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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屏香-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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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瑞王府不还是空手而归。”
“愚蠢!”他不屑一笑。
陈璇一愣,回过神后喝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骂本公主……”
“一定是有内鬼!”芙岚却不理会她,看着木蝶,“皇帝的祭祀安排的如此严谨,楚徽宫四处布下重重禁卫,即便当夜真是复**夜袭,可他们可曾有人踏入楚徽宫?所有的兵器用的均是箭矢,很显然,复**根本就不打算进入楚徽宫,只想远袭皇帝。况且,复**怎会知道《玉屏卷》当时在楚徽宫。”
第四十四章 牵缠(1)
瞥见陈璇狐疑的目光,芙岚接着道:“得知皇帝会在楚徽宫祭画的人会有谁?若不是姐姐相告,只怕本驸马与公主殿下还蒙在鼓里,那夜被请至楚徽宫的人,除却我们,便只剩庆娘娘、景贵妃、太子妃、怀瑞王。太子妃葬身火海,定不是偷走画卷的人。而其他人的住处也寻过一遍,但却不见玉屏卷的痕迹。”
“你问问岛主不就完了?她既然知道父皇在楚徽宫祭画,定也知道别的什么。”陈璇站起,走到他身侧,“何必让你费尽心机去寻画,我看,她是故意让你劳累。”
芙岚嗤笑:“我乐意为我姐姐劳累,与你无关。”
“别再用这样的口气跟本公主说话。否则我就到父皇那儿告你们陆桑一状,说你们对本公主不敬!”陈璇忽的喝道。
“你以为你现在还是皇帝的人?”芙岚一笑,揽过她的腰,“你现在可是我陆桑的人!”
手掌的暖意隔着衣衫传来,陈璇下意识挣脱:“我是大淮的公主殿下!”
“听姐姐说,你曾对斑月之神起誓,要替陆桑寻回古画!”他戏谑的看了她一眼,“我们如今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你这般悠闲的在这儿下棋,倒是想把事情撇干净,难道不怕被毒蛇缠满全身!”
提起斑月,陈璇的面色愈发难看。
芙岚笑道:“别妄想背后摆陆桑一道。好好做你该做的事,否则到头来什么也得不到,你要是不安好心打小算盘,我就把景青玉杀了!”
她能为了景青玉背叛自己父亲,他在她心里该是何等重要。
果然,陈璇旋即将傲气收了起来:“你别伤害他!有事吩咐我便是!”
“这才是我芙岚的好夫人。”英俊的面容上满是笑意,他说完,将方才她扔来的棋子扔回去:“累了一天,我要歇息了。”
“恭送少主!”木蝶微微一笑。
陈璇将棋子打乱:“不下了。回去。”
院落里寂静无声。
芙岚并没有回房,而是朝芙夌的房中走去。
陈璇方才那么一说,倒是提醒了他。
姐姐说不定知道拿走画卷的人,只是为何不告诉他?
房中烛火微亮。
即便是夜晚,但只要幻成人形。芙夌一定会戴着帷帽。
芙岚推门进去。开口便问:“姐姐既知道皇帝在楚徽宫祭画,定也知道是谁拿走的画卷,为何要让我去找?”
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擦拭手上的刀刃:“我看见有人把画拿走。不代表我知道那人是谁。”
“你看见他把画拿走你竟然不趁机抢过来?”芙岚似是丢了贵重物品般露出一副心疼的样子。
“抢过来?你有解开画谜之法?”芙夌冷笑,“既不知道解开画谜之法为何要抢?让那些得知解开画谜之法的人拿去,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只需知道画卷在何处便可,等到画谜解开之日,我们再出手将画卷中的东西占为己有!”
芙岚一愣,他竟然未想到这层。
“都搜了一遍?”芙夌道,“皇宫、东宫、怀瑞王府,还有慕容府。景城王府,都已查看?”
他忽的恍然:“慕容府,景城王府未曾去过。”
“去查看一遍,若都搜过再没有,便去查当晚袭击楚徽宫的死士听命于谁。”芙夌道,“也许能得知些什么。一切都布置得有条不紊,想必早就觊觎画卷,也定是陈显身边最亲近的人!”
芙岚微微蹙眉:“这些事交给涯便好,为何还要我亲自来做。”
“你难道想去西南郡?”芙夌忽然道,“一刻也不能呆在江淮?”
芙岚知道她所指何意。一笑:“我只是伤势未好,来来去去觉得又犯疼了,怎么还能千里迢迢赶去西南郡。”
虽然他的确想过,抛弃陆桑和她,不顾一切的追随少女而去。
但他是陆桑的少主。
听闻陆桑洲此刻也并不太平,权贵门阀觊觎权力,接二连三的掀起动乱,虽都被姐姐身旁最得力的将领聂秋镇压下来。可他总不能在此刻撇下自己的亲姐姐。
芙夌扔下刀刃站起身,从旁的桌上拿起水球,倏地叹息道:“涯不是我们的人!”
“姐姐这话何意?”他哼了一声。
她面色淡然,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他以为趁我离开陆桑便能助他姐姐夺下大位,也太天真了!我当年既能从母亲的手里将岛主之位抢来,便能稳守这个位子。”
芙夌抬手拍了拍他的肩,难得温和下来:“岚儿,玉屏卷之事你必须亲力亲为,你要学着如何抢夺和守护权力!”
“有姐姐在,我何必操这份心!”他却笑了笑,无关紧要的道。
芙夌将手缩回来,却又变了脸,冷道:“你若不愿继承岛主之位,我便将陆桑毁灭,那片土地绝不能落到无名氏手上!”
芙岚一震,方想辩驳,她却又凭的化为无形退去。
他紧蹙着眉,离开厢房。
一日的疲惫仍是让他毫无睡意。
姐姐如今已这般恣肆妄为,若以后解开画谜,得到画卷中的那股势力后,她会如何?
想到此处,芙岚一冷,连初秋吹来的风都如冰雪般冻人心骨。
…………………………………………
楚徽宫失火以后,神殿毁尽,大淮最好的工匠被召集入都,修缮工程浩大,无疑又是一笔费用。
景城王府的管家闵行亲自到账房点过账后,命人将十箱黄金送往江淮,足有十五石!
皇帝虽然未伸手向景城王府拿钱,但景青玉一早便下令让景家门下的商铺酒庄等将钱款交上,在工匠入都时一齐送去。
“真是喝人血……”
闵行身边的侍从看着一箱箱黄金被装上车,不住的心疼。
闵行瞪了他一眼:“喝血还算是客气,等哪天吃人不吐骨头你就知什么叫做弹尽粮绝!”
十五旦黄金,几乎是景城王府半年的收入!
观海盛节方花了一大笔钱,楚徽宫这边又出了这等事!无疑是将王府钱库抽去大半,但景青玉下令时眼睛眨都不眨,仿佛这不过是九牛一毛的钱财!
闵行叹了口气,转身离开账房。
世道这般,景城王府需要陈显的庇护,即便他真要往死里压榨他们,景氏想必也不会吭声。
苏婺一早跟着景青玉到听雨轩里查看款项。
观海盛节那天所得的钱正好填了景氏大办宴席的亏空,无利可赚。
禄爷讨好的笑着:“明年应当提提价,否则这样下去,听雨轩怕是要亏大了!”
每年慕名而来的人数只增不减,光是宴席美食这一项就够呛,天下群英会聚,且景氏多年来便一手操办观海盛节的礼项,总不能突然停下不接,可这么一直下去,景氏门下的商铺根本也维持不了。
“提价?”景青玉一笑,“那帮人能轻易让你提价?”
不让听雨轩免钱侍奉他们已经是仁至义尽,大淮那些跟随陈显当官的,若不是看着他景城王的面子,只怕白吃白喝还是常有的事!
禄爷旋即噤声,看着账簿一脸忧愁。
景青玉起身,问他:“那批货呢?”
禄爷闻声压低声音道:“在库房的密室中!”
“带我过去!”景青玉划开折扇晃了晃,说道。
仓库内多堆放着用不着的摆件桌椅,许久未有人来侍弄,门一打开,灰尘扑啦啦飞来。
那名扮作公子去截下胡商的小厮先进门去,挥开烟尘后才请景青玉进来:“王爷,这几年的货都在里头。”说着,取走壁上的画卷,在石壁上一按,石门便霍然打开。
苏婺随着景青玉进去,却有些担忧:“王爷这么做是否太冒险?若被人抓了把柄,到皇帝那儿告一状,景城王府……”
“不错。”景青玉根本没把苏婺的话听进去,只盯着已经过加工制成药物的曼陀罗笑道,“闵仪,做得好。”
那个扮作贵公子的人便是闵仪,是闵行的独子,一直在听雨轩做事,暗地里帮着景青玉打探他明面不能过问的事情。他听闻景青玉夸赞,一笑:“谢王爷夸奖!”
禄爷在一旁道:“每每冒险前来贩卖迷草的商人倒是不少,不过那么多货物都没有最近这一批好!”
“听闻是受人所托特地拿了成色最好的货来,药力比往常的都要强出几倍!”闵仪接话道。
景青玉锁眉:“知不知道是受谁所托?”
闵仪摇头:“只知道是江淮的人。那日的胡商等了许久不见人来取,我恐吓他几句他便怕了,急着转手。”
苏婺也不再劝他,说道:“能找到这样的货,想必是花了重金的,江淮商贾又不比游商敢拿命来赚钱,这样一算,能花的了这笔钱的定是当官的。”
景青玉若有所思:“闵仪,你出去打听,看看有没有人最近也在寻这批货物的下落。”
谁知闵仪一听犹犹豫豫。
景青玉道:“有话便说。”
闵仪顿了顿,支吾着:“复**,复**最近也在打听这批曼陀罗的下落。”
景青玉一震,旋即问道:“除了复**还有谁?”
闵仪又摇头。景青玉面色一沉:“苏婺,去趟风远阁!”
第四十四章 牵缠(2)
正是晌午。
虽已入秋,但日头依然毒辣。
景青玉一踏进风远阁,便有眼尖的姑娘迎了上来,笑盈盈道:“又是来找绿庭姑娘的吧,王爷这边请。”她并不因为他是王爷而敬畏他几分,只当是朋友般开着玩笑:“您再不来,绿庭姑娘就要闷坏了!”
温文尔雅的景青玉一进门便吸引住众人的目光。
多有女子向他抛出狐媚神色。
景青玉一概不理会,只跟前来的姑娘道:“请姑娘带路!”
她只笑着带他往楼上走去。
苏婺跟在身后,到了房门外便止住脚步!
绿庭才睡起,昨夜随赵已枝看了一夜的账本,头疼得厉害。见他进来时,微微一惊。
忙的披了衣袍从床榻下来:“这几日想必你忙坏了。”
江淮出了那样大的事,西南郡又有战事,他这个金主想必连个安稳觉都没有。
景青玉关上门走过来握着她的手,触到凉意,便放在掌心轻轻揉搓,蹙眉道:“夜里是不是又没睡好?”
“昨夜瞧账,到今晨才能入睡。”绿庭微微笑道。
数日前的不欢而散看似并未影响他们。
景青玉掂量着,想了想,说:“郡府那边,处理的如何?”
绿庭还有些昏沉,一时不知道指的是什么。
他又道:“复**夜袭楚徽宫,那虽不是复**所为。但定少不了打点郡府那边,倘若他们捞不到好处,会反咬复**一口。”
他想的与赵已枝如出一辙,绿庭点了点头,而后问:“你怎么知道不是复**做的?”
“连我都不知道皇帝那个时辰会在楚徽宫,何况你们!”景青玉拉过她到一侧的椅子坐下,眼里是笃定的目光。
绿庭扬眉,带着半分的撒娇:“你可别小看复**。”
他依旧温和的笑:“郡府大人这回开口拿了多少?”
绿庭伸手在他面前比划着。说:“五千金。”
这个数景青玉显然不放在眼里,但想起之前打发的那些钱,他不免有些恼怒:“抓了把柄,要价倒是越来越高!”
“听闻王爷你可是为皇帝准备了数十石黄金,这点小钱王爷竟然也嫌多?”绿庭笑道。
景青玉面色淡然:“数十石黄金买的是景氏的荣耀。”
绿庭的笑容缓缓的消失:“五千金买的是复**将士的命!”
景青玉抬手抚着她的脸,手掌轻轻在肌肤上擦拭,他柔声道:“带我去见赵夫人。”
绿庭也不愿每每总与他争吵,只好岔开话题:“你先到厢房坐一会儿,我梳洗好便来。”
赵已枝查完账后并没有入睡。转身又忙去。数日劳累下来,面容上却毫不见疲惫。
素云双手绞着帕子跟在她身边,一面往库房走去一面听着阔脸方眉的男人回话:“夫人。那批冒充复**夜袭楚徽宫的人是军里的士兵!”
这个消息让两人都不禁一震。
赵已枝撩开悬挂的珠帘。取出钥匙打开库房的锁:“难不成是陈显演了一出戏,想栽赃复**?”
一身素衣的男人垂首:“想必不是,听闻在出征前是怀瑞王在调查失火之事,若真是陈显欲要栽赃,又何必让政务缠身的怀瑞王抽了时间调查,且听闻陈显对此事也是盛怒难息。”
素云笑道:“军里的人。不就是陈显的人?”
男人眉上刺了极小的凤尾图腾,此刻随着他一锁眉,便也低垂几分。
那是复**的印记,但不细看,却又瞧不到。
赵已枝推开门走进去:“不管是谁。总归撂了个摊子让复**善后。”
素云听她说着随手打开箱子,忽的寒光一闪。在她面上急急掠去。
“这是……”素云一愣,指着箱子里崭新锋利的锐器,“藏这么多兵器做什么?”
赵已枝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越过那个箱子往后走去,男人也随着她过去。
只见她打开另一排的箱子利落的查点了一阵,说道:“拿这些,到溪郡靠海的苏城买下船只,多多益善。”
“好姐姐,你要买船做什么?”素云闻声追过来问道。看见一箱子的黄金,震了一震。
赵已枝道:“要寻到挚鸢的下落,只能自己花钱大海捞针一番。”
素云知道她收到了那封信,听闻是从岛上捎来的,赵已枝定是想沿海将那些岛屿搜寻一番,可这代价实在太大。她旋即劝道:“一箱黄金,再派出近半的复**,有个万一,都回不来了怎么办?人财两空,这亏损也太大了。”
赵已枝厉声下令:“将陆桑那行人经过的海域都搜查一遍,每座岛屿必须盘问清楚,哪怕没有人烟也要给我查个干净!”
素云被她的沉肃吓得噤声。
赵已枝显然早就有这个打算,并且必须执行。避开景州江淮的眼线到苏城买船只出海,必是先在那边打点过一番,不知又散了多少钱财。
“不过……”素云问道,“怎么会是驸马爷捎信来?难保他不是陈显那边的?”
“那日看他的神情对这些并不知晓,大约只是途径,顺手给我们捎来罢了。”赵已枝舒展眉头,“他若是陈显的人,还用得着逃婚?”
素云点点头了然。
忽的,库房外有人传话道:“夫人,景城王求见!”
赵已枝并不意外,笑了笑迎出去。
茶水幽香,香味弥漫整个屋子。
绿庭仍旧不施脂粉,坐在景青玉对面,一面饮茶淡淡笑着。
他望着这个笑容,有片刻的失神。
此刻的她不像外人所传那般清高骄傲。只如六年前的少女,在心仪之人面前露着温婉和煦的笑容。
若没有发生那些事情,想必他每日都可以见到这张让他魂牵梦绕的倾城容颜。
而不是这般,虽只有几步之遥,而心里却隔了万重山。
他放下茶碗走到她面前,忽的朝她吻了下去。
轻柔的一吻来的毫无预兆。
绿庭一僵,手中的茶碗颤了颤。
他的唇冰而冷,覆盖住她的唇。攻城掠池般闯入她的领地。
景青玉的眉目紧紧锁着,神智已不听使唤,近乎疯狂地拥住她,缠绵的吻上去。
绿庭先还有些反抗,然而他的吻深沉炙热,一下便将她的心掠去。
她闭起眼睛,但下一刻,却有一股咸湿落在唇边,她惊得睁开眼。视线里,那双紧闭着的眼有两行泪缓缓沿着他清隽的脸颊滑落。
他哭了?
这个高高在上的王,居然也会哭?
“对不起……”
景青玉含糊着喃喃。唇一直未离开。
绿庭拽着他的袖子。心里仿佛被什么重重撞击,微微一疼。
果然,她还是爱着他,他这般样子,心疼的终究是她!
“王爷,夫人来了。”风远阁的丫鬟在门外传道。他顿了顿。松开绿庭,泪痕还在脸上,绿庭不自禁的抬手为他抹去。他的皮肤很暖,让人触碰后不舍得离开。
景青玉握住她的手,片刻。放下来。眷恋的目光刹那褪去。
“进来。”他低低道。
赵已枝推门而入,方才在库房的厉色不见半分:“王爷光临风远阁。我可得好好备酒菜招待才好!”
景青玉并不说话,一笑,当是回应。
赵已枝转手阖上门,走过来:“王爷是有何时要见我?”
景青玉淡淡道,“复**之事。”
绿庭猛然回神,狐疑地看着他。
赵已枝朝门外瞥了一眼,确定并无身影后,才说:“是为了楚徽宫的事?”
景青玉摇了摇头,方才的悲伤已然被他藏入深处,现下,又是温良如玉:“那件事并不是复**所为。”
赵已枝见他信任自己,方想道谢。
却又见他目光一冷:“为何复**也会需要曼陀罗这类迷草?”
绿庭霍然一惊,没想到,他知道她私下打听曼陀罗的去处,而他这么一问,无疑是说曼陀罗果真被他买去。
这是从她开始的计划,是她这么多年来唯一没有与他商讨的重大计划,难怪他会想要问清楚。
不等赵已枝答话,绿庭便道:“那你为何又三番两次买入曼陀罗?”
景青玉哑然,他来时,并未想到她会这么问。
见他迟疑,绿庭笑道:“如此,我们便都不说,各自为利。”
景青玉显然不喜欢她这般撇清关系,眼神在她和赵已枝身上来回迟疑片刻后,道:“为夺回王位而已。”
两人一震,景青玉蹙眉:“并不是青玉对夫人不放心,只是复**中,真的都是可信的人?”他转而冷笑,“只有曼陀罗才可绑住人心,才可让那些人毫无保留的忠于自己!”
“你疯了!?”绿庭骇然一惊,旋即喝道,“那些复**都是我们并肩作战的将士,怎么可以对他们下毒?”
赵已枝也不能苟同他的做法:“不可,此事万万不可!”
景青玉看着绿庭:“那若曼陀罗在你手上,你会给谁下毒?”
“自然是敌人!”她道,“那些曾经谋害我父王的敌人!”
“敌人?”景青玉冷冷笑着,“这类迷草用到敌人身上?于你有何好处?不过是让敌人更疯狂的挥剑杀来而已!绿庭,你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要为你将靖国夺回来!”
“你要我如何信你?”她眼眶微微湿润,“不可,决不能给复**服食迷草。”
“等到挥军杀入江淮之时,这些才是最好的武器。”他忽然道。
第四十五章 与君(1)
深秋日头这样温煦。
然而景青玉的目光却比冬日的寒雪还要冰冷。
这样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想必,他比她们更早有了复国的念头。
挥师江淮?
这必定是他日日夜夜都在做的梦。
“这数年来我对复**所做的事你也看在眼里,为何不能相信我会助你一臂之力!”他的声音提了提,显然有了怒意。
每当复**行刺陈显身边的干将时,不管得不得手,他都会想尽办法将事情掩埋,他不能安眠的夜里,都在为自己当初的选择赎罪。
可是做了许多,她似乎都没有办法将年少的爱慕重拾。
“决不能给复**服食迷草。”绿庭仍然不肯让那些为刘氏出生入死的复**受到自家人的谋害。不管复国成功与否,他们都是并肩作战、将生命捆绑在一起的人。这样的苟且行为绝不可以!
“别让我再失望,青玉。”她的声音很温和,温和得近乎情,“你不是那样的人,你怎可残害自己的手足?”
景青玉猛地一愣。
她说,别再让我失望。
在六年前,他也曾挥师江淮,只是,那时候他站在敌方阵营中,看着她的家园一步一步毁灭,看着她的至亲接二连三死去。他甚至没有伸出援手,甚至,在她被敌军追杀时都无能为力!
这便是他景青玉让她最失望之处,永生都无法弥补。
他原来是这样的人!
残害手足,谋害故国,他的心只能装下这些肮脏的东西!即便是将他扔入海中,恐怕也不能洗干净了罢!
风微凉。
带着秋日的清爽掠过水面,荡漾粼粼水波。
萧灵玥捧着一本书坐在亭子里,借着看书打发时间。
但现在,她的视线却从未停在书上,只一直愣愣的看着水面出神。
鱼儿欢畅的在水下游动,时不时朝人影这边晃来。片刻。又游远了。
“钰儿啊钰儿……你在哪儿?”
她已经离开昆玉这么多日,江昭叶暗里也派了许多人出去寻找,可听韦录说,一直都找不到她。
呵……怎么可能会找得到,钰儿去了幽林,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一晃神,手里的书掉入脚下的水池。
身后的侍女听见一声,慌忙跑过来,不由分说的跪下:“奴婢该死!”
“不关你的事。”她淡淡道。
她已经厌烦了这些见到她便似见到鬼一样的侍女。王府里的传言她并不是没有耳闻,她们都说芜妃杀人不眨眼。脾气坏得很!可她不过是将那名弄丢了小七尸骨的奴婢拉出去抽了几鞭子而已,是她自己身子弱扛不住。还要怨她?一个个背地里说她不识好歹,王爷对她这般好她却还不领情!
若她们知道缘由,可还会这样说?
那个男人,爱权势胜过于她,甚至在未登上王位之时,就将吞入西南王府的野心表露出来,他就这般急不可耐?
一夜之间。西南王府里曾经熟悉的面孔都已不再,眼前的这些,都是江昭叶的眼线。
他即便真的爱她又如何,爱的不够深切,总有一天还是会选择抛弃。
“芜妃,王爷回来了,请您过去。”远处的侍女走过来道。
她转过身,神色冷淡的迎上去。
他广绣长襟,一身墨青。融到周身的景色里。
“方从哪里回来?”萧灵玥忽然问他。
见她主动说话。江昭叶面露喜色,牵过她:“有些事情要办,你可是烦闷了?我带你出去走走?”
“出去?”萧灵玥有些震惊。
若出去被人认出来她是已故的太子妃,他难道不怕王位不保?况且西南郡现今遍布的都是江淮的人!
察觉到她的疑虑,他吩咐韦录取来帷帽,笑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马车在街道上行过。
小贩的叫卖一声一声传来,她忍不住掀了一角车帘透过纱幔望出去,昆玉城的长街小巷,对于她来说是如此陌生。
这些热闹,与她曾经隔着一堵无法逾越的围墙,然而此刻见到心中曾向往之景,反倒平静下来。
这座城池,曾姓萧。
昆玉城郊外葱绿一片,初秋时分,仍有花争相绽放。
马车踏过山径,不到一个时辰便到达目的地。
驾车的韦录替他们掀起帘子。江昭叶率先下去,朝萧灵玥伸出手。
她神情淡漠的把手递过去,韦录却忽然道:“真要带芜妃去?”
“自然!”江昭叶不满的哼了一声,拉过萧灵玥将她抱下来,有着毋庸置疑的气势。
她被他拦腰抱在怀里,抬目之时映入眼帘的便是他突然消瘦的脸。登上王位后他更为劳累。那些曾经与他不相干的政务一时间都堆在头上,加上西南战事他需要时刻警惕,果真是瘦下来了。
她微微动容。但下一刻,便又将那份怜惜收起来。
走到这一步,已经无法掩饰他将权力看得比任何都要重要的事实。
她年少芳心暗许,曾盼着寻一个全心全意爱护自己的郎君,但如今的江昭叶显然不是那个人。
他一路抱着她。
一行人下了马车还要往半山腰走去,山路不好走,他便不让她自己走。
浅色的裙裾从草丛上簌簌刮过,盛开如花。
她将手搭在他肩上,一路也不说话。
直到操练的口令从不远处传来,空旷的的场地一下闯入视野,他才将她放下来。
“你带我来军营?”萧灵玥一顿,望着眼前一对一狠命互相击打的将士,几声闷响传来,眼前便有人倒下,过去许久仍未能站起来。
负责训练的人朝旁递了眼色,就有人迅速的将败者抬了下去。
“我以前过的便是这样的日子。”江昭叶忽然道,“在遇见你以前,遇见你之后,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
他一开口,那些将士便发觉来人,忽的跪下行礼。
江昭叶赐他们起身,末了,牵着萧灵玥越过武场朝空地上的房屋走去。
这是她第一次来军营,幼时,父王总只带萧钰到军营去,萧钰性子开朗,小时候混得跟个男孩子般,常常会跟军营里年纪一般大的孩子打闹。听闻也是萧钰在此物色到江昭叶带回府给她当侍卫。
那时战乱,睦远国兵力不足,许多年纪才十来岁的少年便被征应入军,更有些无家可归的男孩,不过十岁而已也被带来。江昭叶正是那些人的其中之一。
她也并未深究过他的身世,只听父王说是穷人家的孩子,随同叔父一同投靠骁军,但他肯上进,是一个不多得的人才。父王便如世子般来培养他,以弥补自己膝下无子的缺憾。
若不是在露水阁意外发现父王藏在画像后的信,她也许也会一直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乡下孩子。
父王还未出殡那日,他将她锁到露水阁中,萧钰离开后,她一时想将画像取下来,然而却是那样一个无意之举,让她得知了江昭叶的身世。
也是那一刻,让她再没有犹豫决定加入萧钰的阵营光复贺楼。
因为她爱的人,也是带着一个复仇的使命踏进睦远国,踏入她的人生!
那个她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的父王,在离去后竟给她留下了一个惊天秘密,一个阴谋!
“那是你的宿命。”萧灵玥方才的震惊已经褪去,走进屋子后,她却忽然说道,“你应该要过这样的日子。”
江昭叶不可思议的望着她,难以相信她的冷漠。
她将韦录递过来的茶碗接过,抿了一口,又道:“想要获得,就必须先付出,你若不是曾有过那些日子,今日王权又从何而来?”
一席话落,连韦录都白了脸色。
这算是嘲讽王爷?
即便话里不是这个意思,可她的眉眼都是不屑。
江昭叶不由得一冷,口唇微动,却良久无言。
将士们见如此都默默地退下去。
房门合上,萧灵玥才冷冷一笑:“步步为营,如今你做到了……”片刻,她却又摇了摇头,“不,赢着应当是父王。不枉费父王一番苦心,他所策划的如今都已成事实,他膝下无子,又败于大淮,索性便一心一意编织他的阴谋,让我们都深陷其中。”
仿佛从她的神色里读出了什么。
江昭叶一震:“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知道你是因为想要杀害母后、想要报复贺楼氏才会来到西南王府!”萧灵玥忽然厉声,“你的母亲是外祖母杀死的,所以你恨透了她的女儿,恨透了贺楼氏。恨不得将贺楼氏的人千刀万剐!可是,命运偏偏如此不公,你和我本是仇人,却被捆绑在一起。”
他失神,拿着茶碗的手一松。砰地一声坠地。
茶水倾翻,落到他的衣袍上,他未理会,似是伤口被生生揭开,面色颓然:“你知道?你都知道……”
“父王亦知道。而择你为王的原因,不过也是因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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