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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谢堂前燕-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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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吹得她的声音有些微弱,可谢敏还是捕捉到了她的意思,故作淡定,上前在琴弦上拨了一圈圆满的音符,轻声道:“我去与他说说,他总会卖个人情的。”
谢琬挑了挑眉,转身向前走去,信手在玉盏里抓了些鱼食散了出去,趴在阑干前看锦鲤争相逐食。待到鱼食沉水,锦鲤相继没入水草,她的心有也随着沉了下去。今日是她失信于郭诚,可她不曾想待她回来之时郭诚已不在墙外,是她回的太晚了吗?或是他有急事?心里总是抑郁忐忑的。
谢敏闲抚了会儿琴,见阿琬不知在想什么心事,来到她身后,说:“长彦兄外在轻浮,实则沉稳,他会给你幸福的。”
谢琬一开始并不在意,听到后来忽觉不对,惊得站起身来,“仲兄这话?”
“阿琬,昨日王家遣人来议婚,阿父阿母已应允了。长彦兄不会亏待你的。”谢敏想起那日在东头楼下看见他们站在一起时和谐美好的情景笑了笑,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我不嫁。”谢琬却一口否决了。她想起今日伯兄吩咐门房不让她外出的事,莫非也与此有关?“怎么会是那个讨厌鬼?”每次稍稍对他有一丝丝好感,他就会做出更令人讨厌的事来。
谢敏想到他们的几次见面的情景,长彦兄似乎确是每次都在冒犯阿琬,也难怪今日还要自己来解围,他失笑,又摇了摇头,不觉谢琬已怒目瞪着他,“看吧,仲兄都对他不满,刚还在哄骗我,反正我就是不嫁他。”
“阿琬,你误会了。”谢敏心急的解释,谢琬不听,提裙跑出水榭,“我要阿父阿母辞了这门婚事,嫁谁我都不嫁王琰。”
“嗨。”谢敏叹了口气。原以为他们的婚事会顺当,却也须历一些经波折?他摇了摇头跟上去。
“阿父阿母,我不嫁王琰。”谢琬来到父母的居室前,边推门,边叫屈,进去才发现兄嫂都在。
四人齐刷刷的看向她,她低头碎步快行蹲跪在母亲身边,阴逡逡觑了兄长一眼,摇着母亲的手臂,说:“阿母,我不要嫁王琰。”
“阿琬,王家公子是个好男儿,我与你阿父、兄嫂都看着好,不会亏待你的。”谢母以为是孩子刚听闻婚事娇羞,和蔼的揉了揉她的手。
“阿母……”谢琬再觑了谢杰一眼,转到父亲身边,求道:“阿父,阿琬不想嫁他。”
“阿琬,女大当婚,阿父替你瞧好了,放眼蜀都的适婚男子只有王家的公子最适合你,你为何不嫁?”
“阿父……”王琰扯了扯袖角,娇声说:“我……我已经有心仪的男子了。”
谢杰看着她红扑扑的脸颊,心里一钝,心提到了嗓子上,可千万别是……
“哦?我家阿琬的心上人是谁?”王父王母疑惑地对望了一眼。
谢琬迟疑了一会儿,娇羞的说出心上人的名字,“阿父,他叫郭诚。”
谢杰跪坐的脚一软,身子斜了斜。当真是他?
谢敏走到门口正好听见“郭诚”这个名字,也颤了颤,难怪刚才长彦兄离去前欲说还休的,莫非他早知道?
他听见屋内父亲宽慰阿琬要她先回阁歇息,便闪身躲到山石之后,待见到阿琬离开了,才进屋揖礼与父母兄嫂一道商议。
“阿琬是如何认识郭诚的?”谢父面色严峻的望着谢杰,他刚才的反应谢父都看在眼里,他显然早就知情了。
“儿子不知。”谢杰低了低头。他问过门房知道那天确是阿琬首次私自外出,至于两人是如何认识的,他确是不知情。距今并无多少时日,他更不知小儿女的情丝滋长得如此迅速。
谢父凝神想了想,突然笑道:“这门亲事暂且搁一搁吧。”
“阿父!”谢杰谢敏兄弟同时叫了出来。谢杰所担心的只是郭诚目的不纯,而谢敏担忧的还有靖王,他缓缓开口说:“阿父,靖王像是也对阿琬上心了,只是这段时间忙得无暇顾及其他,等到……怕晚了。”
他知道父母对靖王的印象都不好,更何况靖王与他们终不是同一类人,父母自不会坐等着他发现阿琬的身份的。自郭家被靖王抄家变卖分散了实力后,王谢两家成了蜀都最大的豪户。论门当户对,论个人品行,他信得过王琰,所以放心,也期待。
“事关阿琬的幸福,既然她心有所属,不妨再等等。”谢父胸有成竹的笑了笑,谢杰谢敏面面相觑,对方是郭诚,阿父难道真没往别的方向联想吗?
谢父轻轻招了招手,几人轻声嘀咕了一阵,谢父笑道:“你们把自己该做的都打点好了,可别让外人瞧我们谢家的笑话。”
“诺,阿父放心。”两兄弟齐声答道。儿子儿媳都恭敬福礼退了出去,留下谢母还在忧虑,“若那郭家的儿子当真是蓄谋好的,阿琬知道详情后岂不伤心奇*+*书^网?男儿在外结下的仇怨何故要我闺女承担?”
“不过是商家常事,哪算什么仇怨,卿过滤了,阿琬不会有事的。”谢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浅笑的嘴角线条却很是僵硬,郭成要是胆敢利用阿琬来复仇,他绝不会有好下场!
不见不散
谢琬以为自己已将心事告知了父母,与王家的亲事便是这样结束了,谁知没几天后却听到王家已来谢家问名占卜,还好笑的是王家遣人来纳吉说是遇了个“康强”之占,“逢吉”之符,。
尚未及笄,父母兄嫂就这样急着要将她嫁出去了吗?
她为此郁郁寡欢,可更令她心痛的是郭诚这几天都未再出现,难道他还在为那日自己没有出去赴约生气吗?不是她不想,只是出不去,他为何不等自己的解释呢?
孤亭池,秋水粼粼,一圈一圈的荡漾着凉意。谢琬孤身只影,将芙蓉花撕成片片碎瓣,一片一片投入湖中,任秋风将其吹远,可秋风无序,落花去了又返,返了又去,像她愁闷的心事兜兜转转,在心中增烦。
她将手里撕碎的花瓣一并抛入孤亭池,踩着曲折悠长的窄连廊,狠狠回阁。
就在她心灰意冷的时候,却在今夜听到了久违的箫声,她亦喜亦愁,不置信,听准了又紧紧揽被不敢听。那箫音却丝丝入耳,紧紧缠着她的心。
轻披锦裳,浅汲丝履,她握着箫徐徐来到墙头,绵绵不绝的情声催泪,迷蒙了今夜清朗的圆月。这支缠绵悱恻的箫曲,她记了一辈子。
和?还是不和?
箫管举在唇边,仍是难以抉择,几度徘徊间,箫管已发出暗沉的呜咽之声,如泣如诉。
纵使郭家已没落,父母兄嫂如此不在意自己的真情实意么?终要依父母之言、媒妁之约,背弃自己的心意,与旁人相守么?
如此几番自问过后,她心里已有了答案。
梨花带雨的娇颜展笑,她全心沉浸在箫曲中。
次日清早,她将阿荷唤来,用谢敏上次从洛阳捎回来的竹香纸写了张字条给她收好,交代了几句遣她出府去,满心欢喜等她回来。
阿兄以为他禁她出府她就没法了吗?她轻声笑了笑,哼着小调去了趟织室,回来后来到水榭琴台,一面装模作样的抚琴,一面心急如焚的等消息。
“姑娘,打探好了。”蜀都虽大,可每一个姓氏几乎都是一个宗族的,因三年前郭家被抄,城内姓郭的人家已不多,很轻易就知晓了姑娘要打探的郭诚公子下落,不曾想他竟还是未来姑爷家的佣工。
阿荷圆满完成任务,高兴的回来汇报,“郭公子收了字条,说一切照姑娘的意思。”她不识字,以为那是姑娘托王家人转交给王公子的情信,不知那字条却是谢琬约会郭诚的。
“嗯,幸苦了,今日买的胭脂都赏你了。”虽然谢琬早知道郭诚夜里会住在哪里,可她不能对阿荷说,反正要打探他的消息也不难。她抓了一把鱼食,欢快的撒了出去。
“多谢姑娘,只是,奴婢如何敢施姑娘的胭脂?姑娘先备着。”阿荷含笑谢拜了。
“本姑娘用得着胭脂么?”谢琬娇俏的望向她,随即垂下纤睫,眼神低低流转,勾唇一笑,“好的,先留着吧。”
她轻轻拍了拍手里沾上的鱼食粉末,去净了手,一面轻轻在象牙镂空香炉上捧了会儿,一面漫不经心说道:“我去仲兄那儿转一趟回来,你就不用跟去了。”
听姑娘说是去找二公子,阿荷不疑有他,便点头应声。
谢琬穿过银杏林子,绕开翔云楼,由小道来到东角楼附近,踩着石阶慢慢往上爬,又不断低头隐隐向身后觑视。眼角扫到角楼那边晃动的人影,她抿唇轻轻笑了笑,加快了脚步来到墙角,垫着坞堡戍卫操练的兵器登上墙头。
“姑娘,危险!”听到戍卫担忧的声音,她装作没听见,仍然固执地往前移了两步。
“姑娘,快下来。”那男子见谢琬没听见,纵身一跃飞上了墙头,碍于礼俗,落在谢琬十步之外。
谢琬沿着河岸向西望去已看见一个青色黑点,便知那是郭诚如约而来,在她墙外等候了。她轻轻一笑,故意踩滑,轻声惊惧地叫了一声,脚下用力一蹬,身子向墙外倒去。
戍卫眼疾身轻,见她失足,跃身向她飞去,将她接住,踩在蜀桧上正欲借力返回墙头,谢琬恼羞的瞪了他一眼,戍卫面红羞愧,马上落地,将她放在平地上,屈膝谢罪:“在下冒昧,望姑娘恕罪。”
谢琬紧紧抿唇,忍着得逞的笑意,假装生气的哼了哼。
你不救我难道还眼睁睁见我摔死墙头?就是知道你们不敢袖手旁观,本姑娘才想出这法子的。她在心里默念着,回头又望了一眼那道高墙,今日才觉这坞墙确实太高了些,早知当初就该偷偷求仲兄教些武艺的,看来明日之事还是要费神了。
清了清嗓子,她刻意重重甩了甩衣袖,怒道:“本姑娘要回府,你远远跟着。”
“谨诺!”戍卫低头领命,而谢琬已经西行远去。他想说东侧门路近,却因刚才的失礼而愧疚的闷在心里,只得慢慢跟着。
郭诚负手而立,青衣低低飘卷。
谢琬欣喜的往前奔了几步,突然想到了什么,面颊一热,偷偷向后望了一眼,那戍卫果真远远的跟着。她吸气定了定神,纤纤碎步上前,微微福身,“郭……郭公子。”她突然犹豫着该如何称呼他才好。
“谢姑娘!”郭诚回过头来,儒雅淡笑,微微揖礼。
谢琬心绪激动而忘言,又因他复而生疏的称呼而心有所失,低着头更不知所措。
两人静默了片刻,郭诚的浅笑有些挂不住,两手在博袖之下摩了摩,问道:“姑娘约在下所为何事?”
“你是不是还在因为那天我没能赴约的事生气?其实那天不是我不来,是……”
“谢姑娘!”郭诚紧张地打断了她,理由他早知道,其实他也早该猜到这样的结果的,是他痴心妄想了。
谢琬看着他激动的情绪心里一时百味尘杂,最后竟是被他果断的语气愣住了神。
郭诚见她面色突然沉了下去,一时心软,“谢姑娘,我相信你。”
“真的?”谢琬心里喜悦,问道,“你那天不是说有话跟我说吗?”
“那已经不重要了。”郭诚偏头看向了别方。不重要了……家仇未报,他怎么会动了儿女私情?可是一想到她要嫁给他的仇人,他的心里又恨又痛。
不重要了。她在他心里也不重要了,是吗?还是她在他心里从来就没有重要过,否则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地说出这样的话?谢琬心里异常酸涩,可是她既然已经来了,不把话说开,闷在心里一辈子也不会舒坦。
“我……我父母兄嫂要我嫁与王家,王家后日便会纳征。可是……”她润唇委屈紧抿,眼睛水汪汪的望着郭诚。
郭诚的眼里闪过一丝无言的失落和痛,此刻听着她的语气,他的心内得了些许的安慰。
“我们……走吧。”看见他的痛苦,谢琬鼓足了勇气说出这句话,然后定定的望着他。见他眉头紧锁,又不敢知晓答案,移步柳下,摘了枝枯柳在手里掐着……消磨等候的漫长。
“郭家乃败落之户,郭某……岂敢高攀,承蒙……”郭诚忍着心内的绞痛一字一句,谢琬闻言后欣喜的回头望向他时,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
“父兄对你有误会,可是我相信你,初见时你便能坦诚自己的家世,我相信你。”谢琬诚挚的望着他,郭家的事在蜀都人人知晓,“郭”这个字是个屈辱的烙印。初见那日乍听到这个名字时她也是心内一惊,可随后而来的更是由衷的宽慰,他并无隐瞒她。
“你真的相信我?”郭诚眼里闪着流动的光亮,嘴角激动的努着。
“是。我相信你,从一开始我就一直相信你。”谢琬点了点头,融融一笑。
郭诚心头一热,双手紧紧抓在一起,眼神坚定地看着谢琬,“好,我们走。”
“好,明日人定之时,城内双飞楼,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都是私奔惹的祸
谢琬准备好了丝缎,将其牢牢结好,等到天黑的时候,她趁着阿荷睡熟了之后,蹑手蹑脚的来到墙头,将丝缎一头紧紧绑在墙边的一颗大树上,将另一头丢到墙外,她先爬上墙头,然后顺着丝滑的丝缎滑下墙根。
“啊!”刚刚滑下墙角的那一刻,她的脚崴了一下,低低地哼了一声,稍微揉了一下脚,拨开蜀桧丛,一路小跑来到约定的双飞楼。
楼下四面透风,她有些冷,不停在地上绕圈跺脚,紧紧将包裹抱在身前取暖。包裹里面藏的尽是谢敏由外地给她带回来的珍奇异宝,足够她与郭诚安安乐乐过一辈子了。
她一面向四周翘盼,心里还在激动,不觉咧嘴傻兮兮的灌了一口凉风入喉。自认识郭诚,她做了这许多疯狂的事,比出去赛马狩猎刺激多了!
秋风越过凉湖,越来越冷,她不觉打了个哆嗦,躲在柱后稍稍避风,她这才看时有些紧张。约定的时间已过,他什么时候才来?
再向四周望去,月色朦胧,湖堤的柳条随风乱舞,白日看去金晃晃的颜色,此刻不停摇摆,时而泛白,时而隐黑,像是鬼魅。
谢琬越来越怕,蹲着身子缩成了一团,捂着头靠在膝盖上,鼻子一抽一抽。他不会不来了吧?那她一个人怎么办?
不会的。他的箫声那么真切,昨日的态度又是那么真诚,他一定会来的。
隐隐约约的听到一阵脚步声,她向外望去,却并无人影,心里一顿失落。
又再细看,远处似有黑影颤动,又像是柳影招摇,再想到传言中的鬼魅,她又抱头缩成了一团。
“阿琬。”听到有人像是在叫她,她将头抱得更紧,扁着嘴欲哭无泪。
“阿琬。”来人将手轻轻搭在她肩头。
“啊!”她跳起来连忙甩开了,跑到对面的柱子去。突然忆起刚才搭在肩上的温暖,可据说鬼魅是冰凉的,她呵呵了一声,欣喜回头:“你来啦。”
来人迎着月光,谢琬一转头便清晰的认出他的脸孔,嘴一撅,委屈的扑上去,“仲兄。”
谢敏轻轻拍着她的背,她近日所为虽是荒唐至极,见她这样他却不忍责备。
“好了,回府。”听到身后伯兄愠怒的声音,谢琬一惊,抽噎而上的声音哽在喉间,回头见果真是他。她手一软,包裹掉在地上,一阵清越的声音向四面传去,在静夜听着令人心悸。
谢敏拾起包裹,没想到竟这么沉,敢情她是将他送给她的那些宝贝都带上了?这一阵不绝耳的清响,怕他费尽心思从各地网罗得来的许多美玉、珠宝已经遭殃。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揽着她的肩,对兄长说:“人没事就好,先回府吧,阿父阿母还在着急等着我们消息呢。”
谢杰叹了口气,见阿琬哆嗦的样子,将自己的深衣脱下罩在她身上,“回去吧。”
谢琬没想到向来严苛的伯兄不但没怪罪于她,反而是这样宽容关切,她含着眼泪,一时懵了神,木然地跟着他们回府。
可能是被风吹得太冷了,没有心痛,只是心里一直灰落落的。谢琬被兄长领到父亲屋前,门房正欲开门,从屋内传来谢父和蔼的声音:“老夫预祝郭公子步步高升。”
只看到堂内两个重重的人影印在琉璃窗上,久久未有人再说话。谢琬的心被针扎了一下,那一片刻的疼痛过后,她只是无言的垂泪,有些事不用说,她已经明白了。
“兄长去告知阿父阿母说阿琬平安回来了,她今夜受了惊吓又受了寒,我带她先回去。”
谢琬被谢敏拥着回到了仙葩阁,她脸上的泪水早已被风吹干,眼神呆滞的静坐着,整个人似被掏空了灵魂。
谢敏一时心痛得不知如何安慰她。阿琬年幼天真,即便郭诚真带她走,又能走到哪里去呢?城里城外都是靖王的兵,长彦兄一声令下,不过几柱香时间便能将二人搜带回来。郭诚天明便将去兵营赴任,他这样做是存心让世人看王谢两家的笑话吗?真是想的太简单了。只是他也没料到竟是郭诚自己前来报信告知阿琬去向的。父亲刚才的话让阿琬听见了也好,总算也能让她看明白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好累。”谢琬低低说了一声便倒在床榻上,拉了被子将人整个盖住。
谢敏避退出去,吩咐了下人一些话,愁闷离去。
次日,王家纳征下聘,谢家堂前热热闹闹,而谢琬却仍将自己闷在被子里,对任何人也不言不语地闹别扭,她的嫂子谢陈氏劝了她一早上,已经说得口干舌燥了,她也一句话也不搭理。
“阿琬。”谢陈氏拉了拉谢琬紧紧抓着的被子,轻声唤她,“阿琬,你再这样蒙下去可会生病的,昨日已让父母着急担心了,今日还要他们更操心么?”她知道这个小姑虽是娇惯了些,可还是个明理懂事的孩子,最是孝顺父母,既然她不听劝,只得搬出了公姥来。
谢琬在锦被下又捂着沉思了一会儿,便微微钻出头来,素日红润水嫩的脸颊此时憋气得红扑扑的,惹人心疼。她嘴唇憋屈的扁了扁,转过身去接着装睡。
“阿琬,快些起床梳洗了,女儿家这样成什么样子了?”谢陈氏见软硬兼施都不管用,伸手来拉她,厉声将她喝骂起来。她刚嫁过来时阿琬是个多娴静懂事、心灵手巧的姑娘,这几年长大了,都让小叔私带出去玩野了,竟敢连私奔这等事都做得出来,幸亏没出什么事。深谙礼教的谢陈氏见她这样是既心疼又无奈。
谢琬坐了起来,却还是那副木然的样子。她的一片真心换来了郭诚的完美欺骗,她情何以堪?而今日谢家的人却要将她卖给王家了,她的心情,有谁想过?
谢陈氏见她往日的灵气都消失殆尽了,摇了摇头,将她的手轻轻拉了放在膝盖上,苦口婆心地说:“阿琬,昨日之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你何苦再为一个不值得的男儿劳神呢?阿嫂的表兄是个难得的好男儿,你嫁与他错不了的。”她的母亲是王琰的亲阿姑,表兄妹常聚,对王琰的品行清楚得很,这门亲事她是极力撮合的。
“世间男儿皆薄幸。”谢琬嘴里冷不丁冒出这句话。
谢陈氏愣了会儿,想明白后扑哧一笑。这姑娘年少轻狂,哪懂什么真情,对那郭公子,也不过一时迷恋罢了,向来心高气傲的她如今这样子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被人欺骗的事实,浸在自己的幻梦里绕不过弯来。
她又偷偷笑了笑,决定拉谢琬去做点什么事,让她消磨时光,否则这么静坐着尽会胡思乱想,便说:“小姑前阵新绣的那批图,织室里还有些姑娘不明白,劳烦小姑去指导一二可好?”
“不去,本姑娘没心思。”谢琬杏眼傲慢一扫,汲了丝履,移步窗前。
窗外杏叶飘飘洒洒的坠落,树干已渐渐光秃,原来还是有鸟雀子在林子里飞来飞去的。
她款步出门,百无聊赖的将手伸出去,任杏叶打在手心,又被秋风吹散,她的头发也被秋风吹乱,丝丝缕缕的扫在脸颊上,分外恼人,两月后及笄了便将它盘起来。可是一想到及笄后又要嫁给王琰,她更是懊恼。
谁也不嫁,她谢琬谁也不想嫁。
转眼间,手里的杏叶已被她撕得粉碎。脚下被绊了一下,脚趾踢得生疼,她咬牙切齿的烦恼着,狠狠拍了拍裙裾,稍稍提起来,踏上玉阶,竟已来到水榭琴台。
无心地在琴弦上拨了一圈,音符凌乱,她的心颤了颤,软绵绵的蹲坐在琴前蒲席之上。
自己并无洒逸之怀,怎会想到吹箫?郭诚既无真情之心,又何苦相合呢?
谢敏刚踏入仙葩阁时被水榭传来的狂乱琴音怔住了,而随后的那阵弦断之音更是叫他的心如同刀割。阿琬弹琴从不出错,都是郭诚竖子害的,他日定要将他五马分尸!
他轻声来到琴台,见到阿琬的手指已被断弦割破,猩红的血顺着伤口染成一条红线,聚成硕大的一滴,滴浸在她素如白雪的衽边上,分外刺眼。
“阿琬!”谢敏心痛的抓着她的手,想要替她吸干止血。
谢琬将手缩了回去,笑道:“仲兄,我没事。”她拈起衣角浑不经心的擦了擦,原本素雅的锦衣像是绣了几朵娟秀的红梅。
看着愣了会儿神,她站起身来,在谢敏身前转了一圈,问道:“好看吗?”
谢敏紧咬双唇,久久说不出话来。
谢琬扯了扯嘴角,向廊外走去,指着襟前的血迹问谢陈氏:“阿嫂,今冬的冬服就在素淡的锦面绣上红梅,唤作‘傲雪’”如何?”
谢陈氏眼眶一热,小姑如此要强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她点了点头,“小姑心思巧妙,你说如此便如此吧。”
“阿嫂着人拿些料子来,我不日便绣好,供你拿到织室去做绣样。”谢琬笑了笑,扭头钻进屋内去,眼泪簌簌地流了出来。
谢陈氏偏头向阿荷吩咐道:“你去多拿些素雅的料子来给姑娘,看哪种颜色瞧着最好。”多给她做点事,让她早日忘了也好。
郎有情妾无意
谢琬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输得这样彻底,更不知道心如死灰会是这样的滋味。她望着楼前只剩下秃枝的林子,脑海里一片空白。
“阿琬,今日重阳节,阿嫂带你去个好地方。”谢陈氏来时正见到她这模样,心里沉痛,牵强的笑了笑。
谢琬微微抬眼,半天才慢吞吞说道:“能有什么好地方可去。”每年都是一样的,她今年没心情去。
谢陈氏将已缝制好的茱萸香囊亲手给她佩上,说:“阿嫂领你去个好地方采菊华酿酒,来年重阳节给阿公阿姥喝了益寿延年。随阿嫂一道去,那才是你的心意。”
谢陈氏笑着已强行将她拉起来。谢琬想了想,反正在家也是无聊,不若随她出去走走。
坐着马车里行了大致一个时辰后还没到,谢琬掀开锦帘,窗外的景致却不是往年所见的,四周全无秋色,奇花异草星罗点缀,远处树木郁郁葱葱,林间薄雾萦绕。
“这是去哪儿?”她突然有些好奇。
“逋洛山。”谢陈氏笑了笑,拉着她端静坐好了,“道路颠簸,仔细别磕着哪儿了。”
谢琬点了点头。逋洛山,在城南二十里外,难怪行了这么久还没到。她听说过这里风景秀丽,四季如春。山南有一片猎区,上次仲兄说狩猎就是到这里来,没想到今日倒跑这里来采菊华了。
“这里果真是个好地方,可惜远了些,否则一定有许多人来。”下了马车后,谢琬的心情在自然芬芳的陶冶下自然地舒缓了许多,她在缀着不知名野花的草地上转了两圈,狠狠的深吸了几口清新香甜的空气,“阿嫂,上哪采菊华?”
“南山之侧。”谢陈氏嘴唇轻抿,从仆侍手里接过一只精致的竹篮,“小姑这会儿可乐意随阿嫂去采菊华了?”
谢琬从她手里夺过竹篮,“我何时说过不乐意了?”她又转了一圈,南山?此刻她已分不出南北了。
谢陈氏低低抿笑,招手唤了阿荷过来,“你领几个人把姑娘跟仔细点,别叫她走散了。”
“谨诺。少夫人放心。”阿荷微微欠身,两人相视一笑,视线交错之时似已达成了什么默契。
“阿琬,阿嫂与你比谁采得多如何?”谢陈氏说话间已经和她身后的仆侍向一条小径走去。
“阿嫂去哪儿?”她此时分不清南北,东西还是好辨别,阿嫂刚说南山采菊,为何东向而去?
“傻姑娘,阿嫂不过与你说句玩笑话,这儿四野里都有菊华可采。”谢陈氏笑了笑,她知道以阿琬的性子等下走着走着自然也就不见人影了,反正这里无外人,她放心得很。
“好吧,我们自己去采。”谢琬将竹篮子在手里翻了几个圈,凝神深深嗅了嗅,各种花香夹杂在一起,想借风识香辨别方位的想法落空了。她四周看了一圈,依山方向前面有一个湖,湖对岸有一片蕊黄。她指着那个方向,说:“走,我们去那儿!”
“姑娘,您慢点走。”阿荷与几个仆侍跟在身后,担心她一时兴奋忘乎所以摔着了。她的眼神顺着小道不时的向山上望去,林间已建了不少的亭子。
她一面上前去追姑娘,一面仔细听林子里的响动,隐隐约约的听到一阵不绝于耳的乐声,微微扬了扬手,招呼身后各人都停了下来。
箫声。
谢琬意识到时已离那声源很近,抬头便清晰可见一青衣男子就立在左上方的亭子里。她无比熟悉郭诚的背影,这不是他。可是这铭刻于心的曲子却让她刚刚平复的心绪又掀起了波澜。
手中的竹篮坠地,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靠着一棵翠竹站立,不禁哑然失笑。
那些箫曲流传于世间,诉说的是同一衷情怀,打动她的,原来不是郭诚,只是曲子本身。
“阿琬。”吹箫的男子来到她身边,右手伸出去想柔抚她忧伤而毫无血色的面颊,却扬在空中愣了愣又收回来,满目柔情的望着她。
谢琬回过神来,看到那张如鬼魅般时常在梦中缠着她的脸孔,怔了怔,随即清醒过来,嘴角扁了扁,“怎么会是你?”
她怒瞪着王琰,他刚才竟还在吹那些纷扰她心绪的箫曲,“你存心戏弄我是不是?”被郭诚欺骗了之后,她好不容易想开了,没想到王琰竟然以这样的手段来嘲笑她,她如何容忍得了这般屈辱?
她紧抿着双唇,躲过他手里的箫,狠狠的在竹干上砸了砸,将其丢往垒石丛中,扬手遮在唇边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心碎,绝然而去。
“阿琬。”王琰以为让她拿箫出了气,她心里会好受些,见她更伤心的离去,连忙追上去伸手将她拉住,“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他,究竟是早了一步?还是晚了一步?
拉着她的手捶在自己胸前,他懊恼自己、心疼她,“你打我骂我,把气散出来就好了。”
“你!”男女授受不亲。谢琬一惊,懵了片刻,从他身上传来的温度烧得她的脸颊渐渐滚烫,她瞪了他一眼,“你放开。”
在她挣扎之时,被他紧握的手腕周边现出青白颜色,王琰心一疼松开她的手,却从腰后将她搂住,“我认定的,从不会放弃。”
怎么能放手?稍稍一个迟疑,她差点跟旁人远走。
“混蛋!放手!”谢琬面红耳赤,向身后望了一眼,若是被阿荷她们看见,她……
“王琰,我叫你放手。”她懊恼的踢了他一下,又踩了他一脚,他不但没松手,反而抱得更紧,嘴角还挂着令她恼火的笑意。
“这是我王家准备建别庄购置的新地,没人敢闯进来的。”王琰轻闲地看着她娇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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