城。失礼之处,还请世子原谅。听闻世子有心前来拜会,家父心中亦甚是欣喜。故此如今已在山城中扫榻以待,有劳世子移步了。”

宋缺此时年纪也并不大,不过四十五六上下,但膝下却已有了两子两女。长女宋玉华,和西川大豪,独尊堡堡主解晖之子解文龙,自小订有娃娃亲,只等两人成年后就可完婚。次女宋玉致,只是刚满半岁的小娃娃而已。次子名宋师道,今年十岁。只有这宋师理身为宋缺长子,已经行过了冠礼。他限于年纪问题,武功造诣尚浅,但为人却十分精明干练,从三年前开始便参与处理阀内的重要事务。这次宋缺派出他来迎接杨玄感上山,至少从礼貌方面而言,已经做得十分隆重而无可挑剔了。言语方毕,宋师理向后招了招手,立刻有三名骑士翻身下马,将缰绳送到了空我等三人手上。

宋家山城是宋阀的大本营,内里防守自必无比森严。但对于像南海仙翁和铁勒飞鹰这种级数的高手而言,纵然埋伏再多,终究亦属无用。而眼下宋阀此举,可谓落落大方,摆明了不怕敌人高手众多,尽显“天刀”的胸襟气度。杨玄感双眸内不由得闪过一丝欣赏,却也不多言,只向宋师理淡淡道:“带路吧。”

宋师理弯腰应诺,随即跃上马背,扬臂出鞭,“啪~”地虚甩一记,拨转马头当先领路。众人沿着长街纵马而行,不多时出了郁林城,沿着大路而行。短短半个时辰之后,隆隆水声忽尔入耳而来。勒马驻步,但见眼前豁然开朗,原来已到了郁河。河岸边建设有数十座大货仓,码头上则泊满了大小船舶,河道里千帆竞渡,交通往来不绝。那种繁荣兴盛的气势,教任何人看了,亦会大感壮观。

再举目眺望,只看郁河对岸云烟飘渺,朦朦胧胧之间,有群山巍然耸立。那山腰之间,赫然被开拓出大片平地,其中石垣环绕,构筑成天下驰名的宋家山城之主体。而在主建筑群以外,则是依随山势磊阿而筑,顺山蜿蜒,错落有致的无数亭台楼阁,隔岸看来,就犹如天上宫阙,委实美不胜收。

西楚霸王乃兵法大家,对于什么园林之美,自然并不放在心上,其着眼点只在于军事上的用途与效果。依其所见,这宋家山城三面临水,雄山耸峙,地势形势险峻,大有一夫当关的气概。再与郁林郡的富足相辅相成,兼得水陆交通之利。即使被敌人以十万精兵大举围攻,要想攻陷此城,亦绝非三年两载之间可以成功的事,可称难攻不落。要建造成如此雄城,料想绝非二、三十年便可完成,而是需要经历百载时光,好几代人前赴后继,耗用无数人力物力之后,才有今日如此成就。居住于此城当中,与郁林郡遥相对望,不但君临附近山野平原,更可以此而将自身军事力量辐射至整片岭南地区,进可攻,退可守。由此可见,当初规划兴建此城者,胸中必定大有韬略。

渡船泊岸,众人马便往山上驰去。置身登城山道,每当驰至山崖险要处,似若临虚悬空,下方河水滚流,奇境无穷。山道跑尽,城门大敞,降下吊桥。戴上眼罩遮掩独眼的“地剑”宋智面色阴沉地出来迎接。道:“杨大公子,家兄传言,请大公子到磨刀堂相见。”顿了顿,又道:“当然,大公子假如不放心的话,尽可带上这几位贵客一起前去。”

第429章 得刀忘刀,天道霸道(一)

宋智所的这句话,很明显是在施展激将法了。只不过,即使他不行激将,其实再世霸王亦断然不容许有任何人来干扰自己与“天刀”之间的这场对诀。须知道天下武功,皆殊途同归。凡到达绝顶境界者,无一例外皆能拥有超然的第六感,又称之为“天人合一”。杨玄感虽然至今仍未曾与宋缺见面,但自打进山以来,却已凭着超强武者的精神感应,察觉到有股凌厉锐利得仿佛可以斩破天地,却又偏偏依旧与天地融为一体的强大刀气,将整座山城也牢牢笼罩着。

这股凛冽刀气的存在,甚至就连已经成就大日火龙的河南王杨昭,亦是稍有不及。霸王战意,由此而被激起,至今已到达兴奋欲狂,血脉沸腾的空前强烈地步。他自负一笑,翻身跃下乌骓之背,轻描淡写道:“虞姬,你就暂且在这里稍等。待本霸王拿回雷刀,再要他们摆足仪仗,重新迎接你我。”

聂二娘微微一笑,敛衽恭身,柔身道:“霸王此去,定必旗开得胜,马到功成。妾身便与大师兄、曲族主、还有晁大师一起在此恭候佳音。”

杨玄感仰天长笑,转身迈步,踏入宋家山城大门之内。宋智望着他的背影,独眼内并无仇恨,反而流露出一种犹如看死人般的惋惜目光。这位“地剑”略微顿了顿,随即抢上前去,当先为霸王引路。

宋家山城的外观和内在,会给人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若前者令人想起攻守杀伐,那后者只会使人联想到宁逸和平。城内分布着数百房舍,以十多条井然有序,青石铺成的大道连接起来,最有特色处是依山势层层上升,每登一层,分别以石阶和斜坡通接,方便住民车马上落。道旁遍植树木花草,又引进山上泉水灌成溪流,在园林居所中穿插,形成小桥流水,池塘亭台等无穷美景,空间宽敞舒适,极具江南园林的景致,置身其中,便像在一个山上的大花园内。山城的主要建筑群,结集在最高 第九层,周围约达两里的大坪台上。楼阁峥嵘,建筑典雅,以木石构成,由檐檐至花窗,缕工装饰一丝不苟,营造出一种充满南方文化气息的雄浑气派,更使人感受到宋阀在南方举足轻重的地位。

杨玄感与宋智两人,在亭台楼阁与花木林园之间不停穿插,半晌之后,来到了位于山城尽头磨刀堂入口的院门外。宋智忽然停步,回身冷冷道:“家兄有个习惯,举凡被他瞧得上眼的对手,必会将其名字刻在磨刀堂内的磨刀石上。等到战而胜之以后,再将此名磨平。家兄出道至今三十年,曾经有幸留名刀石者,共有三十六人。而这三十六人无一例外,全部亦已成为家兄的刀下亡魂。而就在昨日,你‘杨玄感’三字,已被家兄刻于石上。杨大公子,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宋智说这番说话,当然不是当真如此好心。事实上,他的一只眼睛间接因杨玄感而失去,心中对之绝对是恨到了入骨。但“地剑”同时也知杨玄感实力深不可测,其修为绝对高过了宋缺以往所斩杀的所有对手。他素来以智计见称,故而此时就以言语布置下陷阱。只要杨玄感开口回答,则无论其态度如何,都必要在心中种下“天刀无敌”的印象。如此一来,当两大高手确实动手之时,霸王心灵上的破绽,便将成为决定此战胜负之关键了。

如此智计,可谓高妙之至。只可惜霸王根本就不屑与之应对,甚至没把宋智的说话有个字放在耳中。他不耐烦地伸臂一拨,将宋智推开,两眼放光,大踏步走入了磨刀堂内。

进门以后,乃是一道横越池塘花圃的曲廊。杨玄感沿廊前行,左转右曲,放眼四方,绿荫遍园,步移景异,意境奇特。那曲廊尽端是座六角石亭,恰为池塘中心点,被石桥连接往环绕庭院一匝的回廊处。石桥宜指另一进口,隐见其中是另一个空间,古树参天,茂密硕壮,生气勃勃。穿过石亭,过桥登廊,通过第二重的院门,眼前便豁然开阔。只见尽端之处,乃是座宏伟五开间的木构建筑。堂前牌匾之上,恰是铁画银钩的“磨刀堂”三个大字。

杨玄感在堂前立定,并不入内。透过敞开的大门举目相看,只见堂内偌大的空间里,有一人正以背相向,屹立于堂心之中。那人体型像标枪般挺直,身披青蓝色垂地长袍,气度雄伟如山,乌黑头发在头顶绕扎成髻,两手负后。未见其五官轮廓,已自有股不可一世,睥睨天下的气概。堂中左右两边墙上,各自安放着七八柄造型各异的宝刀,向门的那端靠墙处,则摆放着一方像石笋般形状,黝黑光润,高及人身的巨石,石上同样刻着三个大字,正是“杨玄感”。

杨玄感虎目睁开,双瞳内仿佛另有一方天地,内中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委实慑人之极。他深深吸一口气,强抑心中沸腾战意,凝声唤道:“天刀,宋缺?”

堂中那人霍然转身。迎面映入视线之中的,乃是张没有半点瑕疵的英俊脸庞。他双眉浓中见清,双眼像宝石般闪亮生辉,显得神采飞扬。虽是名震天下的当今世间刀中 第一高手,但给人的首个印象却并不特别凌厉,反而有着某种学者的儒雅风度。他目光在杨玄感身上扫过,淡淡道:“西楚霸王,项羽?”

两句对答,仅是短短十个字。然而就气势而言,宋缺已是略占了半分上风。这只因从言语之中显示,他能知己知彼,而杨玄感则是只知己而不知彼。刹那之间,再世霸王战意不由得因此小挫而更盛。他仰天大笑三声,沉声道:“雷刀呢?”

“不在此间。”宋缺从容自若,道:“雷刀霸王,本为一体。所以你当能知道,宋某所言并非虚假。”

杨玄感闭上双眼然后又睁开,讶异道:“舍身血锁大法仍然生效。宋缺,你并没有将雷刀解封?”

宋缺抬手抚须,道:“宋某毕生爱刀、学刀、练刀、用刀,胆敢夸口说一句,古往今来芸芸众生,绝对再没有人能够在鉴刀与爱刀之上胜过宋某。所以宋某自然清楚,神兵有灵,非其主而不能用之的道理。雷刀虽好,可惜与宋某无缘,而其刀中命格,更与宋某格格不入。即使勉强以外力镇压,顶多也不过能发挥出它的五成威力而已。于人于兵,非但全无好处,益且还会造成相互牵制拖累之格局。如此,则宋某要此刀何用?既是无用,又何必要将其解封?”

杨玄感冷冷道:“既然无用,你又为什么要大费周折,将雷刀从西北荒蛮之地带回宋家山城?”

“正是为了霸王你啊。”宋缺语气渐趋热烈。他顿了顿,仰首望天,悠然感叹道:“想我宋缺,自五岁开始学刀,三十岁前已能精通天下间各门各派的所有刀法,却都觉得亦不外如是。于是闭关四载,创下【天问九式】,自信包罗万有,足以独步当代。但很可惜,却始终未知是否震古烁今,更遗憾未能与千古两大绝刀一较高下,以作印证。”

杨玄感嘿声道:“古往今来,能称呼为绝世刀法者,无非是我项氏的紫雷七击以及蚩尤的七大限而已。除此之外,余者碌碌,全部都不在话下。虎魄早于十七年前已经落在杨广那废物手里,他个性懦弱,和虎魄先天上就不相匹配,虽然也学过了七大限,却无法将刀法中真正威力发挥,想来你也不屑和这样一名废物交手,对吧?所以,你就将主意打到了本霸王的雷刀头上?”

宋缺微微一笑,道:“霸王虎威,生为人杰,死亦鬼雄。千载以下,谁不钦仰?本来,宋某亦只是想通过雷刀神念交感,领略霸王当年的风采。未想到……”

“未想到张良那老鬼,却告诉你本霸王早在三百年之前。就已经挣脱禁制离开无间地狱,经轮回转世而重返人间了,对不对?”杨玄感双臂交抱当胸,冷笑道:“所以你就把雷刀还有张良那老鬼一起千里迢迢地带回岭南,等待本霸王为了索回自己神兵,而出现在你眼前的一日。”

宋缺悠悠叹了口气,道:“轮回转生,事涉鬼神,非我等凡人所能预料。宋某本来也不知道在自己有生之年,究竟能不能等得到有这么一日。喜幸上天实在待我宋某人不薄。三月之前,雷刀忽然产生异动。不几日之后,大兴城就传来了杨素谋逆的消息。从那时候开始,宋某人就知道轮回转生的再世霸王,必定已经觉醒,而且那个人就是你,杨玄感。”

宋缺顿了顿,目现奇光,凝声道:“霸王再世,雷刀重光,这本来就是天命所注定之事。但我宋缺却偏偏不信天命,更要尝试一下逆天而行。楚霸王,你敢不敢和宋某人订立一个赌约?”

杨玄感放声大笑,断喝道:“普天之下,还没有本霸王不敢做的事。宋缺,你要赌什么,尽管开口吧。”

宋缺冷然道:“你我都是练刀之人,赌的自然是刀了。霸王假如有本事胜过宋某,甚至是杀了宋某,那么雷刀奉还自然不在话下,甚至我宋家所有的财富,都可以一并送上,任凭使用。但霸王若败……”

杨玄感沉声打断他说话,道:“自然奉上一条性命。但这决不可能。不过……财富?嘿,爹虽然已经死在杨昭那小贼手下,但他生前却留下了一座【杨公宝库】,有宝库在手,本霸王绝对不缺金银。宋缺,我要的是你宋家兵马。”

宋缺坚定地摇摇头,斩钉截铁道:“不可能。我宋氏自刘宋时开始扎根岭南,至今已历垂二百余年之久。能有今日这份基业,是前后十几代心血浇注的结果,并非宋某一人之功。所以,除非霸王真正显示出自己拥有可以推倒隋杨政权,再建新皇朝的实力,否则我宋氏绝不会出动一兵一卒。哪怕你将宋家山城上下数千人口全部斩杀,宋某也只有这句话。”

杨玄感沉默片刻,问道:“好。那么,假如本霸王确实显示出了这种实力,那又怎么说?”

宋缺淡淡道:“那么不但我宋氏全族,还有岭南俚僚诸部落合共十万大军,都将唯霸王马首是瞻。”

杨玄感自负地一笑,颔首傲然道:“只要雷刀在手,本霸王自然有办法让你心悦诚服地归顺效力。”

“那么,便先与宋某一战吧。”宋缺背负双手,道:“雷刀既是赌注,那么此刻便不能还你。空手对敌,你绝不是宋某之敌。而世上其他兵器,又难以尽情发挥紫雷七击的真正威力。所以为了稍微弥补这份遗憾,宋某耗费偌大心血,终于在三年前寻找到一件还算勉强不错的替代品。”言语既毕,他忽然反手向后虚抓。但听龙吟声动,一道闪电霹雳从磨刀堂内炸裂急射,随即向大门之外飞出。宋缺右手又是凌空划个小圈,笑道:“就请霸王勉为其难,不弃笑纳。”

杨玄感目光发亮,举臂探出,当即手到擒来。五指甫握此柄奇兵,登时浑身剧震,失声喝道:“好刀!”凝神看时,但见这刀通体金黄,刀身上铭刻有无数古朴花纹,长度约莫四尺有余。刀形狭长,线条流畅优雅。这倒也罢了。更奇的是此刀仿佛天生蕴藏有强大电能,竟与紫雷神功隐隐互生感应。霸王尝试运上半成功力执刀虚劈,只听刀风破空犹如雷响,刀芒耀目恰似闪电,两者居然相得益彰。他伸手抚拭刀刃,问道:“此刀何名?”

宋缺拈须道:“此刀名‘奔雷’,乃是五百年前,江湖奇人雷电老怪以一块来自天外的异石所铸造。向称天下地神兵之首。宋某人几经深入蛮荒,才从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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