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骷髅画-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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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役下来,原本还剩下十九名蒙面歹徒的。竟全都被人毒死了!”

唐肯“啊”了一声,“是谁毒死他们?”

高风亮苦笑道:“我验过,但验不出是什么毒。五官都全给毒腐掉了。”

冷血忽问:“那两个蒙面高手在不在里面?”

高风亮答:“不在。想必是他们下的毒,杀人灭口,不留痕迹。”

冷血摇了摇首,说:“迟了。”

高风亮道:“我看见那些被毒杀的尸首,也一拍头,才‘啊’了一声……于是便急急转回北旱砂坝——”

唐肯喃喃地道:“我不明白……”

丁裳衣笑着在他后脑杓子上一凿:“呆子!高局主想起在北旱砂坝时,便应该掀开那些歹徒的面中瞧瞧,说不定早就知道做案的是谁了……刚才冷捕头听到高局主要众人分散行事而没即刻察看地上尸体之时,便‘啊’了一声,想必那时已省及这点。”

冷血淡淡地笑了笑:“只怕,高局主回去再要看,已来不及了。”

高风亮跺足道:“是来不及了。偌大的北旱砂坝,除了神威镖局伙计们的尸首外,连一件敌人的武器也没遗下。”

唐肯仍愣愣地道:“他们这样做,是什么意思……”擦擦唇上的微湿。

冷血道:“凶手有这样的力量,其实要杀你们,也是易如反掌,何必反而对自己部下大开杀戒呢?他这样做,必有目的。”

高风亮道:“正是,我那时也有这样想法,如果凶手旨在独占镖银,不需要毁尸灭迹;如意在灭口,不如连我们也一并杀了,又何必如此费事呢?”

冷血沉吟道:“只怕……”忽住口不语。

高风亮等了一会,不见冷血说下去,便道:“凶手费了那么大的手脚,当时确令我费尽疑猜。后来,我怕总局出事,便连夜赶回青田镇去,因为怕遭了埋伏,所以一路上非常小心,掩近总局,已近天明,待见得家门,心里稍宽,不料赫然惊见,局子竟给查封了,路上又撞见局里的人一一被锁了去,无论怎么喊冤都不放人,我本想冲上前去说分明的,但听其中一名衙差骂道:‘我们抓不到你们局主,已够麻烦了,还说放你!’我才知道他们的目标是我……”

冷血道:“这种情形,你出面只有变成笼中囚而已,于事无补。”

高风亮黯然道:“我也想到这点。胜负存亡不要紧,要留清白在人间,如果我在被抓了进去,有理说不得,进了在死城,只怕连累了大家不算,还给人贻骂千年……镖局亡了还事小,那一百多万两饷银,朝廷还是催纳,教乡民怎有法子一缴再缴?!”

冷血脸色凝重,道:“镖局失保,响银被盗,官府应发兵去追盗匪,因何反而缉捕镖局中人?”

高风亮望向唐肯,当时他去追踪敌人,镖局里的情形,反不如唐肯清楚。

唐肯叫屈似的道:“我也不知道。我和蓝老大、张兄弟回到镖局,匆匆把事情向大嫂儿告诉大略,勇二叔和小弹弓都要立刻发人去接应局主,没想到黎笑虹带一干官兵浩浩荡荡的冲进来,黎笑虹指着我们三人说:‘就是他们。’官兵不由分说,把我们上铐押走了……”

高风亮皱眉道:“黎笑虹这是什么意思?”

冷血问:“黎笑虹是谁?”

高风亮道:“一个小伙子,从趟子手做起,才四年就擢升为副镖师,他勤奋聪明,本来还要升他……”

唐肯搔搔头皮道:一我看这小子有古怪。”又仰大打哈嗽,看来真染了伤风。

高风亮道:“勇二弟既然在,应该挺身说话呀。”

冷血截问:“这勇二叔是不是外号‘踏破铁鞋无觅处’的勇成勇二侠?”

高风亮颔首道:“勇二弟在神威镖局屡建奇功,已擢升为敝局副局主了。”

冷血默然。他看得出来高风亮是个有容乃大的人,只要是人才,他都能量材而用,并破格擢升。

大凡一个主理大事的人物,未必样样具精,事事均明,但必然手下有各种各式的幕僚和人才,在他麾下发挥尽致,使得这些事业宛似由一个七手八臂的人推动一般。

那边的唐肯答道:“就是因为勇二叔挺身而出,不准官差拉走我们,结果被言氏兄弟重创,倒在地上……局里其他兄弟憋不住想上前动手,那鲁问张下令说:奉李大人手谕,凡有拒捕、阻挠者,一律当叛贼办,当场格杀不论!”唐肯气结地道,“勇二叔捂着伤,喘息着要大家停手,别害了镖局声名,所以,大家只好眼巴巴的任由那些官差大事搜掠,然后押走我们……”

高风亮问:“吴胜、蓝老大。张义宏他们呢?”

唐肯道:“蓝老大和张义宏在牢里,先后剥皮惨死……吴胜仍被关在大牢里,情形也好不了多少……只有那个黎笑虹,案发以后,只在镖局出现一次,趾高气扬,之后我就不知道了!”

唐肯又一连打了两个喷嚏,高风亮让他打完了才道:“我当晚没回总局,第二天便听到沸沸扬扬的传闻。说什么神威镖局监守自盗,杀人灭口,是其中一名镖师告发,才告真相大白,原来是神威镖局抢夺了百姓的血汗税银!……城门上到处贴着我的绘像,要缉拿我,我知道这事百口莫辩,于是冒死入城,希望能直接找到李大人说个分明……这种案子只要一被收监就难有活命之机了!”

高风亮说着望向丁裳衣:“无师门素来劫富济贫、行侠仗义,关大侠和丁姑娘的作为,我一向都很钦佩,你们有位部下袁飞,以前是我们镖局的镖头,我从他那儿知悉你们前晚要劫狱,所以留上了心……”

丁裳衣向冷血眼了一眼,道:“别尽说佩服的话了,别忘了冷四爷在这儿,我们还是犯法罪人,充不得字号,怎么说都只是偷鸡摸狗贼儿呢!”

冷血淡淡地道:“丁姑娘言重了……无师门在江湖口碑极好,要是我们四师兄弟只跟这些侠盗好汉作对,武林中倒应该称我们‘四大魔头’才是。”

“天下四大名捕”的声誉极隆,决不只因为冷血、追命、铁手、无情破过不少辣手案件,精明强干,文武全才,更重要的是他们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在不违背职权的情形下,对武林中被逼挺而走险,迫上梁山,替天行道,盗亦有道的豪杰好汉,向不为难,且加以网开一面,向得黑、白二道称誉。

唐肯这才了然:“难怪局主前晚能及时赶到!”

冷血忽问他:“你说蓝、张二位镖师惨遭剥皮之刑,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唐肯把李惘中支使言氏兄弟、易映溪等剥皮制锦的情形一一说了,同时也提到关飞渡仗义受害,终至惨死的事情。

冷血听得脸色凝重,十分仔细,沉默一会,才说:“杀李大人之子是件大案!李大人是傅丞相手下五大门生之一,何况这件事是被传为暴民越狱,李惘中公子为保进奉丞相寿礼而惨遭杀戮!……至于关飞渡关大哥的事,凭他武功,谁也逮不住他,但为了误伤民众而自动投狱,令人敬佩。我这次来,本也奉世叔之命,为他开脱重罪,不意他已遭小人所害,真是……”

忽听“咄”地一声,唐肯和高风亮手里拿的火炬,”同时一晃而灭!

洞里立即变成一团漆黑!

第二章看不见的网

唐肯、丁裳衣、高风亮只觉得有一阵刺耳的急啸夹着冷风袭来,待察觉时已经无从闪躲。

倏地,另一道急风掩上,只听几下倏起倏止的劲风,跟着呛地一声,红光一闪。

红光一闪再闪,陡地什么都静止了。

洞里又回复一团黑暗。

良久,只听冷血沉声道:“点火!”

唐肯、高风亮匆忙点亮了火炬,丁裳衣叫了半声,用手指掩住了口。

冷血半条左腿都是血。

“你受伤了!”唐肯道,丁裳衣已淹过去,替冷血止血。

冷血道:“是聂千愁。”

高风亮道:“他?”。

冷血道:“他也是逼不得己,要杀你们,非得先杀我不可。”

丁裳衣示意冷血俟着石壁坐下,毫不犹疑的抬起冷血左腿,搁在自己蹲着的右膝上,解开裤管的绷布为他敷药。

她低下头来敷药,几络发丝像木瑾花蕊一般散在额上,在火光映照下有一种令人凝住呼息的美;忽“嘶”的一声丁裳衣用手撕下自己衣角一块布帛,拆出裤管绷带的几条麻线,用皓齿“崩”的一咬,线就断了,丁裳衣即为冷血裹伤。

冷血塑像般的脸容不变,但眼里已有感动之神色。

唐肯拿火炬来照两照,一蔑谑:“他……在哪里?”

冷血接道:“他在土里。”

唐肯吓了一跳,忙用火炬照地上。

冷血接道:“他已经施用了另一个葫芦。”

高风亮展现了笑容:“但你已破了他。”

冷血道:“我也受了伤。”

唐肯嗫嚅地道:“他,他还会来?”

冷血反问:“这洞还有多远?”

唐肯四周张望了一下,道:“快到出口了。出口就是翠屏山的山腹。”

冷血突然道:“那儿的风景一定很美丽的了。”

山景的确恰目:

远处望去,千叶重台,万山苍翠,洞壑玲珑,清溪飞瀑,映带其间,极目烟波千里,嘉木蔓云,映照峰峦岩岭。近处深苔绿草,苍润欲流,经日头一照,丝毫不觉炙热,反而清凉恰人,万紫姹红,点缀其间,直如世外桃源。

这洞穴的出口前,有一人盘坐着。

这人满头白发,坐姿甚为奇特,看他的手势,似乎是在撒网。

他身侧摆着一只葫芦。

赤黑色的,第三只葫芦。

但他手上并没有网,而且看来他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在白发人背后远处,有两个人,长得一样平板无味;远远的在白发人后面,紧张地等待着。

这两人看来是极怕白发人手中的事物,所以离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可是白发人手上什么东西也没有。

夕阳已西斜。

阳光照进阴湿的穴口。

冷血、高风亮、丁裳衣、唐肯相继出现了。冷血与坐在穴前的聂千愁视线交错。

冷血停也不停,走向穴口。

洞穴出口倾斜,聂千愁的姿势是居高临下。

只是冷血往上走,哪笔挺而一往无前的气势,就像是他在占尽优势。

丁裳衣、高风亮、唐肯全神戒备,跟在后面。

聂千愁静静地坐着,没有异动。

冷血目中无人的往上走。

言氏兄弟虽在远处,他俩也己身经百战,但仍然紧张得变了脸色。

冷血突然感觉到不妥。

他自幼在荒野长大,已学得了野狼一般的本领,懂得那里有埋伏,那儿有陷阱,那处有危机!

可是现在他感觉到危险的信息,却不知危机出现在哪里!

——看不见的危机才是真正的危机!

他的手如磐石般稳定,己按住了剑锷。

就在这时,聂千愁陡然发出了剧烈的尖啸!

这尖啸何等厉烈,使得砂尘激起,农袂震飘,草木齐摇,他的满头白发,翻飞而扬!

言氏兄弟、丁裳衣、唐肯一齐用手掩住了耳朵,连高风亮也皱起了眉头。

只有冷血,脸色全然不变。

正在此际,冷血突然感觉到自己落入罗网中;随即他发觉这个感觉不止是感觉而已,而是真实地坠入了罗网里!

他马上觉察手足收缩、被捆绑、无法挣动自如的反应。

同时间,丁裳衣和唐肯呼叫、叱喝声,他们也在同一瞬间感觉到这点。

所不同的是:冷血已拔出了剑。

剑在前,人在后,人变得似黏附其后,人剑合一,激射而去!

冷血只觉身上一紧,像被八爪鱼的吸盘紧紧吮住一般,但他的剑同时发出耀目的光华,剑尖上发出尖锐的嘶嘶裂帛之声。

然而在他们的前后左右、空无一物。

冷血觉得身上肢骸被人像粽子一般裹住捆着,但他全心全意已附在剑光上,“嗖”地一声,骤然全身一松,他随而斜飞而出,落在丈外!

就像刚冲破了一张无形的巨网,又似在看去无尽无涯的天边,打破一个洞口,穿了出去!

高风亮也要紧蹑冷血所撕裂的洞口而出,但他的去路突被阻隔。

他的前路依然空无一物!

就似有一样无形而生长力极迅速的东西,刚被冲破了一个缺口,立即又自行蔓生补上,封住了缺口,令人困死在其中。

如果是网,网已收缩。

高风亮、丁裳衣、唐肯全身都被捆住,动弹不得,直比网线箍住周身要穴还无法可施。

冷血挺剑,回身,双目发出厉芒。

聂千愁双手正作收网状。

冷血目光落在那口葫芦上。

聂千愁厉啸倏止,转向冷血。

冷血盯着地上那口葫芦:“梦幻天罗、六戊潜形丝?!”

聂千愁一拍那葫芦,札手札脚贴在一起的唐肯、丁裳衣、高风亮等三人都震了一震,脸露惊怒之色。

冷血道:“在山洞里,我没破了你第三口葫芦?”

聂千愁道:“你只攻破了我第二只葫芦:我第二只葫芦不仅可喷出‘太乙五罗烟’,也可以放出‘赤影神光’,你的剑气已毁了它。我的第三口葫芦仍未出手。”

他脸上已掩抑不住得意之色:“我这只‘六戊潜形丝、梦幻天罗’从不失手。”

冷血冷冷地道:“但我已破网而出。”

聂千愁脸色稍变,随即道:“可是我也制住我要制住的人。”

冷血这次只说了四个字:“你别逼我。”然后就注视着自己的剑。

聂千愁没有回首,但向言氏吩咐道:“拿着这只葫芦,把这三名犯人押走!告诉李鳄泪,他要的我都已替他做到,聂千愁无负于他!”

言有义应道:“是!”

言有信道:“聂老大,不如,我们一齐合力除去此孽——”

聂千愁已是一名劲敌,若再加上言氏兄弟助阵,冷血实不易对付。

聂千愁只斩钉截铁的说了一个字:“走!”

言有义眼珠一转,道:“我知道您是怕我们非此人之敌,”他忽跃到高风亮等三人身边,手中扣了三支青灵棱,扬声道:“他若不束手就擒,我就放镖射杀这三人,看他还敢不敢抵抗!”

聂千愁这次更不客气,只用了一个字:“滚!”

言有信扯扯言有义的衣袖,两人一个小心翼翼的拖走地上那口葫芦,另一个扣着飞镖监视在无形网中的三人。

奇怪的是葫芦一动,三人便被拖走,全无挣扎之力。

冷血身形甫动,聂千愁已解下了腰畔的葫芦。

这是他身上唯一剩下的葫芦。

冷血的身形又凝立了起来。

没有人敢在聂千愁的“三宝葫芦”攻击下能分神于其他事情的,就连诸葛先生亲至,也一样不能。

他知道要自己活着才能救高风亮等人。

言氏兄弟撤走得很快,一下子已影踪不见。

冷血知道,自己若要救人,就得先杀人,先杀了眼前这个可怕的敌人!

聂千愁嘴里摹地发出了呼啸。

呼啸一开始,他便往后退去。

冷血仗剑进逼;聂千愁退去的方向跟言氏兄弟撤走是一样的。

呼啸越厉,聂千愁便退得越快。

冷血始终离他十一尺之遥,剑斜指,一直找不到出手的机会。

聂千愁陡然止步。

山上的气候仍荫凉,但此处却觉逼面的炎热,脚下所踏的是黑而釉湿的泥泞,还有强烈的硫磺味道,那泥土竟是湿热的。

附近有轻微的波波之声入耳。

冷血没有想到这么风景清雅的山上竟有这么一处异地。

聂千愁急止,冷血也同时停步。

剑尖仍离聂千愁不多不少,恰好十一尺之遥。

聂千愁忽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引来这里?”

冷血不语。他的眼睛虽没有转动,但已在留心这个场地。只见前、左、右均有几处淤泥。在波波地冒着黏质的水泡,大的足有象头,小的只有眼珠大小,偶尔泥泞里还溅出污泥!

聂千愁道:“这地方叫做‘大滚水’,因为地热,引发泥层下的冷热空气,是故间歇间地喷出热泥浆,久之形成泥塘。——谁要是不小心踏进去。陷下去便永不翻身,永远成为地狱客,升不了仙!”

然后他问冷血:“知不知道我带你来这里的原因?”

冷血盯着他,仍不语。

聂千愁忽仰天哈哈大笑:“你刚才一直不出手,犯了大错!”

冷血淡淡道:“我不出手是因为我找不到出手的机会。”

聂千愁笑声一敛,道:“可惜你现在更找不到。我引你来这里,是因为你的脚受伤了。”

这儿泥松土软,一足踏下去,容易陷落,而且一不小心,进退失宜,便会陷入泥淖里,冷血一足已受伤不轻,只要再失足便决无法挽救劣机。

聂千愁盯住他的左脚道:“只要以一对一,我们便算公平决战。何况,我已把这地形告诉了你,你死了也怨不得我。”

冷血点头道:“倚多为胜,不算英雄,但却兵不厌诈。”

聂千愁道:“你准备好了没有?”

突然间,泥泞中不断冒出稠泡,波波连声,地底下像煮得沸腾…般,聂千愁疾道:“注意,地底泥泞温泉就要激射而出,我们就在这刹间定生死!”

冷血摹然明白了聂千愁的意思。

这地底温泉作间歇性的喷溅,这方圆数百尺内寸草不生,可见得这股地底流泉毒热霸道。

大凡一个高手,必有癖好。有剑癖的人因而擅剑,对各家备派武艺有癖好者武功往往庞杂博繁”同样对一个杀手来说,如果面对劲敌,便很希望能在一种全然特殊的境况下杀人或被杀!

对他们而言,或许这样才能满足一个杀手的自豪!

冷血不是杀手。

他是捕头。

他曾在各种境遇下捕过人:最热的、最冷的、最难下手的、最不可捉摸的、甚至最不可思议的情况与环境里出过手。

但没有失过手。

他明白聂千愁的心情。

聂千愁这时陡地发出尖啸。

尖啸的同时,攻击已开始。

第三章麻雀与鹰

地底下如果有一个巨大的洪炉正在煮着这块奇地,那么,现在已到了沸腾的时候了。

地底凹穴的冷热空气调转,已逼到了一个无法容让的地步,“蓬”地。一声,大量的泥糊与泉水,在泥塘中心飞喷而出!

这一大蓬水花泥石,在半空的午阳下映着奇异的而夺目的光芒,像忽降下一阵五彩缤纷的雨,骤又打落回泥塘上!

然而这雨却是极酷热的。

聂千愁的攻击极烈。

他白发激扬,撮唇尖啸、长身而起,居高临下,葫芦中自光如电,飞射冷血!

冷血凝立不动。

这下无疑形同飞鹰攫向麻雀。

聂千愁也睹准冷血左脚受伤,难以作出迅速的闪躲,跳避。

他要在热泥正降下前击杀冷血,然后再躲开去——这对他和敌手而言,都是一个考验!

谁通不过这考验,谁就得死!

但一个真正的高手,都喜欢通过考验,因为有考验才有挑战,有挑战才有奋发,有奋发才有进步!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对杀手而言,“退步”只有“死”!

热泥、飞泉,在半空形成一朵奇异的花!

聂千愁如鹰,攫向冷血!

他能不能在泥水未降下前一瞬,格杀冷血?

言有信、言有义拉着葫芦走,丁裳衣、高风亮、唐肯等完全无法拒抗的跟着走,就似一张无形的网,把他们拖着,完全挣动不得。

他们走了大约二三里路,言有信不住回头张望,忽向言有义道:“我们往回路的小径,转回去。”

言有义奇道:“为什么?”

言有信道:“而今李大人、鲁大人已往青田镇上来。不蕊谝们折回青田等候,好过一路上押这些人走易生枝节。”

局风亮、唐肯听得居然出动李鳄泪也亲临青田镇,都吃了一惊,心中暗忖:怎会为了这件案子,摆下那么大的阵仗?!

言有义笑道:“今番我们擒住这三人,可是大功一件。”

言有信道:“可惜。”

言有义问:“可惜什么?”

言有信道:“这三人却是‘老虎啸月’所擒的。”

言有义嘿嘿笑了两声:“你以为聂千愁还有命回来讨功?”

言有信道:“你是说……”

言有义望向天空和枝头。

苍穹上有飞鹰振翅。

枝头上有麻雀。

麻雀缩着首,望着天空翱翔的苍鹰,不知是在羡慕还是在恐惧?

言有义目光十分冷峻,“如果我没猜锗,那拿剑的年青人是……”

他没说下去,只喃喃地自忖道:“不知道谁是麻雀?谁才是鹰!”

聂千愁扑在半空。

他巨大的身姿遮去了一半的日头。

冷血在阴影里。

他没有退缩,也没有迎上去。

他突然一掌劈空击出!

掌力不是击向聂千愁,而是遥劈溅在半空泥水!

掌力一推之下,炙热的泥泞飞溅向半空中的聂千愁!

聂千愁功力再高,也不敢被这地底蕴热已久的泥水淋着,他陡地卸下衣袍,一蔑阼着,卷去泥水,一面藉力斜飞,落于丈外!

泥水溅射的范围之外。

他落地的时候,忽觉耳背一阵冷。

他缓缓回过头去,咽喉抵住了一把剑。

剑锋明亮。

剑握在冷血的手。

剑锋冷。

眼光更冷。

聂千愁陡向前疾行一步、

这一步,无疑是等于把喉咙送上剑锋。

但冷血也疾退了一步。

剑锋依然抵上聂千愁咽喉上,连血珠也没刺出一滴。

聂千愁一甩发,等于把脖子往剑锋上一抹。

只是剑尖跟着一圈,待聂千愁停下来的时候,剑锋仍抵在他的下颚,不过点伤全无。

聂千愁冷笑道,“好剑法。”冷血在他顾着卷开泥水之际已破了他的葫芦剑影,先一步截住他的退路。“不过却不敢杀人。”

冷血笑了,他一笑,眼睛就温暖了起来。“我为什么要杀你?”话一说完,剑已收回,回身就走。

只留下聂千愁在怔怔发呆,衣上还沾了几点泥水。

聂千愁嘶声道:“我要杀你,你为什么不杀我?你为什么不杀我!原来冷血的剑已不敢杀人了!”

冷血没有回头:“你杀我我就一定要杀你么?冷血的剑一定要杀人才是冷血的剑么?”

聂千愁被这问题问得一怔。

冷血一面走着,一面留下一句话:“你还要活下来,看友情从无情变为有情;我也要活下来,那三位被冤枉的朋友,我不能叫他们被人冤枉下去。”

言氏兄弟到了“小滚水”的果园乡庄,已经入暮,言有义还待往前行,言有信道:“我们不如就在这儿歇歇罢,这里一带听说叫做‘小滚水’,有很多泥沼流砂,还是小心点好。”

这时虫鸣四响,晚风徐来,衬着五人的脚步沙沙。

言有义想了想,道:“好吧。”

这儿附近只有数家茅屋,走在荒密的树荫下,因星光很繁密,也不觉太暗。他们尽量避免步入道旁的泥淖。

言有义眼光流转:“找间看园子的人家住下吧。”

于是言有信踢开了一栋茅舍的门。屋里一家四口,在果园辛劳了一整天,正是享用晚餐的时候,不速之客突然己到了门口。

家里的男人吆喝:“你们是什么人?!”

言有义的回答是把他打倒在地。

男人咯着血,仆在地上,唐肯,高风亮等看得眦眶欲裂,但又能作什么?

言有义喝问:“有什么吃的,快都拿出来!”

家里还有一个女人;一个女孩和一个小男孩,都在哭着。女人呜咽道:“大爷不要打他,吃的……都在这里……请不要难为我们……”

言氏兄弟看到只是一些腌菜、咸饼等,怒道:“怎么只有这些!”

女人哭道:“现在官衙要纳三四倍的税粮,我们哪有东西可吃?加上前次那什么镖局把我们的税饱保失了,又要再缴一次,我们已被逼得……那还有什么吃的呀!”

高风亮和唐肯都惭然低下了头。

女人抓住言有义的靴子哀求道:“大爷您就行行好……放过我们……我们一生一世都会记住您们的大恩大德的……”

言有义桀桀笑道,“记住我们?你知道我们是谁?”

他指指自己鼻子道:“我就是衙里的高官,那两人……”他指向在无形网里的高风亮和唐肯,“就是你口口声声痛骂的‘神威镖局’里的局主和镖师!”

那女人哭着抬头,望了一眼,颊上还挂着整排泪珠,衬出一张蛮漂亮的脸。

“你们真是……害死我们了!”

高风亮和唐肯心中难过,而且愤恨:本来人家托自己护镖,乃是对自己的信任,无论如何,性命可丢,镖不能失,而今,保的是万家百姓的税晌,失手之后,尚未着手追寻,已被官府通缉,弄得走投无路,而今还为人所制,实在夫复何言?

言有义端详了那女人一下,又望望在一旁哭泣的女孩子,忍不住用手托起女人的下巴,看去越美,色心大动,便道:“叫什么名字?”

那女人结结巴巴地:“我……我……”起之于女子先天的敏感,她已约略猜出这贼子心里想的是什么肮脏龌龊的事。

言有义哈哈笑道:“信哥,你自己先找东西吃吃,我可要乐乐去了。”

说着把那女人往房里扯,高风亮喝道:“狂徒!住手!”唐肯也大叫道:“你别胡来—

—!”

言有义逞自笑着,把女人拖走,女人拼力挣扎,男人勉强挣起要扑向言有义,言有义一脚把男人踢飞,撞在壁上,软倒下来的时候已断了气。

这一来,女人哭得更厉害,号陶叫道:“阿来,阿来……”

言有义反手就给她一巴掌,把她打倒地上,觉得兴味索然,便过去扯那小女孩,一面咕噜道:“好,大的不肯便要小的,反正吃大柚不如吃青梨。”

那小女孩一直想要躲缩,但仍是给言有义一把手抓住。

女人哭道:“你放了她……求求大爷你放了她……她年纪小,还不懂事……”

言有义道:“你懂事,但你不听话。”

女人咬着全无血色的唇,“我听话……我一定听大爷的话。”

言有义嘿地一笑,抱起女人,往房间走去,言有信看得只摇摇头,向那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恐吓道:“你们坐着别动,一会儿你娘就出来,为爷们做顿好吃的,谁动,我就杀谁,就像——”

用手一指地上死去的汉子,狠狠地道:“就像你们爹爹一样。”

丁裳衣忽道:“言老大,你过来。”

言有信怔了怔,随后笑笑,指着自己鼻尖道:“我?”

丁裳衣用一双妙目瞄着他,道:“你那天……在监狱里……为何要放过我?”

言有信眉头一皱:丁裳衣已是网中之囚,他大可斥责几句或不答她,但他借房间的油灯望去,丁裳衣端坐在那儿,似嗔似笑,两颊粉白得像新鲜热软的馒头,偏又沾上一抹嫣红,就像喜庆节日的甜糕一般;从来也没有这样一个人,言有信心中想,在这样危难和狼狈的时刻里仍那么雍容美丽。

言有信笑笑,想了想,又笑笑,唐肯和高风亮都觉得很奇怪,怎么像言有信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江湖人,居然会有这种近乎忸怩略带迷惘的表情?

只是唐肯和高风亮现在都极愤急;他们实在不明白丁裳衣为什么要问言有信这些。

只听言有信的语音出奇的轻:“丁姑娘……我的心意……你还不知道吗?”

倏地,房间里响起了一声怒叱,一声惊呼:

言有信温柔的脸色立刻变回原先的死板,霍然回身,丁裳衣却急急说了一句话:“言老大,念在你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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