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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穿)-第1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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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太过生气。
他应当暴跳如雷,他应当立刻现身呼喝,他应当立刻重重惩处这两个侍卫,然后把昨晚在慈昭殿附近执事阁紧急当值的内府官员全部重处,然而,他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他的心境出奇地疲惫和苍凉,纵然把这些人都杀光了,并累及九族又如何?纵然把所有敢于听戏喝酒娶小老婆的人全都流放发配又如何?这一国大丧,这满朝悲声,又有几个是真心同他一样悲伤,一般惨痛的。甚至没有什么人,会真的相信,他是真正感到痛楚难当。
这么多年乾纲独断,在臣子眼中,他是个城府深沉,冷静理智,甚至残忍坚决的帝王,谁会真的相信,一个能把唯一的同母妹妹逼嫁异国的人,会为他那崩逝的祖母如此伤心所以,那个聪明理智的君王才会变成迷茫伤心的少年,所以,才会在一大清早就茫然无措地抛开所有的侍从太监,一个人信步而行,不知不觉,来到祖母生前的住所。想要凭吊一番,却又在无意之中,听到这样一番话。
正所谓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纵杀尽所有不敬之人又如何,纵屠尽一干不信他真心悲伤之人又如何,换来的,也不过是天下臣民,敢怒而不敢言的怨尤,得来的,也不过是一干臣民百姓,尽心尽力做好的一场悲痛万分如丧考批的假戏。
宁昭静静地站了很久很久,仿佛完全感觉不到清晨的风,冷得让人颤悚。良久,良久,他才慢慢地摇了摇头,无力地转过身,漫无目的地离去。
这么大这么大的宫殿,这么大这么大的秦国,原来,竟不能找到一个人,可以与他有相同的悲伤,可以与他,共担这悲伤。
满眼的素白,满宫的悲伤,到底有几个人真正悲痛。
皇太后在痛哭的时侯,会不会在想着,从此这个国家,就再没有人份位比她更尊贵。一场母子名分,有些事,还是不要想得太清楚吧!
皇后和诸缤妃痛哭流涕,为的到底是替祖母悲伤,还是想尽力以悲痛获得自己的认同。
算了,这后宫里的明争暗斗,欺君手段,只要不太过份,也就罢了,再精明的皇帝,有的时侯,还是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装装糊涂的。
那满朝臣子,号陶痛哭者虽众,焉知那掩在脸上的手帕里,不是暗中洒满了辣椒粉。
倒也只得一个纳兰明……
只得一个纳兰明啊!宁昭叹息摇头。
只得一个纳兰明,会在他惊慌失措,大赦天下,大洒金银于佛寺时,直冲慈昭殿。
只有一个纳兰明,敢担那天大的干系,在太皇太后病重之时,直言谏君:“岂可为一人而废律令。”
只有一个纳兰明,敢在他暴怒要诛尽太医,不许人说半个不字时,长跪君前凛然相责。
还记得自己当时愤怒得像个没长大的孩子,随手抓起手边一件不知什么重东西恶狠狠扔过去。
堂堂皇帝,竟亲自动手,把一国宰相打得额头鲜血长流。
也只得纳兰明值此之际,还能半步不退,拭也不拭额上鲜血,怒目望着他,一字字沉声道:“陛下,天子无私事,无私情。”
也只有一个纳兰明,会在皇祖母崩逝之后,自己心碎神伤,无心国事之时,孤身闯宫。
就连梅总管亲自出面阻拦,他竟能不管不顾,迎面一个耳光打过去,暴怒喝道:“你是何人,敢阻宰相!”而后怒视所有阻拦的侍卫:“陛下无心国政,我身为臣子,必当死谏,尔等或是拨刀取我之命,或是给我让开。”就这么挺身直冲,竟生生把所有的侍卫骇得连连后退。
只有一个纳兰明,明知如此举动,已犯君王大忌,明知自己与他,素有心结隔阂,还敢这么肆无忌惮,闯入殿中,毫不客气地怒斥一声:“太皇太后倘若有灵,见陛下如此,必然死不螟目。”
宁昭无力地摇头,是啊,只有一个纳兰明啊!纵然忌他恨他疑他怒他,却终是不得不叹息,能为他臂助,受他倚重,让他交托国政的,也真只得这么一个纳兰明。
就算暗自心惊于他的胆色,震异于他离宫多年,却仍对宫中侍卫有如此强大的掌控力,敢于这般在宫中横行无忌,却也不得不说,能如此不计利害而挺身直言警示的,也只得纳兰明一个。
那人虽然贪权好利,贪栈权势,广布党羽,但做为一国之相,却实实在在,从没有不尽责过。
纳兰明此人,私心权欲,固然比谁都盛,然,每逢大义关头,国家紧要之时,却是从来不曾做错过一件事。便是天大的干系,照样敢于担当。
只是……
宁昭惨然叹息,纵然知道君王无私事,无私情,但他到底还只是个人。纵然纳兰明说的所有道理他都明白,他都曾一遍一遍拿来劝自己的,然而,他也想要,有一天可以不理会所有的道理、所有的大局,纯纯粹粹地悲伤,无所顾忌地痛哭。
纳兰明或者是能臣,或者是权臣,或者是让所有君王又爱又恨之人,却到底,不是那个,能与他共悲伤之人。
如许天地,如许人间,又有何人,共他这一腔悲楚。
安乐已去,纳兰已绝,人间世上,尚有何人,信他满腹痛楚。
一大早,宁昭就把所有的宫人都赶得老远,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宫中到处乱走。梅总管既不敢抗旨,又怕皇上有个什么差错,急得团团乱转。
这么大清早的,宫里也没多少人走动,天气又冷得厉害,各处巡视的人都少得可怜。宫里又有规矩,各处人等,不得随意走动,就算要分派人手去找皇上,也是不便的。最后想到皇上极可能去慈昭殿缅怀太皇太后,梅总管咬咬牙就奔慈昭殿而去。
远远地望见在几天之内,已清减许多的大秦皇帝如游魂一般地过来,梅总管急忙迎上去,尽量把声音放柔:“皇上,天气冷,先回去歇着吧!”
宁昭也不说什么,只是双眼迷茫,表情空白地跟着梅总管,就这么一步步,慢慢走回他的寝殿。
进得殿中,他在那宽大的龙椅上坐下,淡淡挥挥手。
梅总管想劝什么,又看看皇上空白的表情,终于忍了下来,弯腰行礼悄悄的引领一干宫人,毫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宁昭一个人坐在如许宽大的殿阁中,从来没有哪一刻,感觉宫殿如此之大,如此之冷清,如此之寒冷。
他不自觉地在御座中微微瑟缩,真的很冷很冷。
脚步声响起时,他没有抬头,只轻轻道:“朕说过,不许来打扰朕。”
脚步声微微一顿,然而又立刻靠近。
宁昭微微皱眉,他觉得自己应该生气的,怎么竟有人敢这样不把他的旨意当回事,然而,不知为什么,他竟疲惫得连愤怒,都愤怒不起来。
直到有一只手,小心地,有些迟疑地按在他的膝上,隔着那么多层衣衫,神奇般的竟依然有温暖可以传递。
宁昭愕然抬头,这才看到,纳兰玉单膝跪地,就这么安静地,无声地,依跪在他的御座之前。
纳兰玉一向拥有在宫禁中,不需通报就自由出入的特权,即使是在与宁昭决裂的那次之后,宁昭也仿佛是忘记了一般,并没有下旨取消这项权力。
所以,对于纳兰玉的出现,宁昭理应不至太惊愕。
然而,他只是就这么呆呆地,静静地望着纳兰玉。
似乎并没有太久的分别吧,为什么,那飞扬跳脱的少年,竟瘦成了这个样子?为什么,曾经飞扬的眉与眼、曾经闪亮的面容,此刻只剩下沉静的悲伤和痛楚?
那样简单,那样纯粹的悲痛。
他就这么,单膝跪在他的面前,轻轻地把手放在他的膝上,用那样全然的,悲伤而痛楚的眼神仰望他。
这样的姿势,与其说是一个臣子,不如说是至近的亲人,与其说是想要宽慰劝解,不如说是一只悲伤的小鹿在祈求与同类彼此温暖。
宁昭安静地望着纳兰玉,仿佛以前无数的岁月都到了眼前,那样长久的过往。那时他还是个伤心而无助的孩子,那如珠如玉的美丽孩子忽然从书桌底下爬出来,在他面前仰起小小的头,清澈的眼睛,不染尘埃。
今日的他,贵为大秦之帝王,而值此伤心断肠之际,与当年,又到底有什么不同。而今日,静静地在他身旁,伴他悲伤的人,依然是当年的孩子,一如曾度过的无数岁月。
宁昭微微抬手,一个几乎无望的姿势,仿佛想要挽留住什么必然逝去的东西。他忽然间按住纳兰玉,轻轻地说:“帮我,帮我一次,从今以后,我必不负你,从今以后,让所有的一切,回到从前,从今以后,我答应,无论如何,不伤害你的父亲。”
那样绝望的表情,那样渴切的语气,那样激动的眼神,仿佛是一个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最后一块木板,又仿佛是一个绝望的人,想去寻求最后一丝温情。
深深的寒意从纳兰玉心底泛起来,他的君王,到底失去了多么珍贵的一切,才会如此难以自持,他的陛下,到底受了多大的打击,才会这样失去方寸。
他只想在这个悲痛的时侯,陪伴一个重要的人,无论曾有过怎样的过往和伤痛,无论曾有过怎样的绝裂和伤害,但不要在这个时侯,弃舍那受伤的人。
然而,宁昭的语气,却让纳兰玉微微颤抖起来了,理智让他挣扎着想要说什么,想要阻止宁昭可能的要求。
然而,宁昭毕竟还是说出口了:“帮我,帮我杀了那雁国孤子,从今以后,我们一切回到从前。”
纳兰玉震了一震,尽管已经猜到他会说什么,却依然剧烈的震动。他慢慢地退后一步,慢慢地抬头看宁昭。他其实知道,他的君王,要的,不是自己的帮助,要的,只不过是一个证明。证明在太皇太后逝去之后,这世上,依然有人,不管身份,不顾厉害,全心全意,爱他护他,在任何时侯、任何人之前,都把他放在第一位。在失去祖母、失去安乐之后,他迫切地需要一个人来靠近他的心。他只是要证明,在那个叫做纳兰玉的少年心中,曾经的雁国王孙,终究比不得如今的大秦皇帝。一切一切,仅此而已。
然而……
纳兰玉有些惨然地笑笑,他来这里,是想要尽一份朋友之责,尽管他的帝王也许不再视他为朋友,是想要尽一份臣子之义,尽管他的君王或许认为,他不配做大秦的臣子。他来这里,其实从来没有想过,一切回到从前。因为,发生过的,真的再无力挽回。
陛下,一切,真的,回不到从前了。
宁昭静静看着纳兰玉,然后,一点一点,冷却了那忽然沸腾起来的眼神。他想要大笑,宁昭宁昭,你也有今日。竟会如此卑微地想要乞讨什么?宁昭宁昭,你竟也会不智若此,明知断无可能,却也要说这等令人讥讽之言。
皇帝皇帝,从来只能是孤家寡人,你为什么还这样愚蠢地不肯信命。
他慢慢低下头,看着自己冰冷的手指,淡淡地说:“刚才不过是玩笑,你不必当真。”
是啊,一切,真的,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祖母已逝,安乐已去,纳兰……已绝。
第二十六集 第七章 皇陵守孝
秦国太皇太后崩逝后,秦王宁昭悲痛欲绝。在群臣连日苦劝下才终于肯为太皇太后发丧大葬,并欲为太皇太后守孝,一应国事,再不理会。群臣哭泣跪止,国不可一日无君,忠孝自古难以两全。从来天家就没有守孝一说,陛下断断不可如此。秦王立志,必要守孝方休,在与群臣的多番争执之后,才只得各让一步。皇帝亲临皇陵为太皇太后守墓尽孝,但需以一日为一年,守足三日回京理政,便当做是常人守孝三年一般。此三日,依足世间礼法守孝的规矩,任何国事家事,皆不票入。秦王只一心一意,克尽最后的孝道从此秦王之孝义,不但被史书留为美谈,也使秦国皇帝从此之后,留下了以三日之孝代三年,为至亲守墓的传统。
这段历史,在史书上也不过淡淡一两句话带过。甚至于,三日间,皇陵因不慎而引发的火灾和宰相纳兰明因操劳过度而愚病在家,不能视事,也都没有被提及。自然就更加不会说明,秦王守灵,素衣吊孝,不带皇后缤妃,却只带了一个自幼一同长大的伴读,纳兰玉!
夜极沉,极浓,相府之内,一片静寂,只有书房中一点荧荧灯火,昭示着那位向外宣称病重不能理事的宰相大人,依旧忙碌得很。
“你来了。”极轻极轻的声音,在暗夜中,仿似并未响起。
书房跳动的烛火在窗上映出一个不断扭曲变形的阴影,在夜最深的时侯,令人有一种如见鬼魅的感觉。
“整整三天,他都会守在皇陵,一步也不会离开。”
夜色中,天地俱寂,仿佛大秦国的宰相,只是在对他自己说话。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平时在宫中,他的行踪出入,向来不定,只有每日上朝,是必然准时的。但是,正朝大殿前,是一片极之广阔的空地广场。除非你能一跃百丈,否则根本无法隐藏行踪,你要明刀明枪,从外直杀进去,他早已得了讯息,从无数条道路上溜走了。可是皇陵不同,那里草木繁盛,树木众多,又有各种护陵建筑,再加上到处是白蟠灵旗,只要你隐藏身形,悄悄潜入,一击成功,他就是想跑也跑不成。”
蜡烛忽爆起一朵烛花,火焰异常灿烂得的亮了一亮,然后又迅速黯淡下去。
“随护他的高手会有几个,但想必是拦你不住的。这段日子,他伤心欲绝,已无力正常思考,只想把这场大丧尽力办好,所以不会把宫中所有的高手都调去防备,你放心就是。”
天地间,依旧一阵静默。
过了很久,很久,纳兰明才又轻轻道:“玉儿在那,你小心,别伤着他。”
是烛光再次闪烁了吧,所以那窗前的人影才有微微的震动:“他为什么会在那?”
“因为陛下失去了祖母,他不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纳兰明轻轻叹息:“这个痴儿,从来宁被天下人所负,却不肯负天下人,只是……”他微微摇头:“我不便对他说出你的打算,恐他告密,所以无法阻止他,而陛下这个时侯也确实需要一个人陪伴,于是才下旨令他伴驾。”
卫孤辰沉默了一会儿,才问:“我要杀了宁昭,他是在场之人,又会否有牵连?”
“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纳兰明挑眉冷笑:“那人若是不在了,朝中大权尽在我一人之手,什么人有本事,把事情牵连到我的儿子身上。”
是因为夜极深极冷吧,那一声笑,也带了些阴渗渗的寒意,笑声乍起时,门窗紧闭的室内,竟似莫名刮起一股阴风。烛火一阵狂乱的跳动,纳兰明自然而然,低头伸手去护着烛焰。然后,慢慢抬头,不出意料,对面窗前那倏忽而来的人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慢慢放开手,怔怔地呆立了一会儿,脸上神色时悲时喜,竟是久久不宁。良久,忽的用力一掀桌案,所有的关系国家至高机密和未来动向的文档书册顷刻跌落一地,那一点小小烛火,也转眼消逝无踪。
在纯然的黑暗中,只听到一个急促喘息的声音。
良久之后,才传来书房门开声、大步奔走声,以及那仿佛压抑着无数愤怒、悲凉、痛苦的大喝声:“来人,给我立刻来人。”
急匆匆的奔走声之后,是惊惶的请安。
守侯在书房园子外头不敢擅进一步的管家领着四五个下人、两三个侍卫,正惊慌失措的在纳兰明面前行礼,多少年不曾见相爷如此失态了,每个人心中都有些忐忑不安。
纳兰明的脸在月光下,显得一片铁青:“传话出去,我今晚受了寒,原本的病势又加沉了,断不能再理事,从今晚开始,相府紧闭大门,三天之内,不问任何事,也不接待任何客人。”
管家愕然问:“相爷,若是朝中大人们来请教国事,那……”
一向勤勉的纳兰明,就算是重病,也从不会放下国事,今夜这番吩咐,实在令下人无所适从。
纳兰明沉下脸来:“皇上都去皇陵守孝,什么事也不顾了,我又为什么非得出头。这段日子先是忙大婚,后是忙大丧,我就不能歇一会儿吗?有国事……”纳兰明冷笑一声:“朝臣们拿傣禄干什么的?能处理的让他们自己处理,不能处理的,就等着皇上回来。
不过是三天,天也塌不下来。“他转身就走,冷冷抛下一句话:”三天之内,就是天真塌下来了,也不必来报,我不想知道。“
身后是茫然无措的一声声应“是”,纳兰明脚步不停往前走,慢慢地在如许月色中,闭上了眼睛。一颗心,忽觉冰冷如霜。
三天,是生是死,是成是败,也不过是这三天中的事了。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他又何苦再这般辛劳奔忙,更何况……
慢慢地伸手按在胸口,慢慢地感觉到痛楚,慢慢地睁开前,恍惚中有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人,在虚空里凝视过来,那美玉般的容颜、清澈纯净的眼眸,那本是他骨中的骨、血中的血。
忽如其来的痛楚,打击得这一代权相,步伐都有些不够稳定了。他知道,他急切的需要些什么,来让他忘掉这倏忽而来的痛。
“来人,在家妓中挑一个最美最擅歌舞的,让她给我送最好的酒来。”
管家瞪大眼惊呼:“大人,不可,如今是国丧,前几天城里已为犯禁的事,抓了不少人了,这……”
“国丧?”纳兰明慢慢地重复一句,忽的仰天大笑起来:“国丧!哈哈哈……好一个国丧!”
他笑得那样疯狂和肆意,让所有惊望他的人,眼中渐渐浮起深深的震怖之色。
皇帝守孝,宰相生病,这可愁坏了秦国朝廷的大小官员们。虽说一般的小事,他们可以商议着做决断,可有的大事,却是无论如何,做不了主的。比如,已经出嫁,明明跟着楚王回国的公主殿下,忽然间在一支百人左右的军队保护下回到京城。
因为公主是乘轻舟快马,日夜兼程赶回来,就连报信的六百里加急快马,也只不过比公主一行人早到两个时辰罢了。两个时辰里,根本无法让大家想到一个妥当的处理办法。
原本这宫中内眷的事,自是用不着朝臣们操心,只要由内府的官员,报进宫去就行了,奈何,此刻的安乐不但是秦国公主,更是楚国皇妃,她回京吊孝,这便是重大的国际事件了。
可怜一干官员们束手无策,皇上找不到,相府的大门敲不开,而太皇太后的灵堂空空荡荡,已经没有棺木了。
在这么一个混乱的状况下,以什么礼节,什么排场来迎接安乐,都是一桩头痛的大事。
最后还是内府官员把事情报入宫中,由皇太后、皇后亲自下令,一切俗礼皆免,直接将公主迎入宫中,这才令一干大小官员,全都松了一口气。
安乐不顾辛劳,日夜兼程赶回京中。她本来不过是个柔弱女子,何曾受过这等颠簸流离之苦。只是她心痛亲人之伤,竟不以身体不适为苦,一路上未叫半句不适。待得赶回京城时,人已瘦了一圈。一入京城,便被迎入宫中。护送她的军队,自然在城外扎驻,不得进入京城。但性德与苏良,却是由她亲自点名,指名要陪着她同入宫禁的。
内府的官员想要拦阻,被安乐怒目低斥几句,即时汗若雨下,不敢再说什么了。
谁不知道这位公主最受宠爱,谁不知道这位公主性子最是固执,太皇太后已逝,皇上又不在,还有哪个会出头当恶人,硬要来管束她,再说她现在还是楚国王妃的身份,到了哪里身边带几个来自楚国的近人,也是对楚王的交待。谁又敢冒着影响两国邦交的险,硬是不让进呢!
即便是皇太后知道安乐要带男子进宫,虽略有不悦,到底还是没说什么,毕竟安乐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很多事多少还是要注意分寸的。
安乐一进宫,皇后便亲自来迎,姑嫂见了面,少不得抱头痛哭一番。
安乐又问太皇太后灵堂设在何处,皇后一边抹眼泪,一边答:“陛下已亲送太皇太后入皇陵而去了。”
安乐惊愕不解:“国母崩逝,岂有不停灵一月的道理,怎么这么快就送往皇陵?”
“太皇太后崩逝后,陛下伤痛至极,吐血晕眩多次,更加无心理政。是朝臣们恐陛下伤身太过,才劝陛下让太皇太后早入皇陵的。”
安乐二话不说,转身便往外去。
皇后一把拉住她:“你去哪?”
“去皇陵。”
“胡闹。”皇后低声轻斥:“我们是后宫女子,若无旨意,本不该轻易出宫,何况皇陵重地,无旨更不可擅入,再说你是公主,哪能像小家女儿这般,抬脚就走的道理。就算要去祭拜祖母,也该先派人请旨,再令礼部筹办,择了吉日,摆齐了全副仅仗,才好前去。你这般胡来,岂不叫人看轻了皇家!”
“哪里等得了这么多时辰。”安乐急道:“我赶回来就是为了见皇祖母最后一面,这个时侯,谁还去管那些礼仅规矩。”
她用力一挣,想要甩开皇后,皇后却恐怕她当真胡作妄为,拚力拉着她不放手。
一个皇后,一个公主,这边厢拉拉扯扯,别的宫人,早吓得魂飞天外,劝也不是,扯也不是,看也不是,闪避也不是。正自为难间,却见无数宫娥太监,簇拥着皇太后快步而来。
遥遥见二人拉扯,皇太后即时沉下了脸,喝道:“你们在做什么?”
二人都停了手,一起施礼拜见。早有知机的宫人凑近跪下,低声说明原委。
皇太后面含怒色,冷冷扫视二人:“你们也太不像话了,一个是一国之后,一个是我大秦公主,就这么当着楚国客人的面,拉扯争执,别说皇家风范,便是普通诗礼之家的自律也没有了。”
二人垂了头,都不敢说话。
“皇后,如今陛下不在,宫中又办大丧,万事待理,你且忙去吧!”
皇后急忙应是,快步退去。
“安乐,你一路赶回来,也累了,先回你宫中歇歇。宫中大丧,就不为你备宴接风了。”
“母后,儿臣想要……”
“我知道你一路赶回,就是为了亲自祭拜祖母,这一片孝心,天人可鉴。只是宫中自有规矩,不可轻乱。你想去皇陵也不是不能,我让人飞马去皇陵问过皇上的意思,只要皇上允了,即刻让人轻骑简从,护送你过去,便是那择吉日、摆仅仗的事,也一概免了。
但在皇上点头之前,就是我,也不能随意做这个主张。“
安乐心中又急又痛:“母后……”
皇太后沉下了面容:“安乐,可是你嫁了楚王,便不再将秦宫的规法放在心中了?可是你觉得,我这母后的话轻如草芥,可听可不听?”
这话说得极重,便是安乐也不由微微一颤,退后一步,低下头,轻声道:“儿臣不敢。”
皇太后这才略舒一口气:“这样才是。”叹息一声,略略挥手:“你去吧!”
安乐屈身行礼:“儿臣告退。”心中却也不觉深深一叹。
容若可以替她承担下一切礼法规矩,为她挡下所有的责任、责难,任她做喜欢做的事,看想要看的人,甚至可以放手让她千里奔驰回故国,为了她,甘心故意拖慢行程,在虎狼穴中多待些日子,而她自己的至亲、自己的国家、自己从小长大的宫殿,却不能容她一个小小的孙女儿,自由地扑向祖母的灵框,看她老去的容颜,真心地痛哭一声。
夜色沉沉中的慈昭殿一片空寂清冷,素鳗白帐,飘摇无依,更是叫人平添一股寒意。
失去了主人的殿阁,冷冷清清,空空寂寂,只有几个侍卫、太监,还在殿外守侯这清冷冷不再有主人的空寂殿宇。
直到远处那辉煌的灯光迄迳而来,映亮一路辉煌。当值的太监、侍卫一起从守卫的地方窜出来,面面相觑,这么晚了,皇上又不在,还有什么人会来这不但没了人,连灵柩都已不在的殿阁。
却见前方无数宫娥、侍女左右分开,露出那一身重孝,在明月之下却依旧清美无双的安乐。
众人一惊,急急施下礼去。
安乐淡淡道:“起来吧!我来祭奠皇祖母,你们不必服侍了。”
慈昭殿本是任何人,包括皇帝在内,不经通传,都不得随意进入的地方,不过,如今重要的人物不在了,也不过是一座废败的殿阁罢了。自然没有人会对安乐的行动有所阻碍。宫娥们各捧香烛、花果,来往穿梭,很快便在殿中,布下供奉之席。
安乐神色肃然,徐徐而入。性德与苏良一直都行影不离,跟在她的身旁。看着她庄然肃容,在灵位前盈盈拜倒,苏良眼中也流露一丝伤感,而性德的神容却只有万年不变的清冷。
安乐在灵前双手合十,徐徐三拜,然后才轻轻道:“你们都退出去吧,我要在这里陪伴祖母的灵位。”
“公主。”侍奉安乐的女官低声唤。
安乐眸中,泪光盈盈,竟是说不出地悲怆:“我不能送祖母最后一程,也该在祖母的殿中,多多陪伴祖母,今晚,我要在这里祭拜祖母,好好尽尽孝道,不得招呼,你们谁也不要来打扰我。”
众人不敢再多说什么,纷纷退了出去。虽然性德和苏良都没动弹,但是他们是楚国人,不受秦宫法规制约,如今的身份是安乐的近身侍从,安乐对他们的陪伴亦是默许,自然也没有人会不识相的多说什么。
转眼间,众人就退得一干二净,沉重的殿门,迅速合拢,把那满殿追念故人的昏黄烛光,全都关在那一个封闭的空间之内。
很快,皇太后与皇后都已经知道了安乐的动向。不过,只要这位宫中最尊贵最受宠,如今身份又极之微妙,不好打不好骂不好管的公主,不再闹着亲自跑去皇陵,她们也就轻松了。
以安乐与太皇太后的祖孙情谊,在不能亲自去皇陵相送的情况下,到慈昭殿设祭,以寄哀思,也是人之常情,自是不必阻拦她的。
两人不但都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反倒叮吟太监们,一定要让让安乐好生祭拜,绝对不可打扰,以免她心中不快。
就这样,慈昭殿的大门紧闭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日近午时,这一场漫长的祭拜仍未结束,慈昭殿的大门一直没开。
那边皇太后已令人备了佳肴,为公主接风洗尘,一叙别情,这里安乐却一直没有出来。
直到皇太后派人来催第三次,才有个管事太监耐不住,小心地在殿门外呼唤,唤得几声,都无人应,渐渐提高声音也无人答之后,终于咬咬牙,告罪再三,强行推开殿门一看,空落落的大殿,竟没有一点人迹。
第二十六集 第八章 孤辰剑寒
快马迎着急风的奔驰,夕阳之下,马蹄声响做水不停息的奔驰。
苏良大声喊:“公主,你还撑得住吗?”
安乐强提精神,大声回应:“我说过,你不要小看我们秦人,我们也是以骑射为立国之本,就算是女流,也不至于柔弱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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