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匣剑凝霜-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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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杀了托天王,却走脱了花蝴蝶。近万贼众,被五百劲卒一夕荡平。

花蝴蝶并未离开江西,她暗中收拾残局,投四大大王之一的桶冈贼蓝天风,也成为蓝天风的压塞夫人,也是蓝贼的得力内助。至此托天王陈福一永在绿林中除名。

按五人所站的地位定身份,这位大名鼎鼎的女匪首,竟然排名最末。岂不怪事?也许她是女人,所以屈居人下哩!以老道冲天鹤来说,在江湖数辈份论名气,只算是二流人物,根本不配与花蝴蝶同起坐,但今天老道的身份地位反而比贼婆娘高。

双尾蝎用迷惑的目光打量年轻的艾文慈。瘦佛则盯着两位姑娘猛咽口水,鬼眼中焕发出贪婪诡异的光芒。

花蝴蝶向艾文慈灿然媚笑,神色友好。

“呵呵!老弟就是扬威吉安力服群雄的勾魂白无常文文慈?幸会幸会,请进。”双尾蝎终于怪笑着肃客人庭。

“不敢当,钟兄先请。”艾文慈客气地说,居然笑容满脸。

崔双双与逸绿。对艾文慈不轻露的满脸春风神态不以为异,也难下笑容。

花蝴蝶口角含春,上前亲热地向两位姑娘招呼,用娇滴滴的嗓音笑道:“欢迎两位小妹妹光临。真能见到逸绿小妹真面目的人,江湖朋友少之又少,今夕幸会,愚姐三生有幸。”

逸绿嫣然一笑,说:“好说好说。哦!我该称你西门姑娘呢,还是称蓝夫人?”

花蝴蝶不以为逆,挽了两人向西席走、笑道:“你要怎样叫都成,只是,你的其姓名是否肯见告?”

“叫逸绿不是很好么?”

“小妹妹,其实你不说,我们也知道。”

“那么,说来听听,怎样?”

“嘻嘻,天机不可泄漏,届时自知,请坐。”

双尾蝎将艾文慈往上席主宾位让,艾文慈自然客气不就。双尾蝎大声笑道:“老弟,在依未正式拜香堂结盟之前,你该是咱们的上宾,请不要客气。”

“兄弟人微言轻,而诸位都是江朔前辈,踞案高坐,兄弟于心不安。”

他谦谦地说,甚有风度。

“哈哈!武林无岁,江湖无辈,个人的成就,全凭自己的真才实学。

老弟在吉安一鸣惊人,扬名立万,勾魂白无常的绰号不胫而走。姚源贼闻名丧胆,白道名宿望影而逃,百步神拳老匹夫以神拳偷袭,劳而无功。

夜闹吉安,群雄丧胆。不瞒你说,今晚在座的人,论真才实学,咱们谁也不如老弟高明。坐啦!等会儿还有几位弟兄要瞻仰老弟的风采呢!”

不由分说,将他按在主客席上就座。接着,进来了八名老少群豪,三名青春少妇,鱼贯入庭。双尾蝎替众人引见,艾文慈不由心中暗惊。

后到的八名老少中,有五名是目下江湖中颇有名气的白道英雄,他们是南京浙江一带的名宿飞天蜈鲁子明,小旋风俞堂,山西河东柳氏兄弟,四川巴山神猿罗永珍。

三位女的有两名是江湖知名人物,女中豪杰白羽箭章翠风与玉女神针柴萱,两人都是白道中不可多得的女英雄。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区区赣南一府的码头痞棍,怎会网罗到这许多三山五岳的龙蛇结为党羽?赣州庙小,怎供得起这许多大菩萨?不由艾文慈不惊,心中疑云大起。

他终于有点恍然醒悟,总算明白了中原一封在此定居,其他的人甚至声势浩大的姚源贼,也不敢轻易前来骚扰的缘故了。

自然而然地,他想到了大风山庄。

由于已是掌灯时分,厅堂甚大。只有四盏明灯,光度自然不够。他只知第三名后到的女郎姓吕,名黛,盛妆而来,脸上脂粉浓抹,掩去了本来面目,也看不出年龄,并未介意,只感到这女人的眼神,依稀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而已。

这位吕姑娘回避他的目光,也不断地向他暗中打量。

彼此客套毕,主人夜枭牛猛与江汉虬龙在东首就席,主客双方共计二十二名男女。一声上席,十余名悍贼立即入庭,迅速摆好杯盘,由八名悍贼掌酒,斟毕第一杯酒,第一道菜也就上了桌。

菜每人一份,酒则由八名悍贼伺候。主人夜枭照例敬过三巡酒,站起说,“堂内诸位兄长大驾前来西龙山,传示香堂法渝,目下此地的事务,交由钟大爷主持,兄弟责任已了,明后天即返回赣州听候堂上差遣。

今晚如有接待不周之处,尚清海涵。”

艾文慈一怔,据他所知。码头英雄们概以兄弟相称,按年齿称兄道弟,怎么夜枭却称双尾蝎为“大爷”?

双尾蝎似乎身份甚高,呵呵一笑接口道:“从今晚子夜始,方是兄弟主事,子夜之前,牛兄弟可不能偷懒哪!呵呵!其实牛兄弟在此办事,堂上极为满意,这次派兄弟前来接手,是考虑到赣州码头亟需牛兄弟主持,那儿只有牛兄弟能胜任愉快。”

夜枭向艾文慈举杯,说:“今后,艾兄弟你与钟大爷直接联系。等返回赣州,叩拜香堂,老弟的身份地位,皆比兄弟高得多了。月余以来相处,兄弟有不周之处,老弟千万别见怪,日后需老弟指教之处尚多哩!

敬你一杯,我这里先干为敬。”

双尾蝎接口向艾文慈说:“兄弟也只是暂时接接手而已,返回赣州,老弟将于叩拜香堂之后,派出独当一面,以老弟的才华,将是本庄……

本座足以倚赖的臂膀,呵呵!”

艾文慈久世江湖,察言观色便知即将有事了,笑道:“才疏学浅,少不更事,今后尚请多加照看。兄弟亡命江湖,一无所成,也许日后令大爷失望哩!”

“当年老弟在山东响马旗下。横扫五省,三过南京,是何等威风?没想到后来狼山之变,狂风覆舟,也许是天亡刘元帅,实堪惋惜。那些年中,老弟大概对刘家兄弟十分失望吧?”

他淡淡一笑,泰然地说:“不瞒大爷说,兄弟参加山东响马,并非为了替刘家打江山在社稷。”

“那……”

“我这人生性好杀,如此而已,只要有机会杀人,兄弟总不会轻易放过。人世间,弱肉强食没有是非道义可讲,只要自己决意,不问其他。

响马与官兵之间,谁占上风兄弟便投谁,惟有胜的一方,方能快意杀人。

兄弟话讲在前面,不管是否随大爷叩拜香堂,兄弟皆不愿受拘束。造反也好,称霸江湖也好,只要你们能永远保持优势,能令兄弟获得杀人而不被人杀的机会,兄弟便会替你们效忠。”

“老弟快人快语,哈哈!兄弟敢保证不会令你失望。”双尾蝎大笑着说。

崔双双却心中暗笑,心说:“如果我不是早已了解他的为人,真会被他这些话吓一大跳呢!”

双尾蝎敬了他一杯酒,又道:“关于老弟的行事态度与及底细,以后咱们再详叙,今夕兄弟希望知道有关中原一剑的事,两位病人的病情,到底怎样了?”

“两位病人病况已有起色。但所中的病毒,相当棘手,兄弟对毒物所知有限,知道毒性却不知解毒之方,只能尽人事,相信并无多大困难。

时日过久,毒性已不再发生作用,问题是如何方能收拾残局而已。”

“依老弟看来,病人痊愈之期当在何时?”

“在五十日内,人该可以自由行动了。”

“目下是否可以易地疗养呢?”’他沉吟片刻,说:“严格说来,目下易地疗养,很可能有一段期间恶化。至少要多拖延一月以上,万一受惊或着风,那就糟了,恐怕……莫测天心,兄弟恐怕那时也无能为力了。”

“那……到底要多久病人才可移动?”

“不出十日,便可由人搀扶着离开居所活动了。”

“那……咱们就决定在十日之内,等老弟的消息,将病人移至赣州疗养!”

“什么?这儿难道不适于治疗?”他故作惊讶地问。

“这里距赣州太远,照顾困难,消息往来不便,为了安全起见,这里须经常保持众多人手。真要发生事故,仍然感到人手不足。如果在赣州咱们的地盘内,便不会如此费事了。”

“这个……中原一剑也全非外行。他也知道病人何时方可移动,近来他协助兄弟推拿下药,瞒不了他的。他自然希望病人痊愈之后方离开此地,他不会同意的。”

“不同意也不行,咱们岂能等病人痊愈再走!”

“兄弟恐怕无法说服他,他既然已是咱们的人,大爷何不宜接与他交涉?”

“只有你方可说服他。”

“为什么?他已是咱们的人……”

双尾蝎阴阳一笑,说:“问题仍在老弟身上。那中原一剑赫赫一代高人,荣居武林第一,朋友满天下,行事何等谨慎,岂肯轻易上当?当年他放出口风,声言谁能治好他父、弟之病,甘愿为奴相报。你想想看,能治好怪病的人,自然非名医莫属,而所谓名医,必有济世之心,慈悲之念,这种人必定为人光明正大,心存济世行事无亏。他替这种人为奴,可说得其所哉,岂肯替咱们这种人卖命?”

“那…”

“因此,敞长上早就定下妙计,派人四出访求名医,可惜神医难求。”

“因此,便在兄弟身上打主意了。”

“不错,这就是老弟不久之后,身份地位将在兄弟之上的缘故。今后叩拜香堂之后,老弟将成为敞长上的左右臂膀,由老弟役使中原一剑,登高一呼,天下群纷响应,哈哈!老弟,那时,咱们事无不成,何所惧哉?”

艾文慈冷冷一笑,说:“大爷这些话,似乎有点妙想天开。”

“什么?你……”双尾蝎变色问,状甚不悦。

他不在乎地笑笑,往下说:“俗语说,时势造英雄,英雄也可造时势,但想造时势谈何容易!想当年,刘太监迫反了山东响马,替山东响马造了时势,但这种时势造得极为勉强,山东响马终于抓不住时势,最后昙花一现,旋即败亡。大爷,你以为凭一个武林第一高手的名望,便可号召天下群豪响应么?天下间竟有如此简单的事?你认为天下武林朋友都是不明是非幼稚盲从的匹夫?你认为天下的百姓小民都认识中原一剑是何许人?他何德何能?算了吧,你们找错人了。”

“你在泄咱们的气?”

“不是泄气,而是事实。要称霸江湖,中原一剑有大用。要造反,必须找有声望的皇亲、国戚、名医……”

“哈哈!这些事不用你操心,能办到的事,咱们全办了。目下,咱们需要中原一剑出面招兵买马,这件事只有你能办到,所以要你先将他弄到赣州。”

“你们……”

“不是我们,你也有份。”

“造反?”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见者有份,你不想东山再起?”

“凭这几个人?免了,我可不愿送死。”

“哈哈哈……”双尾蝎狂笑,笑完说:“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咱们今晚在座的人,只是第三流人物中的千万人之一。朝廷中大臣是内应,江西宁王是主谋,咱们的主人是主事。要是中原一剑能号召天下群雄,招兵买马之事必可加速完成,看来是风云际会,逐鹿天下。宁王仅是猎鹰,天下将定,鹰便可上架,天下便是咱们的了。”

“哦!原来如此。”

“成功之望,可说有九成九把握。如无中原一剑相助,恐怕明春举事势将被迫延期,老弟千万不可失此千载良机。”

他举起巨觥,笑道:“不错,良机不可错过,十天之内,兄弟保证中原一到带病赴赣州。妙哉!咱们为未来的开国元勋干一巨觥。”

厅中一阵乱,笑声直达户外,这些未来的功臣兴高采烈地起哄,有人狂叫:“子女,金帛,江山,美人,尽在其中,哈哈哈哈……”

“艾老弟将是开国元勋第一功,咱们希望老弟带携些儿。”夜枭兴奋地叫。

双尾蝎击掌叫:“静一静!兄弟尚有话向艾老弟交代。”

人声一静,艾文慈问:“大爷尚有何吩咐?”

“明天飞天蜈鲁兄与蓝大嫂偕同章、柴、吕三位姑娘,伴同逸绿姑娘,即起回赣州香堂参见诸位长上。”

艾文慈吃了一惊。逸绿倏然站起,冷笑道:“钟启明,我逸绿可不是你们的人。”

双尾蝎嘿嘿笑,说:“不久之后,姑娘便是咱们的人了。”

“呸!你们倒是一厢情愿呢。”

“逸绿姑娘,你得放明白些。”双尾蝎沉下脸说。

气氛一紧,艾文慈也站起说:“钟大爷,话得讲清楚,两位姑娘是兄弟的救命恩人,可由不得你们摆布。”

双尾蝎倏然离座,沉声道:“她们两人已服下追魂续命散,不听驱策,三天之内追魂,接受驱策,便可续命,你忍心要她们死?”

崔双双手一扳,食案倏飞,“哗啦啦”一阵暴响,杯盘酒菜摔了一地,怒叫道:“恶贼,你胆敢在酒菜中下毒?”

声落,取过邻桌逸绿的一双象牙等,便待发射。

花蝴蝶坐在她的左手,猛地戟指点向她的左章门。

快!快得令人眼花,“啪啪”两声脆响,贼婆娘挨了两记耳光,被打得昏天黑地,连招架也来不及。

双双一不做二不休,抓住贼婆娘的腰带喝声“滚!”

贼婆娘会飞,飞向双尾蝎的食案,狂叫声摇曳。

“两位姑娘请息怒,不可动手!”艾文慈急叫。

欢喜佛眼明手快,飞离座位,一把抱住飞来的喊婆娘,放下时不忘在婆娘高耸的酥胸上掏上一把。

两位姑娘真听话,立即住手。

“这还了得?”双尾蝎拍案怪叫,怒不可遏。

艾文慈却谈谈一笑,说:“没有什么了不得,这很怪你们操之过急,目下兄弟与两位姑娘,还不算是你们的人,即席相迫,你们未免太轻视我们了。”

“你”

“兄弟说完,你再说不迟。两位姑娘是在下的思人,而且目下亟雳两位姑娘协助调药,如果你们坚持要她们先到赣州,那么,兄弟也走,这里的事,兄弟不再过问。”

“你敢抗命。”

“哼!不是抗命,而是保护两位姑娘。”

“你不怕死?”

“当然怕死,所以我能活到现在,你难道不怕死?”

“在下天不怕地不怕。”双尾蝎拍着胸膛傲然地说。

艾文慈却冷笑道:“那好办,在下也不怕。你把事弄砸了,中原一剑会大开杀戒,贵长上也将会要你的命,咱们看到底谁怕死好了。”

“你……”双尾蝎脸色大变。

“十天之内,兄弟带病人到赣州,两位姑娘也随同前住,兄弟决不让两位姑娘离开左右,不然一切免谈。两位小抹,我们走,做大哥的只要有一口气在,也不会让你们任人摆布,走!”

说走便走,推椅而起离座举步。

冲天鹤永清老道不自量,劈面拦住意欲相阻。

“让开!”他虎目怒睁地沉叱。

水清老道大怒,先下手为强,猛地一耳光抽出。

他左掌一购,便接住来掌猛地一扭,右掌如电光乍闪,“噼啪”两声脆响,两记正反明阳耳光抽得结结实实,把老道打得乌天黑地,大牙尽落,手一松,老道仰面跌倒,杀猪般狂叫起来。

三人大踏步向外闯,没有人再敢阻拦。

一场酒席不欢而散,众贼眼睁睁地目送他们离开。

双尾蝎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脸色铁青。

姓吕的少妇急急走近,低声说:“果然是这个人,混入紫沙洲毁我基业的人就是他。这种反复无常的人,留在身畔将是一大祸害,你还不赶快去禀报副庄主定夺?”

“是,在下这就走。”双尾蝎恭敬地说。

“我带了蓝大嫂、章、荣两位小抹,到杨家监视他们。”

“是。要不要加派几个人前往?”

“不必了,附近的人已经够多了。”

……………………………………………………

第五十七章 大计订于帷幄之中

两位姑娘跟着艾文憨直奔杨家。皓月当头,视界可以及远。出了村,双双紧走两步与他并肩而行,紧张地问:“大哥,我们怎办?吃了他们的放毒酒菜……”

“今晚的酒菜没放毒。”他直率地答。

“那……”他们故意唬人么?”逸绿也走近问。

“不是唬人,而是事实。这件事我百思莫解,记得午间我要你们行功问动静么?我已发觉你们中了毒,中毒的日期已在十天前,至今我还不知他们是如何下毒的。”

“大哥,那……我们……”

“首先,请你们放心。这次到吉安,被我无意中找出他们所用的毒物,配来了解药,明天便可炼制成功,我有十成把握,这就是我敷衍他们的缘故。你们千万不可声张,我自有道理。”

两人心中一宽,双双喜悦地说:“大哥,你装得真像,但不知你嗜杀成性,到底杀了多少人呢?”

他轻推了她一把,低声道:“崔姑娘,你如果露出喜悦的神色,他们便会看出底细,麻烦大了。”

她仍在忍不住笑。说:“好吧,这几天中,我和逸绿妹装得愁眉苦脸就是。但有一件事请记住,以后叫我们为姑娘,我们不理你。逸绿妹,怎样?”

“我完全同意,不然我们不叫他为大哥,叫他为勾魂白无常艾大侠,可好?”逸绿笑答。

他长叹一声,黯然地说:“天涯亡命,孑然一身,我何尝不想有几个朋友和亲人?但我不能,我在浙江龙泉有一位小妹,虽非骨肉,情胜同胞,已经令我是心不安。这样吧,我能直呼你们的芳名么?”

逸绿忘形地挽住他的臂膀,幽幽地说:“那么,我们叫你文慈哥。我听说岳家兄弟在浙江龙泉扑了个空,大概你确是到过龙泉,那位小姑娘是怎么回事?”

双双也收敛了笑容,说:“文慈哥,海内存知已,天涯若比邻,我希望你以我们为友。你的事我和逸绿妹知道得比较详尽,逸绿妹尤其清楚。

我们不必急于回去,人生几见月当头?月到中秋分外明,难得相逢如许良宵,聚知友月下小叙,岂不是人生一大雅事?目下我们是危机四伏,生命弥足珍贵,一旦变生,何日方能重聚赏月言欢,难以逆料。文慈哥,能不能将浙江龙泉的事说来听听?”

逸绿也幽幽一叹,接口道:“我也有些事说给你听,双双姐更有不少秘密要告诉你。”

他向山麓的短草斜坡一指,说:“那儿不易藏人,这附近皆有人潜伏,我们到那儿去走走。”

他找到一块光滑的巨石,用腰帕拭于露水,请两位姑娘坐下,将在浙江龙泉的经过说了。

逸绿吁出一口长气,苦笑道:“文慈哥,你这个人真是无可救药,我只问你一句,你难道对小妹一无情意?”

“我不是木石人,但我不能因此而误了章小妹的终生。”

“你这人……唉!真是……上次你在东方老前辈府中,也是不辞而别,辜负了凝雪姐姐对你海样深情……”

“逸绿,你怎能说这种话?上次我已经向你说明了,我与她无缘。

这次你前来江西,难道不曾见过东方姑娘,将我的意思转达?”

“我说过了,但东方姐姐不相信,她已经赶来江西,要解释当年的误会。”

“有什么可解释的?何必多此一举?我这人不重视虚名假誉,不布恩图报……”

“文慈哥,如果有人感恩图报,是不是可笑?”双双问。

“别人的事,我不过问。”他不想再谈恩怨的事。

双双冰雪聪明,知道他提及感情的事,必定心情沉重,剪不断理还乱,变话题问:“文慈哥,你的医学造诣,我们已经领教过。你的艺业,我们虽有点糊涂,不明白你的进境何以出奇地惊人,但并不足怪。之外,你还涉猎了些什么?”

“涉猎?这些年来,我逃命还来不及,那有余情涉猎其他?”

“如果我所料不差,你该进过淮安府学。”

“呵呵!府学能学些什么东西?做官?你看我这块天生反叛的材料湛雕?”他开心地笑了。

“那么,家学渊源,上自天时,下迄地利,论经史熟读三坟五典八家九丘,论艺文神交古人诗词歌赋无不精熟,琴棋画书无所不能……”

“少挖苦人好不?你呀!大概动了问难的念头。”

“我怎敢?”双双心动地答。

“你的侍女小琴我见过,另有一位叫小绿……”

“她该叫小棋,爱穿绿。”

“双双姐有四位侍女。”逸绿说。

“那可能分别叫琴棋书画,证明双双定是个文武双全的才女兼女英雄,呵呵!”他笑着说,又道:“我可经不起问难,甘拜下风……”

他突然住口,向右侧丈外小树林一指,低声说:“有人来了。”

“把这煞风景的人抓出来。”双双光火地说。便待起身。

他含笑拉住她,说:“这附近潜伏了不少暗椿,抓不胜抓,算了,我们不予理睬,他们听不到任何秘密的,我们来谈些他们不愿听的事物。”

三人调锋一转,谈上了诗词歌赋。艾文慈确是家学渊源。双双在家中号称才女。逸绿的祖父潜山山樵十六岁登第,曾上京中过一名二甲进土,在庶吉土就读期间,不等放榜便告病逃名,弃文习武名震江湖,晚年遁隐潜山自号山樵,孙女儿的根底自不会太差。三人不理睬偷听的人,促膝清谈,极为投缘,渐渐不拘形迹,成为知交密友。彼此意气相投,才艺相当。艾文慈在山东第一次见到逸绿假扮张家侍女,一见倾心,承认是他第一次发现令他动心的女人。而崔双双的才貌,似乎又比逸绿略高一品。经过患难与多日相聚,要说他能真的忘情,那是欺人之谈。自然而然地他对两位姑娘渐生情愫,情苗茁长。

左方山麓又有响声传出,又有人接近了。

夜已深,夜露沾衣。他整衣而起,向两位姑娘伸手笑道:“我们该回去了,夜已深,豺狼四出,真该回去了。”

两位姑娘有点恋恋不舍,但顺从地挽手而起。他突然低声说:“我们放倒他们几个人,免得让他们小看了我们,给他们几分颜色涂脸,他们便不敢迫得太紧了。走!前面坡下的三个人,我们各分一个。”

三人一闪而起,人影破空,猛扑下面潜伏在草中的三个黑影。

当他们返回杨家时,花蝴蝶四个女人。已经守候多时,而且已征得中原一剑的同意,清理出柴房在内安顿。

次日,平安无事。

艾文慈交待两位姑娘,小心调制经过多日炼制成功的丹丸。他自己则与中原一剑在病室中替两位病人推拿活血。

四个贼女人分别监视着病室与两位姑娘,虎视眈眈。

第三天一早,花蝴蝶传来双尾蝎的口信,说是午后赣州有重要人物到达,所有的人不可离开。

早膳后一个时辰,艾文慈踏入病室。

用推拿术治病,病人须脱掉衣裤,门外两个贼女人自然不敢入室。

他将金针盒放在杨老先生的枕畔,向替病人卸衣的中原一剑低声说:“小可有要事奉告。前辈功力已臻化境。希能用传音入密之术回答。”

“老弟请说。”中原一剑用传音人密之术说。

他将一杯药汁灌人杨老先生的口中,杨老先生生气勃勃的老眼,正惑然地注视着他。他叫:“杨前辈,请以推揉二诀,助手阳明大肠经辅药力运行。”

中原一剑依言上榻徐徐推揉乃父的右手经脉。

他则推拿左半身的足太阴脾经,手一范大巴、周荣,一落太阴、少阴、撅阴三明之会的三明文穴,人便上体下俯,低声说:“尊大人十天前便可任意走动,但小可却严禁移动,此中另有隐情。”

“老弟之意……”中原一剑用传音入密之术问。

“小可必须为自身打算,事已急,前辈务请留意倾听。首先,令尊令弟已病毒离体,此后只得以固本培元的药物调养便可。其二,小可是受胁迫而来,体内被恶贼们的药物所控制,上次至吉安,小可方在受困三昼夜饥渴交煎之下,找出毒药的毒质,现已将丹丸配妥。其三,贼人在近期限令小可将病人移至赣州,以便控制,并欲强制小可的两边女伴先期到赣州投到,她们在十二天前在途中被人下毒,至今小可仍不知是如何下手的。而后是小可好不容易等到今天,必须携同两位女伴逃走。”

“但……你们势孤……”

“不妨,今夜小可便要离开,可虑的是,令尊令弟仍然不宜动手相搏,但走路当无困难,但不知前辈能不能保护他们?”

“这倒无妨,但老弟未免太过冒险……”

“冒险是值得的,这些恶贼是宁王的党羽,即将兴兵造反,祸国殃民。前辈孝心可嘉,但未免太过轻率,对治好令尊令弟的人,为奴以报.万一遇上其他的郎中,岂不意起天大的祸患?恶贼们要以前辈的声望,号召天下群雄,想想看,那有多精?小可郑重宣布,令尊令弟病毒已除,恢复健康指日可待,小可不要你为奴,还你自由。”

“老弟……”

“既然前辈能保护令尊令弟,那么,小可便可放心离开了,今晚一别,也许相见无期,希望前辈今后行事以大仁大义为先,造福武林,也不枉称武林第一高手。”

“老弟,听我说。”

“前辈有何指教?”

“老弟可知控制你的人是谁?”

“八成儿是大风山庄的人。”

“对,你可知大风山庄的庄主是谁?”

“不知道。”

“玉面神魔郭芝芳。”

“不管他是谁,与我无关。”

“你无法逃出他的追杀,难道不以两位姑娘为念。”

“前辈之意……”

“他们的阴谋,我全部了然。大风山庄好比龙潭虎穴,倒拦我不住.只是里面逃生的秘道甚多,逃掉了玉面神魔,今后将永无除去他的机会了。”

“前辈之意……”

“利用你诱他出来,在此地置他于死地;”

“这个……”

“希望老弟成此功德,也永除后患。”

“那……小可该怎办?”

“你可借挽留女伴的藉口,与他们翻脸。然后我带了家父舍弟,另有安排,扬言走吉安。你与两位姑娘则向西逃,我在前布下埋伏等他。”

“这……”

“其中有不少秘密,你被他们玩弄于掌股之中而不自知,但我却旁观者清,届时自会真相大自。”

“哦!这样吧,我请崔姑娘走一趟吉安,请来敝友葛廷芳相助……”

“令友会来的,他必定会来。”

“前辈……”

“就此一言为定,何时发动,由老弟自己掌握。”

“好,一言为定。”

一个时辰之后,艾文慈返回药室。药室中,两位姑娘已制成百余粒褐色丹丸,分别盛在三只小玉瓶中,每瓶四十粒,剩下九粒放在一旁。

他含笑道谢,取定丹丸招呼两位姑娘入房,“砰”一声闭上了房门,将两名贼婆娘关在房外,含笑将丹丸分给每人一瓶,外加三粒,低声说:“丹丸可治百毒,留着救人自救,除了入口封喉的四大奇毒,皆有奇效。”

他在柜中取了一只磁瓶,倒出两碗清香扑真的紫红色药汁,又道“每人一碗药汁,三粒解毒丹,快服下。”

他将药汁递给两女,自己端起盛瓶饮用。

“记住,我们要乘机除魔,两位必须随我行动,今晚不走了。”

“笃笃笃!”叩门声震耳。

他拉开门,不悦地叫:“你们敲什么?要不要进来趋热闹?”

门外是花蝴蝶和吕黛。吕黛死盯着两位姑娘,冷冷地说:“青天白日,青年男女关着房门不怕蜚语流长?”

两位姑娘居然不发火,艾文慈却受不了,骂道:“泼贱货,你生了一张贱嘴,滚!”

“别骂,贱的人不只我一个,钟大爷请你入村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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