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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女茶娘-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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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又青却道,“大人,我们大理寺讲求的向来是以证以理服人,既然有人心存疑窦,理应给她个明白。”
方又青向来的板正无私,可谢茗蕴考虑的不单单是这宗案子,他考虑的还有陈家。
陈衡正皱眉沉思着,陈夫人却被惊的大失其色,定声拒绝道,“不可!”
罢了又重重的重申道:“万万不可!”
让她的儿子死后都不得安宁,还要当着众人的面被验尸,她绝对不能同意!
生前她就未能保护好自己的儿子,死后的这一点尊严,她无论如何也要替儿子保留住才行。
与现代人不同,古人十分看重这些身后之事,认为这么做会使得亡灵无法安息,特别是富贵人家,更是重视非常。
陈甫言亦是斩钉截铁的道:“我也不同意此事!”
说罢,恶狠狠地看向落银,质问道:“此前官府已经验过,确定是中毒无疑!你现在却还要执意重新验尸,扰死者清净,究竟是何居心?”
方又青不禁皱眉,他同意验尸,考虑的乃是公平公开和公正,却不曾顾及陈家人的想法。
可是陈家本是原告,若是不同意的话,也没有强行验尸的道理。
况且,官府仵作的验文已经落了章,按照办案程序来说,只须以此验文为准来判定陈甫志的死因。
换而言之,如果陈家执意不同意验尸的话,陈甫志的死因不做它想——只能是中毒而亡这个结论。
“陈大人,你觉得呢?”
问话的人竟是一直在一旁静观其变的荣寅。
陈衡听他声音,下意识地微微抬起了头来,眼神不禁闪过一丝震荡。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荣寅带着一种笃定,说不出的笃定。
“爹,绝对不能同意!”陈甫言插话道,声音愤慨悲壮,好似要被验尸的是自己一样,“将大哥的尸身暴露于众人之下,实乃不妥!”
陈夫人更是不停的摇着头,虽然没有再说话,却已经是泪眼涟涟,神色悲痛欲绝。
陈衡终究也是个正正经经的古人,闻言心下赞同,也是认为此举不妥。
毕竟当日的确已经验过了,此等紧要的事情,怎会出什么差错?
迎着众人的目光,陈衡刚想摇头,却忽然听得一道清越的声音抢在了他的前头发了话。
“陈大人不必急着做决定,若是可以,民女在此之前想说些话给陈大人听一听,陈大人听罢之后,再下决定也不迟。”
陈衡朝着那道身影瞧了过来,眼中既有厌恨,却又隐藏着一丝矛盾的欣赏。
是的,想欣赏。
这小姑娘独当一面的气势,令他十分欣赏,若非她乃此案的主心,他大致会对其另眼相待。
可这个假设不成立,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不信。
“你有什么好说的,老夫倒想听一听。”
倒不是他真的对落银的话有什么兴趣,而是在众人面前,这点气度他还是要有的。
“民女想问一问,陈大公子既是中毒而死,那毒发之时应该有挣扎才是,为何房内丫鬟既没有听到任何动静,陈公子身上更无任何挣扎过的痕迹?”
谢茗蕴徒然一愣。
他犹记得那仵作的验文上清晰的写着:死于柏糜毒,指甲呈青黑色,通身……并无伤痕。
是了……若当真身中此毒,想来死前该是经历了一段相当痛苦的阶段,怎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堂中顿时一片静默。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问题太过细微,竟无人细细的考虑过。
众人的注意力,包括陈衡自己在内,都是放在了要找出真凶上面,根本不曾怀疑过陈甫志的死因。
“那指甲青黑又作何解释,这分明就是中毒之状!而且已在死者身上验出了此毒——”谢茗蕴一半存着疑惑的心态,一半因为潜意识里不愿意承认,堂堂大理寺竟然会犯下了这么大的一个疏漏。
方又青未言,只是皱紧了眉看向回话的落银。
“民女从未说过陈公子没有中毒,陈公子确实中了毒。”
什么?
谢茗蕴皱眉,看向落银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疯子。
听审之人,也皆是一头雾水,理不清头绪来。
“你这分明是颠三倒四,自相矛盾!”陈甫言气的脸红脖子粗,厉声指责道:“说死因并非中毒的是你,现在说中了毒的却又是你!我看你分明是想借机拖延时间罢了!废话少说,若是拿不出证据来,就趁早认罪,莫要浪费我们的时间!”
月娘被他这一顿凶狠的吼吓得手指有些战栗。
落银却理也没有理会他,将他的话视作了耳旁风。
“没错,我是说陈大公子的死因并非中毒,但他中了毒也是事实,也就是说陈公子中的毒,是死后才被人灌进去的——”落银声音一贯的平坦,她看向神色震惊的陈衡,又说道,“这一点,可以通过陈大公子身上的尸斑来证明,若是一个人是饮毒而死,毒液经过五脏六腑有足够的毒发时间,会致使死者通身的尸斑呈现异样的颜色。”
正文、327:前后矛盾
陈衡的脸色顿时变得复杂了起来。
又听得那道带着少女特有的音调的声音说道,“而若是死后被人强行灌入的毒液,只会直接到达脾胃中,所以陈公子全身上下,只有指甲的颜色发生了变化。”
她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令人震惊连连,以至于根本没有人去思考,她是如何清楚的得知陈甫志的死状的。
一时间,堂中再次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就连陈甫言,几欲张口,却是无言相对。
最终还是由落银打破了这种沉默。
她看向谢茗蕴,恭谨地道:“民女斗胆问谢大人一句,连这种明显的死状都会将死因诊断错误的仵作……谢大人还觉得他的验文可信吗?”
她这一句话,顿时又惹的众人一阵恍然。
是的,衙门里的仵作哪一个不是细心无比,战战兢兢的,何以会犯下这种低级的错误?
根本不可能!
所以……这仵作定是被凶手买通 ,企图瞒天过海!
想通了此处,众人脸色各异。
谢茗蕴更是青红交加,有诧异,有震怒,更有几丝尴尬。
毕竟问题是出在了衙门上头。
“不对——”方又青却是一摇头,目光烁烁看向落银,问道:“你方才也说了,陈公子身上并没有挣扎过的痕迹,更别提是伤口了。所以你说陈公子不是中毒而亡,那他真正的死因又是什么?”
被他这一提醒,众人纷纷觉出了不对。
不是中毒而死,身上又没有伤口,那是如何死去的!
死状更不是溺水或者窒息。
这说不通啊……
落银自然早就考虑过了这一点,所以昨夜才会让白古去夜探陈府。
然而她看向方又青,心下有颇有些震荡。
眼前这个年纪不过二十五六的大理寺少卿,不单单有着一身浑然天成的震慑力和正气,还有一颗在迷乱之中剖清主线的玲珑心;。丝毫不为迷雾所蒙蔽双眼。
这在浑浑噩噩的官场之中,可谓十分难得可贵。
荣寅轻咳了一声,隐隐有些不悦。
落银一愣,随即觉得哭笑不得。
这个人……
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吃这种横醋。也真是挺‘难得可贵’。
她将视线从方又青身上收回,这才说道,“这个答案只能在陈大公子身上找到了,所以民女才提出要验尸的意见。”
说到此处,她复又看向脸色难辨的陈衡,问道:“陈大人若只想要一个囫囵的结果,那不验便不验了。”
陈衡抬眼看向她,目光里已经全然没有了起初的轻视和厌恨。
“但民女猜测,陈大人更想要的该是一个真相,陈大公子在九泉之下。所求不过亦是将真凶绳之以法——”
真相……
陈衡在心底将这两个字默念了一遍。
……
“验。”
沉默了半刻之后,陈衡凝声说道,掷字有力。
“老爷!”
“父亲!”
陈夫人和陈甫言同时惊呼了出声,不可置信地看向陈衡。
“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多说。”陈衡没有任何解释。只是沉了声命令道。
在陈家,是以陈衡为天的,他的话没有人敢反驳。
“来人!”谢茗蕴的意见也是验尸,眼下见陈衡都点了头,他自然再没有了什么顾忌,当即招手唤来了官吏。
“命人前去陈府将陈大公子的尸身护送至大理寺,另外。差人去县衙将验尸的仵作押来问审!”
“是!”小吏恭声应道,退将了出去。
堂中各人表情开始变得各异起来。
陈甫言一脸的不甘愿,却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拿凌厉的目光刺向跪在地上的落银。
一干听审的官员,开始交头接耳小声的讨论了起来。
陈衡只是白着一张脸,抿紧了双唇不说话。
到底是谁害死了他的儿子!
从落银的一番引导之中。他已经清楚的意识到,陈甫志的死绝非是意外,而是早有预谋,这背后的人是打定了主意要让陈甫志死!
他只要一想到这里,就钻心透骨的恨。
陈甫志身弱。表面看来乃是他几个儿子里最平庸的一个,但作为他的第一个儿子,却是陈衡最疼爱的一个。他虽身子自小羸弱,但饱读诗书,在世事时局上更有自己的一番见解,朝堂上每每遇到棘手之事,陈衡定是要同他探讨一番才会做决定。
这些,都是外人所不知的。
所以陈衡才会那么执拗的想知道真相。
不管那个人是谁,他都不会放过!
陈衡暗暗握紧了十指,嘴唇抿成了一条硬朗的弧线。
去陈府运尸的人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谢茗蕴便趁着这会子的闲工夫,同方又青交换了一番意见,二人谈的入神,一时间是再也没人注意到跪在堂中的落银三人。
事情没有太过偏离自己的预想,虽然眼下一切都还未有落定下来,但好歹暂时脱离了被定罪的危险。
落银想到此处,不由地将紧绷了大半天的神经放松了一些。
然而这一放松,便有了多余的心思去感知膝盖上的疼麻之感。
膝下是又冷又硬的大理石,跪了这么久,哪里能不疼。若不是她方才一门儿心思扑在案子上头,只怕早就扛不住了。
见无人注意自己,落银偷偷拿手揉了揉膝盖的位置,企图藉此来缓解一些疼痛感。
这时,却听上方传来了荣寅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说道,“起来听审罢。”
“……”堂中讨论案情发展的声音戛然而止。
起来听审?
有没有弄错……
大理寺在审理这种大案的时候,焉有让犯人起来听审的道理?
有关睿郡王的那些风言风语,大家多多少少都是知道一些的,至此,不由地在心里恍然了过来——今日这睿郡王说是来陪审,但话根本没有说几句,合着是来看着这叶家小娘子受审。生怕人家受什么委屈一样。
谢茗蕴轻咳了两声儿,不敢在这种小事儿上跟睿郡王置气,便一挥袖子,道:“你们先起来吧。”
这种面子。他没有不给的道理。
而且照这种情势发展下去,叶落银是不是被冤枉的还说不准呢,万一真的是衙门的疏漏,仵作被买通,那叶记当真是冤枉非常,平白被扯进了这滩浑水之中。
现在给他们一些面子,到时候自己也能好下台一些,谢茗蕴在心底如是说道。
不得不说,大理寺办事的效率相当的高。
仅仅两柱香的时间过去,盛放着陈甫志尸身的楠木棺材就被四名壮汉抬来了大理寺。
当众验尸。在大理寺不是头一次了,但却是头一次有女眷在场。
怕妻子见状又得伤心落泪,陈衡命丫鬟陪陈夫人回内堂暂坐,却不料陈夫人如何也不肯,坚持要当场弄明白儿子的死因。
方才冷静下来想了想。她已经想通了,现在重要的可不是什么繁琐的封建礼节,而是弄明白究竟是谁、以怎样的方式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月娘身为医者,对尸体并不避讳,而落银身为提议验尸的人,自然更不能避至一旁。
是以,三位女眷一个不差的参与了这场验尸。
但当尸体的上衫被除下。露出了骨瘦如柴的胸膛之时,荣寅还是挡住了落银的视线。
落银见他如此,便也配合的不再去看,因为她知晓,此事的关键在尸体的表面上并瞧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但要想让众人看的清楚。这一步就不可避免。
被冻得硬邦邦犹如冰条一般的尸体被大理寺里的仵作上下翻动检验着,偶尔同棺木碰撞到,便发出砰砰的声响。
陈夫人泫然若泣,却死死的忍住,双手将丝帕绞的紧紧的。十指发白。
或许有了前头的教训,这场验尸进行的十分仔细,整整花去了小半个时辰。
确认没有任何遗漏之后,仵作方除下了手上的鹿皮手套,道:“回大人,尸体上并无任何致命的伤痕。”
“可看仔细了?”谢茗蕴印证道。
“绝不会错,小的用项上人头担保。”仵作十分的肯定,而后顿了一顿,又道:“但陈大公子确实也并非死于中毒,身体里的毒液,的确是死后被灌入的。而且……”
说到这里,他便蓦然掐住了话头儿,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
“而且如何!”陈衡抢在谢茗蕴前头问道。
“而且……依照小的多年的经验来看,陈大公子的死状应该是……”仵作说到这里,声音定了定,道:“应当是死于失血过多。”
失血过多?
失血过多!
众人无不是错愕不已。
心道连个伤口都没找到,怎么还能失血过多了?
这不是在说笑话吗?
仵作自己也觉得十分说不通,说罢只得尴尬地将头低了下去。可是这尸身上的各种细节都在证明着这个说法……
所以方才他才会不死心的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这……”谢茗蕴从来没遭遇过如此前后矛盾的情况,一时间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仵作所言没错,陈大公子的确是死于失血。”落银见时机成熟,遂站了出来说道。
听到有人认可自己的判断,而不是认为自己在信口开河,仵作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看向落银。
正文、328:嘴硬
落银见他看过来,微一颔首过后,提醒道,“可是您方才似乎漏掉了一处没有去验查。”
仵作一愣。
谢茗蕴和陈衡等人也是愣住。
“不知姑娘说的是何处?”仵作眉头紧锁,疑惑非常。
落银伸出一根葱葱玉指来,指了指脑袋。
仵作顿时恍然!
原来如此……
谢茗蕴反应过来之后忙道:“将头部细细的检查一遍,看可有伤处!”
如果伤口当真是在头上,那么所有的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仵作不敢怠慢,当即快速的将手套重新戴了上去,重新走到了棺边,然而刚打算吩咐小徒弟去拿工具的时候,却又忽然犹豫了会儿,而后看向陈衡,问道:“若要验查头部,须得将陈大公子的头发剃去才行——”
这是必须的,不然根本验不出伤口的明确。
可是古人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要将陈甫志的头发剃去,自然要先经过陈衡的点头允许才行。
陈衡一咬牙,心一横,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陈夫人再也忍不住,蓦然转回了头去,趴伏在二儿子的肩头开始哭了出声。
陈甫言始终紧紧的皱着眉头。
得了陈衡的允许,仵作自然不会再有任何犹豫,接过徒弟递来的剖尸刀,小心翼翼地为陈甫志剃着头发。
没多大会儿,陈甫志一头沾染着冷霜的黑发就被如数剃了下来。
仵作惊呼了一声之后,便朝着谢茗蕴禀道,“大人,死者脑后有伤!”
或是因为自己方才的话得到了有力的印证,仵作的声音略微有些激动。
众人闻听,哄然围了过去。
陈衡站在棺边,瞳孔顿时紧缩了起来。
“大哥……!”陈甫言看清了那伤势,堂堂七尺有余的男儿不免哽咽了起来。而后一拳重重的砸在了棺木上,怒喝道:“到底是谁对大哥下此狠手!”
落银喟叹了一声。
月娘看的亦是心惊,出于医者的本能,她不自觉地就喃喃道:“看着样子。应当先是受了重物撞击后脑,再又以利器刺之……”
透过这里似乎可以看到凶手的心狠手辣。
“这位娘子分析的极对!”仵作看向月娘的眼神有些钦佩,而后又下了定论道:“陈大公子的死因便是在此了。”
“我……我可怜的儿啊……!”陈夫人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堂堂一位尚书夫人,当众悲痛至此,根本再也顾不得半分贵妇人的形象。
哭到后头,突然眼睛一翻,竟是直直的昏厥了过去。
“快,快带你娘回府让大夫诊治!”陈衡当即对陈甫言说道,一颗久经磨砺的心此刻也是乱作了一团。
陈甫言应了一声。片刻都没有停留的带着陈夫人和丫鬟回府去了。
方又青却没空去理会陈家人此刻的心境,他望了一眼棺木里的尸首,将视线收回了之后,定声说道:“由此看来,此案的确跟叶记没有干连。应是陈府里与大公子近身之人所为。”
分析的真是又精准又快!
落银不由地在心里赞叹了一句。
“何以见得一定是陈府里的人所为,难道不会是外人潜入陈府蓄意刺杀吗?”谢茗蕴不大能理解方又青的笃定从何而来。
陈衡却已经想通了,握在袖中的双拳发出清脆的声响。
方又青便解释道,“因为陈大公子既然是头部流血致死,想来应该流了很多血才是,但是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通身却没有一处血迹。也是正因为如此才没有人去怀疑陈公子是因为受了外伤而死的。”
“可……这又如何?”谢茗蕴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跟不上趟儿了。
落银看向他的表情略有些古怪了起来。
她开始怀疑,谢茗蕴究竟是如何坐上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上的……
方又青的表情仍旧丝毫未变,像是已经对谢茗蕴这种反应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继续深一步的解释道:“处理掉案发现场和陈大公子身上的血迹,还要将一切都布置成饮茶中毒而死的状况。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凶手必须拥有足够的时间,其次还要保证着其间不会被人发现——而能做到这些的人,必定是陈大公子的近身之人。”
谢茗蕴听到这个份儿上,终于算是彻彻底底的明白了过来。
饶了半天。凶手竟然还是出在了陈府内部!
“陈大人心中可有可疑的人等?”谢茗蕴看向陈衡。
陈府里的事情,自然是陈衡了解的多,先问一问陈衡,总归不会错的。
这一下,凶手的范围就小了许多。
是陈府里的人,而且九成九是陈甫志院子里的人,余下的一成可能便是陈甫志丧命前,最后见过的人。
“犬子待人和善,府里的人都对他敬重非常…”要陈衡说的话,一时间他是真的想不出来,府里会有谁对陈甫志起了杀心。
另外,陈甫志大有可能是死在了陈府人的手中这一冲击,令陈衡顷刻间变得有些恍惚起来。
怎么会是这样……
“陈大人不妨先冷静下来想一想,稍后县衙的仵作便会被押来,若其肯招供的话,一切自会明了。”方又青朝着陈衡说道,一边望堂外看了一眼。
“虽然大约已经确定几位与本案无关,但为了规矩起见,还请诸位配合此案接下来的审理,若是真相查出,便立即放几位回去,将铺子解封。”方又青极能分得清什么情况下,该以什么态度对人。
现如今,事态已经逐渐的明朗起来,他对落银等人的态度也温和了起来。
落银自然欣然应下,就算陈又青不说,她也会等到案子结束。
因为正如她之前所说,凶手是有意栽赃嫁祸于叶记,如若不然只需在茶水里下毒即可,根本不必再买通叶记茶铺里的人在茶桶里下毒。
换而言之,凶手不惜冒着会暴露身份的危险,也要雇人将毒藏在叶记,可见是铁了心要害叶记。
纵然还不知道昨日让荣寅去查的内奸一事可有了结果,但落银的一颗心,此时此刻已经安然的落回了原处。
至此,他们也算是真正的洗脱嫌疑了。
月娘更是激动的快要哭出来了,叶流风的表情也有了一丝变幻,似笑非笑,却足显庆幸之情。
死里逃生,不过如此。
落银嘴角禁不住也浮现了一抹激动的笑意,下意识地找到了荣寅的目光所在,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满都是神采,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荣寅见她如此,亦是勾起了好看的唇角来,眼睛里带着几分逼人的光芒。
怎么觉得他这笑有些不同寻常的情绪在里头?
落银暗自一问,却想不出答案来。
或许是她‘大难不死’,一时间太敏感了罢。
荣寅将笑意微微敛起。
“大人,县衙仵作冯大山带到!”小吏洪亮的声音传至堂中。
“将人押进来!”谢茗蕴一拍惊堂木,竖眉道。
不多时,一名身着京县衙吏服的男人就被押了进来,年约四十五六左右,中等身材,丝毫不起眼。
冯大山一被小吏松开,就非常自觉地跪俯在地,“小人冯大山参见大人!”
“大胆冯大山,可知自己所犯何罪!”
“回大人,小人……小人不知。”冯大山怯怯地答道,像是根本不明情况。
“哼!陈家大公子陈甫志的尸首可是你验的?这验文可是你亲笔所写?”谢茗蕴抖了抖手中的衙门验文,厉声喝道。
“这……这确实是小人所验,小人所写……”白纸黑字,自然容不得他狡辩。
“那你可知,陈大公子根本不是死于中毒,而是由于失血!”谢茗蕴一双怒目胶在冯大山的身上,诘问道:“你身为衙门中人,竟然知法犯法,同凶手勾结,假化事情真相欺瞒官府,该当何罪?!”
“小人,小人冤枉啊!”冯大山一愣之后,忙地喊冤,“此事小人的确不知,当时陈大公子的死状确实是中毒没错!”
“事到如今还敢狡辩,你自己且看看这尸首,究竟是因何而死!”谢茗蕴见他拒不认账,不由地来了脾气。
哄谁呢这是?就连一个外行的小姑娘都能瞧出端倪来,他一个正正经经儿的仵作竟然没验出来死因?说出去只怕要令人笑掉大牙了——
“小人定是当时一时疏漏才会犯下此错……还望大人开恩,对小的从轻发落!”冯大山猛地磕起了头来。
这脑子转的倒是极快。
认罪也是认得极快的。
“一时疏漏?”方又青冷冷嗤笑了一声,“这种错误不该是一个仵作能犯下的——你若肯供出幕后之人,本官考虑对你从轻发落。”
冯大山闻言一个激灵,摇头犹如捣蒜一般,“大人,真的是冤枉啊!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更不懂大人所说的幕后之人是谁!”
落银见状微一皱眉。
这仵作倒是个不怕死的,宁可拼一拼自己的运气,也绝不认罪,不肯供出幕后之人。
只要他一口咬定自己是因为一时疏漏,大理寺也无法硬治他一个受贿欺瞒之罪——这笔账冯大山算的极清楚。
正文、329:意外
“混账!”旁听的陈衡终于忍不住发作,一袖子扫去了肘边案上没有动过的茶水,碎裂的杯盏飞溅到冯大山身上,吓得他一阵颤抖。
“你以为你嘴硬本官就奈何不了你了吗!今日就算你拒不认罪,本官也有的是办法要你的脑袋!”
这就是被气昏头了,这样的话暗下说说没有什么,可当着这么多同僚,特别是有荣寅这个郡王爷在此,此般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却有些不妥了。
“小人冤枉啊,就是借小人十个狗胆,小人也绝对不敢欺瞒官府啊!”冯大山的口气越发的慌乱起来,一副受了莫大冤屈的可怜模样。
大约正是在官府办事的缘故,什么样的案子和犯人都见过了,所以才练就了这么一套出神入化的演技。
然而他越是如此,谢茗蕴和陈衡越是火冒三丈。
方又青冷冷瞧了冯大山一眼。
“现在陈大公子真正的死因已经被查明,揪出凶手乃是迟早之事,你是否勾结真凶也终究会昭然于世,纸终究难包住火,你若再执意不肯认罪,届时事情查明不外乎是罪加一等——”
冯大山听到此处,身形不禁一僵。
“你若是识相,就该痛快招出元凶。你既是在府衙当差,那就应当清楚是自己招,还是被查出来,这二者之间的区分。”方又青声音不轻不重,却越发让冯大山心里没谱儿起来。
他能确定这件事情一定不会被查出来吗?
很明显……他是不能的。
落银在一旁看的明白,这方又青是在给冯大山使心理战术呢。
思考着自己将面临的种种可怕的后果,冯大山不禁开始冒起了冷汗。
“本官给你一日的时间去考虑,明日二审你若再不招,便就罢了。”方又青好似没将冯大山渐变的脸色放在眼里,徐徐的说道。
“……”
便就罢了?
什么叫做便就罢了……
动刑?还是往后就算认罪也没用了?
冯大山觉得怕的不行了已经。
早就听闻大理寺少卿方又青审案很有一套自个儿的法子,十分的奏效,眼下亲身体会到,冯大山才知道什么叫做百闻不如一见啊……
反正还有一天的时间。他不妨再好好想想。
落银听到这里,就知道这案子一时半刻是结不了。
急,急也没办法。
冯大山不肯认罪,陈家那边查起来预计也会有些棘手。急不得。
陈衡气的浑身发抖,却也无计可施。
他总也不能冲上去将冯大山暴打一顿,逼他认罪。虽然他脑子里的确是有这个念头没错……
听审的人听到这里也都明白了,今日这一审到这儿只得掐住了。
虽然仍旧没能查出真凶是谁,但好歹还了这叶记茶铺一个暂时的清白。
为何要说暂时呢,因为这真凶一日不给揪出来,这罪名没人给担着,叶记就没有办法彻底的洗清自己。
毕竟外头的人言可畏,知晓情况的,也就听审的这么一群人罢了。
落银心下也是了然。
就在谢茗蕴要宣布退堂之际。自打开堂就没怎么说过话,发表过意见的睿郡王爷开口了。
“本王昨日里倒是抓到了一位共犯,大约能审出些东西来。”
“共犯?”谢茗蕴一愣,遂道:“不知郡王爷所指的是……”
“在叶记茶铺的茶叶中下毒之人。”荣寅的话让本来认为这一审注定只能停在半路上的众人一个激灵。
这可是个关键!
“不知此人现在何处!”陈衡要比谢茗蕴急的多。
“万青——”荣寅抬头朝着堂外喊了一声。
下一刻,万青就躬身疾步走了进来。
“将昨日捉拿的同犯带过来听审——”
“是!”万青领命下去。没有丝毫的耽搁。
于是,这宗原来以为早已分明的案子,在推翻了原本认定的嫌犯之后,再一次出现了转折——
落银表情有些错愕的看向荣寅,目光里含着询问。
荣寅似笑非笑地朝着她微微一点头。
落银心中即刻大喜。
荣寅口中所出的这名同犯,定然是叶记里头的内奸无疑了。
今日过来见他没有什么动作,还以为是暂时未能查出。合着是留在最后头‘压轴’了。
谢茗蕴听到有新的线索,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便忍着腹中的饥饿感,将审案的时间再一次的延长。
方又青拿眼风扫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荣寅,心下微动。
谢茗蕴只当这睿郡王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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