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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水遥-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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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络低头看他,“顾方之,我已经换好了衣裳。”

他低声“嗯”了一声,也不回头。

烟络觉得奇怪,跳到他身侧,低头看他,他正面无表情地平视前方。烟络笑了笑,“顾大人,你好歹看看像不像呀。”

顾方之尚未做声,车夫却侧头而笑,“小姐,哪家奴才会这样对主子说话来着?”

“唔。”烟络觉得有道理,压低了嗓子,对着顾方之深深一揖,毕恭毕敬地说道:“大人,奴才……”

话还未讲完,顾方之忽然起身,拉着她折回车内。

烟络不知所以然地望着他,随即笑吟吟地说道:“你怎么了?”

顾方之敛去脸上的笑意,认真地看着她,缓缓说道:“崴王府里,你须紧紧跟着我,不可信任何人,明白么?”

烟络原本想笑,见他这样慎重,也认真地点了点头。

马车过城门时,守卫并未仔细盘查,想来冲着苏洵的东西和顾方之的颜面他们都未太过为难。车子一阵疾驰,很快停了下来。

“顾大人!”一袭青衣的太医令姚之素竟然已经迎在车下。

顾方之微微一笑,却反手不着痕迹地压低了身后烟络的帽檐,回道:“有劳姚大人领路。”

姚之素敛手道:“不敢当,顾大人请。”随即转身领路在前。

顾方之迅速跟上,烟络看了看车下,自己跳了下来。听闻身后的动静,顾方之蓦地停住脚步,回首看她。烟络轻轻摇了摇头,他才专心往前走去。

烟络紧紧跟在顾方之身后,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躲在帽檐下,望了望阳光下有些森然的华丽王府,顾及到旁人的眼神,也不太敢四处张望。

几个人绕过一片竹林,穿过一条画廊,很快行至一座大院前,朱漆大门缓缓由内开启,姚之素低声道:“顾大人已至,快快准备。”守在门前的几个青衣人闻言各自散去。

顾方之领着烟络镇定地步入厢房。

院落里风清云淡,室内却是日光蒙淡,大白天竟然燃着几盏昏黄的烛灯。

空气里飘浮着浓重的药气。

烟络不由皱了皱鼻子。

榻上一道藏青色的人影静静地躺在帘幕的阴影里。

顾方之轻轻走了过去,低眉看了看榻上的人,忽然转身对姚之素说道:“方之来得匆忙竟然忘记带药匣,王爷伤处尚须谨慎处理,姚大人精于此道,可否亲自为方之挑选一副?”

姚之素微微一怔,领命退出。

烟络一把扯下头上低得过分的帽子,上前看了看帘幕里的人。

明明几天前还那样冷傲地跟她漫不经心地说话的人,此时却昏沉沉地躺在眼前,烟络觉得命运真的是分外讽刺。尽管有一时的感慨,她还是迅速地把了脉,翻看了他的身子,最后解下了右臂伤处缠绕的白绫,伤口只是微微有些红肿。烟络蹙起了眉头。

顾方之轻声说道:“据医案记载,王爷前日曾有热症。姚太医解释道,因为外伤后常有发热,所以仅做了对症的处理。”

烟络盯着他,道:“你以为呢?伤处只不过有些微肿胀,又何来热症?”

顾方之道:“伤处隔日便仔细处理过,理应不会。”

“顾方之,王爷之病可曾由你亲自经手?”烟络想了想,问道。

顾方之脸色微微一滞,顿时一脸苦笑,“不曾。所以,烟络,我才担心。”

烟络低头又细细看了看榻上之人,忽然在小腿上发现了一些暗红的小疹,疹尖有细小的白点。她看着顾方之,正色道:“伤处一定有人动过手脚。顾方之,我要回去取药。”说完,她又给自己叩上帽子。

“我陪你。”顾方之做势要走。

“你疯了?”烟络一把拉住他,“顾少监,你职责所在,如此要紧的关头怎能擅离职守?况且你若走了,谁能保住无人再从中恶意添乱?”

顾方之在她坚持地目光里,终于不甘心地握紧了双手。

烟络抬了抬帽檐冲他甜甜一笑,道:“你自己小心。”

顾方之深深望着她,微微颔首,忽然提声对着烟络道:“你速回相府,取些药材过来。”

烟络压低帽檐,沉声答道:“是。”说罢,迅速离去。

身后,顾方之看着她离去的方向良久,神色凝重。

不知为何,他一直有些不安。

所以,当一个时辰过去之后,那个笑着的女子仍未现身时,顾方之一掌拍碎了身侧的矮几,蹙眉道:“该死!”

耳边传来接连不断的滴嗒声。

冰凉且充满湿气的风自身上拂过。

“下雨了吗?”烟络蓦地抬起铅块般沉重的眼皮,隐隐看见了头顶的白色纱帐。太累了,眼皮又耷拉了下来,遮住了视线。猛地,她像是记起了什么,瞬间睁大了双眼直直地盯着头顶。

乖乖!她家里几时有过这种蚊帐?

她一着急想要起身,却躺在床上半点动弹不得。侧头看了看窗边,似乎透着些许昏黄的亮光,摇弋不定。那里似乎有一张书桌,桌子前面好像有一个白乎乎的东西。她眨了眨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疲惫的眼帘再度撑开时,她倒吸一口凉气,惊讶地竟然忘记了吐出来。

那个白乎乎的东西不知何时来到床前,隔着近得不能再近的距离,正专注地看着她!

探到她面前的那张脸漂亮得简直不像是现实中吃着五谷杂粮而生养出来的凡人!他脸色白皙,静静地看着她,一双浅棕色的眼睛清净无比,仿佛深山里清澈见底的泉水,却又好像透着雨后深谷的浓重湿意和空灵色彩;就连此时此刻看人的眼神,也仿若山泉般流转得舒展绵软。俊俏的鼻子,鼻梁挺直,轻柔地呼出泉水般甘冽清净的温润而绵长的气息。微微抿起的双唇透着诱人的浅浅粉色,看起来润泽得过分——这个男人怎么长得比女人还要好看得过分!?

烟络愣愣地生出一种错觉,仿佛广阔的天地之间,此时只剩下她面前的这个人。

忽然,他那两道修长的眉毛微微蹙起,款款伸出干净细长的手来。

烟络呆呆地盯死他那双看来比昆虫触须还要灵巧和柔软千万倍的手,却忽然惊觉腰间一痛,不由吐出一口气来。

这才见他轻盈地收了手去,变戏法般地掏出一方洁白的丝帕,细致地净了手——不过一个简单的动作,教他做来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与美妙。他看着她,粉色的唇角微微勾起,瞬息之间绽放出一朵色泽斑斓却隐隐带着艳冶之气的小小笑花。

烟络不由为之一滞。他怎么可以同时拥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

蓦地,一管空蒙却带着几许柔媚湿气的嗓音轻轻响起,他笑着说:“在下好不容易救了姑娘,你不会活活憋死自己来气我罢?”

烟络怔怔地在他的笑容里陷了进去,摇了摇头。

他仍旧笑着,用空蒙却柔媚的嗓音一点一点蚕食她仅存的意志,他吐气澄净,一字一字缓缓问道:“姑娘贵姓?”

……

烟络一惊,猛地醒了过来。

她微微喘息,望着漆黑的屋子,皱着眉头——五年了,她为何突然梦到师父最初不太正常的样子?

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无聊地看了看四周,这才后知后觉得发现自己被关进了一间又黑又冷的地牢。头一阵一阵地痛着,她揉了揉额角,记起自己本来应该在回家的马车里。她缓缓站起来,对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幕大叫了一声:“有没有活人呐?”

“嗖”地一记鞭来,烟络吓得往后跳开,那鞭子“啪”地一声狠狠打在铁门上,发出令人发怵的巨大声响。烟络赶紧噤声不语。

一道略微嘶哑却透着狠辣的男子声音冷冷地出现在黑暗中,“他奶奶的,死丫头,找死啊!”

烟络被他一吓,乖乖地缩回角落里。

地牢里漆黑一片,眼睛慢慢适应过来之后,模模糊糊地看了看周围,全是湿哒哒的青色巨石堆砌着。烟络叹了口气,放弃了掘洞的念头。手边的地上只有一些充满霉味的干草,她只好拣了过来,拢在一起,坐了上去,勉强暖和了一点。

地牢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烟络环抱双膝坐了良久,四肢都有些僵硬起来。她撑着冰凉的地面缓缓站起来,望着无边的黑暗叹了口气,她会死吗?

耳边隐隐有滴水声传来,却低微得若有若无,难以辨识声音来处。

原来是这个声音让她方才做了那个梦。她褪下白袜,细致的脚踝上便露出一片小小的阴影——黑暗里虽看不真切,但她早已熟悉地知晓,那是一枚浅绿色叶子形状的刺身——向日葵叶片的形状,却小得很可爱。

……

白雾缭绕的深谷里,溪寒嶂翠。

“好恶心!这什么东西?”她死死盯着脚踝上一团绿乎乎的花纹,一把捉住男子墨玉般柔软亮泽的长发,“你趁我睡着,干的好事!?”

他好脾气地笑着,神情却妖异无比。在她因了这笑容而发愣的当头,他握住她的手,轻轻解下自己的黑发,柔声道:“樱落,这是你的记号。你忘了么?”

她顿时寒毛直立,戒备地盯着他,“你、你疯了?”

他清泉般温润的浅眸微微含笑,一只灵巧柔软的手着迷般地轻轻抚摸她脚踝处的叶片,嗓音带着几分慵懒的媚意,“樱落,你说过向日葵忠诚而光辉,所以适合容若这样的人。而你……喜欢这样的人。”他忽然抬起头来,如水的双瞳里白雾缭绕,专注而深情地看着她,“你……忘记了么?”

烟络忍住脚踝上一阵酥麻,一把拽过他的黑发,如雨水般干净淡雅的香气微微飘起串入鼻尖,她却恶狠狠地将小脸凑了上去,嚷道:“你叫容若是吗?你好好看清楚了!我不是什么樱落,我叫施烟络!见鬼了!人生得这么漂亮,却是个疯子!”

头皮上一阵疼痛传来,他的眼神里的白雾缓缓散去,而渐渐寒意凛然。他侧目看着被她揪在手里的头发,话语简洁而冰冷,“姑娘贵姓?”

烟络放了手,滑回榻上,自己盖好被子,转过身去不理会他。

师父,求求你,别闹了!已经一个月了,你这么反反复复疯疯癫癫地玩儿不腻啊?

……

“噗哧”一声,烟络忍不住地笑了起来。她低头仔细看了看脚踝的叶子,不可否认,他那双灵巧无比的手即使是偶尔操刀做一做刺身,这功力也是无人能及呐。

向日葵,艳黄与翠绿相得益彰地相互辉映,是一种健康漂亮的植物。加之,一生之中,绕着艳阳永不放手,在日光的照耀下,更加闪烁出圣洁而忠诚的光辉。师父曾经说过,行医应当如此,为人亦当如此。

欣然笑过之后,她又有些黯然——师父啊,烟络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你了。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铁门处有一抹细微的亮光透了进来,光柱里飘着密密麻麻的浮尘。

那个粗糙的声音冰冷地响起:“吃饭。”

烟络凑上去,问道:“大哥,这么早就吃饭了?”

“嗖”地一声,又是一记鞭来。

烟络吓得往后一退,听见那个声音冷冷地骂道:“死丫头,有得吃就吃!”

烟络忙不迭地接了过来,一面想,最早就已经是傍晚了吗?八亲王究竟怎样了?她迟迟未归,顾方之一定急坏了。

这时,那扇铁门上贴地的小小窗户却又被人打开了,一小团一小团的黑影次第飞奔了过来。

烟络觉得好奇,伸手捉去,却捞到了一只软绵绵热乎乎毛茸茸的东西。她拿到眼前一看,圆圆的眼睛眨了眨,那小东西细细的眼珠也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原来是一只黑毛的胖老鼠!

烟络觉得外面的男人也未免太过无聊,却还是配合地尖声叫了起来,一面叫一面嚎啕大哭,道:“大哥,呜呜,我不闹你就是了,别再放老鼠进来了,我……呜呜……害怕……呜呜……”虽然这样说着,却伸出右手的一个指头,将老鼠细长的尾巴在指尖上缠绕了一圈,又用左手拎住那只可怜小生物脖颈的毛皮,它蓦地“吱吱”叫了起来。烟络一声尖叫盖过它细小的嗓门,然后双手往相反的方向一用力,接着往旁边一扔,拍净了自己的双手,无聊地坐回干草里。

一刹那,狭窄的地牢里,所有的黑色生物轰然退开。

烟络满意地瞧了瞧四周——当年的实验室里,这种事情,她就算闭着眼睛也干得烂熟。唬她?门儿都没有!

第27章

次日傍晚。

云厚天低,落花风前舞。

屋檐下,燕子飞低,紫色小花发出淡淡的香气,很快被吹散了。

榕树在骤起大风里沉稳地舒展开来。

“我不该任她独自回来。”浅蓝的暮色里,顾方之一身绯衣,微微低着头。

苏洵负手凝眉,淡淡地答道:“错不在你。你无需自责。”

顾方之唇边浮起一丝惨白的笑意,“你不怨我,我又何尝能原谅自己?”

“顾方之,”苏洵认真地看着他,“御史府已派人四处查探,你爹和陈澍也添了不少力,此事我自有分寸。八亲王那里,已由皇上亲自指定太医院林允汶全权监管。你御猎时留下的内伤尚且未愈,如今一天一夜未曾合眼,回去歇息罢。”

顾方之罔若未闻,摇了摇头。

“顾方之!”苏洵皱眉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一脸森然的寒意渐渐明显了起来,“不是你的错。要我怎样说,你才会明白?烟络之事,我已经心烦意乱,你还要让我再为你担心!?”

那个素来极能隐忍的苏洵几时说过这样袒露胸怀之言?顾方之看了看他,勉强笑了笑,“我想留下来。”他看着苏洵快要发怒的模样,叹了口气,道,“同样的遗憾,我不想再重复第二次,你明白么?”

同样的遗憾?苏洵不用细想也明白他话里所指,却盯着他沉默不语,许久低眉也叹息了起来。

顾方之却笑了,愉快地说道:“苏洵,你我相识二十余年,同甘苦共进退,方之可曾有半点负你之处?”

苏洵柔和地看定他,柔声道:“我信你,如同相信我自己。”

顾方之闻言笑意更深,“所以,我说过,我断不会如睿王爷那般。”他望了望渐重的暮色,轻轻说道,“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说完,他笑嘻嘻地看着苏洵,神情里恢复了往日的明媚,“此事,你也忘了罢。”他原本可以不说,可是,又怎能瞒得过相知二十余年又聪明绝顶的那个呆子。此时若不与他讲明,那个呆子又会死心眼地觉得亏欠他多久?他静静望着那道紫色的身影,笑意如常。

苏洵看着他笑容灿烂的脸庞,缓缓地微笑了起来,他拍了拍顾方之的肩膀,不语。

“大人!”穆青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门前。

苏洵脸色一凛,问道:“何事?”

穆青疾步上前,双手呈上一枚白色的信封,表面上写着“苏洵亲启”,虽只得四个小字,却是一手遒劲严谨又不失舒展柔媚的赵体楷书。苏洵看了看,自忖信笺上的字迹以前不曾见过。穆青躬身道:“方才如意在吟风院厢房内拣到,wωw奇書网以为是小姐留下的,所以着急送了来。不过,似乎不像是小姐的字迹,却……又有几分神似。”

苏洵低眉看了看,字迹虽确实有几分相似,却更为娴熟传神。

顾方之一把接过,迅速拆开。

苏洵皱了皱眉头,“顾方之,你不必抢着做验毒的银针。”

顾方之笑了笑,抖开信笺,不免吃了一惊——雪白的信笺上却是一幅详尽的地图!

“裕鑫钱庄?”苏洵眉心不由一蹙。

顾方之指着朱砂笔墨浓重标记的一处,笑道:“地牢?”

苏洵沉吟片刻,道:“沧海亘木,有劳二位走一趟。”

沧海亘木二人随即现身跪道:“是。”

穆青在一旁略微有些不太放心,道:“大人,此笺尚不知是否可信?”

苏洵唇角抿了抿,淡淡说道:“可是还要继续等下去?”

穆青在他清冷的目光里,暗暗叹息,也就噤声不语。

顾方之笑着跟上了前面的一胖一瘦两个身影。

“顾方之!”苏洵冷冷呵住了他。

顾方之回过头来,笑得好不灿烂,道:“我回相府歇息,也不可以么?”

苏洵与他对视半晌,终于不置可否地背过身去。

顾方之一手拍拍沧海、另一手拍拍亘木,笑道:“方之送送二位。”

“不敢有劳顾大人。”两人同时拱手道。

“不必客气,反正同路。”顾方之笑嘻嘻地拉着两人,几个起落之后,便不见了人影。

湿气越来越重,也越来越冷。

烟络环抱着双臂,瞧了瞧地牢一角挤在一起的小家伙,暗处细小的眼睛闪闪发光,星星点点。烟络微微起身,那里便随之一动,整齐地后退。她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又坐了回去,轻轻道:“不怕,不怕,我又没有恶意。”说罢,她又走到铁门前,放低了嗓音,轻轻说道:“门外的大哥?”

“嗖”,又是一记鞭来。

烟络熟练地跳开,柔声道:“有没有水喝?”

等待她的是门外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烟络侧耳认真地听着,忽然寂静里传来频繁抽鞭的声响。烟络正在奇怪,铁门上锁眼一动,昏黄的烛光蓦地射了进来,烟络被刺得眯起了双眼,然后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臂,一个熟悉却紧绷着的声音响在头顶,他说了两个字:“烟络?”

烟络抬起头来,看见了一道逆光的模糊身影,却笑了起来,“顾方之?”

“快走!”沧海蓦地闪身上前,出声警示。殷红的刀光划过,便有一人应声倒下。

顾方之一把抱起她,脚步轻盈,翩然夺门而出。

凄冷的风雨里,月光迷离,森然的数十道人影持剑而立,将四人紧紧围住。银色的剑身折射着冷冽的寒光,冰冷的雨水大滴大滴地打在剑身上,击起小小的水花,又顺势滑下。

顾方之抿嘴笑了笑,黑发微微粘湿,低头看她,“烟络,怕么?”

烟络略微紧张地看了看如此阵势的一群人,对着顾方之笑道:“你自己小心。”

顾方之低眉而笑,将她放在墙角背墙而立,足尖一挑,取了一把长剑交到她手中,笑得柔软,“你在此处,不要乱动。”

“好。”烟络点点头,话音未落,他却已经轻轻跃起,银色的剑光忽起忽落,雨水因剑气而纷飞得愈发零乱,零乱的雨水里传来一阵浓过一阵的血腥气息。不远处,沧海亘木也忙于与数人缠斗。

烟络专注地盯着身前墨色的身影。她从未见过笑意盈盈的顾方之使剑,这样一个原本属于妍丽阳光、属于明媚朗日的男子,似乎根本不适合在凄风冷雨的暗夜里满身血污!

夜色如墨。

他墨色的身影融入其中,并不容易辨识,可是那张微微含笑的脸庞却苍白得分外醒目!

烟络心里一紧,他身后不知何时欺近数条高大的人影。“顾方之,后面!”她想也不想地高声叫道。

寒冷的夜雨里,那张含笑的脸庞上修长的两道眉毛微微一蹙,身法奇快地反手送出,顿时挑起一片四溅的血花。

“呼。”烟络手脚一软,喘了一大口气。虽然暂时已无险境,她却隐隐觉得顾方之的步伐和手中的剑气微微缓了下来。

尚未想得很清楚,面前忽然一道凛冽的寒光直扑而来。烟络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却被拢在其中。

并无任何奇怪的声响,寒光瞬间散开。顾方之的脸接着出现在她面前的夜雨中,就着屋内射出的淡淡烛光,微微发白。脸庞上沾染了不少血迹却依旧是含笑的表情,黑发在雨中润泽得泛着淡淡的青色光华。

烟络笑了笑,“我实在不会打架。”

顾方之笑着看她,在一场恶战中,仍旧气度从容,他不以为然地笑着说:“不妨事。”说完便背过身去。

寒光乍起,又是一轮新的剑阵齐齐攻来。

这一回,顾方之显然顾及着身后的她。他的身法虽然远远快过那一群人,却不得不困于一角,剑势虽然凌厉,却不能张扬开去。

烟络在他身后静静看着,渐渐忧心起来。

又是一阵白森森的剑光密不透风地席卷而来。顾方之一一拆解,脚下却略微有些零乱起来。

沧海亘木竭力抽身回防,还是慢了一步。

夜雨凄迷,渐欲迷人眼。

冷风刺骨,湿叶飞不起。

烟络怔在原地,看着他身侧一剑挑来的迅猛寒光,心头突然一阵狂跳。

他反手的动作因身后的剧痛在半空微微一滞,眉头一蹙,将剑送了出去。

血花与剑光四溅。

月亮终于教沉重的雨云掩去了最后一丝光华。

屋内淡淡的烛火亦被风吹得飘摇不定。

然而,他身后由肩头伤至腰际的一道裂痕却是触目惊心的如此清晰!

烟络下意识地奔了过去。

他浑然不知似的持剑而上,血光与剑华融在一起,留下的却是斑驳的一片。

烟络看着他在不断集结的剑光中,渐渐消逝的墨色身影,大声叫道:“顾方之,蠢蛋!你不要命了!”

白雾渐浓的夜色里,他的笑容依稀可见。

沧海亘木二人不顾一切地揉身抵挡。

远远地,他的身影缓缓退了出来。

烟络盯着他惨白的脸色,要他转过身去,想点他身后止血的穴道,他却不待她手起,一把抱起她,疾步掠过人群,在夜雨里穿梭而去。

烟络被他紧紧抱住,贴着他的胸膛,才惊觉那里是一阵急剧不稳的起伏。她攀在他肩头,看着他犹自在笑的脸,一时间后悔莫及——他的旧伤远比她想象的要重!

身后数只利箭划过夜空,发出尖锐的哨声。

他却一把按下她探在肩头的脑袋,被雨淋得有些冰凉的身子微微一震,脚下愈发快了起来。

烟络看在眼里,终于怒道:“顾方之!放我下来!”

顾方之看也不看她,专注地盯着前方,那张脸却在夜色里渐渐苍白得令人心惊!

烟络在他怀里挣扎了起来,怒道:“蠢蛋!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她的衣襟上已经传来潮热的血腥气息,环在他腰际的小手全是一片温热的湿意。

顾方之低眉看了看她,如水的双眸里笑意横生,话音却有些低微,“烟络,别闹。我受不住。”

烟络一凛,在他柔和的目光里挣扎了起来,近乎凄楚地说道:“顾方之,你又何苦?”

顾方之笑了笑,却答道:“我弄丢了你……若寻不回……那个呆子……恐怕……恐怕会……找我拼命……”说完,他微微喘息起来。

烟络面有忧色地看着他快要稳不住的身形,紧紧抱住了他渐渐冰冷下去的身子,道:“你骗人,苏洵不会。”

顾方之含笑不语,忽然提了口气,脚下蓦地又快了起来。

她看在眼中,一颗心却狠狠地沉了下去。

雨越来越大,他的额角贴着几缕湿透的黑发,渐渐滴下水来。烟络伸手,替他轻轻拭去。他微微一笑,专注地前行,吐在她脸颊的热气渐渐浅弱了下去。

烟络紧紧盯着他从容甚至有几分满足的脸,慢慢明白了为何纵使时局如何艰难,苏洵却从不谈放手,亦会对刘氏之事如此心心念念不能释怀。

沧海亘木的身影缓缓贴了上来,见了顾方之也是一阵震惊,随即面露忧色。沧海低声道:“大人,将小姐交于在下罢。”

顾方之头也未回,道:“就算此时,本少爷也比你二人快,是与不是?”他一口气说完,复又提气前行。

沧海亘木望着他蓦地领先的身影,看了看探在他肩头的女子,一脸深深的不安。

烟络笑着看顾方之,道:“不要逞强。天下再无人比你更快了。”

顾方之瞧了瞧她,毫无血色的脸颊上满是笑意,脚下却并未慢去丝毫。

烟络叹了口气,看着沧海,也不知如何是好。

顾方之忽然问道:“可还有人跟来?”

沧海亘木二人蓦地回望。

雨大,夜色重,不远处的树林里似乎有一道翩然的白影缠住了尾随的十余人。

“大人,咱们似乎多了个帮手,并且身手决计不在我兄弟二人之下。”沧海镇定地答道。

顾方之却未回头,笑道:“有这种好事?”

烟络好奇地探出头去。

隔得有些远,只看得见白色的身影在剑光中怡然穿梭,手中似乎握有一柄长剑,钩绕住一片如丝网般的银色寒光,那细密的凌厉剑气却半点欺近他不得。那白衣人手中长剑的颜色,在如墨的夜色里竟然闪烁着近乎耀眼的冰色光芒,洁净之中又隐隐透着一抹妖异的青绿颜色。烟络疑心满腹,凝神又去看那道优雅异常的白色身影,却奈何越行越远终究难以确定。

四人迅速进入皇城。

暗处,顾方之忽然停下脚步,放下了烟络。

烟络侧头,有些奇怪地看着他,“累了?”

顾方之浅浅一笑,道:“我不便去御史府。”他看看沧海亘木二人,“这丫头就交给两位兄台,请务必将她平安还给苏洵。”说罢,他转身大步走开。

“顾方之!”烟络一把拉住他,道,“你去哪里?”

顾方之眨了眨眼睛,“我回府。”

“你身上的伤呢?”烟络盯着他,生怕他一下子就不见。

“烟络,我虽不在太医院,好歹也通医术。”顾方之叹了口气。

烟络却不放手,道:“你试试在自己身后缝个荷包给我看看?”

顾方之笑了起来,想了想,道:“我回去就试。”

“你耍我?”烟络怒目相向。

顾方之柔声叹息,终于答道:“烟络,八亲王危在旦夕,若有差池,我耽误不起。就算是为了我,你也应该回去。苏洵与林允汶有几分交情,他差人候在御史府,只为了等你的药。我……回府自会照看自己。”说罢,他眼神澄净地含笑望着她。

雨水不知愁情地下着,雨势不减丝毫。

烟络放开了他在雨中渐渐冰冷的手,无言地退开。

顾方之看了看她安静的样子,转身走开。

青石路上,雨水和血水混在一起。

烟络看着地上模糊的影象,深深皱起了眉头,蓦地冲了上去,一把拉住他的双手,道:“你跟我一起回去!”

顾方之在她坚定的目光里微微一怔,随即笑道:“烟络……”

根本不待他说完,烟络仰头看定他,“你还是愿见我陪着你在这里淋雨,直到你改变主意为止?”

顾方之深深看她,淡淡道:“烟络,这样做你会后悔。”

“你死了,我才后悔!”烟络捉住他的手臂,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死死盯着他。

顾方之又是一阵叹息,缓缓点头。

雨一直下着,四人很快消失不见。

深夜。

御史府灯火通明。

苏洵想也没想,破天荒地让出了清欢楼。

数盏烛火的照耀下,一室明亮如白昼。

林允汶的手下很快取走了烟络留在府中的白色粉末。她此刻白布掩住口鼻和长发,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榻上,顾方之还在笑着,“那个有洁癖的呆子竟然把这张床让给了我?”

烟络瞪着他,道:“喝了药睡去,省些力气。”

顾方之瞧了瞧榻前也是白布盖住了大半张脸的沧海,沧海一只手正扶在他腰际之上,内力由此绵绵不断地渡了过来,笑道:“有沧海兄,不碍事。”

沧海认真答道:“大人内息散乱得不轻,还是不要劳神为好。”

顾方之一头冷汗,犹自在笑,“不妨事,假以时日,会好的。”

烟络打断他,道:“要不要叫苏洵进来看看你此时活蹦乱跳的样子?”

顾方之近乎怨毒地瞧着她,乖乖噤了声,喝下药去。

不一会儿的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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