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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宫春-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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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窗外的白兰花,也仿佛是超度我的孩子般,在这个九月盛开的正好,清寂地笑一笑:“我也没出这间屋子的心思。活一天,算一天,就等他什么时候赐我三尺白绫,一壶鸩酒,
就解脱了。”
然茱萸却小心觑了觑屋外,压低声音与我道:“燕邦已有大批高手潜入岳州,拂希小姐便不想养好身子,届时与他们里应外合,回去燕邦么?”
回去燕邦么……
自赴往岳州,拖着被轩释然占有的躯体行尸走肉般活着,便没想过。
有了燕顼离的骨肉,我想过。
如今失了燕顼离的骨肉,我又没有再想过。
而即使没有想过,茱萸低促的一句话,也恍若惊涛骇浪卷过,将我击的站立不稳,满盈的水气涨在了胸口,将我撑的呼吸都掐住了般闷疼,透过朦胧的泪意,望住茱萸。
茱萸能出口此话,显然与燕邦人士是有联系的,也显然是知道燕顼离的境况的。
硬将泪意逼回,沙哑着嗓子问道:“燕顼离……他好么?”
茱萸点头道:“燕王那一箭虽然伤及性命,但救治及时,休养了这两月,已已无虞。”
我顿时松了口气般,挨着床榻坐了。
见我久久不语,茱萸惑然问道:“拂希小姐,你不想回燕邦么?”
我恍惚微笑,“我还回的去么?”
自到来岳州便承欢轩释然的床榻,天下皆知,便是燕顼离不介意我公然不贞,我又怎有脸再回他的身畔,让天下人都嗤笑于他?——他是不会介意我的,我知道。可我怎么回的去?之前孕有他的骨肉还好,此番麟儿未保……
知我是侯爷姬妾,拂希小姐都让我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怎么轮到拂希小姐自己了,却妄自菲薄呢?”茱萸紧紧执住我的手,似要传递给我她一身坚定的力量:“我想好了,此次拂希小姐回去燕邦后,我便也随阿瑞去往燕邦,再不回齐国了!事情败露,左不过远走高飞,便是进退无路,也还可自行了断。留在岳州,拂希小姐是为了等死;逃遁岳州,最坏的结果也是被少主赐死,而运气一好,从此往后就都幸福了!”
茱萸端庄笑道:“你小产的这一个月,不说你,就是我都在屋子里闷坏了。我们去院里走走吧,养好了身子,逃跑起来也有气力呀!”
我心中仍一片荒芜哀伤,茱萸却已拖了我的手,将我往卧室外面拉着跑着。
而出乎我的意料,我出卧室,外面的侍卫竟未加拦阻。我心下一哂,难不成轩释然当日软禁我,是真期望我养好身体养足精神,也给他生一个活泼乱跳的儿子?
小产后身体虽然恢复了,但这一月足不出屋,体力实在不支,仅在轩释然住的苑林里漫步了小半个时辰,便乏的紧。此后数日,茱萸都拉着我走走动动,便是天气不好的日子,也与相知一道陪我在卧室附近品茗赏景。见此情景,最高兴的莫过于杨莲婷,大约是以为我想通了,从此便安心地跟了他家少主吧。然告诉了轩释然和亲前夜甘泉宫的事,面对杨莲婷我却有些愧疚。应允了他不说的,不想泄气之下,与轩释然和盘拖出了。萧溶意,竟是萧溶意……再次想起那事,心中不禁又有些伤悲。竟是他……或许早知肇事者是萧溶意,我还会记恨萧溶意,然事情都过了两年,又是在失了孩子哀过于死的境况下知道真相的,再深刻的情绪,也变的淡了。一个人连活下去的念想都没有,又能有怎样的仇恨呢?或许萧溶意此刻在我面前,我还会给他一个巴掌,而他游历在外,千里之遥,所谓鞭长莫及,亦是我此刻的心境了。
品着茶,与杨莲婷道:“他知道了那件,怎么还放过了你?”
杨莲婷竟也没记恨我,只嘿嘿笑道:“少主哪里放过我了?不过萧溶意远在千里之外,拂希小姐因为没了孩子,与少主关系恶化,少主嫉恨之下,全副身心都在将燕王变作阶下囚,无暇收拾萧溶意与我罢了……”
闻得此话,我手中茶盏啪地落到地板上,碎了。
茱萸亦是一惊,低睫小心掩埋着情绪。
而杨莲婷还顾自说道:“……奴才现在便想着好生服侍小姐,小姐愿意与少主好好相处了,少主心情一好,对奴才的责罚就轻了,小姐再替奴才求求情,奴才这条命,就算保住了。”
顾不得与杨莲婷探讨那些,我强抑心情,问道:“这些日子轩释然不在府中,便是攻略燕邦去了?”
“是啊,”杨莲婷许是挂念着我替他求情,对我并不加隐瞒:“便是在少主知道萧溶意……那日清晨,就点兵十万出征了。”
那日清晨,他还来找过我。
恨怒到最后,连名带姓叫了我一句——秦拂希!
他的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焰,旺的似要蔓延出来,那日犹不知那焰火要蔓延到哪里,原来是要蔓延去了燕邦……
杨莲婷继续湿软地说着话,替他家少主打抱不平:“本来拂希小姐有了燕王的骨肉,少主就饮恨难当。虽堕下了孩子,但怕小姐记恨他,是而委曲求全,压抑了对小姐的恨怒,非但不怪罪小姐,还好生相待。怎料小姐不领他的情,再有萧溶意的事一冲撞,少主的怒焰就尽都燃到燕王身上去了。”
杨莲婷后来又说了什么,我再听不进了,呆呆地,往卧室里挪步。
…………
齐军与燕邦的这一次战役,后来的《晋国志。太宗传》里这样记载:“……晋太宗文武全才,知人善任,从谏如流,在当政三十年,甚至少年时代起便已表现出卓越的文治武功。然其人心狠手辣,将大哥拉下齐皇室皇位,冠以昴王,驱除出境,不异于贬黜;待二哥更是残忍狠绝,齐国末年齐军与燕邦的这场战乱,史称‘信阳之役’便是为排除异已,兄弟争夺帝位的矛盾深化。嗟乎,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信阳之役,玄武门之变也:晋太宗帝王之路,莫异于唐太宗……”
…………
那日,当轩释然返回岳州将军府,我照例在银杏树下晒着太阳,当他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心惊肉跳的同时,也着实松了口气。
——此离戈壁那一箭才不过两月,燕顼离伤的那样重,养了两月伤,怕是并未复原,未必敌的过盛怒之下的轩释然。然轩释然出战燕邦,才不过一月,便是再神通无敌,一个月也不到于拿下燕邦。
“秦拂希,今日我送你一份大礼!”
他的脸容绽出一种古怪的笑容,我本是漫不经心,然觑着他的神情,闻得他连名带姓地叫我,仍是不禁起疑。他侧目身后,脸上笑容渐转为决绝的阴狠:“带上来!”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坐在椅子上的我惊悸地站起身来,又颓败地落座下去。
燕顼离……
被粗硬的镣铐扣住了脖子,手腕,腰身,脚腕,浑身鲜血淋,鞭伤,剑伤遍布,奄奄一息昏死过去的那个人,是燕顼离么?
我望着那张熟悉的脸,喉咙里哽咽的一团再也忍不住。
泪流满面,模糊了眼。
“燕顼离!”我心里在呐喊,而事实上我也喊出了声来,才迈步往燕顼离那里跑去,轩离然已将我的腰紧紧扣住,在我耳边吐气如兰:“他对你还真是一往情深,我只是告诉他,你怀了他的小畜生;告诉他,我堕下了他的小畜生;告诉他,不想看到你死,便单枪匹马赴往岳州!……他还真是来了!不惜自投罗网,来了!”
我惊怒地望向轩释然,几不可信地叱责道:“你卑鄙无耻!”
“战阵之间,不厌诈伪!”轩释然振振有辞,说道:“此次与燕邦之战,我损失五万兵马,方才攻破信阳。此间一言而虏敌藩之王,何乐而不为?将士血肉之躯与巧舌之利,没有哪一个军人会选择前者。繁礼君子,不厌忠信,我要对付的,不是君子,不是敌人。此举他之性命
,燕邦十二州,三十六城尽落入我手,于公于私,都谓之一劳永逸!”
铁血峥嵘的军人可怕,生于权臣,长于宦海的军人更加可怕,轩释然有军人的冷酷无情,更有权臣的谋略算计,而当他把他的计谋用到我的丈夫,燕顼离的身上……我吸了口冷气,已然想象的到燕顼离自到来岳州,吃了怎样的苦头。
我望住轩释然,说道:“燕顼离并不是不会用心计,或者识别不出别人的心计,不过他心思单纯,亦不屑如此罢了!”
轩释然不屑地打断我的话:“现在这便是他的下场!”
他看了眼拖燕顼离到此的侍卫,下令道:“用冰水泼醒他!”
不!
我宁愿燕顼离继续昏迷着,也不要他这时候醒来,面对轩释然的折辱。当着我的面,承受轩释然付诸他的屈辱!而轩释然将他带至我的面前,再想不到下一刻会怎样羞辱他!我打了个寒颤,转过脸,望住轩释然:“你给他保留一点尊严吧。”
轩释然铮铮着我道:“你别着急,一会儿也有你受的!”
…………
一声极低极促的呻…吟传入我耳中,似痛苦,似温默,也极沉静。便像沉睡着的婴孩自母亲怀抱里醒来似的拱了拱,冰水刺激下,燕顼离苏醒了来,他的双手被镣铐反束在背后,腿脚也被束缚,他那样安静地睡在冰水漫湿的地上,冰水刺激了他的神志,也刺激了他遍体的鳞伤,他本能地一阵颤粟。然意识清醒后,深黑的眸子里,燃起的又是那样野性的,桀骜不训的,仇恨。
我便又看到了雪原上的,那个月魄。
便是汶州行宫逃逸,便是被轩释然射了毒箭,雪原草屋里疗伤,也无一分软弱。那样的危险和强势,仇恨燃烧着的危险和强势。
…………
——是在仇恨轩释然的卑鄙无耻么?可是哦,他那样的官家子弟,你知道他从来都是诡计多端的,还亲自来这一趟做什么?
只因为我,明知是刀山火海,也不能不来这一趟么?
…………
仇恨的眸子射向轩释然的同时,他也看到了我。
身上的危险瞬时收敛了大半,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温默。
我与他目光交织。
一步步往他那里挪去。
许是也想看看我们的久别重逢,人为鱼肉,已为刀俎,观赏我们的最后一次痴缠,这一次,轩释然并没阻止我过去燕顼离身边。甚至,感觉他的架势,会很慷慨地给足我与燕顼离叙旧的时间。他于我方才坐过的坐椅上坐下,让杨莲婷为他泡一壶茶。
再不去感觉他了,于燕顼离面前蹲下。
…………
我脸上泪水犹未干,燕顼离已笑了出来。
他脸上也有几处血污,冷竣的面容不复干净,但他的笑容很好看。依旧是那样大海般的浩瀚,包揽万物,包容着我的过错。镣铐声哗哗地响,他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血污的手掌便来抚摩我脸上的泪痕。然他的手上太多的血,非但没把我脸上的泪水揩干净,还弄脏了我的脸。他便温煦地笑。我亦笑。
我说,“我看看你的伤口。”
他全身大伤小伤,轩释然带给他的伤——不下百处。然他知道我指的是哪一处,温和笑道:“箭伤都好了。”
“那么重的箭伤,才两个多月,便复原了么?我看看。”
我略略松开他的腰带,揭开他的衣服,他的胸口,箭伤处,一道狰狞的疤痕。许是因为开刀取箭,伤口拉的很长,很深。那伤口仍然涔着血迹。好了么,这便是好了么?大约箭伤刚刚愈合,便因我之故,与轩释然周旋,征战,那箭伤似被几度拉裂,这夏天,便溃了脓血。他善意的谎言,我不戳破。只是看了眼小莲。小莲知我需要什么,她看了眼一旁观看着的轩释然,见轩释然并无异意,便退下了。
不一时,热水,毛巾,金疮药,纱布……就都齐了。
我给燕顼离擦洗箭伤的伤口,上药,缠绕纱布。
你替我挡箭,箭伤垂死,我没能在你身边照顾你。那么,便让我照顾你这一次,最后一次罢。
哪怕便连这一次,也只是徒劳,也只是形式。
一会儿,你便得死。
我也会死。
我曾说,你死,我也陪你。我会兑现诺言,陪你的。
一直在等死,自决意赴往岳州就在等死。而今,等到了你,与你一起死,我死而无憾。
这么亲近地为他缠绕纱布时,他俯低了身,衔住了我的唇,细细碾磨纠缠,唇移到了我耳边,然后柔声问我:“离开燕邦的时候,你不让我陪你回家,说你父亲若知我是月魄,便更不可能同意我们的事了。现在,他同意了吗?”
原来有一种感情,像吸了罂粟的毒,沉迷了,便再也拔不出来;原来有一种感动,不需要煸情的话,只那么一句平常的询问,便让人潸然泪下。
我压抑着情感,无声地抽噎的时候,燕顼离竟还温默地笑。
“同意了……”
我扬脸看他,同样一脸微笑。
但终究,我们都知道,我这也是一句谎言。
而他明明知道,眼底还漾着舒心的笑意。
感情泉水般喷涌而出,再也忍不住,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燕顼离……孩子没有了……”
我失身痛哭。
温热的大掌抚摩着我的背脊,明知再不可能,他还如此安慰道:“过些日子,我们再生一个。”
“嗯!嗯!嗯!……”
明知再不可能,我也点头如捣蒜。
我与燕顼离这厢情话短长,那厢一直沉静喝着茶的轩释然却忍耐不住了,再闻我们提到他口中的那个小畜生,手中茶盏更是重重磕在了桌案上。他这一有动静,看护燕顼离的护卫立即将刀剑架在了燕顼离的脖子上。
“燕顼离……”
“拂希小姐!”杨莲婷半劝半拽,将我‘请’到了一旁。
袁灏知轩释然意思,沉然放了手臂,下令道:“杀!”
“慢着——”轩释然懒懒阻止,众人都望向他,我也望向他,只听他起身道:“我亲自来!”
哗地一声,他抽出了腰间配剑。
燕顼离看着他,他也看着燕顼离。
他走去了燕顼离身边。
燕顼离闭了眼。
惊骇屏息的气氛……轩释然终是低眼,看着深深插…入我腹中的,他的宝剑。那是要杀燕顼离的一剑,他那样用力,完全地,刺…穿了我的身体,我腹前,剩的只是他手中剑柄,剑身,整个地,贯穿了我的身体。
周遭的人,不是在尖叫拂希小姐,便是如袁灏之流,怔惊,而凝滞地看着。
唯有两个人,呆了。
一个是察觉不对,才睁眼的燕顼离;一个是浑身如同被定住的轩释然。
呆住的轩释然,突然红了眼,嘴里吐着谁也听不清楚不明的话语,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明知这时刻抽剑,只会加剧我的死亡,也本能地,将那把会要我的命的宝剑自我的身体里抽出来。好像只要抽走了那柄剑,我又是好好的了一样。
宝剑倏地抽出的那一刻,我身体时的鲜血被带出,飙溅三丈之远。
倒下去的那一刻,杨莲婷从我身后扶住我,他尽了心意,然惶恐之下,手臂战战兢兢使不了力,他跌倒在地上,我跌倒在他身上。
“拂希——”燕顼离才短促地叫了我一声,已是一口鲜血喷出。
“你为什么要扑过来!”轩释然眼睛通红地叫道。
他二人异口同声,一个吐血伤身,一个似失了魂。失了魂的轩释然紧接着又重复着叫道:“你为什么要扑过来!”
“你为什么要扑过来!”
他颠狂的声音传递回响在整个院落,凄厉如鬼哭狼嚎,完全不像是人的声音。然后他发了疯般,举剑就刺往燕顼离的身体。明明他刺的也是燕顼离的腹部,却偏偏刺不中似的。第一剑,落在了燕顼离的肩头;第二剑,落在了燕顼离的手臂;第三剑,落在了燕顼离的腿骨……又一剑,狂乱地扎进了燕顼离的腿骨,当他接下来的一剑终于对准了燕顼离的腹部……对,他是对准,而不是刺准瞄准的,他根本刺不准地方……他将剑尖对准燕顼离的腹部,然后要扎下去……
“剑下留人——”
是谁的声音?
哦,是擎天侯。
与擎天侯联袂而至的,是一脸仓皇的燕太后。
擎天侯与燕太后两人俱是风尘仆仆,显然赶了很久的路,大齐第一美男子擎天侯向来的潇洒出尘削减了几分,狐媚的燕太后也平添了几分良家妇女的贤惠温淑。见燕顼离伤重被俘,燕太后悲恸,然惊见我腹上那样的流血,那个窟窿里的血冒啊冒,涌啊涌,她已尖叫一声,扑了过来。
“拂希!”
“拂希!”
婆婆,我向她伸出了手。
婆婆,我还能再叫您婆婆么?
…………
明明对准了地方,被擎天侯,被他的父亲大人熟悉的声音搅扰,他手中的力道,剑身便不足以贯穿燕顼离的身体似的,只扎进了皮肉,然后他使力扎着,扎着,却力气耗尽了一般,扎不进去。
擎天侯已经过来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擎天侯,惟独他,还坐在地上,扎着……
……
擎天侯看了看杨莲婷抱扶住的我,看了看燕顼离,又看着轩释然,然后言辞凿凿地爆出了一句令所有人都转不过弯的,消化不了的话:“释然,燕王乃我与燕太后所出的子嗣,长你十三日,是你的二哥,你们是亲兄弟!”
擎天侯叹着气道出了这样的事实,语气,目光,如为燕顼求肯,让轩释然罢了杀手;亦如请求轩释然,他爱子对他风流罪证的宽恕。
燕顼离屈辱地闭上了眼。
所有的人都愣了。连呆兀的轩释然,背部也僵硬了一下。他的剑还扎在燕顼离的身体里,但再没继续扎下去。
擎天侯见轩释然未作反应,竟是屈身跪拜,以官场身份道:“下官恳请将军饶犬子一死!”他是侯爷,然轩释然早已是摄政将军,不说边境战事,就是朝中政事,废黜皇帝,拥立新帝这样的事也是轩释然做决定,再修书于他,轩释然的权职,早在他之上。
在爱子面前,跪求爱子饶犬子一死……
前面已有‘大公子’事件,继‘大公子’事件,此间又钻出了‘二公子’‘三公子’事件。
而始作俑者,还是他的父亲大人。
情谊深厚,最敬重的父亲大人哦。
大公子事件还好,他伤怀了一日,翌日便待之平常了。他还是他,便是有个大公子,还是父亲大人最爱护的世子。而今呢,而今又多出个二公子呢?便是父亲大人最爱护的世子。他知
道的。但这样的事,一桩接一桩呢?第一次可能痒,第二次就可有痛了……父子情谊呵……
然所有的痛,都比不得那逶迤一地,红艳艳的鲜血更让他刺目了。
此间,唯有那鲜血,让呆兀的他有了一点反应。
甚至,二公子三公子的痛,在那一片红色的触目下,都不痛了。
或者根本没有痛过,自那一剑贯穿了她的身体,他就麻木的不知道什么是痛了。
他丢开剑,一寸一寸爬了过来。
对,他是在爬,他是真的在爬。
他没有受伤,却好像伤的体无完肤,连站起来,连行走的力气都没有了。好像伤的最重的那个人,才是他。
……
他抱住了我,将我不断冒血的身体贴在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我痛的那么厉害,都感觉的到,他的身体,在不断哆嗦,不断颤抖。“轩释然……”我虚乏地,温柔地叫了他一句,他才有了些生气,他将我紧紧搂在怀里,哭道:“拂希……拂希……”
大滴大滴的温热液体,不间断地滴落在我的面颊,伴着轩释然失声的痛哭,那么的无措,那么凄楚,那么地痛悔……
“轩释……然……”
从不曾恨他,便是戈壁上射向我的那一箭,便是占有了我,便是落下了我的孩子。这时刻,这次第时,满眼里,更是充塞满十七年,我们共同缔造的,美好而珍贵的记忆。
我开甫出世,他抱住我,在我额上烙下第一个吻。
秦家从京城迁往汶州,第一次与我分别,他低头看我,眼睛亮若天上星子:“丫头,等我……”
十三岁那年,他夺走了我的初吻,那样霸道蛮横的唇舌交缠,他得逞夙愿很高兴,却怕我翻脸和他理亏,不但不赔礼道歉,还将我羞辱一番。
他道出我什么都喜欢,就是没有最喜欢的,便不服气地问他,那你有最喜欢的吗?亦是那吻过我的唇,轻轻衔住我的,温软地与我诉说:“我最喜欢,我的丫头……”
…………
他的好,他的情深意重,我从来都记得,从来都知道。
“轩释……然……”我哽咽地呼唤着他的姓名,伸出手,抚摩上他潮湿的脸庞。
“拂希!”轩释然应着,将脸埋在我的脖颈,泪水不断地滴落。
“轩释……然……”我喃喃地唤着他的名字,无力地摩挲着他的面颊,珍惜地感触着手指的触感,绝痛,而快乐地笑着,我的另一只手,从我染血的衣带里侧摸出一样物会什,颤抖着
举起来,举到他的面前,笑的眉眼弯弯:“轩释……然……你看哦……我没有把狻猊玉……扔掉,我不舍得……扔掉……”
我柔软地笑道:“我扔出去的……是随手……在溪涧里拣起的……一块小石头,我是不是……很聪明?”
“给你,”我把狻猊玉放到他的手心,恋慕地望着他道:“这一次……我是真心送给你的……”
轩释然将狻猊玉和我的手一起握在手中,贴着他的面颊,指缝里有湿濡的痕迹流过。
我知道我就要死了,早在等着这解脱,等着这一刻,然临到了,却不舍得,不舍得离开抱住我的这温暖。十七上,那温暖早润物细无声地淫浸进我的身体、骨血,其实早知道了,我早就知道了,闻得你纳妾,在平阳皇陵的时候,在病中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这世间有一种情感,有时候不能说出来。我是如此地,理解阿姊。这一刻,方如此地理解阿姊。与其活着,不如归去。
最后的时刻里,我竭力蠕动自己干涸的唇,期望地道:“轩释……然,你可不可以……再叫我一句……丫头……”
压抑的感情再控制不住,如洪水一样地奔流,轩释然抱住我,痛叫道:“丫头!丫头!丫头!……”
自从我十五岁那年,我们的婚期被战事延误了,他出征后,我和亲后,他再没这么叫过我了。
我听着他的声音,望住他的脸庞,泪水决堤,模糊了眼,最后的时刻里,亦是呼唤道:“轩释……然……”
“丫头!”
“释然……”
随着低迷下去的音调,我抚摩着他脸庞的手耷拉下来,接着是轩释然惨厉的痛叫,剜了心般悲惨着:“丫头——!”
释然。
唤迟了十七年的两个字。
终是这么唤你,
第一次这么唤你,也是最后一次。
——
帝宫春第二卷和亲燕邦095此情待追忆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苍冥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悲欢离合之情,岂待今日来追忆,只是当年却漫不经心,早已惘然。
当年情深不知,今知已年华早逝。
手耷拉下来,在轩释然怀里阖了目。最后的两个字,那一句释然是什么意思,他或许不知,甚至于世人都不晓得,我却是明白的。罢了罢了,叫一句释然,死在他的怀里,便是惘然,也无遗憾了。
而本身就没什么遗憾,便是待在燕顼离身边的那些岁月,我也是世间最幸福、最快乐的女人。若不是垂死之际,又如何会那样叫他?活着的话,我总是会与燕顼离过一辈子的。而知燕顼离是擎天侯府二公子,知燕顼离是轩释然的二哥,燕顼离的性命再无忧虞,我这一去,是真正了无牵挂了。
意识虽然一丝丝一缕缕被抽走,仍感觉得到腹上血洞不住地冒着血,以血洞为中心,疼痛蛛网似地发散着。替燕顼离挡了这一剑,也算还了戈壁那一箭的恩情,便是从此天人两隔,欠燕顼离,也欠的少一些。
轩释然抱着我,搡着我,还在声泪俱下叫着丫头,燕顼离似乎也爬了过来,更有擎天侯等人旁观者清提议快请大夫,然后轩释然便像醒悟了过来,抱起我,边跑边叫着师父。
然后,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有思维时,我在做梦,一个梦接一个梦,梦里全是母亲和阿姊,她们说她们很想我,来接我……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终于有一天,听到了南宫乾与轩释然等人的对话声,我确定自己还活着。
“师父,这是第二十三天了,拂希……”
“你应该庆幸,她还有心跳,还没有死。”南宫乾似乎在我手臂上扎着针,但我感觉不到疼痛。南宫乾叹了口气,又说道:“你那柄削铁如泥的宝剑从她腹中穿过,不说一个柔弱女子,就是一个健壮的练家子也该没命了。也是她运气好,剑身既没伤到她的骨头,也没伤到她五脏六腑,不然,就是有凤血宝玉也救不了她。”
南宫乾的手在我心口探了探,叹息道:“幸有暖玉温暖她的心脉,不然早死了。她心口比前几天更暖和些了,再过几日,身体的温度都暖过来了后,差不多就该苏醒了。”
这日起,我便有着清醒的意识。虽醒不来,不能言不能语不能动弹,但我是活着的、有意识的。我知道每日有很多人看顾我,擎天侯、燕太后、释冰清……轩释然和燕顼离就更不用说了。他二人虽是兄弟,但隔阂已久,我人事不省,两人倒是没那闲情逸致兵戎相见,却似乎这些日子以来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便是同在我的卧室里,彼此也自动将对方无视。
“师父,”我有意识已经七八日了,轩释然感触着我身体的温度,焦灼道:“又过去七八日了,这都一个月了,拂希怎么还没有醒转过来?”
今日自看顾我身体状况后,一直就心情沉重的南宫乾终是开口道:“她毫无求生意志,再是有灵丹妙药,也无法妙手回春。”
是啊,我毫无求生意志。
便是知道燕顼离再无性命之虞,我也没有求生意志。
“怎么会没有求生意志?”
轩释然呻吟般说着,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
有一双很温暖的大掌握住了我的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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