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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音若逝-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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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音若逝
裴家大小姐在太太小姐们诧异并怜悯的目光中步下黄包车。
秋往深里去了,枯叶擦过她单薄的肩,铺了满街。
真是该死的冷!她抵住瑟缩的冲动,习惯性直起脊背。
布鞋拨弄着落叶,鞋的主人做踌躇状。低首垂睫,一再张望,一再退却。最后,那个衣裳笔挺铜扣金黄的门房终于转过脸来看她,露出质询的笑容。他背后华丽气氛漫溢,如此勾人心魂。韶因的心脏一瞬间绚丽绽放。
定神,要定神。演出才刚刚开始。
表情和善的门房们。
他们的势利嘴脸转到韶因这里,总能化做和善,因为她掬给他们清澈的微笑。
韶因完全明白,女孩子如她这般身份,必须笑容清澈、表情纯白、目光良善。还要学会一项必杀技——她在十岁时便练到炉火纯青——应观众和场景的要求随时调整自己的表情:羞涩、屈辱、不屈、欲泣、恰到好处的自卑和自尊,等等。
在某些时候,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总是非常善解人意,对美丽的弱女子充满怜悯与疼惜。
十六岁那年,裴家二小姐撞到韶因偷穿她的校服,只有富贵又新派的小姐才能念的西式大学。玄色杭绸的褶裙,韶因正爱不释手,又捧着二小姐的课本,揽镜做痴迷状。一经撞破真叫人垂首赧颜无地自容。顷刻间,她的目光中迅速传递了难堪、乞怜、凛然、倔强种种高难度信息。果不其然,二小姐善解人意地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手,脸色比她还尴尬。
次日裴家老爷便破例在非年非节的日子里拨冗接见了闲杂人等韶因姑娘,赏了她个陪太子读书的差事。
裴二小姐只不过是个养尊处优心思简单的小丫头,自然无从猜到韶因是故意让她撞见的。她还一定要帐房支钱做一套一色一样的校服,韶因再三推辞,红着眼圈说好妹妹,能让姐姐进学堂,姐姐这辈子都已经感激不尽了,我们身份有别,还是不要太过张致,妹妹也知道老爷总是嫌弃我的。
二小姐韶筠听到这里,面容又软了些,心意又坚决了些。这就是韶因那套上好杭绸衣裳的来历。她再三真诚地推脱之后不得已收下了,感激涕零,又摆出不舍得穿的样子,宝贝般地压了箱底。每次韶筠看见韶因照旧衣着寒酸,都埋怨她辱没了自己的心意。
韶因从洗褪色的书包中拿出一张请柬交给门房。
白衣黑裙素面朝天的年轻姑娘,夹在这群珠花满身的老孔雀小孔雀中间,干净单薄,再次成功成为焦点。
韶因长这么大头一回进这种欧式洋房,洁白巨石垒起来的门廊,比裴府朱户甚至更冷漠些,里头却一派暖洋洋的中国红。
南遥作为最高开放的口岸之一,中西合璧最是常见。
满眼的云鬓香衣,满耳的环佩玎珰。
她挑了个角落的桌子坐下,垂下头。今夜需要使用到的表情,叫做局促。
旁人眼中看来,是一个这样的场景:不太知晓礼数的裴家大小姐,下了课就跑来吃酒,也不换身像样的衣裳。突兀地坐在一片滟滟之光当中,不太说话,不太吃东西,只是垂着头研究她的葡萄美酒夜光杯,看不清表情。
水晶吊灯把光都打散了,金粉也似的洒下来,落在她绞短的发上,仿佛乌黑织锦上金色提花。
这个白衣黑裙打扮的女学生,脚跟并拢静坐着,好象跑错了舞台场景。一只温润的玉色发卡是全身上下唯一的修饰。单薄脆弱如一抹影子,却倔强地提醒着你她的存在。干净得像是刚刚从一卷细心珍藏到微黄薄脆的旧藏书中走出来,以至融不进滟滟的底色中去。
那样出尘的美,惹的好些轻佻的少爷忍不住朝她那个方向一看再看。
残阳慢慢沉默了。叶子们跳着她们一生最后一次的舞蹈,枯萎的颜色美艳绝伦。天已经完全黑了。这是一个一九几几年的秋天。
韶因再次成功成为焦点。耳边窃窃私语都是,咿原来那就是裴家大小姐啊,挺命苦,将来裴老爷子家产肯定没有她分的啊……原来不是亲生的,难怪……小模样倒长的可人疼……
眼角已经能瞥见数件华服移将过来。约莫是没有老母鸡父母看着,又处于叛逆期的金汤匙们。金汤匙嘛,为什么喜欢和丫鬟闹两三回风流?还不是享受俯就,享受仰视的目光。麻雀变凤凰的故事里,少爷们也是很享受的。他们被自己感动地无以复加:我是何等的身份何等的尊贵,竟能为了爱情不计较悬殊的身份,我是多么崇高的少爷啊,可是我又爱的多么的伤痛。我们两情相悦,却因这万恶的社会、强权的父母而不得不分离。多年之后,面对自己雍容华贵门当户对的妻还有生下的小金汤匙们,他们会偶尔想起当初的小红、芙蓉或者秋云。说不定还有那无缘相见、断送于一碗膏药的骨肉。那一刻,这些老爷们或许会目光盈盈,下巴灰白的胡须微颤,仿佛又回到那做少爷的时光。啊,那纯纯的爱情啊。啊,我曾经真爱过啊。啊,我曾经是如此的勇敢、不羁、不畏世俗啊……一番感慨之后,老爷们又去找厨娘关照,膏药熬的虎狼一点是不要紧的,一定要弄干净了。完了就打发她回乡吧,这种不检点的丫鬟要不得,少爷就是她带坏的。
呸。韶因忍不住想冷笑,怕破了演技,埋头喝饮料掩饰。裴家大小姐当然不会自己那么惨,她有的是身段和手段。
只可惜……他不在……他又不在……
韶因抚抚额角,这洋人的饮料忒的奇怪,才喝两口便四肢醺然,灯火愈发跟迷雾似的朦眼睛。而且,面前这个长了四只漂亮眼睛,两个坚毅下巴的金汤匙,他为什么一脸玩味的表情?他看起来奸诈。我不喜欢和我一样奸诈的人。危险。危险。
裴大小姐,葡萄酒不是这样喝的。你醉了,允许我送你回府吧。
金汤匙的声音忽远忽近,然后韶因感觉到了冷风,肩上的温暖,车声,人影,暗黑睡眠。
韶因不知那红酒后劲绵长,误以为饮料喝了好些。第一回沾酒的年轻女孩子,一下子就醉的天地混沌。
苏家公子和宴会主人耳语片刻便扶着醉美人出去了。苏裴两家素来过往甚密,也没惹闲话,以为二人原本便相熟。
室外有穿透力极强的秋凉。心里热的发灼,周身却浸在冰水中似的。于是我们无畏的女主角也无所适从地怯懦起来,指尖循着温暖的存在而去,鼻端绕着一股异香:有一瞬,她迷懵的心看见幽暗湖心一捧月影,灰朦雨幕一袭火光。
苏谌望着裴韶因一双细弱的手揪紧他衣襟,手指煞白,指甲尖尖,有种野生动物的利感,衬着她的清水芙蓉面,实在不协调。忽然想起他之前碰巧听到的醉语……
苏家司机被后座传来的大笑骇住。这个海外归来的少爷受多了新式教育,为人还真无常。来之前分明心情阴霾地要暴风雨。
裴韶因没有因为枕头会大笑而惊醒。她感觉自己一直在跌落,手中所握一直在滑脱。极目而去,只有无垠的暗黑空茫。
乱梦三千中,听到门房应答,丫鬟唠叨……一团混乱之后醒来,韶因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和衣躺着睡不踏实,辗转着醒了。
一旦清醒,醉意就像一千只蠹虫进了脑子,钻空了一般的痛。她有点担心自己已经被什么怪虫咬成一堆粉末,只要一挪就散在风里了。于是她尽量躺着不动。醉人的想象力倒是空前的离奇。
从韶因躺着的这个角度看去,月亮的脸孔是一个平面的样子,扁扁地贴着窗户最高层的玻璃,隔着厚厚的灰尘看不真切。过了一会,她怀疑那块一动不动的凉凉的东西,只是窗户上的一个轮廓模糊的斑点。韶因眯起眼睛,很努力想把它看真切,而它依旧一味模糊着。
韶因忽然忘了自己已经变成一堆粉末那岔事。她挣扎着爬起来,摇摇晃晃登上高高的檀木床头柜,但是任凭她伸直了胳膊和脚尖也够不着最高的玻璃。回身看,月亮安静地迎着她的影子,象一抹清晰的叹息,晃晃悠悠的,随时跌落、随时就要破碎似的。
她不喜欢自己掌握不住的东西。
门轻轻一响,林姨娘绞了热毛巾进来。
“啊哟我的大小姐,怎么一不看着就上房了,真是醉了。”嗔怪着拉韶因下来。
“林姨娘。嘻嘻。”韶因一根指头伸向那老皱的脸皮。她脑子在转,林姨娘是什么人?该用什么面孔来对付?林姨娘……唔地位还算特殊,笼络了有好处的。林姨娘……脑子都一团浆糊,运行速度是慢了些。想不起来啊,好想一睡了之。
可人家不依,一直拉着韶因要讲话。
“大小姐,那送你回来的,是苏家的三公子吧?人才可真是好。”
林姨娘眉眼里都是贼溜溜的揣度,韶因却一脸的空白。这一次的表情可是货真价实,决非作戏。
“什么苏家三公子……你说那根金汤匙啊?不识得。”
韶因一手捂住头痛,一手把失了温的毛巾递回去,却在半途陡然转了道,自己搁在床柜上了。敷了热手巾,脑子倒凉却下来。林姨娘这个人,即使探听八卦,也是一副清冷的口吻,她总有些尊贵,仿佛家道中落的望族小姐。她还是颇有些自持的。传说当年因为产下一子而脱离了丫鬟的身份,差点扶了正,可惜孩子早夭了,但姨娘的身份至今还端着。夫人不在的场合都是她说了算,吃喝用度,俨然手握实权的内政管家。
韶因平日里总是敬着她多一点,她最吃这套,也最忌讳有人翻出旧事,要是有人露出一点点看低了她的意思,暗地使绊也不是没有的事。
韶因一双青白分明的大眼睛,在这裴家大宅子里,什么人值得青眼相加她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少时某次病中,林姨娘做表面文章前来探望,倒是被这位命苦的大小姐留下,谈了颇多体己话。韶因最擅长在人前做匍匐状,林姨娘见她自贬的恨不得能趴在地上仰望自己,自然满心自得与怜悯,后来对这孩子便看得重了,一来二往,也用了些微薄的真情待她。
韶因醉是醉了,心里可还一清二白的,所以手伸到半途立即醒悟过来:林姨娘那把热毛巾是客套,若真把人给使唤了,定是会心里结下个大疙瘩。
她虚弱一笑,总算找好了定位,漂亮眼睛立刻转悲凄了:“林姨,谁不知道我这大小姐只是个空头名号,论身份可比不得你们这些当家的。什么好人家,也得二小姐挑剩了,只求夫人不要随便将我当丫鬟打发了,塞给哪家老爷子做填房……”说到最后,竟有晶莹泪珠在睫上绕了一绕。在这等世道讨生活,随时落泪也算生存技能。
果然,林姨娘被眼前虚拟的悲剧感动了,她拍拍暗自垂泪的韶因,“放心放心只要姨娘在一刻,就保你一刻。这也忒不象话了点,姐姐没嫁,妹妹就先着急了……”
对于夫人,林姨娘是有些不敬的。要不是孩子早早没了,现在做夫人就该是她了。夫人也就让裴家多了一个姑娘,她好歹在祖谱上添丁加口了。
韶因探手接檐下雨水。拢的再紧,最后还是从指缝漏得涓滴不剩。
究竟什么可以握住,谁又知道。所以,做人干脆饕餮一点,现在能吃,就得鼓着劲多吃。
韶因一张俏丽玲珑的巴掌脸,谁也猜不透那下面掩盖了多少企图和想望。
外头回廊里早没人声了,周末课结的早。韶因不急着去饭堂,雨大着呢,十米开外就一片雾煞煞了。她知道午饭自会长脚来寻她。
于是其他的有钱女学生都踩着时髦雨靴呼朋引伴走了,只剩下她孤影就窗坐着。雨带着股泥土腥气从半开的木窗扫进来,地上一淌湿。而她一双秀气小脚穿着单布鞋,也不沾地,打秋千似的闲晃。
午饭来了,一路飘香。韶因照旧坐着不动,目光移到书本上。
午饭先生关紧窗户,然后照例挑了一个远端的桌椅坐了,照例鼓了半天勇气,才斯斯艾艾一句:裴小姐还不回?
韶因抬眼。一脸的清泠泠的隔膜感,愈发衬得眼瞳深水似的幽渺,午饭先生原本就所剩无几魂魄又散了些,只顾愣看着韶因的下巴上一颗褐色美人痣。
美人递过去一枚遥远的浅笑,又去看书,完全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午饭先生竟然一愣许久,韶因听着雨声渐小,饿得有点心浮气燥,不知道那蠢人要扮呆到几时,便做势收拾东西要走。
果然木头先生瞬间复活,含糊道:我,我午饭多买了些,哦,不,这些都没有动过,你……
韶因诧异与之对视,随即更矜持一笑,嘴角梨涡倒惹的那已经吃过午饭的人顿觉秀色可餐、口舌生津。惹祸那人早掉转目光回到原先那一页上去了。
心中倒数五秒。
不出所料,午饭先生在五秒之内迅速将热气腾腾的纸袋往韶因桌上一搁,然后慌忙消失在雨中,也顾不上衣裳淋湿,反正他之前雨里来去也湿的差不多了,反正他少爷也不在乎毁了一套颐云轩的衫子。
韶因小口抿破蟹粉小笼,细细吮净汤汁,面有得色。
她向来将与人相处当两军相争,从掠扰边境到攻陷都城,事无巨细都一视同仁谨慎待之。
不止韶筠和午饭先生,从白发的先生到最显赫的小姐,学校里人人都宝爱她,觉得裴大小姐为身世所苦落得如此境地,可是她模样生的好,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功课又是全系第一,讲流利英文法文,弹一手好钢琴,简直做外使夫人、放进巴黎的社交圈名利场都是国家的脸面。
韶因也算是遇到了好时候,恰好革命党闹了几闹,西风又正盛。近十年来人人口上挂着自由平等民主等词语,或许说的人不尽知道这些词究竟什么意思,但是标榜自己平等,总是跟着时尚走,错不了。于是太太小姐们喜在最繁华的大街对擦鞋童表示和颜悦色,或者偶尔当着心仪之人面对黄包车夫寒暄几句。查阅一下时尚大典(如果有编纂的话),绝对有这样一个词条:平等。费厄。即没有少爷小姐架子,亦算时髦人物择偶必备品德一种。
裴大小姐若意识到人们爱她的态度中,有一重是和擦鞋童、黄包车夫做了类比,不知道会有什么想法。但事实如此,她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来讨巧。
不过,擦鞋童是的确在寒风中擦鞋,一个不小心就没了下顿;她却在温暖的舞台和耀眼的灯光下表演擦鞋童的角色,赚人眼泪,赚人喝采。她箱笼里绸缎成匹,可就是爱穿那洗褪色的布衣布鞋,这是她的行头,讨生活必备武器。缺了它们生活就少了乐趣。
韶因正吃的不亦乐乎,一不小心打破了那股矜持的态度,甚至露出小人得志的贼贼笑脸。幸好午饭先生早已远去,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咀嚼心中那朵空谷幽兰的风采呢,否则一见之下非骇出脑溢血不可,或者从此患上强迫症也不一定,隔三差五去医院看眼科,他怎能容忍自己幻视出一朵恶俗的鸡冠花!
苏谌看到的就是这场从兰花到鸡冠花的变身全套表演。事有凑巧,他挑了裴韶因演出舞台剧的旁边的屋檐躲雨。简直比伦敦的vauxhall更具有娱乐性。
她不是裴老头子亲生的,难道,是戏班子班主的女儿?苏谌瞧的一腔笑意,最后直憋不住,干脆走到近前。
门扉一响,韶因的脸瞬间恢复到之前那一号叫做矜持的表情。
苏谌心里又喝了一声采,这等神速,堪比那川剧绝活了。
韶因看着这张似曾相识的脸,数秒钟之内脑中就浮现出四个字:危险绕行。
为什么?他哪里危险?韶因为自己下意识的反应觉得奇怪。这个人看起来善良无害,甚至算的上风神朗仪,正是她最爱钓的金汤匙那一型。但瞅着他一脸促狭样,轻浮出了九天外,韶因便心底隐隐一股不爽。
“裴小姐好福气,大雨天还有仰慕者送饭。”
这个人一开口,韶因那股不爽就直冲脑门涌上来,忿忿一仰头,身姿更形端庄,立地冻了寸把厚的寒霜,四周红木桌椅都禁不住要肃然发抖。这时雨声也来的更湍了,声声都在谴责花花金汤匙在校园清净地亵渎良家妇女。
裴韶因对着那双放肆的眼,心中不是没在嘀咕。
她那一身一脸萧索冷清的气息,从来都是保护色,也从未遭遇天敌。弱女子落难总能招来同情无数,若碰巧还是婉约美人,自不待言会有数不尽的呆头鹅以护花者自居,成群结队而来。
生平第一次遇到不买帐的主顾,咱们的小花旦无数演技忽然搁了浅。
“你怕是早就知道午饭会长脚吧。啧啧,欲拒还迎。”苏谌仍然不紧不慢,掏出一根土耳其海泡石烟斗咬紧,白牙森森,同时咧出一个了然的笑容。这一笑可让韶因破了功,胸中不快暴涨,竟然在俏脸上爆炸出一团艳红。苏谌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起句把不搭界的诗来。
J ’unis un c?ur de neige à la blancheur des cygnes;
Je hais le mouvement qui déplace les lignes;
Et jamais je ne pleure et jamais je ne ris。
恶之花。嗬嗬,这一朵倒真是冰雪姿容、冰雪聪明又冰雪心肠哪。
这苏少爷在巴黎镀金,不想尽念些不相干的怪书。
“倒是醉了时候刺少些。”苏谌望她红晕褪尽,忍不住再起来撩拨。
这次韶因倒定了神,明朗了起来,原来这就是传说中“人才还不错”的苏家三少爷。八成是醉后胡言乱语让这刁钻之人听到了,这才有了他一脸招人厌的小人得志样。
韶因不慌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她若有那一问,这人该正中下怀地得意了去。要不得。看不得。受不得那气。倒不如装傻罢,他又不能奈她何。
倒是此人今后见了,“危险绕行”四字箴言是断断要记个明白的。可惜这根金汤匙也是一表人材……
先前好似案发现场未着夜行衣被抓个正着,浑身都是无所遁形的不快,这会韶因才算安了心,反过来气定神闲打量对方是哪路妖魔,今后见了也好心里警个醒。韶因心里一叹,这男人空长了张朗朗乾坤的俊脸,光叫那双不安分的眼睛给坏了。
这一个来回,裴家大小姐连挡也不挡,让苏谌再探究竟的心思更浓了些——一如武侠小说中高手过招,若遇到一个不响不动深不见低的敌手,对方不是心里害了怕,就是急着逼人出招看路数。
趁苏谌这一恍惚,又正逢雨歇,韶因抬身便出了教室,也不顾泥水沾湿鞋袜。苏侠客还没有来及想出新的招式,他那窈窕的对手已芳踪杳杳了。
又接着落了,这暮秋竟也似梅天,镇日里恹恹的雨个不停。
残叶裹着泥浆子粘在苏谌的漆光皮鞋上,老不要脸皮的,粘腻腻湿哒哒,活脱脱那群缠人不清的太太小姐。
雨丝往苏谌脸上罩了层阴霾。豫华学府一出来便是紫翠路,于是整个世界打翻了调色盘,轰然绚烂。有擦身而过的裘衣女子,伞也不撑,细绒上晶莹雨点千万颗,直晃得她胸上金刚钻都失了颜色,这般不晓得心疼,估计这裘衣来的也轻易。
苏谌行在梧桐树间,脸上感到一阵一阵湿,好像在一层层钻进无底的深渊里去。
风水倒轮流转的快,这次又换裴韶因逮他个正着,她前脚出来后脚淋雨,只得拐进临街的福食店避着。眼瞅着苏谌缓缓而来,眼中火光早已被郁结代替,不禁有番报复的痛快。
若放在旁家女子,指不定还立马沾沾自喜起来,往女伴耳中说些:那苏家风流倜傥三公子,找我说话不成,你是没见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儿……之类的得意话。可韶因就是韶因,向来掂量的明白,也不爱做是是非非之想。她心里一把精细的秤,苏谌既然不是长子不能继承家业,斤两轻重自不待言。
苏谌望着这世界一片花花艳艳,心头一径黯了去。这梧桐街头,怎地和巴黎没甚么两样?玻璃橱窗里电灯晃眼,那许多奢侈瞧着眼熟,画片似的从眼前流过,心里却不着一点痕迹,照样空芒着。
倏地一张美人月份牌晃过,苏谌窒了一窒。往事丛丛浮现。
那片的脂香粉浓中,水晶吊灯从上面泻下来的珠串似一块重玉砸进冰湖里,舞池里零星转着的珠光灯旋啊旋,撒在右手边特殊的一溜桌子上。
小姐们身着素色旗袍或者珠光白短礼服,手腕上别着标志初入社交界身份的香槟色玫瑰,脸上不张扬的红红白白。
玫瑰咻咻冒着的水嫩气息跟今晚的女主人互相鼓励,不着痕迹地递着相同的信号:成年的小姐已经学会了5种外语,会插花会描金会写14行小诗会做家政,会在客厅里弹钢琴唱英文歌曲……
身后盘踞着珠光宝气的贵妇人,拿折扇、绣花手帕档着嘴,心里翻拣着未婚少爷花名册,比较着斤两,揣摩着联姻的尺长寸短。眼珠却是不好意思乱转的,只竖起灵敏的触角抓住每个飘过来的眼风——未来的女婿就在这些眼风之后,或者隔壁桌子的苏老太爷正在看我家四姑娘。一股钮眼风过去矜持地微笑答谢,絮絮在扇后提醒女儿,黄家公子正看你。乖巧小姐便转身让佣人拿片雪梨,小粉脖子回转之间,耳上的钻石坠子便在灯光下闪出猎手火枪般的光亮。
苏谌熟知这里的一切游戏规则。嘴角吊出礼貌周到的微笑,嘴巴里随时吐出各种恭维话,捧得一干太太毛孔里呼呼地舒坦。苏谌当然也深知固然风气开化到巴黎那样,中国人骨子里也并不以男女相悦作为规则,那片香槟色玫瑰不过是巴黎的壳,真正的交易权还在左边那角落老掉牙、穿着长袍马褂的古董手里。他未来的妻子也必定坐在那片香槟色玫瑰丛里,他却不必真的去细数斟酌,接收那些矜持的暗示,然后傻到在第二天写一首小诗寄到对方官邸。
所以苏家三公子小心的绕过那些婚姻的陷阱,不回应那些未婚小姐们的小酒窝,甚至有些避之不及。他还年轻,而且赶上这个鱼龙可以随意混杂的年代,他比父辈幸运得多,不必早早的抬来红轿子红盖头绑住手脚。苏家已经有大哥那样的人来继承打理产业,母亲便一直任由他这个小儿子在大学里吊儿郎当地学着艺术和音乐种种。他的未来不用设计,如同门庭进去就是舞厅般一览无余。怎么的不甘心也找不出反叛的理由来,他是那么喜欢衣冠楚楚和水晶灯下的舞会,而小说上富家公子爱上的那个戏子从来没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粉溜混圆的一只胳膊伴着一阵香风,插进苏谌臂弯里,两三个翡翠镯子金手钏叮铛乱响:“苏家三少爷,让我抓住了吧。”
苏谌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他的鼻子早已训练出遭遇巴黎香水重拳袭击时的自卫功能,嘴角却立即调出一个恭敬又旖旎的笑容,眼睛更是知情知趣地一亮,受宠若惊似地微微鞠躬:“姜太太终于抽空理会我这个可怜的小人物了!”
姜太太爆出一串跟年龄全然不搭界的笑声,咯咯地磨着耳朵里像扑腾起来一群受惊的雀鸟:“瞧我不撕你这张小贫嘴。”
这女人曾经就是一只麻雀,十八岁那年,家道中落的老爹将她半卖半嫁给六十多岁的姜老爷做第九房姨太太。着实哭了个半死的小麻雀不知怎地在短短数年间就变成了老鹰,熬到扶了正,熬跑了若干姨太太,最后熬死了姜老爷,打发了他那个出嫁的闺女后,小麻雀彻底成了耀眼的凤凰。世道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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