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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华嫡秀-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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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雪细细密密地落下,倒是像极了夏日里的阵雨。
“楼南宫里的茶不知是否入得了谢小姐的口。”苏瑾年微眯着眼睛,语气淡淡的。
谢朝华转头瞟了眼白瓷盅里散发着热气的酡红,轻漾起一丝笑容,“苏执事客气了。”
既然她早就猜到苏瑾年的来历与楼南皇宫有关,那日看见他站在楚楠忻的身后便不怎么觉得惊讶了。
苏瑾年修长的手指灵活而有力,娴熟地煮茶。
手稳如钟,人静如松。
谢朝华有些感叹,也唯有这样的一个人才能在楚楠忻眼皮子底下不露丝毫破绽吧。
自从知道苏瑾年是楼南皇宫的执事之后,她略微有些明白他的用意了。可见无论在哪个国家,为了权势明争暗斗是绝对少不了的。
楼南与天朝不同,皇宫之中,除了妃嫔所在的内宫后院之外,都是不设宦官的。苏瑾年则就是皇宫的执事,所谓执事就如同大内总管,官位不高,权利却是极大的。
只是,这苏瑾年身后的势力又是属于哪一方的呢?
屋子里飘着淡淡的荔枝香气,苏瑾年轻抬手臂,壶中滚水缓缓浇过茶碗,放下茶壶,伸出一只手让道:“小姐请。”
谢朝华并没有接过苏瑾年手中的茶碗,“既然苏执事管理宫中事务多年,朝华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苏瑾年笑,“可是我朝皇后娘娘?”
谢朝华微笑点头。
苏瑾年将茶碗放在谢朝华右手边的茶几上,淡淡地说了四个字,“皇后不易。”
谢朝华眉头微蹙,没有说话。
苏瑾年继续道:“皇后其实已久不得见圣面,而今宫中得宠的丽贵妃与楚婕妤,皆系出身楼南贵族名门,又多有生育。而太子的身子……自幼就不太好,圣上与皇后颇为担忧。”
“可怜我这妹妹。”谢朝华点点头,口气淡淡的。
苏瑾年抬头,两人相互看着对方,苏瑾年只看见谢朝华那亮如点漆的眸子,好似山泉清澈通透,却又深不见底。
他端起面前茶碗轻笑,“瑾年不过外院的一个执事,皇后娘娘的事也只知道这些了。”
谢朝华知道,阿容的消息怕是楚楠忻只让苏瑾年向自己透露这么一点信息。
这几日她被软禁起来,住的地方除了楚楠忻当日安排的几个人,其他人都不曾见过,谢朝华想:至少目前他是不会让她和阿容相见的。
只是若是这样,那苏瑾年的目的岂不是也达不成了?
苏瑾年好像看出谢朝华的疑惑,微微一笑,“陛下这几日因为要见天朝来的使者,去了禾田。”
他站起身背手而立,“明日谢小姐随我去见个人吧。”
“好。”这些年过去了,她其实也很想见见这个人。
“楼南宫里的情形谢小姐可否清楚?”苏瑾年突然问了句。
谢朝华一怔,说实话对于此时的楼南,她一点都不熟悉。不但因为前世她的经历根本没有涉足,而且如今的谢皇后也不是前世的那个谢皇后了,一切都会变得有所不同了吧……
“请苏先生指点一二。”谢朝华知道,身处在宫中,不管你是想或不想,总之是进了这个漩涡,想置身事外是不可能,所以关系人情,利害关系,知道总比不知道来得好。
“皇上除了太子之外,还有三位皇子。”
谢朝华恍然,只是不知这苏瑾年是站在哪一位皇子这边。
“谢皇后不是楼南国人,当初立太子的时候也颇有一番争执。若是此番谢小姐能帮成瑾年这个忙,宋旭归国后,两国关系交好,皇后娘娘往日的劣势便可斗转成了优势。所以,于公于私,这件事情,你都应该去做。”
谢朝华心里有些愕然,理由真得像苏瑾年说得这么简单?
他竟然是站在太子这边的?
不管如何,总之现在自己先走一步算一步。
何况,宋旭还是要靠苏瑾年才能见到,她被他利用,她也同时在利用他不是吗?
谢朝华笑,“苏先生若是早这么说,朝华哪里还会有顾虑呢。”
苏瑾年满意地笑了,“现在说也不晚。”
第二十六章 再见宋旭
果然,第二天苏瑾年就让谢朝华换上了一身宫女的衣服,而那些伺候她的侍女跟侍卫,不知道是不是真没认出她来。
总之,苏瑾年带着她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居住之处。
谢朝华暗叹,看来楚楠忻这个皇帝做得也不比肖旻轻松,先不说后宫,就单单这外头这些宫女侍卫的,就不知道隶属多少势力。
再想想,其实又有哪个皇帝当得轻松?可那至高无上的权利,却依然让无数人垂涎。
一路上,苏瑾年并不作声,只是带着谢朝华往西面走去。
到了一处宫苑前,只见有个内侍模样的人急匆匆地迎上来,冲着苏瑾年哈腰堆笑,“瑾爷,可是要见宋先生?容小的先给您老带路。”
苏瑾年摆了摆手:“不用了。宋先生是不是和那几个从北方匈奴来的乐人一起住在西廊下?我自己过去找,你下去吧。”
那人点头哈腰地行礼退下,只是谢朝华瞟了眼,觉得此人脸上笑得有些古怪。
虽然只是皇宫里的一座宫苑而已,可谢朝华随着苏瑾年踏入大门后,发现里面亭台楼阁,假山石雕,样样俱全。而路也是分岔多多,直绕得有些晕乎。要不是有人带路,第一次来的人估计是绝对找不到北的。
行了没多久,谢朝华就发现这里比天朝宫里规矩少了许多。
一路上不时看见一边有人群在嬉闹,只是苏瑾年走过去的时候,他们都适时地停下行礼,等他们走过,嬉闹声又从身后响起。
“宫里本就是个压抑的地方,该松的时候就要松一些。”苏瑾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同谢朝华说。
谢朝华很想问他,是不是因为楚楠忻管得太松,所以他才可以带自己如此出入平常?
只是这话她当然不会问出口,而一路行过,谢朝华发现其实有人的时候,那些宫里的邻人与内侍宫女也几乎不敢抬头正眼瞧他们两,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苏瑾年才有恃无恐,不怕别人认出自己吗?
到现在为止,谢朝华都还看不明白苏瑾年的真正目的。
只是如他所说想扶持太子?
恐没有如此简单。
苏瑾年突然停下,“前头院子里人多。”他指了指旁边一处无人的所在,“委屈谢姑娘在那里等等吧。”
她想,苏瑾年在宫里到底还不是百无禁忌的。
顺着苏瑾年指的方向走了过去,发觉此处果然十分幽静。
红梅古松之下,竟然还有一眼泉水。
索性这几日天气不是很冷,水面上也没有结冰。
冬日的阳光并照在水面上折射出水晶般的银光,却也不刺眼,是不是寒风吹过,带起艳红色的梅花缓缓而下,悠悠落于如镜泉中,寂然无声。
一片,又是一片,谢朝华不知不觉中有些出神。
忽然,有人清了清嗓子。惊起一旁隐在枯枝中不知名的鸟儿,冲天而上。
谢朝华愣了愣,回过头去。
只见一个男子立在红梅树下。衣装朴素,身材中等。
阳光照在他脸上,令谢朝华看不真切,只觉得他如梅如竹,气质过人。
“这位姐姐,这泉水并不怎么样,若是你想泡茶或是洗脸,我倒可以给你一个好建议,”他好像摸了摸鼻子,大声地说。
谢朝华微怔,他什么意思?
听他的语气,倒是没有半分调侃的意思,反而带着几分同情。
难道……?
谢朝华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的宫女服侍,人此刻就站在了泉水边上。
她又气又觉得有些好笑,板着脸:“我看公子误会了,小女子可没有寻短见的意思。不过是……在欣赏此处景色罢了。”
他爽朗地笑了,并没有尴尬:“我也没有那么说呀,原是我多管闲事。此处一向鲜有人来,不过这泉水虽不怎么样,却也是平日里宫中内侍宫女的饮用水来源,若是真有什么人跳下去,怕是即便去了黄泉,也不得安生,时时被人咒骂总是不太好的。”
谢朝华想想他的话,忍不住笑了。
那男子朝前迈了几步,阳光从他脸上移开。
不说他俊美无俦的容貌,单单只是那气度。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这句话似乎也只成了衬托此人风采的背景罢了。
他微微笑着,脸上露出一对浅浅的酒窝。
谢朝华与他几乎同时出口:“是你?”
只是他的惊讶更胜于谢朝华。
宋旭。他们多少年不曾见面了,可是,再见到他,却一点都不觉得陌生,反而有种他乡遇故知的熟稔。
宋旭就这样站着默默地看着谢朝华,然后朝着谢朝华拱手行了个大礼。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初见时的惊讶已经褪去,眼中却带了份了然,以及无奈,转瞬间又笑眯眯地道:“你来一趟楼南也不容易,不如改天我带你好好转转吧?”
谢朝华此刻有些庆幸,眼前的宋旭还是多年前那个宋旭。
她笑笑,老实地说:“我也想啊,可是这里的皇上看得我很紧。”
宋旭晶亮的眼珠灵活地转动,冲着谢朝华眨眨眼:“皇帝陛下看紧之人可是谢朝华,却不是楼南皇宫里一个小小的宫女。”他就像个邻家少年,顽皮而慧黠。
谢朝华莞尔,几日来盘旋在心中挥之不去的阴霾瞬间消散。
她很感激宋旭没有问一些让她无法却又不想撒谎回答的问题。有些人,为了显示自己无所不知,喜欢故意戳穿别人,却丝毫不能体会他人谎言之下难言之苦。
宋旭,她明白很多事情他看得很透彻,却绝对不会做这样让人难堪的事情。
生活在这世上本已经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从京都到楼南,一路之上谢朝华都一直在想见到宋旭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自己又该如何跟他开口,可真正见到面了,她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半天,她冲着宋旭笑了笑,“宋先生,许久未闻先生雅韵,今日能否让朝华一听为快呢。”
宋旭没有推辞,依然如从前那样不拘,他从腰间抽出一管笛子,灿烂一笑,“琴还要去拿,你若是不介意,我就用这个吹一曲如何?”
“先生的曲子,定是好的。”谢朝华笑,淡而雅致。
她说得不是客气恭维的话,音律最高境界本就是吹奏之人的心境,宋旭,他所吹弹的乐曲早就超越了一切谱子与乐器,那份飞扬洒脱是旁人无法攀越的。
宋旭手握着笛子,笑涡浅浅,爽朗地道:“这一曲专门为我俩他乡偶遇。”
谢朝华望着他手中的竹笛,很普通的一管。阳光印在那光滑的笛声上,她隐隐竟好似闻见了竹子的清香。
宋旭双眸柔和地注视着谢朝华,可瞳眸中却不见她,只空空一片,却又好像是有太多的东西。
他已经坦然地抬手握笛,手指轻按,一阵悠扬笛声淡淡地,轻飘飘地扬起。
几枝红梅嫣然含笑,冬日的寒风好像也变得不再凌厉。
谢朝华不知不觉地闭上眼,仿佛看见了竹海,听见阵阵碧涛翻滚。
曲终,红梅花间,雪水滴融。
只一瞬间,却是永恒的韵律。
谢朝华不知说什么才好,宋旭的笛声,超越了世上一切的赞美之词,她所知的词汇在他面前都显得那样苍白。
宋旭的眸子本来是灵动的,可在曲终之后,却宁谧而沉静,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你说我的笛声如何?”他问。
谢朝华凝眸微笑,甚至是带着一点嫉妒,“宋先生怎么可以如此无忧地弹奏呢?”
宋旭就如同远离凡尘之人,像是天空之飘荡的云朵,那样自由自在。可偏偏他却又是个最不可能如此潇洒自由般存在的一个人。
宋旭淡定地看着她,乌黑发髻在阳光的反射下,泛着淡淡的金黄,好像头上顶着一束光环。
他忽然轻叹一声:“无论怎样美妙的曲子,也未必可以看到曲子背后的真正灵魂吧……”
谢朝华有些惘然,他这话是何意?
宋旭收回竹笛,随意地插在腰间,眼睛却是看着天上,温和地说:“躲在曲子后面的灵魂,究竟是昏暗的还是无忧无虑的呢?”他转过头,看着谢朝华笑,“无忧?我怎么可能是无忧之人。只是你不熟悉我罢了。可对于你熟悉的人,却又能看到他背后多少呢?”
他见谢朝华一脸迷茫,又笑了笑:“所谓近在咫尺,远在天边。有时候往往看似复杂的事情,其实原因却很简单。”他目光望着远方,“韩使臣应该不久就会到达大昭了吧。”
谢朝华一愣,不明白宋旭为什么突然提起韩琅文,更不明白他刚刚那番话究竟何所指,难道他的意思是知道韩琅文的意图?可他与韩琅文难道还有关系?
越想心中疑惑却越多。
她抬头想问宋旭,却见远处一个身影朝她这边看过来,那人是苏瑾年。
谢朝华这才意识到,出来的时间有些长了。
“我该走了,改日再与宋先生叙旧。”
宋旭朗声笑道:“宋旭随时恭候。”
走到苏瑾年跟前,只见他淡淡一笑,“谢姑娘与宋旭看来相谈甚欢啊。”
“宋先生本就是个健谈之人。”谢朝华不淡不咸地回了句。
苏瑾年也没再多说,将谢朝华送回她所住之处后,只留下一句话后便走了:“皇上三日后回宫,谢小姐,时不我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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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蛰伏
世事难料,苏瑾年那一句时不我待还犹在耳,谢朝华忽然地莫名其妙就又“重见光明”了。
所谓的“重见光明”就是她身在楼南皇宫这件事情已不是秘密。
她忽然在楼南皇宫中竟然就接到了远在京都的肖旻的旨意。
圣旨洋洋洒洒地,传旨的内侍差不多足足念了一炷香,以至于谢朝华谢恩后差点因为在下头跪着时间长了,差点就起不来。
其实这圣旨上的意思,无非是说楚楠忻因为一向仰慕天朝文明,曾经听闻天朝有专供贵族女子学习礼仪,琴棋书画的学院,感悟良多,又闻此番使团之中谢氏朝华才冠群芳,想让她给楼南贵族女子开课授业,一来可以弘扬天朝文明,二来促进两国友好往来。
先不说肖旻的立场,就楚楠忻而言,谢朝华倒是有些好奇,他倒是看得开,难道竟是不在意在之前的“皇后”之后,身边又多了一个从天朝来的“姐姐”吗?
从这圣旨中,谢朝华敏感地察觉到肖旻与楚楠忻应该是达成了某些共识,而她则成了这两个君王间谈判的筹码。
虽然她知道韩琅文使团一行也来到了大昭,只是即便此刻她的身份已经不同于之前,可皇宫却不是能随意进出的。
谢朝华一直没有机会见到楚楠忻,自然也没办法出宫门。
而她也明白,虽然楚楠忻不再将她隐匿起来,可其实她仍然还是被用另一种方法而名正言顺地“软禁”在了楼南皇宫里。
谢朝华索性也不想其他,在宫里有宫里的便利,至少她见宋旭总比人在宫外要方便许多。何况,到现在也都不曾有人私下暗地联系她,足见不管是肖睿还是肖旻,其实都是希望她留在宫里的不是吗?
她深信,若是自己稍有些“举动”,这些蛰伏在皇宫大内中的探子不用她找,就会现身在自己面前了。
所以,现在就先走一步看一步。
按楚楠忻的意思,先从个贵族中挑了几个女孩子跟着谢朝华学习,人倒也不多,也不过就四五个,只是个个家底渊源。
两个是左右丞相的女儿,一位据说是丽贵妃的表妹,一个是楼南大将军王的女公子。
谢朝华心中苦笑,是不是应该谢谢楚楠忻太看得起自己,对她“委以重任”。
果然,才刚刚上了一天的课,谢朝华之前的预感便应验了。
那两个丞相的女儿,许是文官门庭出身,虽然有些冷冷淡淡,不过对谢朝华倒还是恭恭敬敬的。而大将军王的姑娘就明显难对付了,她丝毫不掩饰对谢朝华天朝臣子的身份痛恨,第一次见面就言语激烈,接着第二天便称病不来了。
谢朝华也不管她们来不来,来了做什么,只要没什么大的冲突,对于她而言就已经是万幸了。
可是,皇宫本就是个是非之地,即便谢朝华再小心应对,可她这个特殊的身份,麻烦依然会自个儿找上她。
虽然谢朝华此番这个差事无论在她或者外人看来,都是个“闲差”,可楚楠忻倒还是特意拨了一个宫苑给她作为上课之地。
此处倒是离宋旭居住的地方不远,只是这几日一来事情颇多,二来还是要避讳一下,谢朝华从那天之后便再没有与他照过面,而苏瑾年这几日也未见,大概是楚楠忻回来之后,需要前后照应,也脱不开身的缘故。
这日,谢朝华教得是她擅长的古琴。
不过令她意外地是,这几个贵族小姐倒也颇通音律,甚至对于天朝的曲子也通得很。这样倒是省却了她许多力气,直接选了一首古曲,大概说了一下要义,以及难点和一些技巧,便让她们自行练习。
屋里琴声此起彼伏,说不上赏心悦耳,毕竟再好的曲子,若是几个人前后不齐参差而奏,根本辨不出曲调来。
索性古琴的音质悠扬婉转,即便凌乱,也不令人心生烦躁,反而在这样一片纷乱的琴声之下,谢朝华感觉到久违的安全,不需要刻意隐藏表情,心事……
她看着外面难得的晴朗天气,碧蓝的天空清澈如水,她的心情也变得十分放松。
突然,她感觉到屋里气氛变得有些异样,满屋的琴声突然戛然而止。
转回头,看见面前站着一个锦衣华服的高挺男人,而屋里其它人此刻都跪了一地。
她心中虽然讶异,却不慌不忙地起身行大礼,“谢氏朝华见过陛下。”
“谢先生平身。”楚楠忻笑笑,“朕好奇先生都教她们些什么,今日得空过来看看。”
“其实各位小姐都才艺非凡,朝华实在没什么可教的,倒是让陛下见笑了。”谢朝华客气有礼地回道,她心中思忖,自己这里的情况一天都不知有多少拨人向他汇报,他会不清楚自己这几日都做了些什么?
可见做皇帝的第一件要紧事,就是学会装傻。
“哦,对了。这是使团带过来给朕的特色糕点,朕想着谢先生离乡多日,定惦记家乡美食,带过来给先生尝尝。”楚楠忻话刚说完,身后便有人恭敬地双手捧过来一个食盒,放在谢朝华面前的桌上,一层层地打开。
楚楠忻好像很喜欢先生这个称呼,仿佛完全忘了谢朝华另一个身份。
“长兄如父,长姐如母。”这句话怕只是在民间适用。
谢朝华看了一眼,这是一个四层的食盒,每一层分四个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是一样京都特色的糕点,只是做的更加精致一些。
若真说起来,她对于京都唯一的惦念到还真是只有京都的小吃,可看着眼前被做得完全失了原貌的糕点,却是兴致全无。
她淡淡地行礼叩谢,“谢陛下恩典。”
楚楠忻挑了挑眉,好像看出谢朝华并不欣喜,“不喜欢?”
谢朝华倒也老实,摇头:“民间小食,如此精致反失了味道。”
“先生就是讲究。”楚楠忻笑笑,随手拿起一个绿玉糕放在嘴里,“我看味道不错嘛,先生尝尝看。”
谢朝华只好拿起一个,原本普通的四方绿玉糕被雕成了一朵梅花式样,入口松软,带着绿豆特有的清香。
她忽然想起来,前世宫里她最喜欢吃的就是这个绿玉糕,连梅花的款式都是宫人们知道她喜欢梅花而故意做成了这个样子的。
而如今,这梅花的绿玉糕又是为了谁而做呢?
“朕刚刚进来的时候,听见琴声,弹得可是‘梅花三弄’?”楚楠忻颇有兴致。
“陛下好耳力,正是梅花三弄。”
“呵呵,先生可高看她们了。这古曲岂是她们能弹出韵味来的。”楚楠忻笑着摇头,“说起这个,朕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谢朝华很随意地说:“陛下说的可是宋旭。”
“正是,他的琴艺堪称一绝。”楚楠忻感叹,“父皇在世的时候,极其喜欢听他弹琴。”
他忽然想起什么来,冲谢朝华一笑,“所谓择日不如撞日,先生可想去听听宋旭之琴?”
“求之不得。”谢朝华十分潇洒地躬身回道。
只是她这时候没有注意到有几道带着怨毒忿恨地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谢朝华随着楚楠忻往宋旭所在的宫苑走去。
“皇上要见宋旭何必亲自前往,不如让小的去传即可。”一旁有个内侍急忙忙说道。
楚楠忻不耐地挥了挥手,“不用了,正好朕也想走走。”
走了一会儿便到了,里面早有内侍得了消息急匆匆地赶出来,躬身站在大门口,回禀道:“宋先生正在洗颜池。”
谢朝华正琢磨着这地方名字起的有些古怪,却没注意道楚楠忻脸上上过一丝戏谑之色。
这是谢朝华第二次来这里了,只是这次走的方向与上次不同。
她想起上次见到宋旭,见他神清气爽,可见他当日虽然作为“礼物”而送给了楼南王,可看他的模样,想必在这里也颇受到礼遇。
“到了。”楚楠忻停下脚步,指了指一旁的门,笑着说。
谢朝华因为正在想着其它事情,一时有些失神,脱口而道:“为何不进去?”
“哦?”楚楠忻笑得有些暧昧,“先生想进去便进去吧。”
谢朝华有些奇怪,可楚楠忻既然这么说了,她便抬脚进了门。
然后她终于明白这所谓的洗颜池是什么意思了。
此处竟然是一个温泉池,虽然眼前因为水汽的关系,白茫茫一片,可依稀可辨几个赤条条的男人正在池中泼水嬉闹。何况还有笑闹声传入耳中,其中有一个人的笑声特别的洪亮。
“陛下在此,成何体统”跟着进来的内侍看见这番情景,大声喝斥道。
谢朝华顿时有些尴尬,这么一来她倒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成。于是便低眉垂首地站在楚楠忻身后,脸不由地有些发烫。
那个笑得最开心的人猛地回头,正是宋旭。他看见楚楠忻也并不慌张,在水池中优雅地欠了欠身,态度极其优雅自然,好像他此刻并不是赤条条的,而是穿着最得体的华服,“ 陛下恕罪,臣等并不知陛下会驾临。”
楚楠忻看着倒也不生气在意,反而笑着说:“你们倒是清闲自在,大冬天的懂得这样享受。”
宋旭眼眸流转,微笑道:“真失礼,但这也是陛下的恩典。”
楚楠忻笑,指了指一旁的谢朝华,道:“只是这样见故人,是不是不太妥当啊”
完结是个学问,尧一直在琢磨怎么结文。
写到这里读者也能看出来是进入一个新的高潮了,很多之前交待的情节都慢慢浮出水面。
所以这几日一直在想着之后怎么写,整理一下思绪。
这文不想写太过冗长了,高潮过去便是完结之时。
第二十八章 春动
谢朝华从来没有这样尴尬过,她冲着楚楠忻施礼道:“请恕谢朝华先行告退。”楚楠忻笑笑,也不再为难她,点了点头,谢朝华便立刻转身出了门。
出了门,谢朝华走了一会儿,寒风拂面,适才燥热的脸才恢复了过来。
冷静下来她忽然想,此番与宋旭见面,真的只是楚楠忻一时兴致所至而碰巧吗?
这场琴终究是没有听成,可谢朝华回去之后,发现众人看她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同了。
天朝使团入京,皇宫里自然少不了设宴款待。而作为一国之母的皇后当然是一定要出席的,这也是谢朝华第一次见到妹妹谢朝容。
谢朝华站在人群中,见妹妹阿容优雅地从凤鸾里走了下来,紫金凤袍被冬日的阳光一照,金丝绣成的凤凰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原本爱笑的面容如今俨然多了几分严厉,观之端庄典雅,反而让人忽视了她明丽亮眼的容颜。
楼南风俗本就比天朝豪放,宴中不仅有大臣,也有大昭各等贵族以及各府女眷,来来往往,或随意四处走动谈笑,或行礼作揖互相结交,好不热闹。
谢朝华与一群宫中女官一起,站在高台之上,远远眺望。
只见韩琅文一行人在中间红锦毯上徐徐前行。四周的人像他纷纷投去或惊讶,或蔑视,或淡漠的目光。
韩琅文年轻的脸上平静无波,却透着一股沉稳内敛的气势和威仪来,与身前贵为一国之帝的楚楠忻相比都毫不逊色。
眼前的情景让她突然想起前世第一次见到韩琅文时候,他也是这样,无论何时在人群中都显得如此出众,一身普通世家子弟的常服也丝毫不能遮掩他的风采,
谢朝华不禁朝谢朝容看去,她身后的侍婢撑起的华丽羽扇为她挡去了耀眼的日光,却也在她脸上投上一层阴影,令人难窥其神色。
忽然,一个穿着高品阶服侍的女官走到谢朝华身旁,行礼道:“谢先生请与众贵女一同入席。”
谢朝华有些讶异,疑惑地看向她。
那女官却面色沉静,并没有为谢朝华解惑的意思。
谢朝华朝前方望去,楚楠忻已经与韩琅文一行人见礼完毕,谢朝容则是端庄地坐在一旁,时不时微微一笑,有礼地点头,看样子,大概是说着些“娘家人”的体己话。
又回头看看一旁的女官,她身份在宫中应该有些地位,可平日并未在前庭见过,那想来应该是来自后宫。
那会是妹妹谢朝容的意思吗?
她想了想,颔首,道:“多谢提点。劳烦女官带路。”
那女官面色无波,道:“请谢先生随妾身移步。”说着,将谢朝华领到众贵女席上第一排最边上的位置,安排好之后,她便离开了。
谢朝华微微向四周打量,身旁一看便知都是出自贵族名门之女。
容色高贵,衣饰精致。时不时听见她们阵阵娇笑,与天朝女子想比别有一番婀娜风姿。
张望间,她们也朝谢朝华看过来,眼睛中微微地打量,不约而同地露出些许异色。她们之中并没有来宫廷中上课的女孩子,而谢朝华来楼南后又一直深居宫中,她们定是不认识,却又见谢朝华一声素淡的衣服,想来是琢磨不透她的来历。
谢朝华收回视线,无暇顾忌她们心中什么感想,却是再度望向远处高台,心中不停地思考。
京都改朝换代之后,谢朝容如今究竟是存着什么态度?
是从此打算安分地在楼南做一国之母,为自己唯一的儿子谋未来?还是甘愿牺牲只是作为天朝在楼南的一颗棋子呢?
迎宾高台之上,楚楠忻看着眼前从容淡雅文质彬彬的男子,心想或许他接受肖旻的提议也未尝不好。想起当日就是眼前的韩琅文以三千守兵足足与他的十万楼南大军相抗衡,不管当初发兵的原因是什么,可这一个月的死守严防已经足以让人刮目相看了。
“皇后,你故国果然人杰地灵,韩大人如此青年才俊可真是让朕大开眼界啊。”楚楠忻哈哈玩笑着说道。
“谢陛下盛赞。”谢朝容十分坦然地替韩琅文领受了这番称赞,连谦虚的话都省了,“既然陛下都觉得韩大人风采过人,难得他来楼南,不如……”谢朝容抿嘴轻轻一笑,眼波流转,“不如请韩大人亲自将带来的礼物给那边的贵女们送过去吧。”
楚楠忻忍不住侧脸盯着谢朝容,她是故意还是无心?
楼南自古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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