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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如珏传-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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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来,你便没犯什么错了?”孝庄道。

只要璃珠没有发病,就什么错处儿都抓不到,卫珏心底一片清凉,抬起头来,“奴婢犯了私下多嘴,妄论朝政之错,奴婢该死。”

“好一个清描淡写的妄论朝政之错!”孝庄嘿嘿笑了起来,“哀家倒是从来没见过这等煮不乱砸不坏的铜豌豆。”

卫珏心底刚刚升起的希望又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还没来得及想得清楚明白,便听见太皇太后道:“苏末儿,你便给她讲讲,她送进储秀宫的那位璃珠,是怎么回事……”

卫珏原本直直地坐在锦垫之上,听了这话,腰一下子塌陷下去。

苏嬷嬷平板的语音响起:“说起来,皇上首次选秀,倒是开了历代皇帝先秀从未开过的先例,那名叫璃珠的秀女,半夜起身,被雨声惊醒,居然一路摸着,摸到了乾清宫来,站在乾清宫的门前念诗,边念边舞,还直唤着皇上小名儿,唤的那是深情不寿……”

听到这里,孝庄的话语之中竟带了些笑意:“这倒是的,那一个晚上,乾清宫倒象是搭了戏台子一般的热闹,那秀女穿白色衣服,半夜里看过去,倒真有些象白蛇传里的白娘子……”

苏嬷嬷道:“娘娘说得不错,乾清宫哪曾发生过这等奇事儿?”

孝庄道:“皇帝选秀,哀家原本就知道定有一些屑小之辈会从中谋夺利益,但万万没有想到,竟有人如此胆大包天,把这样的女子送至皇帝身边!”

康熙垂了头去,看着卫珏垂着头趴伏在锦垫上,侧脸白得象玉一般,长长的眼睫毛盖住了眼眸,一点儿情绪都不见,他轻声问道:“卫氏,你真是没把选秀之事当回事!”

他的声音轻轻的,夹杂着雷霆万均般的怒意。

卫珏更深地垂头下去,“奴婢有罪。”

孝庄道:“皇帝,让苏末儿说完再说,这听故事么,要听个有头有尾才好。”

苏嬷嬷语气虽然平静,但说起事来却条理清楚,声情并貌,所说种种,殿内诸人也是第一次听到,听她说时,殿里便有极细的喘息声响起,有人呲地一声笑了出来,又忙捂住了嘴。

卫珏循着那笑声看过去,便看清皇帝身边站着的那眉毛弯弯,模样可喜的小太监。

她恍然大悟,原来是他?他是皇帝的贴身侍卫,护卫的人是皇帝,那一日在假山后头藏着的,便不止是他了?

皇帝早把她的一言一行看在眼底。

卫珏额头冒出冷汗来,背心也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她这才知道,她所有的托辞狡辩,看在上位者的眼里,是多么的可笑,简直可笑之极。

第六章 挣扎

早在来到这里之前,她已经被定了罪,她便是那网中之鱼,任凭怎么垂死挣扎,也挣扎不脱。

苏嬷嬷说完,孝庄道:“卫氏,你还有何话可说?”

卫珏彻底地死心,反倒平静了下来:“奴婢无话可话,奴婢贪图钱财,被油蒙了心,四处钻营,犯下如此大错,请太皇太后责罚,请皇上处罚。”

孝庄缓缓地笑了,看着地上跪着的人儿,她脸色苍白,趴伏在地面之上,背却是僵直地挺着的,手指捏得发白,这真是个犟脾气的人儿,不过不要紧,再犟脾气的人,她都能把她**好了,她慢吞吞地问:“皇帝,您说呢?”

康熙笑了笑:“依孙儿看,她犯的不是什么大错,不过是挑错了人进了储秀宫而已,再者,选秀乃是喜事,可不能还没开始,就将这宫里宫外染沾上些血腥味儿,这样罢,除去她掌事姑姑一值,还是发配原处当值罢。”

孝庄侧过头去,语气柔和:“皇帝,这样的惩罚是不是太过轻了?”

康熙垂了眼,恭敬地道:“皇祖母,儿皇帝么,是当恭顺温和一些的。”

殿内连些微一点的呼吸声都没有了,卫珏只觉那声音一传进耳里,脚底便有股凉气从脚心升起,直扩到全身,雕金汇玉的屋梁仿佛要从上而下的压至,将她碾压得粉碎。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好听,可没有半分的感情,只有冷入骨子内的凉意。

她却明白,他的处罚,实则让她生不如死,她在幸者库得罪了太多的人了,剥去她掌事姑姑的权柄,她在幸者库便可任人欺压,那些人,那些以往只敢在背地里辱骂她的,便如得了赦免之令,她回到那处,便如回到狼窝。

这等杀人不见血的方法,可以让她每日活在恐慌之中,每日在猜疑中度过,甚至看到别人的眼神,都会惊慌失措。

卫珏缓缓抬起头来,直起了身子,趴伏于锦垫,行了大礼:“多谢皇上恩典,没要了奴婢的小命,奴婢领旨谢恩。”

孝庄挥了挥手,“下去吧。”

卫珏缓缓站起身来,脚底下虽然麻软不堪,却竭力地站稳了身子,放松了脸皮,后退几步,这才转身,朝殿外走去。

孝庄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后,眼底不由露了丝欣赏,把手里的茶杯放下,“皇帝,这是个明白人,知道你没有要她的性命,也没有饶了她,她回到幸者库,会遇到什么,但一瞬间便已经定下了心神,要争斗下去……她心底是慌的,走出去的时侯,却让人丝豪瞧不出来败绩,她回去,说不定倒真能厮杀出一番新的天地……”

康熙眼底没有半分儿情绪:“她不是叫朕儿皇帝么,便让她也尝尝,这做人孙子,儿子的滋味。”

孝庄叹了口气,眼底泛起些微的怜悯,伸手过去,拍了拍康熙的手背:“皇帝,这倒是个说实话的人,这么些年,我们是怎么过来的,祖奶奶是怎么过来的,你都知道,我心底也明白,这看起来光鲜的表面,我们和着眼泪往肚子流,可这样的日子,我们还得过下去。”

康熙反握住她的手,从她干燥的掌心吸取温暖:“孙儿都明白,祖奶奶。”

“这个女人么,不是厉害么?内务府那边,也该治治了,那些个人,手伸得真长,还真把咱们这一家子当成了孤儿寡母了不成?哀家倒是希望,她能搅起一池混水!”

“祖奶奶,您说的是内务府大总管?”

“他们把咱们皇家当成瞎子的眼睛,把皇家的东西当成他自家的东西,这一次,咱们便要一次清理干净!”

康熙眼底一下子冒出冷冽光芒,脸上神情坚毅:“您说得没错,他们的手,早已伸到朕的后宫来了,内务府和护卫统领连成一气,幸者库既归属内务府统管,这一次……”

孝庄赞赏地点了点头:“所以,这卫珏么,要好好儿地让她活着,她得罪的人太多,放她回去,等于放进了狼窝里,但此女手段不拘一格,只要他们撕咬了起来,我们便有了机会了。”

康熙脸沉若冰,抬起头来,殿内的灯光撒在他的侧脸之上,使他的脸铺上了一层柔光,更显得他俊眉修目,神情冰冷:“祖奶奶,您说得没错。”

“这次选秀,有祖奶奶看着,替你选些好的出来,祖奶奶只想给你找些伴儿,伴着你,懂你的,和你成为一家人,让你过得没那么幸苦,祖奶奶老了,总得有个人陪着你。”

康熙心底有股暖流滑过,“皇祖母……”

他伏下了身子,趴在孝庄的膝盖上,就象小时侯一样,八岁之时,头一次坐上龙椅,回朝之后,他就这样趴在她的膝盖上,把慌乱的心平静下来,这么一来,下一次就能再次鼓起了勇气坐上去了。

孝庄看着他的侧脸,心底泛起股酸意,他八岁登基,她知道他过的是什么日子,他早早地便把磨灭童稚,身上只剩下了责任,在旁人眼里,他是至尊至贵的皇帝,但她知道,那个位置,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便是一张布满针刺的毡子,这皇宫,是她的战场,何尝不是他的?

这个战场,可没有老幼之分,更不会有人同情怜悯。

“可没曾想,倒是什么人都冒了出来了,祖奶奶期望,你能找到你心仪的,能替你管着这后宫,别让那些人的手伸那么长……”

孝庄说着说着,便有些困倦了,眼睛微微闭了起来,殿里的灯光透过雕空背椅打在她的头上,将她的翡翠福寿簪映得绿莹莹的,衬出她花白的头发,脖颈处的层层皱纹,刺得康熙的眼一阵阵发热,他抬起头来,把那股热意直bi进腹里,眼睛渐渐清明锐利,他伸手取了背椅上挂着的寿字锦被,给她盖在身上,慢慢走出了寿清宫。

。。。。。。

卫珏再回到幸者库时,是被两名嬷嬷押着回来的,她垂头跪在院子里,在幸者库奴婢们的目光注视之下,听着内务府大总管李德贵宣布:“皇恩浩荡,你们掌事姑姑卫氏,因结党私营,私自操纵选秀,被皇上查觉,免了掌事之职,皇上仁慈,并未处罚于她,只发放她回幸者库为奴,可记住了,她不再是你们的掌事姑姑,不过是幸者库罪奴而已,和你们一样的人!”

第七章 恨意

四周围围着瞧热闹的宫女发出嗡嗡的议论之声,有人低声窃笑,有人则拿冷漠的目光盯着。

李德贵道:“还有一件事儿,要跟大家说得清楚,从此之后,月歌便是你们新的掌事姑姑了,以后有什么人事调动安排,你们便要听她的。”

卫珏心底一惊,却没有抬起头来,反倒把头垂得更低了。

这是她早已想到的情形,只是无论谁做了掌事姑姑,都没有月歌对她的恨那么的浓烈。

月歌用来贿赂她,花在选秀上的银钱已被扣了下来,她人财两空,再加上两人之前的恩怨,卫珏相信,月歌会把所有的失望全报复在她身上。

月歌从队列之人走了出来,脸色不惊不喜,语调同情,“卫姑姑,啊,不,现在不能称姑姑了,要叫您一声卫珏姑娘,这可怎么是好,您原是高高在上的姑姑,用不着亲自动手做事,只指派别人就好了,您瞧瞧您这双小手,葱白粉嫩的,连怎么扫帚都忘了吧?恰好秋天来了,幸者库树木极多,落叶怎么扫都扫不完,从今日起,你便从事这除草之工吧……”她回头朝李德贵行了半礼,“李公公,奴婢这么安排,您可满意?”

李德贵点了点头,垂了头,整理衣袖,“您是掌事姑姑,这些小事,便不用向上禀报了。”

月歌点了点头,两道目光扫在卫珏脸上,如秋风刮过。

可她没有看见卫珏半分的惊慌颓然,只见她恭恭敬敬地行礼,“多谢月姑姑提点,奴婢定会将地面清扫得一尘不染。”

她抬起头来,直视月歌,眼底一片冰凉,竟让月歌有一瞬的失措,一个幸者库的罪奴,刚刚才在皇上那儿领了罪回来,有什么持仗,连一点害怕之色都没有?

月歌恨恨地想。

可在那一片冰凉的目光之下,她竟是不能再出声留难卫珏,满腹的阴损点子被封在了脑里,眼睁睁地看着她拾起倒地的扫帚,慢吞吞地沿青石板路头而去。

不要紧,咱们慢慢来。

月歌怔了半晌,满腹的怒气没处发,朝周围围着看热闹的人道:“都围着干什么?不用干活了么?”

宫婢们这才四散而去。

扫到半夜,卫珏都没能把地上的树叶扫完,这里扫了,那里又冒出一些来,往往她一转背,便有人将树叶重撒在了道路上,卫珏闷不出声,不紧也不慢地清扫,仿佛没有看见有人捣鬼。

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四周围屋宇都被黑暗笼罩,卫珏这才停了下来,拄着扫帚休息,她才刚刚站定,便有人从黑暗处冲了出来,“卫氏,你干什么?这地上还有这么多落叶没扫,就想休息么?”

来的人有两位,一个沉默,一个不停地斥责,不停斥责的那位,容颜俏丽,嘴唇却薄,下额极尖,一幅伶牙利齿的尖酸刻薄的模样,这是翠蝶,以往跟着卫珏,也曾充作她的喉舌。

另一位却是梅竹,只是望着她,表情似怜悯,又似鄙夷。

卫珏一声不出,只把地上无端端冒出来的落叶又重扫起。

翠蝶见她不出声,却是冷冷一笑,慢悠悠地走到那堆扫好的落叶面前,拿脚一踢,那堆落叶就四散开来,她笑道:“卫氏,您瞧瞧,地上又有叶子了,还不快清扫干净?”

梅竹袖手一旁,只拿冷冷的目光朝她望着。

卫珏缓缓地放下了手里的扫帚,直盯盯地盯着两人,向前走了两步,两人吓了一跳,只觉她的目光在月光之下清冷莫名,不由后退一步,翠蝶声音拔高:“卫氏,你干什么,想作反么?你别忘了,你不再是掌事姑姑,是幸者库最低等的奴婢!这可是你惯常的手段,你不是喜欢罚人扫地么?姑姑说了,要让你将所有惩罚全受一遍,还有倒夜香,挑水,刷马桶等等,等着你呢!”

她满脸的得意嚣张。

梅竹也道:“是啊,卫氏,你看看你,月姑姑尚且念着旧情,要你做的,全都是咱们日常之事,虽有些幸苦,但你已不是掌事姑姑,幸苦一些,不是应当的吗?“

卫珏忽尔一笑,垂下了头,慢吞吞地整理着衣服袖口,慢悠悠地道:“梅竹姑娘,去告诉你的表姐,我有事请教。”

梅竹一愕,脸上露出震惊之色来,心道她怎么会知道她与月歌的关系?她心底疑惑不定,抬眼朝卫珏望去,却见月光底下,她的眼眸之中,竟能照得清自己的影子,她心底一跳,冷声道:“月姑姑忙着呢,哪有时间来看你?”

翠蝶转过头去,望定梅竹:“梅竹,月姑姑是你的表姐?你可是有缘入罪的罪奴,月姑姑是世袭包衣,你们俩……”

她眼睛珠子直转。

这原本就是个秘密,月歌不想给人知道,世袭包衣还有可能备列后妃,但如果与罪奴扯上关系,那便半分机会都没有了。

梅竹与月歌原就是远房亲戚,没有人知道这层关系,翠蝶知道了这个消息,哪有不四周围乱传的,如果梅竹恨得牙直痒痒,恨不得当场拿针缝了翠蝶的嘴。

此时,卫珏又慢吞吞叹了一口气,道:“翠蝶,和这扫落叶相比,我嘴里边有趣儿的事多着呢,不知道你想不想听?要不,咱们休息一会儿,我给你说道说道?”

翠蝶眼珠子转得更加厉害了,她是知道的,这卫珏虽出身幸者库,但往来各宫之间,最为擅长的,便是贩卖消息,她的心里,的确是藏了不少事儿,这些事,能换来大把的银子。

宫里头和外边一样,银子,能办许多事儿。

卫珏把翠蝶的表情看在眼底,紧接着又叹了一口气:“翠蝶,你既不愿意知道,那便算了,我还是去清扫落叶吧。”

翠蝶一把拉住卫珏的手,脸上挂了丝笑意,“姑姑……”

“我已经不是姑姑了……”

“卫氏……你扫了这么久,也累了,活儿是干不完的……”

梅竹急了,一把拦住了翠蝶,“你干什么?不听姑姑的吩咐了么?姑姑叫她清扫落叶,可不是要你和她闲聊的。”

第八章 挑拨

翠蝶有些迟疑。

卫珏伸出手去,对着月光端详自己的手指,仿佛那手指长得极好看一般,慢悠悠地道:“翠蝶,你来这里的时日比梅竹长吧,以往是我的副手,跟着我,也捞了不少好处,可眼看着,梅竹后来居上,你想不想知道原因?”

卫珏的话不含一丝火星儿,但话里话外全是挑拨,梅竹急道:“翠蝶,你别听她的!”

翠蝶此时已然火冲脑顶,哪里还听得进梅竹的话,怒气冲冲地道:“梅竹,咱们都是替月姑姑办事,没分什么你大我小的,怎么,我稍微做点主,都不成了么?”

梅竹哪里想到,原本进行得好好儿的事……她们领了月歌的命令,想方设法让卫珏多受点儿苦,三言两语的,翠蝶已然反了,反倒和自己别起了苗头来?

她看到翠蝶满脸讨好笑容拉着卫珏,心叫不妙,这卫珏说不定真抓了姑姑什么把柄,要通过翠蝶的嘴往外传?她一跺脚,拔脚就往月姑姑住处跑去。

卫珏斜着眼看着梅竹往远处跑,轻声道:“我一开始便说了,要你去叫你家表姐,你就是不去,可临到头了,可不还是去了?”

她微微地笑了,笑容在月光下一片清冷,如盛开的昙花,有蛊惑人心的力量,看得翠蝶一怔,恍了恍神,拉住了卫珏的袖口:“姑姑,不,卫姑娘,您倒是说说,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的?”

卫珏拂开翠蝶的手,又是一笑,抬起头来望她:“翠蝶,咱们在这幸者库,都是无依无靠之人,所依仗的,不过是消息灵通这四个字,你也知道,凭借这四个字,你跟着我也吃喝了不少好的,我做不成掌事姑姑了,往后的日子,这消息灵通也办不到了……”

翠蝶心底一沉,脸色一变:“卫珏,你这是不愿意告诉我?”

卫珏叹道:“反正那些消息在我这儿,只能发霉发乱,告诉你也无防,但是,你拿什么来交换?”

翠蝶语气讥讽:“卫珏,你还指望着我拿东西来换?你真以为你还是掌事姑姑?想着我没办法收拾你么?”

卫珏恍若没听见她的话一般,自顾自地整理着散乱的鬓发:“我把梅竹调开,原就想着我们俩以前的情份,想给你一个机会的,要知道在这幸者库里边,光会耍嘴巴皮子,可什么用处都没有。”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来,脸上笑意全无,目光冷冷望定翠蝶,和着满身披就的月光,整个人冰雕玉就,竟让翠蝶遍体生寒。

“你,你,你……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你看梅竹的架势就知道,你来得比她久,她也敢训斥于你,往后你的日子会怎么样,你难道真没想过?”卫珏凉凉地道,眼角却有丝笑意,似蛊惑,又似哄诱,“如果你知道她们一些事,那可就不同了,有些事么,永远都会是人心底的一根刺,你一拨动,就会刺得人心中发痛,你知道我为何能坐实这掌事姑姑的位置?不就因为捏住了某些人心底的痛?”

翠蝶的心已全被卫珏的话语牵系住,心底的贪婪无可抑止的生长,她原本就是一个极善妒又眼高于顶之人,看不得别人的好,卫珏所述,正说到了她的心坎之上,凭什么一个初进幸者库的罪奴梅竹便可以骑在她的头上?

就因为她表姐是掌事姑姑?

如果她知道了这些东西,说不定假以时日,掌事姑姑的位置,也能换一换!

“姑姑要我拿什么来换?”翠蝶低声道。

“嘘……”卫珏道,“这是我们俩个人的秘密,知道的人多了,便不值钱了,我现在已落得如此田地,你说说,你能拿什么跟我换?”

她一双眼睛,微微地狭着,显得既狡猾又带着些妖媚,翠蝶忽然间便明白了,点了点头:“姑姑,我明白,日后月姑姑有什么消息,我定会通知你。”

卫珏笑道:“您还是别唤我姑姑,我早已不是掌事姑姑了。”

翠蝶的语气增了些谄媚:“姑姑,在奴婢的心底,您永远都是我的姑姑。”又拾起跌落地上的扫帚,“姑姑,我帮您扫。”

卫珏微微一笑,没有阻止,只是道:“这是咱们私底下,在月姑姑面前,你懂得怎么做啦?”

“懂的,懂的。”翠蝶一叠声地道。

月歌被梅竹领着,急匆匆地赶来之时,看到的便是卫珏拿着扫把,在仔仔细细地清扫地上的落叶,而翠蝶便在一旁站着,不停喝斥:“快点儿扫,这儿还没干净呢。”

见月歌赶到,翠蝶忙上前禀报,满脸讨好:“月姑姑,奴婢正加紧督促她扫落叶呢,她想拿些话来诋毁姑姑,我哪能让她如愿?”

梅竹气道:“我刚刚还看见你拉了她的手!”

翠蝶道:“梅竹,你胡说什么?我对姑姑忠心耿耿,又岂是那等见利忘义之人?是你自己慌了,听她说及表姐表妹之事,便急急地跑了回去!”她又向月歌恭敬行礼,“姑姑,您且放心,此事就算乱在我的肚子里,我也不会周围乱说的。”

梅竹原就不善言辞,被她噼里叭拉这么一说,目瞪口呆,连连道:“你们明明私下里……”

翠蝶道:“私下里做什么?你是姑姑的表妹,便要替姑姑着想,哪能依仗着姑姑的权势,胡乱冤枉人呢?”

梅竹还待再说,月歌一摆手,冷声道:“别说了,是你太过大惊小怪了!”她缓缓把头转向扫着落叶的卫珏,“谅她一个罪奴,在我手心里拽着,也跑不到哪里去。”

卫珏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说话一般,只是仔仔细细地把落叶扫起,倒进萝框里面。

她披着一身清冷的月光,眼眸半闭半合,表情温顺,对着那框落叶,象是对着她的祖宗,那表情,虔诚之极,但卫珏越是这样,越让月歌心底总感觉没底,一见到她,就感觉心底没底,心底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咬着。

第九章 要胁

这个祸害,一定得除了去才行,她心底想,不能让她老在她眼皮子底下晃,晃得她心底直发慌,仿佛这幸者库还在她手里操纵着,而她,依旧是屡败于她手下的败将。

一看到她,就让她想起以往在她脚下趴着,对着她腆颜巴结的模样,心底就一阵不舒服之极。

月歌吸了口气,慢慢地道:“卫氏,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么?”

卫珏把装着树叶的箩筐放下,缓步走至她的身前,抬起头来,恭恭敬敬地行礼:“月姑姑,奴婢知道,奴婢现在是在您手心里捏着,不敢有所不敬,所以,奴婢自重回幸者库,便一直在想……”

月歌见她表情认真,神态诚恳,心底未免得意,慢慢地答:“想什么?”

“一直在想,月姑姑放在奴婢这里被收缴上去的银钱,被内务府的人当成奴婢来历不明的资产,奴婢什么时侯向内务府总管说明说明,替姑姑要了回来?”卫珏缓缓地答。

月歌心底一惊,抬起头来,便落进卫珏那一双冰冷清凉的眼眸当中,竟是遍体生凉,她在要胁她,明目张胆地要胁她,不错,操纵选秀之事,她也参与了……差点儿参与……如果大家撕破了脸皮,她这姑姑的位置屁股还没坐热,便又得挪着窝儿!

“你……”月歌伸出尖尖的手指,直指着她的面门,嘴唇却在哆嗦。

卫珏举起手掌,缓缓上前,拨开了月歌指在她面门的手指,脸上笑容如鲜花绽放,“当然,姑姑掌事还不到五个时辰,我们到底姐妹一场,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总念着些旧情,做不出那么过份的事来,只不过……”她反手一握,握住了月歌的手,“月姑姑,会不会也顾着旧时情义呢?”

月歌只觉她的手冰凉柔滑,被她握着,竟似被铁钳子夹着,冰凉透骨,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可那笑意却如冬日极寒之处的冰渣子,略一接触,便冰冷刺骨。

月歌想夺回那只手来,却不能得,她看清了她含笑的眼中露出的如岩石般的坚定,她知道,卫珏说得出做得到,她一向都是这么一个人,她拼不起她的不顾一切,她说得对,掌事姑姑这个位置,她屁股还没坐热呢。

她勉强扯了扯嘴角,也笑了:“卫珏,你说什么呢,咱们姐妹俩之间,还有什么不能商量的?”

卫珏松开了她的手,倒笑得有几分真诚:“这便好了么……我跟姑姑说的话,就是这些了,今儿也夜了,这树叶么,还用得着扫么?”

“不用,不用。”月歌看着她的笑脸,恨得牙直痒痒,“明儿再扫吧,不,明儿么,我替你换个轻松点的活?”

卫珏慢吞吞地低头,整理袖口,“奴婢倒是觉着,这活挺轻松的,姑姑新上任不久,众人都盯着姑姑呢,李公公才下了命令,姑姑就阳奉阴为,这可不好,可不能因为我,而落得个徇私的罪名!”

月歌满嘴的苦水直往肚子里咽,恨不得撕碎卫珏那张如芙蓉般笑着的脸,“妹妹真是善解人意,懂得替我着想。”

梅竹与翠蝶站在不远处等着,见这一眨眼的功夫,卫珏和月歌竟然有说有笑起来,两人皆莫名所以,又听月歌唤道:“来人,送卫珏姑娘回房。”

两人对望了一眼,梅竹先行一步,走到月歌面前:“姑姑,您是说,送她?”

月歌道:“卫珏姑娘新搬了房子,总有些箱子包袱要搬的,你便帮她搬了过去吧。”

梅竹看了看月歌,又看了看正整理衣服袖子的卫珏,竟有一时间的恍惚,仿佛卫珏又成了那身穿织锦背卦,位列高人一等的姑姑,而月歌,还只是她手下的奴婢而已,而明明,月歌才是姑姑,穿的也是掌事姑姑的服饰啊?

她还没能想得明白,翠蝶倒比她机灵许多,急步上前,扶住了卫珏:“卫姑……娘,来,我送您回去。”

卫珏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我自己不会走路么?”

翠蝶脸上不自觉带了几分谄媚:“卫姑娘,虽换了住处,搬进几十人住的通房,但您放心,有月姑姑照应着,我定会给您挑着好位置的,既靠着窗,宽敞明亮,又通风。”

月歌嘴里的苦意变成怒火直冲到脑门边,瞧她们那样子,她这个姑姑,还是姑姑么?

不行,得加快行动才行。

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梅竹终于看出了不对,走到月歌身边,低声道:“表姐,这是怎么了?您就任由这翠蝶巴结着卫氏?这幸者库,到底您是掌事姑姑,还是她是?”

月歌从牙缝里憋出些声音来,看着卫珏与翠蝶越走越远的身影,轻声地道:“她还没弄明白自己的处境呢,倒真以为她手里捏的那些个东西能耐得了我何?”

梅竹道:“姑姑,她手里真有东西……?”她看月歌气得青筋冒出的样子,劝道;“姑姑,您别生气……”

月歌吸了一口气,缓缓地笑了,“我生气,我生什么气?和一个快要死的人生气,可不值!”

她的笑容在月光下添了些狰狞,让梅竹生生打了一个冷颤,“姑姑,您是说?”

月歌慢慢地道:“你等着瞧,她蹦哒不了几天了,有人等着要收拾她呢,谁叫她长了一幅好容貌?”

梅竹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心直往头顶冒,黑鸦鸦的树枝摇晃,竟象群魔乱舞,白日里金壁辉煌的宫殿涂上了一层黑墨,竟让她感觉四周围阴冷寂廖,如处炼狱之中。

“走吧,咱们也该休息了。”月歌往前走了几步,却没听到梅竹跟上来,冷声道,“你做什么?”

梅竹加紧脚步跟上,却不敢象以往一样与她并肩,落后一步,跟在她身后。

月光铺撒下来,让地上一片银白,却将树叶的影子投着森森墨色,使得那般的黑白分明,影影带着冰霜之意,让梅竹感觉身上突地凉了起来,她紧了紧身上的衣衫,跟着月歌往前走。

……

第十章 杀机

月歌走进内务府大门,便有小太监迎了上来,脸上带笑:“您是幸者库掌事姑姑吧,请跟我走,总管大人等着您呢。”

月歌知道他是李德贵面前得力的太监小李子,便含笑行了礼,试探着问:“李公公,不知李总管找奴婢前来,可有什么事?”

小李子并不答话,只朝她望了一眼,慢慢地道:“姑姑既是掌管幸者库,连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都不明白了吗?”

小李子的语气嚣张之极,月歌念及他是李德贵贴身侍侯之人,只得忍气吞声,勉强道:“是奴婢孟浪了,多得公公提醒。”

两人一路无话。

月歌被小李子领着,来到了厢房之处,推门走进,便见屋子里早聚了三四个人,有男有女,那男的,竟是皇宫护卫服饰,忙垂了头,避开了他的视线,直直走到李公公面前行礼。

李德贵手里捧了茶碗,见她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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