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匣剑凝霜-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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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目前金翅大鹏还心存顾忌,不敢公然出面,如果我出面阻止,他就有了藉口,大散侠义柬,唆使天下白道朋友与艾文慈为难,后果如何?”

“那……明天…’,””

“明天相机行事。你睡吧,这里我负全责。”

逸绿怎睡得着?她心潮起伏,脑海中杂乱如麻,这一夜长得像是一百年,也似乎短得像是一刹那,眨眼间便天亮了。

在李玉来说,这一夜倒真是漫漫长夜。

他在偏僻处裹了伤,弄了一根木头做拐杖,避开人烟,抄小径绕过昌邑城,向西挣扎。不久夜幕降下来了,大地黑沉沉,天宇中云层厚,星月无光。

女郎走在他前面,一面走一面问:“阁下,酒仙的话是真是假?。

“小废话!”他不耐地答。

“你能支持多久?”,“能支持多久就多久。”

“一夜中,像你这种一步一颠的走法,能走多远?”

“日出时你就知道了。”

“你走不掉的,昌邑县的巡捕已全部出动,天明时你便难逃他们的“事在人为,(缺一句)

“何不去偷两匹坐骑代步?”

“在下没有偷的习惯。哎…”他脚下闪失,踩在一个小坑内,人向前一仆,痛得失声大叫起来。

女郎将他扶起,扶在一旁坐下,苦笑道:“你这样走法,不出十里,必力竭倒地不起的。”

他咬牙忍痛,伸手摸摸伤处,发觉创口因震动而迸裂,又在出血了。

身上只带了几颗护心丹,又不敢入城买药,失血过多,头脑已有点昏,整条右腿已不能动弹,肿得像水桶般难看,稍一移动,痛彻心脾。看样子,再要是硬撑下去,走不了十里,便起不来了。

他歇力调息,不由自主长叹一声。

“要不要我帮忙?”女郎问。

“你少管我的事。”他顽强地说。

女郎默然,久久又问:“你真是艾文慈么?”

他不予答复,闭目养神。

‘你为何要救家兄?”女郎继续问。

“你不知他要捉你么?听说他在江南曾经与你交过手,怎能不知?”

郎不断地发问。

他不加理睬,久久方突然问:“岳麟是你的胞兄么?”

“他是我二哥。”

“岳姑娘,希望你沿途不要留下暗记,如果被我发觉,我会毫不迟疑杀你的。”

“你请放心,反正你逃不掉,我何必冒不必要之险?”

“你明白就是。走!

李玉认准方向,循小径西行,沿途避开村落,不顾高低急赶,快三更了,计算行程,似乎走不了十里路。正走间,前面突传来急促的犬吠声,似乎有村落,但不见灯光。李玉再也支持不了,走着走着,感到天旋地转,头重脚轻,脚下一软,解然倒地,浑身力道全失。爬伏在地下喘息,无力站起了。

“你在此地歇息。”岳姑娘说。

“你要走就走,反正你活不到日出东山。”他冷冷地说。

“你已是垂毙的人,我可以追你讨解药。”

‘我已在你的任脉弄了手脚,不用劲便罢,用劲会突然岔气昏厥。

休想迫我,得大费手脚,即使我无力抗拒,你也休想迫出解药来。有你这位美丽的大闺女陪死,在下含笑九泉。”

姑娘吃了一惊,本想运气试试,却又怕岔气伤身,只好放弃试的念头,说:“你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不能再逞强了。你歇会儿,我到前面去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人家讨些茶水。”

“你想找人通风报信!”

岳姑娘冷笑一声,说:“你既然不放心,我扶体一起走就是。”

他不再反对,委实也支持不住了,失血过多,汗透重农,体内水份消耗过甚,口干舌燥,喉咙发紧,再不找水喝,不昏倒才怪。

岳姑娘半挟半扶着他,走了百十步,前面突出灯光,犬吠益剧。

“咦!荒村僻壤,怎会有门灯?”姑娘讶然叫。

两人向灯光走去,接近至十丈内,李玉吃了一惊,原来这条小径岔入西行官道,可以看到发黄色宽有三丈的道路。路对面,有三家小屋,右首那一间挂着门灯,隐约可看到灯笼上有字影,是一家小店哩!有意避开大道;却无意中走上大道了。

三条黑犬不住狂吠,接着大门吱呀呀大开,出来了一个中年人,喝退三犬。举目向走上官道的二人细瞧。

岳姑娘扶着李玉走近,道:“大叔,方便些儿,敝同伴受了伤,借一席地歇歇,讨些茶水,自当重谢。”

中年人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像是审贼,久久方堆起笑容,说:“姑娘别客气,敝处是小店哩,而且尚可招待赶不上宿头的客人,请进。”

李玉跨入门,问道:“大叔,这儿是什么地方?

中年人挑亮灯光,笑道:“小地方,叫白狼窝,距昌邑十二里。请坐,小的这就准备茶水。”

李玉精疲力尽地坐倒在椅壁的条凳上,浑身似乎都散了。岳姑娘替他检查伤口,来留意店中的动静。

不久,中年人端来两碗微温的茶,放在柜上,说:“两位请用茶。小的替两位准备些吃食,两位想必饿了。”

姑娘将一碗茶递给李玉,自己一碗饮干了,将碗放回柜上道:“谢谢,不知方便么?半夜三更登门打扰,委实于心难安。”

李玉接过茶,并不急于喝下,问道:“大叔,白狼窝没听说过是在路旁啊!小可记得上次途经贵地,并未……”

蓦地,姑娘身子一旋,砰一声栽倒在柜下。

不等李玉有所反应,中年人一声狂笑,一脚踢飞李玉手上的茶碗,袖底抽出一把匕首,抵在李玉的胸口狂笑道:“这儿叫做三家店,我陈二爷开的黑店专做大买卖。”

后面抢出三个壮汉,其中之一抓起昏迷不醒的岳姑娘,狂笑道:“妙哉,还是一朵带刺的花儿呢,但咱们不怕她扎手,今晚咱们哥儿有福了。”

中年人开始按李玉的身,可怜,除了一个金匣之外,一无所获,丢掉金匣,怒叫道:“只道是头肥羊,他娘的却是个饿瘪了的病老鼠。”

“把他宰了算啦!弄到一个大闺女也就满意了。”一名壮汉说。

中年人的匕首刚要扎下,李玉叫道:“且慢动手,诸位好汉要金要银,小可照给,只求留我一命。”

“你哪儿来的金银?”中年人问。

“金银藏在小径旁的一个小坑中,小可画了藏金图放在匣内,拿来我取给你们。”

中年人抬起金匣不悦地递过叫:“见你的鬼,里面空空如也,哪来的藏金图?你要是拿不出来,我活剥了你。”

李玉接过匣,右手在匣底侧方一探,笑道:“喏!给你。”

晶虹一闪,中年人肩膛裂开,狂叫一声,仰面便倒。三个壮汉尚不知是怎么回事,李玉已单足前跃,小剑一挥,接着向第二名壮汉倒去。

先扑近的壮汉小腹洞穿,第二名壮汉也在李玉倒上身时心坎被刺。

四个人在眨眼间,几乎同时倒了三个。最后一名壮汉大骇,扭头便逃。

李玉奋身滚转,脱手掷剑,晶虹破空而飞,贯入逃至后堂口的壮汉背心。他自己也力尽不式伙在地上喘息。久久.他方吃力地站起.取回手杖,到堂口拨回小剑藏人匣底,入厨取水解渴,再带了一勺水外出,泼在姑娘的脸上。

姑娘悠然地醒来,吃了一惊,她看到了四具尚未断气的尸体,惊呆了。

“这些家伙用蒙汗药计算我们。”李玉说,指了指后面又道:“我记得这家店的后面没有马厩,上次我就猜出不是好路数,客人不多,连伙计都养不活,怎配养马?劳驾,请到后面替我备一匹马来。”

姑娘向后走,在堂口扭头问:“你为何救我?”

“不为什么,快去。”他简要地答。

不久,姑娘将马从后院牵出门口。站在门口说:“马已备妥。”

李玉到了坐骑旁,冷冷地说:“你吃的丹九是护心丹。任脉也未被制。请转告令兄,得饶人处且饶人。山长水远,后会有期。”说完,爬上鞍桥,丢掉手杖,向西绝尘而去。

远出十里外,他向路右小径驰出,转头奔向东山。他不能向前走,只有回头方可安全,前面有官兵和巡捕等着他,谁也不会想到他会往回走。

……………………………………………………………………………

第十九章 乱世人心

光阴似箭,中元节快到了。

化名为李玉的艾文慈,离开昌邑到山东,距今已有三个多月了。由于他在黑店弄到坐骑,不往西行反而潜回山东藏匿,不但扔脱了岳珩兄弟的追踪,也与边缘失去了联络。

山东的西南角是兖州府,兖州府的西南是府属辖境曹州。曹州下辖两县:曹县、定陶。在匪乱期间,曹州与定陶皆未失陷,刘六刘七在这一带碰上了对头。

定陶的知县大人纪洪,率领敢死队一再击溃犯匪。刘六大怒之下,率贼众数万,誓破定陶屠城,扬言鸡犬不留。

纪知县积薪围宅,将妻子置于其中,涕泣誓师,如果城破便举火自焚。幸生不生,必死不死,全城军民在他的激励下,督与孤城共存亡。

贼兵七攻七溃,黄河北岸尸堆成山。刘大终于自承失败,释围而去,孤城得以保全。

曹州出了一个铁汉推官盂勋,也是个好官,他自己亲率子弟冲锋陷阵,曹州得以保全,功莫大焉。

匪乱平定,换了一批奸官上任。地方开始不靖,治安每况愈下,盗贼横行,土豪恶霸如雨后春笋般出现,滋生、壮大。

这里是山东、南京、河南三省交界处;地处黄河平原,环境之苦,真是苦不堪言。苦的原因是黄河经过这里,带来了无穷灾难。

黄河从河南东流入境;经过曹县与单县的南部,流入南京的警、沛。

徐一带。黄河的决堤,大部分发生在曹、单二县附近。

北决,鱼台、济宁、东平、临清、郓城,大道其殃。南决,则南京的警。

沛。萧。徐、邱……尽成泽国。年年水灾,焉得不苦。

以最近来说,正德四年,河决曹县的温家口、冯家口、杨家口,洪水冲决三堤——南长堤(太行堤)、缕水堤(二堤)、临河堤(三提)——直抵城下。

三座堤每堤相距十里,原河道距城四十里,洪水意到了城下。原河道宽有一百八十丈。深三丈左右,竟成为两岸阔百余里的大洪水巨流。

去年六月,上游决不名府的黄陵岗,下游决曹县以西的天仙庙、孙家口,河道改道从城北东行,五百里沃野尽成泽国。

京师派来了管河副都御史刘恺来治河,这位大老爷看黄河变成了汪洋大海,除了叩头拜天地别无良策。巧的是他居然磕头磕出奇迹来了,第三天河道南涉,回到三堤之外,他这位大老爷带了大批磕头虫祭告河神谢恩。

河床高出地平面,堤却跟不上河床的上升速度,洪水期一到,数百里的长堤怎挡得住?碰上这位只会磕头求神保佑的治水大老爷,灾害不止,自非奇事。神是不会保佑人的,必须靠自己保协自己。同时,地方它既然换了些害民贼,良善小民便失去了保障。

这一来,人的自私心理抬头,每个人都为自己打算,民风便逐渐开始转变。变得冷酷、无情、自私、凶狠,每个人都为自己打算,糟的程度可想而知。

李玉目前又改了姓名,不叫艾文慈,不叫周昌,也不叫吴用,叫南鸣,姓南名鸣。谐音是孤掌难鸣的鸣字。

他的箭伤已经养好了,踏着七月天的炎阳大地,从城武县乘车奔向曹县。逸绿姑娘给他的劝告,并未产生如期的效果。他心中虽动了不再找匪的念头,但仇恨的意识,仍然驱策着他去找那些匪首。

曹县是他的目的地,那儿有他要找的人。

城中至曹县全程七十里,府州的交界处有一座山岗,称龙岗,也叫卧龙岗。西南至曹县四十里,东北距城武三十里左右。岗下有一座小镇,叫东陵镇,属城武管辖。城武与曹县虽同样是县,但在分等上略有不同,城武是府属县,曹县则是州属县,府属县自然神气些,东陵镇颇以府属自豪。镇南有一条小径,五十里左右到众涸集。过黄河可以到河南的归德府。

东陵镇附近,全是黄河泛滥所造成的冲积平原,去年河决,河岸北移一百二十里灌入运河,这一带尽成泽国,镇民有三分之二被洪水所冲走。后来河道重新南移,这一带又成为沃土,但元气未复,原有的房舍十不存一。一年来,尽管外地有不少移民前来定居,当地的人也以重金至外地召请长工佃户重整家园,但仍未能使东陵镇恢复旧观。

人力缺乏,牲口稀少,只有村附近开辟了一些田地,三四里外则是一望无涯的荒野,野草高与人齐,树木稀少,果真是满目苍凉,空茫死寂。镇四周筑有寨墙,寨内房屋散落。寨外柳林稀疏,田间的高粱相谷子欣欣向荣,一片青绿,与三四里外的荒凉景象大不相同。

已牌时分,一辆客货两用大车徐徐西行,距东陵镇不足五里地,快到了。这种大车车厢甚大,轮轴宽,不设篷。如果载客,则在四面的栓头张起一块以柳条编成的篷盖,极作遮蔽烈日暴雨之用。这部车已经张了篷盖,车厢后部载了不少以柳条笆盛着的货物。车厢前半部,坐了五个客人,挤在闷热的车厢内,风尘满身。

车是四套车,有四匹健骡拖拉,如果货载稍轻,可以减少牲口的数量。车把式的座位高高在上,中有一个人,一眼便可看出是长程客货车。车座有侧的扶手拄,插了一枝淡绿色的三角小旗,旗上绣了一个红字:卞。车厢务,用朱漆横书着一行大字;兖州车店,通行全省。

那时行政区分为二直隶,十三布政司,二直隶是京师和南京。省的称谓沿袭元朝,本朝初年仍然称中书省,后来方改为承宣布政使司,不再称省。但民间旧俗难改,仍然称省,只有官方文书方可找到布政使司的称谓。

兖州车店的东主姓卞,山东地境内,谁不知巨无霸下三爷腾较了得?即使是匪乱期间,下三爷的大车,响马贼也不敢任意抢劫毁损,他的总店设在济南,但兖州的分店主持人,只在卞家的于侄中遴选充任,因为他是本府曹州冤句人。冤句是古地名,也叫宛亭,位于曹州的西南。唐朝黄巢造反,起于冤句,就是这地方。

五个旅客中,其中之一是南呜——艾文慈。目前,他重操故业,身份是走方郎中。他的招牌是一根齐眉枣木杖,杖头挂着一束干草药,下垂一块杉木小板,上面写着:专治奇难杂症五痨七伤,赠送祖传炮制膏丹九散。背了一个大药囊,腰系布巾包的金针盒,风尘掩不住他的轩昂气宇,盖不住他英伟潇洒的颜色。

炎阳似火,没有一丝凉意,没有风,暑热迫人。已经晴了半个月,今年雨水少,车马过处,黄尘滚滚。

车把式长鞭一挥,“叭”一声暴响,文八长鞭的稍暴出一朵鞭花。在第一匹健骡的头后上空发响,四匹健骡蹄上一紧。

他用巾拭拭脸面,扭头向后面的车篷项叫:“客官们,半盏茶时分便可到东陵镇,诸位可歇息片刻,过些茶水。”

“赶车大哥,可否赶上一赶?车厢里受不了,呀!”车内有一位旅客叫。

车把式招摇头,苦笑道:“赶上一赶不打紧,下半程牲口可吃不消。

客官,这种天气不算热,如果不是去年闹水灾,这一带全是田地,再过半月高粱长至八九尺高,人在路上走四面不透风,浮士近尺,车辆压下去灰尘上扬七八尺,那才叫苦啊!”

轮声辘辘,骡车不徐不疾地向前行驶。

艾文慈穿了一身直裰,戴四千帽。他倚坐在车凳上假寐,对身外的事不予置理。

车后传来了隐隐鸾铃声,尘头大起。不久,铃声渐近。尘影中,可看到车马的形影,蹄声急骤,车声辚辚。

车把式扭头一看,赶忙将车尽量向侧靠,并亮声高叫道:“老兄,慢点儿好不?”

四匹浑身枣红,高大雄骏的粟色马,拉着一辆豪华的轻车,以高速急驶而来。轻车的左右后方,三匹同样雄骏的健马护驾,马上的骑士两男一女,穿月白劲装外罩绸质被风,头戴同色布质遮阳帽,佩了剑,神气极了。

天蓝色的车厢形如轿篷,天蓝色的纱制车帷,绣着云雷纹和红图案,四周绣着祥凤,垂着流苏。四匹骏马清一色配带全饰,套具、笼头嚼环、顶铃、缨络……全是崭新的精制品。这是大户人家的豪华轻车,但只限于平民缪绅使用。如果是官宦人家,车顶必有装饰,车厢旁绘有代表家族的图案。顶饰须按官品装饰,一看便知。本来朝廷曾颁下禁令,民车的车厢仅许用黑色,但久而久之,除了大红之外,已不限于黑色了。

车慢低垂,看不见车厢内的景物,但幽香随风散边,猜想车厢内的人可能是女流。

车和马对客车的车把式所说的话不予理睬,风驰电掣似的超越而过,留下了飞滚着的黄尘,几乎对面看不到人影。

车把式发出一声低低的咒骂,放松控索掩住口鼻骂:“狗娘养的!

神气个什么劲?”

久久,尘埃渐清,客车方以正常的速度行驶。

一名客人将头伸出窗外问:“赶车老兄,那是些什么人?”

车把式摇摇头,信口道:“不知道,反正总是附近大户人家的内眷,带着打手保镖招摇,还会是好路数?”

镇口的栅门大开,远远地便看到栅门不远处的柳树下,围着一群人。在犬吠人声中,客车驶人栅门。

“兖州到归德的客车。”人丛中有人叫。

其实,车不能到归德,只到蔚邢,黄河渡头。河对岸,有归檀府的车马转载客货。归德府属河南,不是山东地境,渡船裁不了大车,车过不了河。

街道宽阔,两旁虽有不少住宅,但店铺甚少。全镇只有百余户人家,全都是务农的朴实镇民,只在镇中心设了五六家店铺,贩卖农具与日角必需品。一间小店兼营客栈,也就是车马的歇息站失。店右边的杂货店,是供应官盐的唯一地点,而且兼卖成药,备有一些平常的褒丹散。路两侧栽了不少柳树,右侧的一株柳树下,围着一群人,一个个神色忧虑。车把式扭头向人群瞥了一眼,看到了树下躺了一个年约半百的人。

一名村夫站在路旁大叫道:“赶车的,小心了,刚才商大爷的车伤了人,你可不能再出事了哦。”

车把式吆喝一声,拉下刹车杆,车吱嘎嘎发出尖厉刺耳的怪响,刹好了,插好长鞭,向村夫笑问:“懊,刚才那辆轿车是商大爷的?”

轿车,是指车厢的形状如轿的车,本朝方有此称谓。车把式的话,含有讽刺的成份,是有原因的。通常所称的轿车,专指轿而言。轿,称为育行之车。另一种正式的所谓轿车,京师以外的平民百姓,八辈子也没见过这种车。皇帝的车称辂,共有五铬。玉中、左金、次革、右象、砍木,圣驾出游通常是乘玉铬。至永乐年间,所造的大籍和玉辖,都是用两头象施挽的,马拖不动这种庞然大物。用马的则称为马辇,用人抬的叫步擎。皇后也乘格,并有所谓五色安车。皇如的车则称凤轿与小轿,但不是人格的轿,确是车,这就是轿车名称的由来。除了是奴之外,东宫妃及亲王妃的车,也称凤轿与小轿。郡王妃的车,政风为翟,称翟轿,也称翟车。

那时,除了妇女或者弱,平民百姓是禁止乘轿的。即使是官,文官三品以下皆不许乘轿,武官不论大小,一律禁止乘轿,必须骑马,以免打起仗来忘了骑术。这里所指的轿,也叫肩舆,不是车。

车把式明知当地的士霸商大爷八辈子也没沾上官,所以语气中讽刺他的内眷想做皇妃。

村夫听不懂车把式话中的含义,点头道:“是的,刚才在此撞伤是一个外地人,恐怕不妙。”“有何不妙?商大爷难道害怕不成?”

车把式笑着说:“我是说这个人不妙,恐怕活不成。”

“哈哈!自有商大爷善后,你们免操心啦!把人带去找郎中救命,你们怎么置之不理围着看热闹?〃车把式泰然地走。

“敝处没有郎中。再说谁也不愿叫留一个身份不明的外地人,以免打人官司。老兄,行行好,带他到县城去就医,成么?”

车把式脑袋摇得像博浪鼓,苦笑道:“老兄,要两个半时辰方能到县城,带着他?老天,你是不是要打人命官司?免了,谢谢。”说完,推开刹车木,长鞭一挥,便待驱车而去。

艾文慈突然伸出窗外叫:“且慢,让在下看看。”

车把式不耐地说:“你要看去好了咱们在前面的小店歇息等你,你如果耽误过久,便赶不上了,我可不能久等呢!”说完,长鞭暴响,健骡前驰。

艾文慈排开人丛,有人在前叫:“郎中不了,大家让开些,别挡路。”

一名村夫不但不让开,伸手拦住去路道:“老四,你想找死不成?”

引路的老四哼了一声道:“二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商大爷的事你敢管?”

“你是说咱们见死不救吗?”

“商大爷的事,不许任何人干预。救的不好,这场人命官司你打定了,即使救得好,商大爷也不会让你安逸。你不是不知道商大爷的为人,何苦惹火烧身?”

艾文慈忍不住问:“老兄,商大爷是什么人?”

“是镇西的主人,本镇的首富。你是外地人,最好少管闲事,快走吧。”

村夫善意地说。

“那……撞伤的人……”

“商大爷会来善后的。”

“那岂不是晚了么?救人如救火,拖延不得。”艾文慈断然地说,径向里走。

村夫不住摇头苦笑,叹口气不再阻拦。

这位中年外乡人已是人事不醒,脸部擦伤,流血不止。身旁搁着一个小包囊沾满尘埃,衣裤并来擦破。按伤势论,这人不该昏厥的,脸部的皮内伤并不严重。

但经过艾文慈的检查,这人的伤势比外表所看到的创伤严重很多。

他毫不迟疑地取下药囊,一面取药一面向围观的人叫:“劳驾诸位,去取杯水来。”

没有人移动,所有的人皆袖手旁观。最后还是老四挤出人丛,取来了一碗水。艾文慈拉开那人的牙关,捏碎一颗褐色丹丸塞入那人口中,用水灌入。

正忙着救人,人丛突然纷纷后退让开一条空隙,两个穿短打的大汉大踏步进来。

领先的人满脸横肉,伸出毛茸茸的大手,一把夹背抓住艾文慈的后领,提起向旁一推,瞪着凶光暴射的怪眼叫:“走开!少管闲事。”

艾文慈的手中还端着水碗,一提一推之下,水泼在胸襟上,几乎一脚端翻脚旁的药囊。强龙不斗地头蛇,江湖经验告诉他,约束他不可在异乡招惹当地的土豪恶霸。他将碗交给老四,静观变化。

两大汉先怪叫着要所有的人离开,满脸横肉的大汉则伸手便拉受伤的人。

紧要关头,牵涉到人的生死,艾文慈不能再袖手旁观了。他火速伸手虚拦,急叫道:“且慢,不能这样动他。”

“你说什么?”大汉极不友好的沉声问。

“不能这样动他。”

“你是什么,敢对太爷这般说话?”

“小可是过路的人,走江湖的郎中,姓南。”

“哦!你是外地来的走方即中,难怪。休管闲事,南郎中。”

“兄台要将这人……”

“带往商大爷府上,有商大爷的郎中替他治伤。”

“这……必须打块门板抬他去。”

“为什么?”

“这人的脊骨已断,内伤沉重,如不抬着走,死定了!”

“见鬼!谁耐烦抬他?死不死是他的事,死了活该。”大汉不屑地说,再次俯身拉人。

艾文慈再次伸手拦住,大声阻喝道:“不可造次,你会要了他的命,动不得。”

大汉怪眼一翻,双手叉腰,挺着大肚皮迫近,火暴地叫:“你小子找死,给我该开!”

受伤的人正徐徐醒来,张开了充满痛苦神情、已失去光泽的眼睛,茫然地注视着炎阳高照的天宇,脸色苍白而泛青,一滴鲜血从额角滑下鬓边。

艾文慈深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地说:“小可并不想多管闲事,一个外乡过路客的我,犯得着招惹麻烦么?只是,小可身为郎中,不能见死不救。我要说的是,你们如果像这样将他拖挟着走,他万无幸理,小可必须到衙门告你们故意置人于死。”

“哦,你要到县衙控告我们?到哪一座县衙?”大汉冷笑着问。

“曹县。

“哈哈!咱们这里归城武县管辖,你去告好了。”

艾文慈忍无可忍,沉声说:“到城武并无不可。”说完,扭头向围观的人亮声问:“请哪一位仁兄去找里正与街坊来?”

围观的人冷然注视着他,冷然地阴笑。

他的目光落在老四脸上,希望老四再仗义帮一次忙。

老四却回避他的目光,脸上极不自然,低声说:“商大爷便是里正,这位秦五爷是甲首,两位爷也是本区三乡的正副粮长。”

“你听清了没有?”甲首秦五爷傲然问。

里正,是一里之长。一里有十甲,每甲有一位甲首。粮长,是地方完粮的负责人,地方官不下乡征粮,只按田籍责成各地的粮长征收并运缴,粮长的权威甚大,不法的粮长任意以大外征收,敢反抗的人必定倒霉。地方官掌握所有的粮长,也支持他们,但他们如果催收误期缴纳数量不足,照样要抓他们打屁段坐牢。地方的粮长。通常不兼任里正甲首,但被指派为粮长的人,必定是田地最多的地方给绅,有财有势的地头蛇。

艾文慈闯荡江湖,走温南北各省,自然了解地方的事。他强忍一口气,点头道:“小可听清了,但城武的知县郝大人,他并不怕一个粮长里正,对不对?”

“他也不会听信一个外乡走方郎中的诬告,对不对?你问问所有的人,他们必定不知道今天所发生的事,没有人会替你作证,不信你可以问问。”

艾文慈向一青年人一指,问:“老兄,你愿为今天的事作证么?”

青年人瞪着他,冷冷地说:“作什么证?今天没发生任何事,我也没看见有人被马车撞伤了。”

秦五爷伸出一个大指头,几乎点到艾文慈的鼻尖上,冷笑道:“我给你片刻工夫,给我扶尾巴滚出东陵镇,走迟一步,打折你的狗腿。”说完,再次俯身去拖受伤的人。

艾文慈虎目怒睁,伸手拦住道:“且慢!你拖他到何处?”

“去给郎中医治。”秦五爷冷笑着答。

“拖他会死,你……”

“死了咱们替他收尸,保证不至于让他曝尸荒野。”

“你好狠的心肠。”

“好说好说,秦某不算狠。”

“你不能动他。”

秦五爷大怒,猛地一耳光抽出,相距伸手可及,这一举很难闪避,“啪”一声响,正中艾文慈的左颊。

“你找死!”秦五爷怒吼。

艾文慈抹抹左颊,冷冷地说:“你打我,我认了,但你必须派人拾了重伤的人去找郎中。”

秦五爷踏进一步厉声道:“太爷要派人拾你,但不抬他。”声落,一脚踢向艾文慈的下阴。

艾文慈这次不让对方撒野了,身躯半转,让对方的脚擦身而过,信手一掌拂出,不偏不倚地劈在秦五爷的膝盖上。

“哎呀!”安五爷怪叫,“蓬”一声坐倒地上,然后抱着腿哎唷狂叫。

另一名大汉吃了一惊,火杂杂地扑上,先下手为强,“毒龙出洞”劈胸就是一拳,居然拳风虎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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