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沙传-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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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云不及多想，拼尽全身力气几乎是吼着的强行念完一句咒语，双手用力一挥。一道手臂粗细的电光从天而降，准准地劈在了猩猩头顶。

“哎呀妈呀救命啊！”猩猩肚皮下传出有人大喊的声音。

“谁……谁被吃了？”碧雪在姐姐身后说道，她此刻连看也不敢再看一眼了。

猩猩突然翻了个身躺倒在地，露出一身铁甲的鲲来。

鲲摘开面甲，原本就黝黑的脸庞更是如同焦炭一般，钢针似的络腮胡变成了一个个细羊毛卷，看起来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怎么是你？”碧云又惊又喜。

鲲老大不满意地说：“这破猩猩打不过我们，居然用大便砸人。他们几个都去洗澡了，我抽签输了，只好先回来告诉你们一声。”

碧云和碧雪喜极而泣，激动地抱在了一起。

鲲扔下猩猩，还想再走近一点。

零将手一推，一道无形的气墙挡住了他的脚步。

零冷冷地说：“你也去洗干净了再来。臭得跟从粪坑里捞出来一样，你也敢回来？”

鲲悻悻地说：“又不是我想的……”说着转身进了林子。

过不多时，赤裸着上身只穿着条牛鼻犊裤的鲲背着自己的铁甲铁锚又走了回来，一身湿漉漉的水还在往下滴。身后是还在穿戴的叉爷，也是一头的水。

“怎么只有你们两人？”碧云好奇地问。

叉爷没好气地说：“飞沙那小子太不仗义，自己一家子去泡温泉，却让我们在附近找条冷水河洗澡。冷死人了，幸好叉爷我是从高句丽那等地方出来的思密那个达……”

“温泉？”碧云眉毛一挑。

叉爷随口答道：“是啊，那小子昨天下午去林子里探路，发现有个温泉……”说到一半，发觉似乎有点不对，连忙改了口，“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思密那个达……”

碧云和碧雪对视一眼，脸上都有一点点绯红。

“别傻愣着了，这么大的猩猩，身上肯定有很多可以利用的材料。”零说，“你们两个赶紧去收拾了，如果发现有命珠的话给鸮蔓留着。”

叉爷和鲲应了，取了两把尖刀，三下五除二地将猩猩尸体解剖成了一块一块。各种有用的皮毛、兽筋等都收集起来。果然如零所料，在猩猩体内发现了一颗黑不溜秋的命珠。这珠子看起来很不起眼，若不是零感觉到了上面能量的流动，几乎就被叉爷当成废物给扔了。

再看猩猩内部，骨骼被打得断成一截一截，几乎没有一根是完整的。也不知生前遭受了何等的暴力啊。

收拾差不多的时候，飞沙一家三口骑着小花唱着歌谣也回来了。悠闲自得的劲，分明就是从集市逛街归来，哪像是刚刚恶斗一场？

“对了……”飞沙扶了鸮蔓下坐骑后对碧氏姐妹说，“刚才在林子里看到了不少你们的手下还活着，我们简单包扎了一下，让还能动弹的互相救助，等会集合好了再派人来找你。”

“谢……谢谢了……”碧云不得不向飞沙道谢，虽然有点尴尬，但这声谢还是非常诚恳的。

飞沙挥挥手：“举手之劳而已。我们收拾完东西也要走了，你们跟手下汇合后也自己回去吧。”

碧云看看还在埋头看书的零，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对飞沙说：“这位……总管，咱们刚才不是说好了一起走的么？”

飞沙笑嘻嘻地说：“刚才你可没说林子里有这么大一只猩猩啊。”

碧云凑近飞沙身边，压低了声音说：“你可也没说昨天偷窥过我们姐妹沐浴……”

飞沙忙扬声道：“既然公主如此厚爱，我等当然愿意一同前行，一路上多有叨扰了。”

碧云碧雪脸上一起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来。

此间的人没一个不是耳目皆聪之辈，碧云自以为压低声音的那句实际上人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却各自低头忙着干自己的事，只是心中都在暗笑而已。

鸮蔓轻轻掐了掐飞沙，在他耳边耳语道：“回头再跟你算总账。”

飞沙嬉皮笑脸地给鸮蔓捏着肩膀：“我那是无意的，再说了，又没多好看，哪比得上你啊。”

鸮蔓瞥了瞥碧氏姐妹，都是如雪似玉的嫩妹子，哪里有半分不好看了。不过苗疆之人常在河中洗浴，谁偷窥了谁也是常事，她也不会将这种事放在心上，只是故意戏弄一下飞沙罢了。

等这边完全收拾停当了，碧氏姐妹的手下也派了几个尚算完整的人过来报道。

这几人穿盔带甲，却全是年轻女子。据她们说三百精锐死去了一百多人，另有近百人重伤，能自行活动的只有几十人，也是人人带伤。不过此时已经将死者全部就地埋葬，其余伤员放上了大车，营寨也收拾妥当，只等公主下令。

碧云看看自己手下这数百人死伤殆尽，飞沙等几个人随随便便就收拾了那巨猩，心中不由得对他们高看一眼。

“我……我来帮你们疗伤。”碧雪低声说着，伸出收去，在几个手下伤口上方抚了几抚，一些浅层的伤口立刻愈合，筋骨伤痛也大为减轻。

飞沙等人看了不禁啧啧称奇。

碧云说：“我这妹子最擅长疗伤，只要没有死去，在她手中怎么都能救回来。”

飞沙看了看那几个护卫说：“那边不是还有很多重伤的么？”

碧云白了他一眼：“你以为不用消耗力量的吗？这几人是我们贴身侍女就不说了，剩下那些不过是些贱男人，有什么好救的？”

飞沙冷哼一声，刚刚才对两位公主生出的一点好感立刻消失不见。

第十二章

两边并做一队，将营地移到了一起。

听了那些重伤的碧氏姐妹手下在大车上痛苦哀号，飞沙对这对双胞胎更是冷淡，一句话也不想跟她们交谈。

既然眼前没了威胁，两位公主自然也是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姿态，也不会对飞沙这样的臭男人有什么好脸色。哪怕他是长得比较好看的臭男人。

鸮蔓实在看不过眼，趁还没有出发，跑到那些伤兵之中，试着对一些轻伤患者用起了她的催发术。没想到这一下歪打正着，居然有好几人的伤口迅速地愈合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零看着鸮蔓欣喜的神情说，“催发术本来就是灵系里最巧妙的技巧，比起那个小丫头的治疗术不知高出多少个等级去。我那……死鬼老爹……在这方面可称宇宙间也能名列前茅，他传给你的压箱底的本事自然不容小觑。只是你练得是否得法而已。”

鸮蔓一边摸索一边试验，那些本以为必死无疑的士卒也都豁出去了让她放手施为，正所谓死马当作活马医。不想竟然被鸮蔓直接救回来一小半，还有不少虽然还没直接恢复，却也明显好转，已经从鬼门关被拉了回来。最终还是有十几人救不回来，死在了路边。

见了这些人满是期望地看着自己，却还是死在了自己眼前，鸮蔓顿时连心都碎了，哭成了泪人模样。飞沙怜惜地将她抱在怀中。

那些受了鸮蔓救治的上百名士卒，见鸮蔓如此伤心，一起拜倒在地。有为首的说：“鸮蔓姑娘如此尽心尽力，救回了我们这百多人的性命，已经是天大的恩德。切莫再过于自责，万一伤了贵体，可就是我等这些贱人的罪过了。”

鸮蔓忙擦掉眼泪，伸手去扶那些士卒。

“你们这些杀千刀的罪囚想要造反么？”碧云的声音从她的大帐门口传出来。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碧云一脸怒气地走了出来，指着那些跪在地上的士兵骂道：“别忘了你们是什么身份！你们不过是群贱民而已，得了本宫天大的恩典，居然还敢心向外人？”

说话间，碧云已经走到了鸮蔓面前，对她怒喝道：“谁让你如此多事的？这些贱民是本宫的家奴，要生要死，自然有本宫做主，由得着你来收买人心？”

鸮蔓还没来得及说话，飞沙已经挺身而出，一根手指停在了碧云眉心的那颗红痣上。

“你知道那只猩猩是怎么死的么？”飞沙冷冷地说，“就是被我一指戳中了眉心，爆了它的大脑而死的。”跟零亲近得久了，连这冷酷样子也被传染了几分。

碧云被他吓了一跳，满嘴的言辞都说不出来，转身对那些士兵们骂道：“你们谁受了外人治疗的，自行了断吧，本宫手下不要你们这群废物了。”

文那些士兵闻言眼中都流露出绝望的神情，有人抽出了刀子就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人飞沙一抬手，几颗石子飞了出去，将那些已经架到颈项上的利刃全都打飞。

书“住手！”飞沙喝道，“你们这就要去寻死？”

屋有士卒对他说：“飞爷，您二位的恩情我等做鬼也不会忘记。只是我们吴国与你们不同，男人天生都是贱民，若是主人发话我等不立刻自尽的话，全家老少都得被砍头啊……”

飞沙怒视着碧云：“这些可都是忠心于你的手足，你竟如此对待他们？”

碧云刚才本也是一时火起随口下的乱命，听了飞沙这话，心头又是火起，哪里肯认错：“本宫爱杀自家几条猪狗，却关你何事？”

飞沙自幼受兄长熏陶，最是爱护手足，听了碧云的话也是火冒三丈，若非对方是个年轻女子，他早就老大巴掌扇上去了。此时却只能强行克制住，双手都在不停地颤抖。

“姐姐……”碧雪从帐子了走了出来，拉了拉碧云的衣袖，“这些士卒本应由我治疗的，只是我体力不支才没能及时救治。还要多谢鸮蔓姐姐施以援手。刚才姐姐只是一番气话，诸位切莫往心里去……”

说着，碧雪转向众士卒：“你们大伤初愈，不应过于劳累，今日且早点去歇息吧。”

有了碧雪打圆场，碧云只怒哼了一声，转身自回帐子去了。

碧雪忙向众人施了一礼，也追着姐姐而去。

“要是姐姐像妹妹这样懂事多好。”鸮蔓小声嘀咕。

飞沙却对两姐妹都欠缺好感：“她也光是动动嘴皮，你可见她真的救治谁了？现在可还有一堆你没治好的伤兵还躺着呢。”

鸮蔓道：“算了，我再去试试。我刚琢磨出一点窍门来，催发术似乎可以对某一个部位直接使用，而不用作用于对方全身，这样更利于伤口恢复……”

虽然不是零口中的“专业人士”，但鸮蔓的确通过治疗士兵对催发术的掌握更加熟练，这也算是个意外之福吧。

此后飞沙再不与碧云公主交谈一句。每日里见到也只当对方不存在。

碧云公主心高气傲，自然更是不会主动与飞沙打招呼。

车队里的气氛变得十分尴尬，两队人马同行共止，却又好像隔了堵墙。

路上非止一日，幸得碧雪两面赔罪，说尽了软话，有她居中，气氛才渐渐稍微缓和了下来。

在十分不和谐之中，终于到了南宁城。众人也都暗暗松了口气。

与成都那种千年古城比起来，南宁的城墙低矮破旧，出入的人群无论衣着神情，看起来都显得有些寒酸。

城墙正面的城门大开着，却没有一人出入，只有数员女将带着一些男兵在等候着。其余百姓都是从旁边一个狭小的侧门穿行。行人中的女子还交头接耳，或是四处张望，男人却都低着头，只管跟在前面的女人背后，哪敢抬头看别人一眼。

穿了这么久山林，总算看到城市，尽管相对来说破败了点，对众人来说却也意味着舒适的床和安逸的睡眠，因此人人心中都觉得一阵放松。

碧雪派了贴身侍女过来，告诉飞沙等人，她们的公主车驾需要先行，等下自有向导会引导他们前往公主宫中安置。待她们处理完事物后，定当设宴款待，为众人一尽地主之谊。

飞沙对款待一事毫不在意，但这些天因为跟碧云闹翻，导致没有机会打探哥哥的消息，自己心下也暗暗悔恨，此时既然碧雪如此说了，他也就默认了对方的安排。

“这……这是公主的宫殿？”鸮蔓看着眼前的建筑，整个人都傻了。

一片占地长宽都超过数里的建筑群巍峨地耸立在众人面前。雕梁画栋红砖碧瓦，白玉为栏青石铺地，栈桥飞架亭台高耸。原本看起来就破旧低矮的南宁城，与这宫殿一比，更像是乞丐窝了。

叉爷和鲲两个乡下野人哪里见过这等雄壮的建筑群，离得老远就哇哇大叫起来。

若不是看在他们是公主的贵客份上，那些带路的女官怕是早就甩他们几个耳光了。那女官心中不爽，故意说道：“这里算什么，你们若是去了广东的五羊城，见过碧云公主的宫殿，那才叫真正的不得了呢。哼……”

鸮蔓在飞沙耳边低声说：“小沙，你说汴梁城的宫殿有没有这里这般壮观？”

飞沙低哼了一声：“哼……我晏朝锐志革新，一切从俭，自然不会将民脂民膏浪费在这等宫室之上。”言下之意，就是汴梁皇宫也不如此处了。

那女官耳朵却极尖，已经听到了飞沙的话，驳嘴道：“你懂什么？我家女王宅心仁厚，爱护百姓，这些宫室都是她亲自多次率领船队下西洋赚回来的钱盖的。女王原本不欲铺张浪费，但有人谏曰，钱放在府库里，就是死物，不如拿来兴建宫室，将钱花到民间去，一来可以藏富于民，二来可以让百姓晓得打工、经商比耕田好处更大，三来……还有什么诸多说法，我一时也记不了那么多了……”

飞沙向女官施了一礼道：“谢谢这位姐姐解惑，这么一说，是小子孤陋寡闻了。”他虽这样说，眼睛却向周围那些低矮的民居看了一眼。

女官道：“你莫要多疑，这座南宁城是在旧城基础上新起的。这片宫室刚刚完工，那边的民居正准备动工，整座城全都要盖成如这宫室一般华丽的楼阁呢。至于城墙，女王说了，我们吴国不需靠那等东西防御，我们的城墙在每个百姓心里。”

飞沙不禁赞道：“想不到碧氏女王心中竟有如此沟壑，真不愧是女中尧舜啊！”

听了那女官的话，背后有人轻“噫”了一声，不过没人在意。

那女官本瞧不起这群村汉，但见飞沙相貌俊俏，又十分有礼数，态度便好了许多，一一为他们讲解起这些宫室来。

虽说飞沙对这女官的话半信半疑，至少这城里的男人过得就不见得多好，不过女人的面貌看起来却的确与别处大不相同，人人面上都带着春意和喜色。

第十三章

入得宫中，飞沙等人被请入客房居住，但不得随意走动。零以他们“主人”身份，被请入了**与两位公主日日相对。飞沙只得嘱托零暗地里试探对方可否知道他哥哥的事，自己又私下里向诸位女官打听。

幸亏飞沙生得讨喜，嘴巴又极甜，一口一个姐姐叫得很欢，那些女官都十分喜爱他，有事没事就来找他闲聊，不多久连碧云碧雪两位公主胸围多少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了。不过却没有打听到一点有关他哥哥的消息。

“莫非还要去福州寻那大公主碧雨一探究竟不成？”知道此处没有了消息，飞沙全无留下的心思，恨不得插翼飞去。

但有人却很不想这么快离去。

零几乎把碧雪公主这里当成了自己家一样，以公主之名搜集了无数珍稀材料，逼迫叉爷重新给她制造一个更结实效率更高得能量储存转换装置。同时小蛋要的吸取命珠能量的装置也必须得尽快完成，要不小蛋几乎快把零烦死了。

其他人不说，为了小蛋，飞沙也只得忍住，每天都对自己说：“再等一天，再等一天……”

这一天零又从公主那里赴宴归来，见到飞沙，面上神色却十分古怪。

飞沙忍不住挪揄她：“公主那里伙食太好，吃到便秘了？”

零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极为精彩，想要发作，却又爆发不出来。她拳头在袍子里捏得咯吱咯吱响：“你这个家伙……我看你这些天对其他女人好得不得了，怎么没事就要气我？”

飞沙奇道：“咦？你又不是女人……你是女极星人，怎么能跟我们这些低级猴子相提并论呢？”

零深呼吸了几下：“好吧……今天碧云公主跟我说，下个月在五羊城，她们姐妹兄弟会有一个聚会，期间各人都会出一个奴隶进行角斗，胜者可以得到大量赏赐。她向我借你一用，我本来还不打算答应的。既然你这么说了……嘿嘿，从今天起，你名义上就是碧云公主的奴隶了，直到角斗大会结束为止。”

飞沙白了她一眼：“凭啥？你还真当你自己是我主人不成？”

零说：“笨死你……你不是要找你哥哥的消息？有什么比他们碧家所有兄弟姐妹齐聚一堂的机会更好的？你平时去哪里一家一家问去。”

飞沙一拍脑袋：“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多谢你啊。”

零嘿嘿笑着不说话、

飞沙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自己这算不算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呢？

但是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咦？你刚才说下个月在五羊城？”飞沙突然想起来，“从这里出发到五羊城，路上紧赶慢赶也得走十天半个月吧，更何况她们摆出公主架势的话，一个月都不定能不能到呢。”

零点点头：“是啊，所以她们早就催我动身，不过今天我的能量罐和给小蛋的装置才做完……”说着从身后一甩，露出一个与之前那个差不多，只是更加像酒坛的坛子来。

“这次这个质量要好得多，再遇到巴蛇的话，光凭这个罐子我就能吸掉它至少一半的能量……唉，太浪费了……”零还在对巴蛇念念不舍，“你说同是吃货，巴蛇吃掉的就能转化成能量储存在体内，你家小花怎么就只能变成肥肉这么低效率的东西……”

小花一直在院子里晒太阳睡午觉，听到零说她的名字，立刻醒了过来，转头看了看，发现了零手中的坛子。这个坛子与它曾喝过的美酒坛子那么相像，里面会不会也有什么好喝的？

这样想着，小花爬了起来，向零走来。

零对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实在没有办法，见它又是一脸贪吃的表情，尖叫了一声，飞快地逃上楼去了。

飞沙抓过小花，在它脖子后面用力挠了几把，哈哈大笑起来。

“不！杀了我也不上那东西！”鲲抱着一棵大树放声大叫，“你们要去就去吧，咱们就此分别罢！”

这里是南宁城外的码头，数百人站成一列，从登船的跳板一直排到百丈开外。

一艘庞大到仿佛城堡般的楼船稳稳泊在岸边，不知多少船工正在忙碌地搬运着大大小小的箱子笼子，那都是两位公主在广南西路狩猎的成果。

有几个笼子无比巨大，需要数十人才能推得动。飞沙看过一眼，其中有一个笼子里装着一头成年的犀牛，不知是吃了什么麻药，此刻正在呼呼大睡。其它笼子里也都是各种珍禽猛兽，可不是随意什么地方就能遇到的大路货。

见了楼船，鲲的小腿肚子就开始打转。当听说他们要搭乘这艘船顺流直下到达五羊城后，鲲就一把抱住了身旁一棵两人环抱的大树，打死也不肯再往前一步。他那身野兽般的蛮力，将大树抱得咯吱咯吱作响，树皮上出现了深深的两道勒痕。

两位公主的手下见了鲲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扭过头去尽量不去看他。

零皱了皱眉，这个手下能力在地球低级猴子里算得上不错，她可不愿这么就扔下不管。看了看自己队伍，她计上心来，在飞沙耳边低声嘀咕两句。

飞沙哈哈一笑，打了个响指。

鲲还没反应过来，小花突然蹿了过来，硕大的巴掌轮起来，对着他的后脑就是重重的一下。

眼前一黑，鲲低哼了一句：“你妹的死小花……”就此晕了过去。

当鲲醒来的时候，却置身于一间书房的卧榻之上。数十支鲸油蜡烛将房间内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光明，墙角的书架上摆着数百本崭新的书籍，显然根本没人翻阅过一次。书桌上文房四宝齐全，看起来也是极为珍贵的上等用品。

除了没有窗户，这间书房与一般富贵人家的书房毫无二致。不，即使一般富贵人家也做不出这里这般奢华而不低俗的感觉来。这里是什么地方？

“鲲少爷，您醒来了？”有把声音响起，一个女官打扮的年轻女子从榻后的屏风后绕了出来，将鲲吓了一跳，他自信耳聪目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竟然没有发现这女子的动静。再一看时才发现，整个房间的地面都铺了厚厚的波斯地毯，莫说是女子轻手轻脚走出来，就是让小花来打几个滚都不会有什么声响。

“妈的，该死的小花……”鲲这才想起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不禁放声咒骂了一句。

那女官道：“我受公主之命在此守候，鲲少爷可有什么吩咐？”

说着，女官从一个大铜壶里倾了满满一盏清冽的液体出来。鲲的鼻子一嗅，顿时连吞几口口水，这分明是上好的西域美酒，自己在琉球时也没能喝过几次。

鲲接过美酒一口饮尽，那女官又为他满上。

连喝了三大碗，鲲才问道：“这是何处？我晕了多久，可是已经到了五羊城？”

那女官噗嗤一笑：“哪有那么快。鲲少爷你晕倒之后，还抱着那大树不放。我们费了好多人手，都没能把你掰下来，后来还是碧云公主下令把那树砍了才将你弄下来。你那一身铁甲又死重死重的，亏了有飞沙少爷出手才帮把你拎上船来。因为这事把货物装船都耽搁了，现在才离了南宁没多久，还要好几天行船才能到五羊城呢……”

“什么……”鲲的面色一白，“你是说现在还在船上……而且还在航行？”

女官点点头：“是啊。碧雪公主听说你晕船，特地把这书房空出来给你休息的。这间舱房是请了高人设计，无论船行多急，都不会有一点颠簸，最适合晕船的人乘坐……”

话音未落，鲲已经一头栽倒在地“哇”地一声呕吐了起来，刚才喝的美酒全吐了个干净。

女官身上被溅了不少污秽之物，尖叫了一声，跳起来逃了出去。

不一时，飞沙等人走了进来。一路走，飞沙还在埋怨：“早就叮嘱你不要让他知道这里是船上了，你怎么还说？这厮力大无穷，这下醒了，有了提防，可怎么才能再打得晕？”

那女官还在辩驳：“我怎么知道他晕得这般厉害？明明这船舱里就完全感觉不到……”

飞沙走进船舱一看，却笑了起来。

鲲已经如一条上了岸的海参般，只剩下趴在地毯上扭来扭去的力气，哪里还能挣扎反抗。

飞沙哈哈一笑，用重生剑柄在鲲后脑又是一敲，将他再度送入了黑暗之中。

就这么几番折腾，直到鲲的后脑勺已经长出馒头大小个包再也无处下手的时候，楼船停靠在了五羊城外的码头。

除了这个晕船到半死的废柴外，其他人都对此次出行的顺畅程度大为吃惊。

当然，如果谁能有本事将整条珠江从上游到下游全部封航、沿途派出了上万人沿江布防接应、将五羊城码头清理一空，他也能一样顺畅舒服。

“这……就是五羊城……？”连见惯了大场面的飞沙，看着眼前的建筑也已经不知用什么来形容了。

第十四章

巨大的青条石砌成五丈高的城墙，每块条石上都刻着云纹，整面城墙组成了一副云卷霞飞的图案，在阳光映射下，令人顿生种平步青云般的错觉。

遥遥向两边望去，城墙延伸出不知多少里宽阔，竟全是如眼前这般精雕细琢而成。

这还只是一面城墙，上面那些望楼箭塔，更是修建得如同江南庭院般清雅，如同是那位王公贵族自己宅院一般。

“土包子……”有女官低声嘲笑道。

零的双眼在青石上扫过，哼了一声，在飞沙耳边说：“一定的异能加上流水线作业的产物而已，劳动量根本没你想象中的大。不过是管理学上的低级入门知识罢了……”

那女官听了，想要反驳什么，却找不出能“匹敌”零所说的那些她完全不知是什么的词语来。

飞沙对极星人的各种名词早就达到了左耳入右耳出的境界，多问两句的话肯定会被说是低级猴子，反正问了也听不懂，不如不问呢。

码头旁早已准备好了车驾迎接两位公主。这里可不同鄯阐城或者成都城那等小家子气，十六匹马拉的巨型马车都停了好几辆，每一辆都修造得如同一间移动的金屋，富丽堂皇却又不像暴发户那种铜臭味十足，让人见了就有想膜拜的冲动。

飞沙啧啧赞道：“这才是会花钱的主啊，我以前这半辈子白称汴梁城小霸王了……啥时候回去，咱也得好好败一败家才行。”

鸮蔓说：“你也打算弄这么个十六匹马的马车？”

飞沙摇摇头：“那东西可不能乱弄，只是超越礼制的，叫做僭越，要被砍头的。”

鸮蔓悄悄一指正在下船的两位公主：“那她们怎么不会被砍头？”

飞沙嘿嘿笑道：“你以为汴梁城中坐着的那位不想？非不欲也，实不能也。”

等到两位公主下了船，又是一番迎来送往必须的礼节仪式。按照飞沙之前一直听到的传说，吴国这雌鸡司晨的地方，就是个南蛮之国，百姓茹毛饮血，还未开化。可自己一路看来，虽然人口少了些，荒山野岭多了些，但民间之富足，晏朝除了汴梁等少数几座大城，其余地方也未必能比得上。

就说这些繁文缛节，最是能体现一个国家文化水平高低。光看一个仪式耗费的时间，就能估计得出民间教育普及如何。看眼下只是一个公主回家之礼，就比晏朝皇帝摆驾祭祖还繁复，就可窥一斑了。

“幸亏碧氏野心不大，只喜欢占据海边一线……”飞沙这样想着，心头突然一紧，“碧氏虽然如此，但她儿女成群，继位者可未必会如她那般低调。光看这碧云公主行事如此张扬，性格又糟糕透顶，如果给她掌了国家大权，不闹得天下大乱才叫奇怪呢。”

飞沙突然心中生出一种想要将未来动乱的苗头扼杀在此的骚动。但他随即开释自己：“这等事理应是由自己那坐在汴梁城中的二表哥阳弛操心，至不济也是成都城里的大表哥阳信烦恼，关自己这等小人物什么事呢？”

想到这里，飞沙自嘲地笑了一下。

鸮蔓性急，早已等得不耐烦，几次想要偷偷溜下船去，却被飞沙拉住不得动弹。毕竟是在人家公主面前，多少还是要留几分面子的。

好不容易等到两位公主上了车驾，辚辚轮动，车队开始移动，这才轮到飞沙等人下船。

这个时候鲲又闹出新花样了，赖在舱内死活不肯下船，要他走到甲板上来再通过跳板下船，那是想也别想。

飞沙撸起袖子，准备和小花再去将鲲打晕拎出来。

零实在忍无可忍，走到底舱去，看准位置一拳打下去，舱底顿时多了个窟窿，江水开始缓缓涌进船舱里。

“这船最多半个时辰就会沉到水底，你爱来不来，不来就去喂鱼吧。”零在鲲的舱房前说了这么一句，就自顾自下船去了。

众人刚走到岸边，就看到鲲连滚带爬地从舱内挣扎了出来，抱着跳板一寸一寸地挪了过来。

一旦脚踏岸边，鲲立刻四蹄朝天地躺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好像刚跑了几百里山路一样。

“贱人就是矫情……”零鄙夷地说，这句话不知是她从宫内哪个女官处学来的。

鲲喘了半天才说：“你们杀了我吧……”

飞沙懒得跟他废话，将他扔上一辆马车，交给叉爷照顾，自己一家人上了一辆八马共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