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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红颜-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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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眸子的。
时间在浪花中消失了。
天上,没有月亮,地面上没有飞鸟,甚至于连一声咳嗽,一声叹息,也是没有的。
仅有的是水面上飘过来的江风,它轻轻地袭击着老人那身宽松的衣服。
老人面色十分沉重,他不时地轻轻拂着衣袖上的沙粒,可是他那双瞳子,却是丝毫也不敢松懈地望着水面。
“放心下来,她必定是要来的,她是要以长时间的精神消耗,想使我体力不支的!”
他这么想着,嘴角不禁浮上了一丝笑容,心说:“老怪物,你果然厉害,可是我秦冰数十年真气内力,岂是如此易于消耗?”
这么想着,他那双眸子倏地闭了起来,仅仅睁开一线,右手轻按小腹,舌舐上颚,一时之间,只觉得体肢温温,宛若入定一般。
这种儒式静坐,最是从容不迫,你休以为他双目下帘,六合归一,而不辨四周,其实方圆里许以内,以秦冰今日之造就,即使是飞鸟经过,他也能发觉出来。
似如此约有一个更次,秦冰心中仍是如无波石井,丝毫也不起焦躁之心。
忽然,水面上起了一个水花,宛似金鲤跃波一般,接着“呱!呱!”两声鸟鸣,二只白鸟风掣电闪般地直向秦冰坐处飞来。
秦冰仅仅睁开双瞳,身形却稳若泰山,丝毫不动。
可是他的嘴角,再次地泛起了一个冷笑。
那双白鸟口中发着怪鸣,似乎并非本心要向秦冰飞来,而似为一种大力,硬把二鸟掷过来。
就在接近秦冰面前约尺许左右的地方,它们终于鼓翅向两旁飞去,口中发出尖锐刺耳的鸣声。
紧接着又是呱呱两声鸟鸣,又有二鸟自水面风掣电闪飞来,秦冰犹不为所动。
那二鸟像方才一般,也是在接近秦冰面部尺许左右时,怪叫了一声两面飞开。
似如此,一连有四五次,全是如此,秦冰却是置若罔闻!
而在第五次二鸟甫过的刹那之间,秦冰忽然冷叱了一声:“好!”只见他右手突翻,骈中食二指,在空中一连点了两下,当空有一阵劲疾的鼓翅之声,遂见二鸟平空坠地,在沙岸上只拍打了一会儿翅膀,就不动了。
秦冰哈哈一声大笑,朗声道:“如此雕虫小技,伤我奉冰,谈何容易,老朋友请现出身形来吧,秦某已恭候多时了!”
他这句话说完之后,果闻得远处水面上哗啦啦一阵水响,并且爆发出一阵令人闻之心悸的笑声。
水面上起了一道白线似的浪花,由湖心至岸边,宛如巨鱼行浪一般,霎时间,已抵滩岸。
紧接着从浪花里涌出了一个怪人来。
这人一身羊脂似的白肉,身形极高,全身赤裸,却在双乳及下体处以红布紧裹,如果她是一个少女,尚有几分媚色。
可惜的是,她年龄太老了。
你只见那苍白松弛重叠的一张鸟脸,就倒尽了胃口。
尤其是近下巴处,痴肥垂坠,衬以满头白发,看来却是骇人已极!
她远远立在湖岸水边,遥目对着沙滩老人坐处,咧着大口怪笑了两声,用力地摇了摇头,这才看清了,她那满头的白发,原来都结成了一条条的辫发,转动起来,发上水珠,形成了一个晶亮的珠圈。
“老东西!”她尖着嗓子道,“你还没有死?看来你的功力,是进步多了。”
老人冷冷地一笑道:“谷巧巧,老夫断臂之恨,已隐忍了将近十年,今夜这笔旧帐,我们倒要好好地清一清了……”
他说着走下位来,指着桌上的四色水果,道:“来!来来!老朋友,请用些水果。”
水母谷巧巧怪叫了一声好,只见她双足一划波面,身形陡地蹿起,直向岸上落来。
秦冰心中方自暗喜,可是,谷巧巧却怪啸了一声,身形一个倒折,又落在了原处。
她弯下腰,涉着浅水,在沙岸边跑了几步,怪笑道:“老儿,你何故把沙岸弄得如此乱七八糟,这是待客之道么?”
秦冰心中一惊,不禁对水母暗暗佩服,当下不动声色地怪笑道:“对付你这寡廉鲜耻之辈,还谈什么待客之道!”
他目光一瞪,厉声叱道:“水母,看天色不久将明,你如此顾左右而言他,到底意欲何为?老夫可没有大工夫与你说笑呢!”
在他说话时,水母却似未闻一般,她来回地在水边上踱着,却是不肯上岸一步。
这种情形看在秦冰眼中,非常紧张和情急,偏偏却又无可奈何!
他所设立的“三杆三跳锁云阵”,乃弘忍僧亲授的一种极为厉害的阵法,即使是伤不了水母,起码可大煞其威,奈何对方竟是不肯上钩,秦冰不禁甚为焦急!
他索性装成无所谓的情形,哈哈一阵大笑。
水母厉声叱道:“为何发笑?”
秦冰一面坐了下来,一面却不屑地道:“你已如此胆小怕我,索性将那两件东西还我就是,老夫看在你恭顺的份上,往事一概不究,岂不是好?”
水母闻言,那张虚肿的胖脸,似乎是涨大了一倍,双睛发怒凸出。
可是转瞬之间,她那番怒气,却又不知其去。
她冷冷地笑道:“秦冰,你可想令我中你的诡计,其实你这点鬼吹灯,想在我老婆子面前施展,实在还差得远,我老婆子可不是那么容易上当的!”
她这么说着,身形忽地蹲了下来,那双大如菜盘的白手,霍地齐胸推出,顿时卷起了两股狂风。
这阵狂风,直向她眼前的沙岸上劈了出去,只听得一阵细沙飞舞之声,由她掌心所逼出的风力,竟把眼前的沙堆,形成了两条巨龙似的东西,在空中盘舞了一圈之后,才又细雨似的洒了下来。
果然这种手段极为厉害,只见这老婆子仰首当空,忽地纵身而起,自空中挥手捞了几下,再看她手中,己多了六七口薄如纸、状似枫叶一般的短刃。
秦冰不禁神色大变,一时,几乎呆住了。
水母谷巧巧身形已轻飘飘地落在了岸边,她低头看了看这几口刀,狂笑了一声,倏地抬起头来,面色极为狰狞。
秦冰叹息了一声道:“谷巧巧,这和你的‘飞禽啄目’,并无多大分别,也不过是一点小敬意,彼此彼此罢了,不必生这么大的气!”
水母冷叱了一声:“去。”
只见她长臂挥处,划起了一道龙华,那六口薄刃刀,竟尾首相连,形成了一道匹练似的白光,直向秦冰面门上飞驰而来。
紧接着这老婆婆厉啸了一声,双足猛一划动,直向沙岸上扑来。
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以水母谷巧巧如此谨慎之人,竟仍然着了道儿。
她其实不难想到,沙岸上设有埋伏,何止只小小六口钢刀而已?
如果她再能沉下心,用方才方法在整个沙岸上施为,那么秦冰的“三杆三跳锁云阵”,真可说是全盘瓦解,偏偏她急怒过甚,没有想到如此之多。
飞刀出手之后,身形如风而起,庞大的身罩,看来竟是轻如浮云一般。
谁知她往下落,忽见眼的沙湖倒置,自己身前,竟似有万顷黄沙压面而来。
这时她才知自己仍然是着了道儿了。
耳边听得厉叱之声,道:“谷巧巧,这可是你自讨苦吃,怨不得老夫手狠心辣了!”
水母谷巧巧冷笑道:“老儿,你以为这点鬼把戏,就难倒了我么?待我破了你的阵法,再与你算帐不迟!”
就在水母纵身入阵的刹那之间,秦冰已用熟练的手法,把迎面而来的六口飞刀—一接在了手中,他身形更是丝毫也不敢停留!
只见他足尖飞点,已把身子紧紧凑上,随着水母的身形,他手中的刀—一掷了出去。
水母谷巧巧乍见四面黄沙排山倒海而来,已知中了对方计谋,只当是一般浮沙阵,心中虽是愤怒惊吓,却并未十分地放在心上。
她轻啸了一声道:“秦冰,今日我发誓要取你性命!”
口中这么说着,右手倏地在腰上一抽,冷光一闪,再看她手中,却已多了一口精光四射的宝剑。
这时秦冰手中掷出的飞刀,分上中下三路,直向她身上射去,快如风驰电掣!
这个老婆子随着长剑出鞘的势子,却摆了一招“夜战八方”,只见她大足向前,猛跨出了一步,肥躯下塌,倏地一举掌中剑,只听得“呛啷啷”一声脆响,秦冰所掷来的六口飞刀,竟为她一剑撩了下来。
紧跟着她的身形,如同风车似地转了起来,直向秦冰身边扑来。
一时间,阵法发动,一任水母身法如何快捷,但所过之处,全是迷漫黄沙,四面袭来,简直是不见大日。这时她才知道是真正的厉害了!
万斯同战战兢兢地伏在一个沙坑里,他深恐身形败露,为二人发现。
所以自始至终,他伏在那里,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在他眼中看来,那是很奇怪的,因为水母好似发了疯似的在沙岸上狂驰着。
她不时地左跳右冲,手中那口长剑更于百忙中,上下拨打着自秦冰手中所飞来的暗器,状极狰狞。
万斯同见平静的沙滩上,一如平常,而水母舞剑闪躲的情形,竟似遇到了数十敌人合力围剿一般,她那满头的白发辫儿,一根根地倒立了起来,厚嘴内更是唾沫星子四下横飞。
最妙的是,秦冰仅仅离着她不过三丈左右,她竟是视同未睹一样。
秦冰这时面色较前稍霁,只是他唇角带着一丝冷笑,那只右手,不时地自佩戴在身上的豹皮囊中,摸出些暗器,向水母发出。
万斯同距离他较远,看不清那是些什么暗器,只见他是以拇指之力,把它们—一弹出去的。
那困于阵中的水母,这时,更显急躁了。
她口中发出凄厉的叫啸之声,身形上下左右蹿动,带起了大片黄沙。
万斯同这时才忆及老人的话,知道这定是老人事先布置好的“三杆三跳”阵法发动了。
水母谷巧巧以雷霆万钧之势,在阵中冲闯了一阵,直累得气喘如牛。
凭着数十年潜习参透之功,很快地就令她感觉出不对来了。
她忽然大吼道:“秦冰老狗,你且看我破你阵法便了!”
她口中这么说着,竟倏地停身不动,只见她慢慢收回了剑,双足交叉着,霍地盘膝坐了下来。
先前的狂风暴雨,此刻看来,显然是一切平静了。
秦冰目睹此状,竟面色大变,他迫不急待地纵身而上,掌中剑抖出了一点银星,直向水母咽喉上点了下去。
水母阔唇一翻,哧!一股水箭直向秦冰面上射去。
一边的万斯同不禁心中一动,因为他二人相距的距离太近了,秦冰要想逃开,似乎是太难了。
果然这口水箭方自喷出的一刹那,只听得秦冰一声大吼,随着水母所喷出的水箭,竟翻出了两丈以外,“噗”地倒卧在沙地里仰天不动!
万斯同不禁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用力地握紧了手中的剑,正想从沙坑里跃出去。
可是忽然,他觉得有人轻轻地拉了他一下袖子道:“不要动!”
万斯同吓得一哆嗦,忙一回头,却见竟是秦小孚!
她穿了一身紧身的黑衣服,那条小辫子紧紧地盘在后面,背后背着剑,肋下佩有镖囊,倒是全套的武生打扮。
万斯同正要开口,却见她按唇轻轻地嘘了一声,而且一只手往下比了比,叫他把身子藏好。
万斯同虽是暗愤她不听话,可是事已如此,却也无可奈何!
当时忍着要说的话,把身子伏下了些,却觉得秦小孚吹气如兰地在自己的耳边说:
“大哥,你看水母要倒霉了!我爷爷是装的。”
万斯同心中更是吃惊,忙向沙岸上望去。
就见秦冰仰面朝天地,躺在沙滩上动也不动,那只独手,却放在胸前。
一边的水母,这时,已不再盘膝打坐了
她脸上带着极为古怪的神情,立在沙地里,那双炯炯光采的眸子,直直地看着秦冰。
好像她还不十分相信,因为秦冰这个强大的敌人,竟会如此容易地为自己打伤了。
水母面上带着极为阴沉的颜色,逼视着地上的秦冰,而秦冰身躯却是连连抖动不已。
万斯同回望了秦小孚一下,小孚却咬紧了牙道:“可恨这丑老太婆……”
方说到此,忽见水母霍地双手一举,怪笑道:“秦冰,你也有今日!”
她竟猛地掠起,直向秦冰身侧扑去,同时,她掌中那口冷光闪闪的寒铁软剑,绕起了斗大的一圈光华,直向秦冰头上绕去。
这真是疾如电光石火的一刹那.水母的剑落下的一刹那,也正是秦冰右手扬起的一刹那。
只见大片黄沙,自秦冰的手中云也似地涌了起来,同时他整个身子,在地面上一连几个螺旋转,已翻出了丈许之外。
水母狂啸了一声,身形一阵跄踉,倏地掉过头来,死死地把身子用力纵出去。
这老鬼不愧老谋深算,只因她一时大意,双目为秦冰扬起的黄沙把目光所迷,自知为敌人占了先机,这才大骇地回过身来,直向湖水中扑去。
同时她左手在她纵起的同时,暗运内力,反掌向身后挥去。
秦冰这一招果然是用上了,想不到水母目光果为自己所迷,不禁大喜!
他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当下狂笑了一声,身形霍地腾空而起,往下一落,正好够上了步位,他舍剑用掌,那只右掌霍地向外一抖,叱了声:“去!”
秦冰心恨水母刺骨,更知她周身坚硬如石,普通拳掌休想伤害分毫,所以这一掌可以说是用足了内力,凭着他数十年浸淫的功力,这一掌就是一块千斤大石,也能被他震碎了。
这种力逾万斤的功力,甫自秦冰掌中吐出的一刹那,水母已觉出不妙。
她虽是双目一时失明,可是凭着她灵敏的感触,她仍能大致地分辨出秦冰扑来的方向。
这老太婆倏地一个疾转,她口中吐气开声地厉哼了一声,那只蒲扇大小的左掌,竟如封似闭地向外猛地抖打了出去。
这真是残忍的一掌,一声大震带起了两团狂坠的身影,秦冰这一掌,虽为她掌刀侧封了一半臂力,可是却因为道极猛,这一掌实实地击在水母的右前肋下,这老太婆被击得狂喷出一口鲜血来!
可是秦冰却也料不到,水母会在这种情形下向自己反击,他虽是伤了水母,自己整个左肩头,也为对方劲道所伤,他身于一连踉跄出了七八步以外,只觉得左肩头连骨带肉,竟似被刀削了一般的痛,一时痛得出了一身冷汗,一交坐地,竟是差一点痛得昏了过去。
人到情急拼命之时,常有想不到的能力。
这水母谷巧巧虽是身负如此重伤,可是她丝毫也不敢在沙岸上停留。
这时她犹自亡命般地向湖水扑去,偏偏双目为细沙所染,一时奇痛攻心。
她口中怪声啸着,左手用力地揉着双瞳,足一亡命地前驰着。
可是她绝对想不到,这个时候,仍会有人向她袭击,就在她鼻中已闻到了湖水的气息,正待纵身入水的一刹那之间。
这时候从右侧面,劈面来了一股尖锐的冷风,水母失魂之下,双目又看不见,一时再想从容躲避,那可真正是梦想了。
只见白刃一闪,血光飞溅,水母凄厉地惨叫了一声,跟着大呼了声:“你是……
谁?”
她身子已浸下了湖水,可是她耳中却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冷笑地道:“万斯同!”
随着血浪翻卷,已失去了这老婆婆的踪影!
万斯同一剑凑巧,竟齐臂把水母的一条右臂给斩了下来。
可惊喜的,这正是她那只持剑的手,她手中还紧紧地握着一口剑,宝剑在地上闪闪放光,万斯同弯腰把这只断手连剑都拾了起来。
另一边,传过来小孚的声音,叫道:“大哥!爷爷他老人家受伤了,快来呀!”
万斯同闻言不禁大吃一惊,忙把那只断臂,随手往地上一扔,提着剑,直向后面赶去。
却见秦冰在小孚的扶持之下,脸色苍白,他整个左肩头,都为鲜血浸满了。
水母的掌风,就如同是一把利刃似地,把他整个的左肩头,削下了巴掌大小厚薄的一片肉去,秦冰焉能不感觉出疼痛来?
可是,他面上却带出一种强忍的神态来,连一声也不哼,小孚这时却忍不住哭了。
万斯同叹道:“我们快把他老人家扶进去再说。小妹妹!你先不要哭……”
秦冰冷冷一笑,说道:“谁叫你们来的?”
万斯同不由大惭,他苦笑一声,道:“老怕,我只是关心你老人家的安全,所以……”
老人白发怒张,怒视着他道:“我秦氏的怨仇,有我自己负责,你不必伸手多管闲事?”
他这种无情的指责,令万斯同一时真是无地自容,老人遂拂袖挣开了小孚的搀扶,大步地向家中行去。
万斯同垂头看着手中那口寒光耀目的宝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秦小孚却抽搐道:
“大哥,你可别在意,其实爷爷内心是感激你的,进去吧!”
万斯同望着她笑了笑,他举了一下手中的剑道:“还有这口寒铁软剑,我也要亲手交给他老人家。”
秦小孚怔道:“你怎么拿到的?”
万斯同得意地笑了笑,道:“进去再谈吧!”
说着他们就一直走回去,却见秦冰端正地坐在一张椅子上,他现出了左肩头,正用那独手,轻轻地往上搽药。
小孚忙上去为他代劳,万斯同侍立一旁,正不知如何开口,老人却长叹了一声道:
“万斯同,你这是何苦,平白无故的,却与此人结下了大仇。”
他顿了一下又道:“此人是一恩怨极为分明的怪人,听方才惊呼之声,分明是你乘她于危.刺伤了她,她今后势必不会与你罢休的。”
万斯同正色道:“弟子在一边实在气忿不过,才不计后果地伤了她的。”
老人眨动了一下眸子,瞟着他问:“你确实是伤她很重么?”
万斯同点头道:“我斩下了她整个的右臂。”
老人不禁面色一振,他惊得突然站了起来,万斯同于是双手呈上那口剑,道:“这是你老人家所要追回来的那口寒铁软剑。”
秦冰单手把剑接了过来,他面色这一刹那,透着狂喜之色。
只见他单手握着剑柄,仔细地在眼下观望着,并且不时地对着剑身吹上一口气。
呵出的热气,似一层雾似的,往剑身上涌去,可是方一挨着剑身,却收缩成了一料极小的冰珠,一路顺着剑刃直向剑尖上滑去,最后才自剑尖上消失。
万斯同和秦小孚俱都看见了这种奇态,不由大为惊奇,纷纷问故!
老人长叹了一声道:“果是剑侠故物,这和家师所说的情形一般无二……”
他说着遂把剑尖下垂,用拇指紧紧按在剑柄上一粒蚕豆大小的黑玉珠子上,跟着振腕一抖,发出了“锵”的一声,再看那口剑的两刃,却为剑身正中那道暗槽内,分出两叶长形的柔钢紧紧地裹住。
老人这才大胆地持手往剑身上抓去.这口剑在老人的手中,竟如同是一条带子似的柔软。
突然他把它往万斯同手中一推道:“你先拿着”,他扬了一下灰白的眉毛说:“我几乎忘记了一件大事,我问你,那只你所斩下的断臂呢?”
斯同回指了一下,道:“我……我把它随手丢了!”
秦冰叹道:“唉!这太大意了!”
他忽然对秦小孚道:“你快点一只火把。”遂又对万斯同道:“来,我们把它找回来。”
说着竟连身上的伤也顾不得,飞快地向室外跑去,万斯同忙也跟着跑了出去。
他边跑边问:“老伯,要它何用?”
秦冰并不理他,跑了一程,就驻足在沙地上觅视道:“是在这里么?”
万斯同左右看看,摇了摇头:“不是,还要往前一点。”
老人遂又往前跑了几步,二人都低下头在大片的沙岸上行着,找着。
这时秦小孚打着火把也追了上来,在她的火光之下,三人又找了半天。
万斯同不禁皱了皱眉一说道:“奇怪,方才我记得是丢在这附近的呀,怎么不见了?”
老人仍是低头找着,把整个的沙岸都找遍了,秦冰除了在沙地里拾回了几口他事先埋下的短刀之外,那只断臂竟是影子也看不见。他失望地叹息了一声,对小孚道:“把火把抛了吧!找不到了。”
秦小孚随手把它丢到了湖中,万斯同不解地道:“老伯,要她一只断手又有何用呢?”
秦冰冷笑了一声说:“孩子,你太天真啦,你虽是斩下了她一只膀臂,可是却因一时大意,现在等于并没有伤她是一样的。”
万斯同不禁大吃一惊,问道:“怎么会呢?”
老人惨笑着摇了摇头道:“现在不可怀疑的是这老怪物是在身受各处重伤之后,负痛又回到了岸上,把这条断手捡了回去。”
他冷嘲地笑了笑,看着万斯同道:“她得到了这只断臂之后,只消以她本身命火,重化伤处,不过百日之苦,又能恢复她本来面目。”
万斯同顿时就本立住了,老人遂又举了下他自己一只左臂,冷笑道:“当年我如能找回这半截断腕,又何至落成今日模样?”
说着,长叹了一声.又说道:“只怪我当时.没有注意到此点,如此,真是太便宜她了……”
秦小孚担心地在一边问:“爷爷,她还会再来么?”
秦冰苦笑道:“这很难说,不过她受此大创,何能心甘?”
目光向万斯同望了望道:“孩子,不是我吓唬你,今后你却要时刻担心,她一定会找你的!”
万斯同爽然一笑,说道:“我倒是不怕……”
才说到此,水面上却传来了一声冷笑,三人同时回身,却见不远的湖面上,翻起了一片浪花。
秦冰厉叱了一声:“无耻妖婆!”
随着他口音,右腕翻处,掷出了两口飞刀,这两口飞刀并排而出,一闪即逝!水面上平静无波,二刀虽疾如电光石火,却并未伤着那冷笑之人。
老人苦笑道:“如何?我没说错吧,这怪物果真是已寻到了断臂,并忍痛在一边窥视。”
秦小孚恨声道:“太可恨了!”
秦冰叹道:“进去吧,唉,如此一来,你们二人面貌反倒为她窥了个清楚,我们真是笨上加笨了!”
三人沮丧地返回室内,老人坐定之后,万斯同又把剑送上道:“老伯你收下这口剑,我要走了!”
老人细目睨着他,微微一笑道:“你到何处去?”
斯同摇了摇头道:“不一定。”
老人又问:“你不怕水母么?”
万斯同冷冷一笑道:“我不怕!”
秦冰忽然面上现出了一丝微笑,他点了点头,遂道:“你不妨暂时先留下来……再说,这口剑……”
他随手把几上那口寒铁软剑拿了起来,略一顾视,面上现出一片依依之色。
可是他仍然对万斯同道:“这口剑,既是你从水母手中取得,理当归你所有,你拿去好好使用吧!”
万斯同退后了一步,说道:“我不能收下。”
老人怔了一怔,面现怒容道:“为什么?”
万斯同正色道:“此剑是老伯师门故物,万斯同不过与你老伯萍水相逢,并无丝毫渊源,所以我不能收下。”
秦冰面上现出了惊异之色,他对一边的小孚道:“来!丫头,把这口剑为他佩上。”
秦小孚接过了剑,含笑走向万斯同道:“爷爷赐人东西,向来是不许人家不要的。”
万斯同一时急得面红耳赤,他双手连摆道:“小妹,这是使不得的。”
他并且苦笑着,对老人打躬为礼道:“老伯如一再见逼,我只得告辞了。”
秦冰口中呢喃着说道:“好一个年轻人!”
他单手挥了挥,止住了秦小孚,微笑着对万斯同道:“万斯同,我很佩服你这种胸襟,可是,我老头子,却更是生具傲性,我生平从不收受后辈之物,这口剑虽说是我师门旧物,但自古以来宝剑德者居之,凭你此刻胸襟,足配收受……”
万斯同还要争辩,老人又大声道:“再说我老头子已这么大岁数,这东西早晚还是要传下去的。”
万斯同结结巴巴道:“可以赠给小妹……”
秦小孚笑道:“我才不要呢,你不要才给我……”
说着,目光朝着秦冰转了一转,老人不禁大笑了两声,他朗声道:“我本有此意,只是此刻却非你不赠,孩子,你收下吧!”
小孚这时上前,硬把这口剑给他围在了腰上,含笑道:“得啦,收下吧!”
万斯同还要解下来,却见老人面上已有怒色;他只急得重重地叹息不已。
秦冰靠在椅子上,点了点头道:“你是一个忠厚的青年,我看错了你了!你留下来住些时间,你不是还有点小病吗?慢慢地我给你看看。”
万斯向不禁有些惊喜欲狂,他木然地站在当地,真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老人哈哈一笑,走下来,道:“天不早了,我们都该休息了,去睡吧,孩子!”
摇船的二秃子,把船从芦苇丛中撑了出来,一面苦着脸,一面说道:“小姐,找不着啦,要是真淹死了,现在早就飘起来了
站在船头,那个素衣蛾眉的姑娘,并不发一句话。
她那修长的体态,清水般的一张素脸,映着红红的太阳,显得很憔悴,那双失神的眸子,只是在水面上寻觅着,失望的阴影,再次地浮上了她面容。
“天啊……”她喃喃地说,“你的命怎会这么惨?死后连尸体也找不着,斯同,我真对不起你!”
她的声音是那么的沙哑,由于连日来伤心过度,她连眼泪都没有了。
二秃子怔怔地望着她说:“小姐,还往下找不找?”
姑娘倏地回过头来,只见她蛾眉倒竖,杏目圆睁道:“为什么不找,不找我雇你做什么?”
秃子一缩脖子,翻了一下眼珠.碰了个钉于,连道:“好!好!找!找!”
说着挥动着手上的长篙、发出哗啦哗啦极大的水响之声,直向湖心撑去。
姑娘叱道:“谁叫你往当中划的?”
秃于一收长篙,翻着眼珠子道:“咳!小姐,这可真难办了,划船的不往水里划,你还叫我到岸上划不成?”
这素衣少女,蛾眉一挑,秃子吓得后退了一步.可是她却把气又忍下了,叹息了一声道:“你只把我划到那边岸上就不要管了。”
说着向远处岸边指了一下,二秃子一双黄眼珠子,在她身上转了几转,遂道:“小姐,那地方一向没人去,听说那地方住过水贼,你一个姑娘家,又是单身,到那地方恐怕……”
素衣少女苦笑道:“这些你都别管,你只管把我载去就是了。”
二秃子本来对那些地方,平常连看一眼都怕,可是人家姑娘既一再要求,对方一个单身女孩子都不怕,自己还是个男人,怎么能说出“怕”这个字来?
当下咬了咬牙,一运手中篙道:“行!我就把你载过去。不过可不是我怕,我得马上回来,我另外还有事。”
说着一只手还在秃头上摸了摸,一个劲地龇牙,这姑娘闻言点了点头道:“就是这样,你快把我给载过去吧!”
二秃子打量着她,叹息了一声道:“我说小姐,捞尸首这是男人们的事,你一个姑娘家,不是我多说话,这事情可是犯不着干,再说……”
说到此,因见姑娘面色不善,他的话就中途停住,又叹了一口气,就一路把船直向对岸撑去。
这姑娘正是花心怡,自从那阵大风暴之后,她眼见万斯同随波浮沉,为巨浪吞噬,因此断定万斯同是死了,伤心之余,她就开始在湖面上寻他的尸体,一日复一日,湖水茫茫,却是不见斯同尸身,她那伤痛的情绪是可想见的。
可是,她绝不甘心,每日晨昏,她都雇小船,在水面寻觅着,在岸边的芦苇丛中穿行着,直到今日为止,仍是一无所获。
现在,小船把她送到了这个一向罕见人迹的荒岸上,二秃子慌张地为她搭下木板,而她却等不及地纵身飘到了岸边。
二秃子见状吓得张大了嘴,心说我的天,敢情她身上竟也有功夫,我可真是瞎了眼了。
心怡随手丢下了一块银子,二秃子吓得连话也不敢多说,忙抽回了踏板,一路拼命地把船撑走了。
这是一片隐秘的荒岸,岸边上野草高可过人,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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