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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与子归全+番外-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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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过几件白色道袍,取出唯一一套深色衣裙。

    不错,耐脏。

    然后扎紧腰带,一圈一圈,宽宽地缠住腰身。

    放弃了常用的木簪,拿出及笄那年师兄们送她的发带,将一头长发牢牢束于脑后。

    许久不练,昨夜的抱佛脚能行么。

    看了一眼开刃的木剑,月眸一弯。

    管他呢,就这样上吧,偶尔放纵一次也好。

    推开门,已经日上三竿……

    “终于醒了。”老声传来。

    “师父早。”

    看了看她的装束,王叔仁轻叹。“一个两个,小鸟都要离巢了。”

    “师父……”

    “好了好了,别跟那几个臭小子似的装乖,早去早归,为师等你们回来吃晚饭。”

    “师父。”她顿了下,“谢谢。”

    老头假作添柴,耳根偷偷泛红。半晌他转过身,看向空无一人的庭院。

    “这些孩子,一个比一个肉麻。”此刻,微笑在嘴角飞行。

  

    飞行于今日似乎是司空见惯的事。

    “一拳,两拳,三拳,哇,大和尚还真不怜香惜玉。”看着被少林心意拳击下比武台的女侠,十一兴奋地瞪大眼。

    武林盟主之争,已是最后一天。比起前几天的小鱼小虾,今天亮相的都是高手。

    也因此位于长荣官园的观景楼今日客满,说来朝廷也算生财有道。就拿比武这几日,除了拥有黄旗的江湖中人和前来监督的官员之外。但凡出得起银子的,都可一睹武林盛况。而他之所以能好吃好喝,惬意无比地居高楼看好戏,全是沾了七师兄的光啊。

    想到这,十一狗腿地斟茶,就听容冶道。

    “九十二。”

    九十二?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十一这才明白,原来七师兄是在数石壁上的黄旗。

    大会的规矩,拥有黄旗者方可上台一比。而比武落败的需交出黄旗,先由吏胥挂上石壁,再请南山院记录在册,以为正史。

    “这么说,加上这位不动和尚,只剩七个人了啊。”扒着栏杆,十一向下张望。

    爱记仇的君山公子,自进园就不曾与人说过话的濯风公子主仆,不时被南山老弹脑门的祁阳公子。

    咦,还差两人。

    不过这不重要,此次几个大前辈有意退隐,加上武当、少林、丐帮在两年前的江都之战中多有折损,所以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派出年轻一代的高手。

    而年轻一代中数一数二的人物都已到齐,换句话说,盟主就在这些人当中。

    “七师兄你说谁能赢。”

    “不管是谁,只要……”容冶欲言又止,看向远处藏在阴影里的老九。

    只要不是那个人就好。

    “哇,六师兄!八师兄!”看到出现在县老爷身边的傅咸和荀刀,十一兴奋挥手,“还有九师兄和十师兄!”他眼尖又看到了。

    “坐下!”容冶展开扇子,命令道。

    “我在这儿,在这儿啦!”半个身子探出小楼。

    啪地一声,娃娃脸抱头蹲下,大眼中含着两泡泪。“师兄——”

    “你给我老实点。”

    真是,一个两个,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扇后的表情有些扭曲。“再叫就踢你回去和师父老幺作伴。”

    不要啊!

    娃娃脸立马垮下。

    他可不要和老幺一样,遇到“好事”就被撂下,虽然那是师兄们疼爱的表现。

    “再敢给我丢脸试试!拿着小板凳坐到边上去。”

    十一刚要依言而坐,就听楼下一声金锣。

    “第九十四面旗,荆州岳家,君山公子。”

    江湖行走,最怕阴险小人。

    地上,不动和尚突然想到这句。

    “还能站起来么,不动大师?”

    他抬起头,眼前这宜男宜女的美公子,就是号称杏林圣手的岳君山。只可惜此时他手中的针不为救人,而为——

    突地,他呕出一滩鲜血。

    因为禁刃令,只有在上场时才可选择官家准备好的真刀真剑。在砍断岳君山的长剑后,他以为自己胜了。没想到,岳君山暗发银针,针针凶险,他虽挡住了大部分,却仍然中招。

    “真卑鄙。”不动恨恨道。

    “卑鄙?是大师你轻敌了。”岳君山不以为耻,反叫官吏升旗。

    “慢着,岳君山选过兵器,怎么还能用暗器!”

    “岳君山违规!应剥夺资格!”

    少林弟子抬头呛声,一时间台下议论一片。正当情势胶着,南山院与朝廷官员讨论之际,就听一声震天大笑。内力稍逊者纷纷喷血,岳君山面色泛白,执针的手隐隐不稳。

    自长廊处走来两人,老的那人面色奇丑,眼鼻五官像是挨过重创,歪七扭八地镶在脸上。年轻那人鼻梁高挺,眼间开阔,与那老丑人一样蓄络腮胡,着马步衣,半秃脑勺比少林和尚还要闪亮。

    “北狄人。”楼上,容冶收起扇子。

    “北狄?北狄人来这儿做什么?”十一满头雾水。

    “怕是为了那枚官印。”

    不仅容冶,天门龙的其他几人皆是侧目,看向朝廷开出的重奖——正五品直隶兵马印。

    先前他们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中原武林还是这么热闹,何必为一个暗器争个半天,反正他也站不了多久。”歪斜的老目扫过众人,而后停在台上。

    见状,岳君山警觉撤步。

    “耿儿。”老丑人唤道。

    年轻人跃上比武台,落地的刹那只听断石之声,裂缝自他脚下一直延绵到岳君山身前。

    “慢着,比武规矩,持黄旗者方能上台,兄台若想切磋还请另选时候。”

    岳君山刚要为自己的急智叫好,就见名耿的北狄人取出一块暗红色的旗子。

    旗边是本色黄,而旗身则浸满血渍,一看就知原旗主的下场。

    “第九十五面旗,北狄,鲜于耿。”

    年轻人自报家门,不等岳君山回神,便是一招龙爪夺心。

    “亢龙之术!”从鸾忽地站起。

    “亢龙之术?”视线自比武台上移开,萧匡看向身侧。

    “通晓亢龙之术者乃北狄国师,元宁五年北狄国师鲜于世荣于泰山之颠败在余瞻远手下,被迫履行二十年之内不入山海关之约,掐指算来今年恰为约满之年。”从鸾轻道。

    “前代山老亲笔三行,藏于本室北狄门后。”南山院第七室室主回忆道,“‘鲜于世荣容貌尽毁,与余瞻远定下后辈再战之约’。”

    容貌尽毁。

    从鸾看向台下的老丑人。“到哪儿找第二个余瞻远呢。”

    虽不知这第二人是谁,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岳君山。

    乱发混着鲜血盖在脸上,岳君山仰面躺着,眼睁睁看着属于他的那面旗被升上石壁。

    可恶,可恶,竟被一个蛮夷。

    拼尽最后一份力,他飞出一枚银针。不如他的预期,银针根本扎不进那人的身子,如一片乖巧的落叶,轻轻坠下。

    怎麽会……

    他惊怖瞪眼。

    只见鲜于耿飞起一脚,空中划出一股血泉,岳君山破败飞落,而后被山似的近卫接住。

    岳君山又呕出一口血。“卫……”

    “不是救你,而是为了中原武林的荣誉。”卫濯风冷目向前,“大山。”

    “是。”

    放下君山公子,高大山走上比武台。

    “放弃吧。”两盏茶后,看着被鲜于耿打倒又站起,又被打倒,却依旧爬起的血性大汉,十一不忍道。

    “他这是在为主子争取时间。”

    “哎?”十一转头看向容冶。

    “只要他多坚持一刻,便可多耗对方一份精力,如此卫濯风的胜算便多加一分。”

    是这样么。

    十一圆眼微颤,看向台下。

    冷峻的面容没有一丝波动,卫濯风立于斯,静静犹如秋阳。

    巨大的身子重重砸地,发出怖人的声响。

    结束了吧,所有人都在想。

    染血的巨掌动了动,头点地,生生撑起一丝距离,他还要站起。

    “够了。”

    轻轻的脚步声响在耳边,眼前出现一缕绣菊银纹,那是卫家下任家主才可拥有的徽织。

    “退下,大山。”

    其音虽冷,可他知道主子的心并不冷。“请您小心。”

    剑眉龙睛,卫濯风眈向鲜于耿。“世缨卫家,卫濯风。”

    阴影里,卫长风看着台上与人空手相搏的胞弟,死鱼眼中泛出光采来。

    “三少为何不用鞭?”洛川问道。

    “因为北狄人没用兵器。”他了然于心。

    很小的时候,三弟就是如此,凡事讲求公平,即便技不如人也不投机取巧。

    这是濯风的骄傲,但也是弱点。

    这个北狄人内力雄厚,长于拳脚,若这样下去濯风定不是他的对手。

    他忧心看去,果然胞弟已处下风。

    一招盘龙聚顶,鲜于耿将卫濯风压得单膝着地。

    “为何不用兵器。”看着他腰间的长鞭,鲜于耿问。

    “因为。”骤眯眼,卫濯风全力站起,“你不配此鞭。”

    一声对掌,比武台折了一脚,尘雾还没落定。就见隐隐两道身影,上天入地斗个彻底。

    “出鞭吧,我可不想和扬短避长的人打。”鲜于耿挥出重拳,击得卫濯风后退了一丈方才稳住身形。

    白色护手上落点血花,卫濯风取出长鞭,在众人以为将要出手之时,突然将长鞭抛出比武台。

    “笨蛋!”场外,卫长风暗骂。

    “少主!”

    看着恼羞成怒,卷起惊人真气全力扑袭的鲜于耿,高大山放声大叫。

    宁断骨,不辱名。

    世缨卫家的荣誉,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真气狂泻,身上徽织浮动,犹如天边流云。不惧不避,他反掌便接。

    即便难以抑制地后退,也绝不可以放弃,绝不。

    卫濯风咬牙挺着,黏腻滴下的血液染红了绣菊银纹。

    “守君子之道,也要看清对方是不是小人!”

    只听台下萧匡一声警言,卫濯风陡然颤眸。只见鲜于耿一手威压自己,一手则自身的兵器架上取过长刀。

    原来鲜于耿是算准了自己不会用鞭,而将他逼到官家备选的十八般兵器这头。

    然后,刀刃高举,在正午的阳光下泛着冷光。

    场外两道身影飞起,一是萧匡,一是卫长风,但在近台之前却被沉厚的掌风扇翻在地。

    “鲜于世荣!”

    “想救人,先过老夫这关。”

    两人合力而击,却被丑老头一手一个缠住。

    “这里交给我。”趁换手的机会,卫九给萧匡闪出一个缝隙。

    取出袖中的黄旗,萧匡刚要跃上台,却被一个枯瘦的老手抓住。一招龙啸九天,强大的气流循身而上,身体像被紧紧吸住。萧匡与卫九用力不得,近身不得,眼睁睁地看着那面救命黄旗在掌风中化为灰烬。

    与此同时,比武场上并未静止。

    刀刃寸寸下移,落下。

    来不及了。

    “少主!”倒在血泊里,高大山痛叫。

    周遭具静,微风可聆。

    刀刃与卫濯风之间隔着一把木剑。

    “终于赶上了。”

    束起的长发当风飞舞,扑闪在卫濯风的脸上,带抹淡淡的犹如初雪的香气。

    是个女人。

    他瞪大眼。

    右手横握着木剑,月眸里盛满琥珀色的秋阳,余秭归缓缓抬头,耳垂上的碧玺泛着血光。

    嫌碍事地,余秭归将卫濯风一脚踹下。

    “第九十九面旗。”晃了晃手中的黄旗,她勾人一笑。

    并未等来程序上的自报家门,迎面就是一拳,击碎鼻骨。

    捂着一马平川的面部,鲜于耿向后退了两步。“你……”

    “没办法,父命难违。”

    无奈的语调还在耳边,鲜于耿就觉一阵冷风袭过。

    恍然再看,手中长刀已断,而断刃就在她纤细的两指间。

    观景楼上十一没心没肺地挥手。“老幺!是老幺!七哥你看,哎,七哥?七哥?”

    座上无人。

    “妈的,胡闹!”一撑手,荀八自三楼跳下。

    “一定是我没睡醒吧,对不对,对不对。”洛十不死心地问天。

    “未来舅母!”萧匡下巴落地。

    踢上他的下巴,死鱼眼抖动。“死定了。”

    “谁?”萧匡很白目地问。

    走到台边,傅咸叹了口气。“不是很明显么。”

    很明显,这女人不是什么武林正派。乍看下非但全无招式,甚至根本就是乱七八糟。可却招招奸险,快得不可置信。

    就像刚才她明明是在左边一丈处,只是眨了下眼,便出现在他身前。如此之近,甚至能看见她眼中的自己。

    “耿儿,用掌!”

    师父一言如雷灌顶,对,这女人既走轻巧风,那弱点应是——

    真气聚掌,他近身便击。

    呵。

    是轻笑。

    对掌的小手凉凉,她还能笑得出来。

    心跳一滞,他两脚张开成弓状,而后火力全开。果然,她脸色变了,很好,就这样下去。

    虽然他也是满头大汗,但心中窃喜着,全然没发觉美眸中的狡诈。

    “我不是君子。”

    什么?他先是不解,而后便明白了。

    左手对掌,右手握剑,她不是君子,而是女子。读过书的都知道,子曾说,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如法炮制,木剑参上,剑锋直指巨阙穴。

    适才卫濯风的绝望他体会到了,那种仿若时间禁止的生命流逝感,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徐徐而清晰。

    缓缓,缓缓靠近,刺入肌理的刹那剑尖突地偏移。

    幸运?

    显然不是,有人下黑手。

    地上滚动着一粒石子,鲜红的血液自她的右腕流下。

    “耿儿,趁这时!”老丑人兴奋大叫。

    趁这时,趁她不能用剑的这时。

    真气以排山倒海之势,双拳以力拔千钧之功,袭上!

    他快步向前,身后留下一个个深有数寸的脚印。

    “亢龙有悔!”

    阳刚之气如巨龙盘旋,而向她狰狞袭去。原先垂下的小脸突然抬起,月眸弯弯,满是笑意。

    “找死。”

    待看清她唇线的轨迹,已经晚了。

    木剑没入身体,甚至连剑上的木纹都能体味到,那种感觉十分的——诡异。

    他究竟漏看了什么,被师父的暗器伤到,明明不能用剑。

    他有些迷惑,再看向脐上六寸。

    剑呢?怎么没有,难道是他的错觉?可这印出的血迹又是怎么一回事。

    背脊被人轻轻一击,就这么轻易的倒下了。

    他不甘地回首,就见中天之日下,那人睥睨视来,木剑在她手中。

    “忘了说,我是左撇子。”

    她十分耐心地解释道,而后提着自他身体中穿过的木剑走向前方。

    身后,歪斜的老目迸出怒色,袖中的石子刚要弹指而出,就见五道身影如鬼魅般将他夹在中央。

    萧匡,容冶,荀刀,卫长风,洛川,背着身各居五方。

    “如果我是您的话,就不会动手,毕竟这是中原。”傅咸暗示道,然后骄傲抬首,“而那,是我家老幺。”

    自敲金锣,接过官印,及腰的束发当风扬起,露出血滴一般的碧玺。

    圣德四年十一月初一,余秭归登盟主位。去北狄者,第二人。

    ——《江湖逸闻录…宗师正册》第十七代南山老亲笔藏于第六十四室无字门

   

    五绝先生之弟子篇

    老大敏怀太子(已挂)

    老二圣德帝(朱姓讳铎)

    老三季柯(字君则)

    老四老五挂不记(路人型,本文不会出现)

    老六傅咸(字长虞原北越王世子)

    老七容冶(原名容冽,顶过世之孪生兄长之名改为容冽)

    老八荀刀(原镇国府少将军)

    老九卫长风(原世缨卫家二公子)

    老十洛川(原名洛四川,原为卫长风的近卫)

    十一姓名不可说

    十二余秭归

    

第十一章 迟到的家书

      万里江山无穷碧,秋风吹过便成霜。
  
      落笔书到三秋尽,雁字过后又一行。

    如果他很有觉悟地逃到海上,不知道舅舅会不会放过他。

    书信的刹那,萧匡自欺欺人地想到。

    “死心吧。”

    从鸾无情的提示让他再叹一声。

    命苦啊,早知道在那个北狄人亮相的时候他就该跳上台。即便像卫濯风那样身受重伤,也比现在他好手好脚,不得不将未来舅母荣登宝座的消息告诉舅舅的好。

    恨啊!

    看着拖了两天,不得不“伸头一刀”的萧匡,从鸾轻笑。

    “那天你看清了么?”她问。

    那天呐……

    笔尖落在淡淡的竹青纸上,晕出浓浓的团墨。

    他算勉强看清吧,换剑到左手,而后如云烟般消失在鲜于耿的面前,剑身没身的刹那如光影般,转瞬便回到已至鲜于耿身后的她的手中。

    快得不及瞬目,以至于在场的没几人能看清,也因此流出新任盟主是操弄鬼神杀人的传言,即便这与她道门的身份十分吻合。

    “令人惊叹的手法,纵我博闻广记,也是第一次看到。”从鸾叹道,而后看向他,“只是秭归为何这样做呢。”

    凭他年幼时与五绝门人的牵扯来说,如果他没猜错——

    “哎哎,我现在考虑的不是这个啊。”萧匡颓废地握起废纸,恨不得将毛笔插了一头。

    “不能告诉我么?”

    “阿鸾……”为何要这般看着他。

    “说你没心没肺,其实你是残忍。”

    “我……”

    “哼。”重拍他的脑门,从鸾假作调笑,“写你的信吧。”

    失神地捂住额头,他刚要说什么,就觉察到异样。正午的客栈,天南海北的江湖人,怎可能死一般的寂静。

    俊眉一拧,他推开从鸾客房的窗。

    适才将余秭归比作牛鬼蛇神,大吼大叫要干掉她以正男子权威的江湖人全都停了下来,眼神一致看向缓缓走进的某人。

    一身洗得发白的道袍,平滑无纹的木簪,若不是耳垂上那滴标志性的碧玺,恐怕没人会相信这个老牛慢步的女子就是当日那个英姿飒爽的剑客。

    “日安。”看到楼上的从鸾和萧匡,余秭归点头示意。

    “日安。”从鸾打开门,迎接徐徐上楼的她,“你的伤?”

    她举起缠裹白布的右手,而后扫向眼光不善,像是随时想要趁机袭来的江湖人。

    “还是有点疼呢。”

    说着余秭归将手轻轻放在扶栏上,然后就听木头干裂的声音,栏杆自她掌下顺游一圈,轰然落下。

    一楼的饭堂里烟尘四起,敌意的目光也骤然消失,转而变为震惊外加明显的抽搐。

    “盟主大人。”从鸾示意地看向快要哭出来的店掌柜。

    余秭归歉疚地行了个礼。“我现在是什么官了,对吧。”

    “五品直隶兵马。”无所谓的态度从鸾看了只想叹气。

    “店家,你将损失核算一下报到官府吧,直接在我的俸禄里扣好了。”

    这时候倒记起自己是官了。

    从鸾望着爽快承诺的某人抚额兴叹。

    那日夺得盟主之位,自取象征胜利者的官印,是多么风光无限。除了他们南山院,江湖、官府、平民皆是目瞪口呆。待所有人回过神来,她早已亲笔写下江湖史,让这一段既成事实难以翻案。

    虽然朝廷官员看来的眼光里有些怨恨,但不得不说道:“请盟主今夜就带人履行责任吧。”

    “什么责任?”当时还在状况之外的某人,确实有几分纯洁无知的味道。

    “夺盟主位,授兵马印,自当率领众侠剿灭直隶流民。”

    负责授印的朝官咬牙道,却见某人伸出染血的右手掂了掂。

    什么意思?

    “圣旨呢?”月眸眨眨,问得所有人一头雾水。

    “要我率众侠剿灭直隶流民的旨意呢?”正大光明的耍赖。

    “……”

    “哎?听说朝廷都是领旨办事呢,没有旨意。”瞬间,她提剑闪至朝官身后,“还是说,大人想矫诏?”

    随意地将官印挂在剑尖,某人闲庭信步地走过瘫倒在地的官员,冲台下轻轻地挥了挥手。

    “今天就到这儿,回去吃饭吧。”

    史上最无所事事的盟主,最消极怠工的官员,如今却超前享受起俸禄来了。

    真是。

    回忆至此,从鸾无奈地笑笑。

    “濯风公子住在这一层吧。”

    “嗯,原来盟主大人是来看美男子的啊。”

    面对余秭归的不置可否,从鸾觉得有些无趣,于是指了指卫濯风所在的天字号客房。

    “谢了。”

    当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从鸾看到跟在秭归身后的一个熟悉人影,分明是那日以臭豆腐配酒的黑肤青年。

    “这位是。”她垂眸问道。

    秭归停下脚步,瞥了一眼身后。“我九师兄。”

    越看越觉得眼熟,似乎很像……

    “昨天是八师兄,今天是九师兄,师兄们不放心特地轮流来保护我。”

    余秭归冷不丁的一句打断了她的回忆,像是怕她还有闲心考虑其他,新任盟主更加一句。“毕竟一个女孩子家总会遇到危险,不是么?”

    危险?有谁比你更危险?

    按住抽动的眼角,从鸾佩服道:“太有才了。”说着眈向面无表情的卫九,“实在是太有才了。”

    “嗯,我也这么觉得。”

    拍拍她的肩,秭归走向卫濯风的天字一号房。

    “大魏开朝以来还没有女子当官……明明是卫公子将北狄人功力耗尽,那女人不过是捡了个便宜……只要公子书信一封请卫爵公稍作文章,那将官印收回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虽隔着张门,她又很知礼地退到一边,可过分好的耳力还是让她分辨出房里过分热络的劝说声。

    是负责监督比武的京官。

    因被拒绝,这位大人显得有些急躁。

    “老夫已上奏朝廷,不日便有结果,还请公子好生养伤早做决断。”

    说着,房门打开。

    “盟、盟、猛……”脸上的惊惧难以掩饰,京官一个不小心就将字念差了声。

    猛?师父师兄总夸她温柔,想来她还够不上一个“猛”字吧。

    抬起手,余秭归刚要行礼,就见京官大人挤开她九哥,圆圆的身子一跳一跳弹在楼梯上,让她不禁想起一个大侠们逞凶斗狠的常用字。

    真的是“滚”啊。

    收回惊叹的目光,她跨过房门,却迟迟不见身后有人跟来。

    “九师兄?”

    想来的是他,怎的踌躇不前了。

    “我就不进去了。”

    她回身看着站在阴影里的卫九。

    “余姑娘,我家少主有请,余姑娘?”

    眼波徐徐撤回,她微微颔首。“有劳了。”

    房门在他面前关上,死鱼眼一颤,终是垂敛双眸。

    自袖中取出个油纸包,他拿起一块臭豆干,若有所思地吃了起来。

    天字一号房原来不仅仅是一间房,一套三间倒是豪华舒适得很。跟在侍从身后,她走进内室。榻上半坐着着一个冷面公子,说来除了肤色,眉宇间倒是和门外那个别扭师兄出奇相似。

    余秭归打量着床榻上披着精绣大麾的男子。

    即便重伤在身,也难掩冷峻孤傲的贵族气质,不像某人布衣长衫,大啖平民之食。

    “姑娘,请喝茶。”

    她刚要接过小侍奉上的毛尖香茶,就听一记清冷的男声。“是盟主。”

    小侍一颤,连忙改口:“请盟主大人用茶。”

    身负重伤依然察觉到她听见了谈话,卫濯风这是在表明态度么。

    余秭归呷了口茶,放下。“公子好些了么?”

    头上一根白玉簪,未束好的黑发披在肩上,在微寒的冬阳下散出墨兰色的光晕。卫濯风偏过头,一反常态地细细打量了她一番。

    如此细致,让她不禁有了一种被人当作工笔画的错觉。

    人不动我不动,比起眼瞪眼,她可是不会输的。

    “听说盟主是天龙门的人。”果然,败下阵来的是他。

    “是。”她笑道。

    “为何救我。”言简意赅的提问。

    “我想公子心里应该很明白。”

    闻言,卫濯风看了一眼外窗上的剪影,而后转过头,眼中有一丝不甘。

    见他沉默,余秭归取出一瓶伤药,而后放在床头。

    “不需要。”卫濯风目视前方,略显冷硬地回道。

    月眸微眯,余秭归走到床前,以只容两人听见的声音道:“我不介意再揍你一顿,然后再让你的下人给你抹上。”

    只闻淡淡的初雪香就近在身边,如那一日的惊鸿一瞥。

    卫濯风不满她语中的威胁,偏又难掩心跳加快,真是矛盾到极点。

    “濯风公子你欠我一条命呢。”语落的刹那,人已闪至画屏边。

    淡淡的失落蔓延在心底,卫濯风看向她。“救命之恩自当相报。”

    “好那就报吧。”

    没料到她打蛇上棍,卫濯风略显惊讶地看着她,似带着一丝期待。

    “我要公子。”

    俊脸骤红。

    这人伤势确实不轻啊,余秭归暗想,继续道:“我要公子此生不准与天龙门为敌。”

    闻言,四目惊瞪,卫濯风以及他的胞兄。

    不过片刻,卫濯风便恢复了神智。“除了这个,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他几乎是咬牙说道。

    “弄错了吧,自我出手时起,公子就已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这是公子欠我的。”

    唇畔绽开笑花,深深的梨涡盛满冬阳,趁卫濯风愣怔之时,她伸出受伤的右掌,存心勾起他的自责。

    然后拿起卫濯风的手,轻击。

    “就这么说了。”

    对待君子就要用小人的方式,这招虽算不上正大光明,可是很有效不是么。

    转过身,她心情颇好地向外走去,但在看清门上的剪影时,她改变了主意。

    “濯风公子,想知道君子和小人之间的差别么?”

    身后灼灼的怒气,果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君子之所以不能理解小人,是因为他一生顺遂,竟不曾学会卑鄙。不为君子,甘作小人,是一种放弃。”背着身,她看着门上那道略显僵硬的影子,“抛弃家族,舍弃责任,也是一种勇气。”

    “君子不知,言何小人,告辞。”

    推开门,只见那人背着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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