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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穿)-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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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良仿佛被刺一剑,全身一僵,脸色异常难看,却突得气极而笑,拔剑怒道:“对,我就是要你死。”话音未落,腰间宝剑,已是出鞘一半。
  一直皱眉旁观的萧遥脸色微变,失声道:“不可。”就要冲过来。
  侍月发出一声尖叫,忽的张臂挡在容若身前:“你干什么?”
  只是容若自己却神色漠然,仿佛生死都不过是旁人之事了。
  就在这混乱的一刻,一只手及时按在苏良拔剑半出鞘的手背上,清清冷冷的眼神祇扫了他一下,苏良手中的劲力,就不知不觉消退下去。
  性德清冷平淡的眼神看向萧遥:“公子有些不舒服,要去休息了,二位请回吧!”
  萧遥用担忧的眼神看看容若,不忍离去,但又知有谢瑶晶在旁边,就算容若真有什么心事困扰,也不便说明,只得对性德点点头:“还请你多照看他。瑶晶,我们先走吧!”
  谢瑶晶正中下怀,扯着他的衣袖说:“好,咱们走,这人有点像疯子,别理他了。”
  二人离去,谁也没有相送。
  性德只静静问容若:“你怎么了?”
  容若只是淡淡摇摇头,用平淡得没有起伏的声音说:“没什么,我只是累了,只是忽然间不想继续下去,想要快些从梦中醒来算了。”
  “公子,你到底怎么了?”侍月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担忧已带点啜泣了。
  容若用漠然的语气说:“人生如梦,行在其中,何谓真,何谓假?当局中人岂能自知。我以前是个狂暴之人,现在是无用之人,会有何遭遇都该是理所当然,你们不用自责或是替我难过,那根本不值得。”
  他的声音里并没有愤怒,甚至连悲伤也没有,有的只是痛到极致已经麻木的声音,眼睛里,除了沉沉的死气,什么也找不到。
  这不是容若,这不是所有人都习惯了的嘻嘻哈哈、永远不正经的容若,总是出错丢脸,却又毫不在意的容若。
  就连性德也微微皱起了眉,其他人望着容若,全都说不出话来。宁可他狂呼,宁可他大吼,宁可他愤怒咆哮,这个时候,竟然谁都不忍看到这个了无生气的容若。
  厅内静得落针可闻,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血腥味,一滴滴鲜血从容若的掌心落到地面的声音,听到耳中,让人只觉胸闷气窒。
  就在一片杀人的沉静中,脚步声忽然响起,每一步都沉稳宁定,每一步都似与天地同脉动,竟将满厅肃杀驱散,叫人心中莫名的惊惶消退下去。
  是性德一步步走到容若身边,抓住他的手腕,然后低声吩咐:“拿伤药清水白布,送到闲云居来。”
  这时僵木的一干人,才突得有了思想,有了依靠。侍月和凝香忙应了一声,转身便去。以她们都练到可以穿花绕树,花叶不惊的灵巧身法,出厅时,居然差点绊倒椅子,推倒桌子。
  性德自己则拉了容若直往闲云居而去,大厅转眼就只剩下苏良和赵仪两个人。
  苏良怔怔望着容若远去的身影,脸上表情不断变化,神色痛苦之极。
  赵仪神情了然,走到他身旁,低低唤了他一声,把手放在他的肩头:“不管你选择什么,我都和你在一起。”
  容若像行尸走肉一样毫不抗拒地被性德强拉着走,进了闲云居,还没有站稳,已经被人直接扔到了床上。
  容若正要挺身起来,性德复又把他按了下去。
  适时凝香和侍月拿了伤药,打了清水进来。
  性德就取了毛巾,亲自为容若清洗伤口。
  凝香、侍月侍立在旁,看那血肉模糊之处,俏脸苍白,神色恻然。
  容若对于她们的关心,反应却极之漠然:“身为母后和皇叔的人,你们理当对此情景毫不害怕才是,如果还敬我算是你们名义上的主子,密报上就别写得太多,我不想那两位无端猜想。”
  第八集 劳燕分飞 第二章 心意百转
  霎时间两个女子神色大变,面色张惶,同声道:“公子……”
  容若淡淡地说:“我累了,也看透了,不想继续粉饰太平,演这无聊戏了,你们以后也不用如此辛苦,我不会妨碍你们工作的。”
  凝香娇躯颤抖,不能言语。
  侍月一屈膝跪了下去:“公子,我们……”
  “好了,你们出去吧!”性德漠然吩咐。
  两个丫头全都脸色惨白,但都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只是望向性德的眼神充满希冀。
  她们都知道性德身分特别,名为侍卫,但一句话说出来,却是连容若也不敢不听的。现在容若如此大失常性,能让他恢复常态,能有力气和他理论的,也只有性德了。
  性德低头迳自去给容若清洗伤口,容若有心挣扎,奈何只要性德一用力,他就全身发软,哪里甩得开他的控制。
  “出了什么事?”没有任何关切的情意,只是完全平淡的问句。
  “出了什么事,你会不知道吗?”容若平板地说:“你不是全知全能吗?你不是无时无刻和主机相连,感应一切人的动静吗?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性德小心地擦干净容若的伤口,仔细地为容若上药,把伤口缠上白布,然后松开手,站起来:“你现在不可理喻,我不想和你争论。要是生我的气,不愿领情,等我走了之后,你把绷带撕开好了。”
  容若惨然一笑:“怎么,你现在不问我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都不重要,我要保护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心,你的情绪我并无义务负责。”
  一直显得了无生气的容若,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性德,性德,你说得真好,纵是别人,好歹也还会惺惺做点态,只有你,根本连假仁假义都不屑为。”
  在一片狂笑声中,性德没有回头,神色不改,开门出去,反手关门,看也不看门外两个惊慌失措的女子,徐步而去。动作不急不缓,背影清冷孤寂,一切都如旧日,丝毫不受容若的影响。
  只是那一阵又一阵的大笑,却不断从房内传出,吓得房外两个丫鬟,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想要逃走,却觉双脚酸软。
  凝香忽的伸手捂住双耳,大声喊了起来:“别笑了,别再笑了。”一边叫,一边已忍不住痛哭失声。
  侍月凝望着房门,眼睛里深切的关怀与担忧,倒比被揭穿的惶恐更加浓厚。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变成这样?
  事情是和皇后有关吗?
  竟然连性德,都已经无力劝慰他了吗?
  她呆呆望着房门,耳旁听着笑声一阵又一阵,竟怔怔地落下泪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中笑声停息。凝香却已哭得无力,跪坐到地上,而侍月仍只是怔怔望着房门,脸上神色悲苦,眼神变幻不定,最终却又闪过一丝决然。
  她轻轻推开门,轻轻走进房间,几乎悄无声息地靠近床上,那不知是身累还是心累,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的人。
  她深深地望着他闭目时脸上的苍白,以及因为过分狂笑和激动而布满在额头的汗珠。
  她尽量小心地拿起拧干的手巾,轻柔地想拭去他额上的汗水,一点带着温润的晶莹,就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悄悄落在他的额上。
  炽热得有些灼人了,是她眼中的泪,还是他心中的伤。
  容若倏得睁目,侍月拿着手巾正要拭下的手猛然一颤。
  “你还进来做什么?”
  冰冷的眼神,冰冷的表情,冰冷的语气,冰冷得不像容若。
  “我……”侍月想说话,可一开口,忽的喉头哽咽,眼泪就这样放肆地流淌下来,她拚命地想要忍住,却更觉莫名悲伤。
  她惊慌得用手巾想拭泪,谁知竟是越拭越多,倒像要将这一生的悲苦无助,都在这一刻,化为滚滚热泪,流尽了一般。
  初时她还手忙脚乱地想要解释什么,掩饰悲愁,但泪水就这样无法克制地冲毁了一切的心防,她终于放弃了强忍,索性痛哭失声:“公子,你不要这样。”
  容若漠然如死:“不要怎样?”
  侍月扑通一声跪下来,一边哭,一边喊:“公子,我暗中传递消息,对不起公子,公子恼了,就把我杀了算了,求求你不要这样!”
  容若冷淡道:“为何杀你?你不过是奉命行事,真要因此而杀的话,我身边还能剩下些什么人。”
  侍月泪落如雨,膝行两步,贴到床前:“公子,我做过戏,我说过谎,可是,我,我是真的……真的喜欢公子,公子是我见过,最好最好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一边说,一边哭,最后竟泣不成声,哭倒在地上。
  容若开始还冷冷看着,最后见她竟这般伤心,倒有些愣了,脸上的冰冷渐渐化去。
  他从床上起身,伸手想要扶她起来,手伸到一半,却又顿住,心中忽然生起一种说不出的苍凉,长叹了一声,转身想离开,却又见到房门前,凝香惨白的俏脸。
  看到容若目光望过来,凝香的唇角牵动了一下,却不知是哭还是笑:“公子,侍月说的都是真话,我们说过谎,我们演过戏,我们不是个活人,只是别人牵着线的木偶,可是,我们对公子的心,是真的,我们真的都非常喜欢公子。公子你是我们所知最好的人,公子你让我们几乎忘了自己是奴婢、是木偶,甚至已经开始愿意把自己当成人来看了,公子你……”
  她初时语气还算平静,越说越是激动,最后竟气息急促,喉咙发哑,再也说不下去,只得扭转头,徒劳地掩饰眼角溢出的泪水。
  容若怔怔呆立了一会儿,忽然回头,把侍月扶了起来,伸手为她理好因痛哭而散乱的发丝,低声道:“不要哭了,是我不好,心里不舒服,就拿你们撒气。我刚才说的全是胡话,你们别往心里去。”
  侍月一边哭,一边道:“公子有气,不往我们撒,还去向谁使?公子心里难过,只管向我们发作,只是再不要这样弄伤自己了。”
  容若苦笑摇头:“傻丫头,凝香刚才不还说呢!你们不是奴婢,不是木偶,你们是活生生的人,不必依附别人而存在,任何人也没有理由要求你们为他的情绪负责。”
  侍月只是摇头,想要争执着说什么,又觉容若这温柔的语气中,暗含着至大的痛楚,让她听了,只是心痛神摇,竟是说不出话来,唯有望着容若流泪。
  容若叹息,松手退开:“看你们,都哭成什么样了?我没事,心里郁闷,既发作出来了,也就不碍了。你们回去,好好洗个脸,自去休息吧!”
  他摆摆手,自顾自往外走。
  凝香有心想拦,却又不敢,只得退开。
  侍月追到房门前喊:“公子。”
  容若没有回头,只向后摇摇手:“我到园子里逛逛,散散心。你们别跟过来,自去歇你们的吧!还有……”他顿了一顿,却仍没有回头,只接着说:“韵如睡了,你们别扰她,这事,也别对她说,明儿只说我不小心,下厨房做宵夜时切伤了手。”
  凝香和侍月齐声答应,怔怔地望着他远去,几次三番想跟过去,却又觉那平日里活力四射的身影,此时无限冷清孤寂,又伤又痛又不忍,却偏偏,连唤他一声都不敢,只能呆呆站在闲云居前,凝望着容若三转两转没了影。
  彼此互望,只能看到对方苍白的脸,和眼中无限的凄惶。
  容若信步在园中闲走,已是深夜了,月清清冷冷地挂在天边,更觉长夜孤寂。风清清冷冷地吹到身上,凭添了许多寂寞。
  园子里悄无声息,夜静得可怕游廊上每隔数步便挂着一个浅碧的绢灯,憧憧的烛影将园内的树影,映在地上墙上,随着夜风起舞,恰似群鬼乱舞。
  池中荷花已残,伶仃凄凉,独余残梗,在夜风中飘摇。
  也许因为太靠近池水,所以夜风袭体,倍觉寒意。
  容若怔怔独立,任寒风袭体,抬头望苍天孤月,只觉心境一片萧索。
  自入太虚以来,面对的种种怀疑、冷漠、恶意、杀念,他苦苦挣扎,努力坚持,傻乎乎地把一颗心捧出来给每一个人看,自以为,未来的一切美好如画,到头来,得到的,依然是更深的怀疑,更重的不信,更伤人的背叛。
  沉沉寂寂低下头,看池中碧水。这么深的夜里,池水中映不清他的容颜。看着水中那虚幻的月亮,他自嘲地一笑。
  原来,所有珍爱的,美好的,在意的,都不过是这水中之月,太虚一梦。身在太虚,到底要为何而活,到底还有什么值得追寻。
  夜风冷到极处,彻骨生寒,容若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于此同时,也皱了皱眉峰。
  为什么,夜风中竟带烟气,难道哪里着火了?
  容若皱着眉,顺着味道找过去,三转两转,终于在一处假山后找到了烟火气的来源。
  地上居然插了三支香,点了两支烛,还烧了满地的冥纸,因为有假山挡着,虽有风袭来,终还不曾把冥纸吹得四散。
  苏良神色黯淡,蹲在地上,一张张地烧冥纸。
  容若愕然:“你在干什么?”
  苏良头也没抬一下:“没看见吗?我在祭故人。”
  “要祭什么人,大白天不行吗?要你半夜里搞鬼。”
  “我是直到今天晚上,才知道我对不起她,才必须连夜出去买香烛冥纸来祭她。”
  “什么?”
  “我祭的是我可怜的铃姐姐,可怜得被一个暴君凌虐而死的铃姐姐,我曾发过誓为她报仇。”
  苏良抬起头,月光下少年的脸,还未及完全长成,却已出奇清秀,带着一种说不出是悲是喜,是绝望还是无奈的表情:“可是,我知道,这个誓言永远无法完成了。”
  容若似乎是听懂了,却还呆呆似完全没懂一般,再问了一遍:“什么?”
  苏良垂头,看自己的手,良久,才说:“你早就发现了吧?我根本杀不了你,我自己其实也是知道的,只是不肯承认,直到今天晚上,我看到你变成这样,不但不觉得开心,反而……”
  他不再说话,只是无声地把冥纸送到火焰中去。
  也许是因为火的原故,本来冰冷的风吹到身上,居然带一丝暖意。
  容若却还是愣愣站在原处,愣愣望着这个有些悲伤却又有些释然的大男孩。
  “不管出了什么事,说出来,心里就算难过,也能得到一点解脱吧!”淡淡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比我和苏良还要大,为什么,比我们还不懂这一点?”
  容若一呆,急忙扭头,才发现,身后大树上还坐着一个人呢!
  赵仪斜靠在树身上,眼神因为月光的关系,出奇地明净:“说出来吧!虽然力量也许很小,但我和苏良都会帮你的。”
  容若把眼睛瞪得老大,仍然怔怔望着他,脑袋好像跟不上这样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转变,好半天才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赵仪在树上伸个懒腰,然后跳下来:“最多只是因为……我和苏良其实都很喜欢那个又笨又蠢,有时候又狡猾又气人,永远有色心没色胆的你。”
  他凝望容若,眼神明亮,脸上有一种飞扬的光彩,让人忘记,他其实还是个没成人的大男孩。
  “我们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一个暴君会变成这个样子?经历过我们曾受过的苦,我们早已不相信任何人,任何事,我们更不会接受,暴君摇身变好人的荒谬现实。可是,这一切还是发生了,你做的每件事,你说的每句话,我们都不能理解,我们都想不通,我们仍然忘不了曾遭受过的一切,但是……”
  赵仪凝望容若,神色平静而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挣扎:“我们无法杀死这样的你,我们无法不喜欢这样的你。”
  容若如受重击,全身一震,没有说话。
  “也许你根本不是那个皇帝,只是一个长得很像的人冒充他,不过,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受尽了苦难,身在楚国,从未得过楚国保护,只受到欺凌,楚国皇帝被人顶替,我们不在乎。”
  容若欲言又止,望向赵仪的眼神有着明显的震惊。也许是因为受的苦难太深重,看到的残忍太真切,所以这两个孩子,是所有人中,最不能接受萧若改变的,也是真正几乎把事实真相看穿的人。
  “也许你确实还是那个皇帝,这只是你的另一场戏,另一个游戏,假扮好人,假扮爱护,就像你以前爱护那些小动物,当它们把你看得最亲近时,再残忍虐杀一样,但即使是这样……”
  “即使是这样,我们仍然喜欢这个你。”苏良站了起来,脸上有点不服气,有点悻悻然,有点无可奈何:“就算是演戏,但你让所有人快乐,那么,我情愿不杀你,让你一直演下去好了。即使戏是假的,但是快乐是真的。”
  容若心中一阵激动,忍不住伸手想抓住这个受过许多伤,却还努力要做出倔强模样的大孩子:“不是的,苏良,我……”
  苏良顺着容若伸过来的手迅速贴近他,就在容若以为要来一场抱头痛哭,芥蒂全消的感情重戏时,腹部突然一阵剧痛,身不由己,弯下腰来。
  等到容若再回过神时,苏良已一手拉着赵仪,一手扬着拳头,退到了七八步开外,冷笑道:“我不杀你,不代表我不恨你,不代表你从此可以安心睡大觉。你欠我的帐,我还有拳头讨回来呢!我不杀你,你就可以对我使脸色耍性子吗?这么喜欢弄伤自己,我不介意帮你痛快痛快的。”
  容若抱着肚子,痛得蹲在地上起不来。
  苏良却已大笑着拉了赵仪扬长而去,连头也没回一下。
  容若痛得面青唇白地骂:“死小孩,一点也不可爱。”却不知不觉笑了一笑,然后在意识到自己微笑的一刻,被自己居然莫名其妙转变过来的心情吓了一跳。
  他一声不吭,蹲在地上好一阵子,然后站起来,用没受伤的手揉着肚子,慢慢地往性德的住处走去。
  夜虽很深,性德却没有入睡。
  也许做为人工智慧体,他根本就不需要睡眠,但这么晚了,房间居然没关门,房里头还亮着灯,这就有点不寻常了。
  容若站在门前苦笑:“神机妙算,无所不能的性德大人,你是不是已经算准了我今晚一定会来找你。”
  性德静静望着他,不出声。
  容若摸摸鼻子,有些悻悻然:“好歹也该请我进去吧!”
  他自然也不用人请,大大方方进门,同样不用人让,大大方方坐下,然后望着性德,清晰地说:“对不起。”
  “你不必对我道歉。”
  听到了不出意料的回答,容若不觉一笑,却又正色说:“我必须。你不用说你是人工智慧体,你没有人类的感情,你不懂悲喜也不会受伤。但我是人,我有人的道德,人的原则,我视你为朋友伙伴,在这个太虚的世界,你是我最早的伙伴,并会陪伴我一直走到最后。我曾说过,不管经历了什么,都不会拿你来出气,但却失言了。你一直保护我,并永不会背叛我伤害我,而我却还对你处处苛责。”
  “你并没有。”应该是平静无波的声音,应该是平静无波的眼神,却似乎真的有一种类似于温情的东西存在。
  “我有。”容若叹息低头:“我以为自己是个好人,以为自己可以善待每一个人,原来全是假的。凝香、侍月有什么错呢?做人下人是她们愿意的吗?被命令监视我是她们愿意的吗?我以前故做大方不计较,可是只要心一被刺伤,立刻把一切都掀出来追究。她们却一点也不怪我,反而觉得是她们自己不好,但我为她们做过什么吗?只是偶尔冲她们笑一笑,偶尔和和气气说两句话,甚至不曾给过她们更多的注意。苏良和赵仪受过那么多苦难和折磨,我曾决心保护他们,给他们全新的世界和空间,可是心里不舒服,还是拿他们出气。即使是这样,他们竟然仍不愿真的杀我,我又何尝真正为他们牺牲过什么呢?我所做的一切,还不是仗恃著有你的保护。如果没有你,我可以善良,可以大方,可以故做伟大吗?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可我却还恶劣地责备你。”
  性德静静地聆听,在这个太虚的世界里,只有他,才是唯一可以聆听容若吐露一切的人,也只有他,才是可以真正理解容若心中思想的人。
  即使他本来并不是人。
  “你不是我。”
  容若闻言抬头,面露愕然之色。
  “你不是我,如果我的程式要求我做一个圣人,我自然可以一丝不苟做到最好,永远没有私心,永远不会在意自己的感受,永远关爱别人。但,你不是我。你是人,活生生的人,所以会有情绪,所以需要发泄,所以会失望,会难过,会犯错。所以,也不必真的苛求让自己当个圣人。你是一个好人,到目前为止,还是非常合格的好人。”
  容若开始静静地听着,然后低头思索,接着轻轻地笑了起来:“真不敢相信啊!性德,你居然在安慰我,你真的开始越来越人性化了,这也算我这个好人的成就吗?”
  “我只是在尽我的职责,我是你的导游兼保镖,在游戏中不止要保护你的生命,也要排解你的疑难。”
  容若笑着摇头:“你的程式里,一定还有死鸭子嘴硬这一条吧!你不人性化吗?今晚苏良被萧远激怒,你及时提醒他不要妄动,以免吃亏。如果是以前,你绝不会主动去对一个人的生死表示关心的。”
  性德一语不发,表情冷漠。
  容若微笑:“好了,不用不好意思就装一副酷样子。人性化不好吗?我不会妄想你像常人一样有强烈的喜怒,就像现在这样,冷冷的,有一点温情,就很好啊!你是我的伙伴,我的朋友,你不是无感无觉的非生命体,你不是一段资料流程,你明白吗?”
  “但事实上,我确实是。”
  容若挫败得捧头惨叫。
  性德只以一成不变的冰冷表情望着他略显夸张的动作。
  这样冷漠的表情,一直保持到容若唠唠叨叨说了许多废话得不到回应,不得不离开之后,才慢慢消失。
  他垂下头,望着自己那本来可以在太虚世界中移山倒海,如今却已平凡无奇的双手。
  越来越人性化?
  这是否就是一切失常的原因。
  眸中异样的光芒闪烁,又一次自检再次开始。
  同样和以前无数次一样,以无结果而告终。
  第八集 劳燕分飞 第三章 戏假情真
  容若回到闲云居时,凝香和侍月都还在。
  “你们怎么还没回去?”容若夸张地瞪大眼,夸张地笑。
  “公子。”两个丫头,还有些怔愕地望着他。
  容若打个呵欠,伸个懒腰:“你们不困我都困了,还不回去吗?”
  两个丫头仍然在发愣。
  容若叹口气,伸出没受伤的左手,拉起侍月的手,注意到这个小丫头微微瑟缩了一下,坏心眼地把手抓得更紧,把她拉出门口,回头再要拉凝香时,凝香已像被人踢了一脚般跳起来,快步跳出闲云居。
  容若这才慢条斯理关门,却又在房门将闭未闭时,对她们扮个鬼脸:“记得不要告诉韵如,我笨到弄伤自己这么丢脸的事啊!”
  话音犹在,房门已经完全关上了。
  凝香和侍月仍然面面相觑,愕然无语。
  一切已经恢复正常了吗?
  以前那个喜欢说笑,喜欢胡闹的公子回来了吗?
  一夜来的大惊大急大悲大伤,到如今,让她们连大喜都已忘怀。
  房门完全关上的那一刻,容若脸上轻松的笑容忽然完全消失。
  从来明快清澈的眼神复又变得沉重,他躺到床上去,却没有睡意。
  即使是演戏,但却能给人快乐,是吗?
  即使戏是假的,但心是真的,快乐是真的吗?
  那就让他们快乐吧!
  容若闭上眼,却依旧一夜无眠。
  一大早,园子的大门就被人拍得咚咚响。
  看门的阿水一边唠叨埋怨,一边揉着惺忪睡眼去开门。
  门外的人身材颀长,相貌俊朗,只是眼睛里的红丝说明这个平日潇洒不羁的人,昨晚根本没睡着。
  萧遥一步跨进门:“你们主子太好性儿了,平日也不管束你们,昨天除了留巧婶一个人看门,其他的竟全没了影儿,莫不是知道你们主子要出门贺寿,一天不回来,你们就一个个出去玩一天,园子里头天塌了也没有人管。”
  阿水愣愣地站在原处,被骂得劈头盖脸,还不明白出了什么事?
  好端端,平素极好脾气的萧大爷怎么发这么大火?正主子不是还没生气吗?昨晚园子里能出什么事,大家不也好端端出去,好端端回来,也没瞧见哪位主子不乐意了。
  他还在张口结舌,萧遥已经一甩袖子要往里走,忽听外面传来一声呼唤:“萧大哥。”
  萧遥一愣回头:“谢小姐?”
  谢瑶晶三步并做两步跑进来,笑盈盈道:“我就料到了,今天一大早,你会赶来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萧遥一皱眉:“谢小姐,你昨晚还说人家是疯子,怎么还要来?”
  “就是因为他是疯子,我才要来保护你。万一那疯子发起疯来伤着你可怎么办?”谢瑶晶笑得眼睛亮晶晶:“你别小看我,我平时和哥哥一起跟着武师们学功夫,等闲十几个人都近不得身,那些江湖上的好手,都说我功夫好,要不是爷爷管得紧,我也出去当个江湖女侠。”
  萧遥心中无奈,待要冷下脸来斥退她,但他平日里怜香惜玉惯了,也实在不能对这美丽的少女做出凶狠样子,只得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自顾自往里头去。
  虽然天色尚早,这府中女主人已然起身,正在花园中,闲望这满园花木,眼神却又遥远得不知望向什么地方,竟连两个人靠近,都还没有发觉。
  萧遥咳嗽了一声,当着谢瑶晶的面,他不好太随便,只稍稍提高声音喊:“容夫人。”
  楚韵如这才猛醒,惊见萧遥与谢瑶晶站在面前,连忙见礼。
  萧遥却也不多说别的话,目光四下一扫:“容公子呢?”
  “他啊!一大早,练刀去了。”
  “练刀?”谢瑶晶好奇地说:“容公子的兵刃是刀吗?这么早就练刀,他的刀法一定很好吧?”
  萧遥忽然干咳了好几声,楚韵如也很失礼地扭过头,扭头的一瞬间,她似乎在抿唇而笑。
  只有在容若家常出入的萧遥,和府里的其他下人,才会明白,所谓练刀,练的不是钢刀长刀金丝刀大环刀,而是菜刀。
  容若仗着现代的几手厨艺,口味在古代别具新意,得了楚韵如的夸奖,有事没事就爱跑到厨房显露一番。
  他以前看那些厨艺电视,见厨王把个菜刀挥得似武林高手,极是羡慕,可惜自己怎么也模仿不到手。
  在太虚世界,他跟着性德练武功,刀法剑法掌法指法,没一样拿得出手、杀得了人,但用来杀鸡宰鱼切肉却绰绰有余。
  每当他把那些精妙的刀法招术,耍得无比花哨地用来切菜砍肉时,厨房的阿福、阿泰和旺嫂都会用无比崇拜的眼神来看着他,令得他越发精神抖擞。这段日子以来,武功没什么精进,把刀法融于厨艺的一手菜刀,倒越发出神入化起来。
  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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