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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江湖一箭穿-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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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闲事婆于是赶紧敲门,半晌有人开门,是那个温和老实的何风何先生,双目红肿,似有垂泪。“先生!”我有些惊疑叫道。

他微微垂首。“云姑娘大好了?叫姑娘见笑,今日是我那苦命的娘子十年忌日,这些年我一直也没什么大出息,没钱为她做法事,每年也只是备些香烛酒水,祭拜一下。今年店里出事,客人几乎散尽,东家许我在房间祭祀。打扰到姑娘了?”

娘子。十年,忌日。没来由的心酸起来。“没有,先生,我是闻到火烛气味,害怕万一走水惹祸才进来看看。倒是我打扰先生。先生节哀。”我肃然道歉。

何风凄然作揖。我赶紧溜走。

云州纪事(五)

直到看到楚沉,沉重的心情才算好些。拂晓的晨光中,他依旧沉沉睡着,面容孩子般的宁静安详。淡淡的清香在屋里缭绕不去。松风居为了给客人提供一个良好的睡眠环境,每夜都会在客房点上一支宁神香。放在床前一个很美的雕花的银质绣球形的香炉中间,一种小小的精致的圈圈香。上次来的时候就发现这种别致的香炉了。那时候松风居还是酒楼,香就放在角落里,那时候是非常非常淡的开胃香。

我走过去,微笑着看他的睡容,前几夜他跟着我折腾,想来也是很累的了。

有人轻轻的敲门,是厨房打杂的小厮给我送药。我接过药碗,正欢喜的准备作弊,楚沉一声低喝:“别喝!”

吓了我很大的一跳,差点将药碗打碎。狐疑的抬头,不知何时他已经醒了。楚沉轻轻的皱起鼻子:“药味不对。”

嗯?难道是狗鼻子?这么灵?忽然间心虚起来,眼睛骨碌碌转了几个圈没有想出对策,宁墨老是骂我笨来着。机变不够,他常常哀叹。

楚沉已经变了脸色,接过我手中的药碗轻嗅几下,忽然眼里流露出怪异的神色,转过头来瞧向我。把戏被戳穿了。我面上有些难堪,讪讪一笑:“嗯。药太苦,加了些糖。”

楚沉放下碗,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笑问:“好些?”

这只狐狸!我小心翼翼的垂目:“好了。不用吃药了。”然后很讨好的看着他,抚过他的脸:“瞧你睡得,面上枕头压出来很深的睡痕,不多睡一会?”

“郎中说还要吃几帖。我叫他们再煎一副。”楚沉的声音依旧四平八稳。

愤怒,绝望,羞愧,还有某些不知名的情绪翻了上来,堵在我心里非常的憋闷。泪水象决了堤坝的江水,倾泄而下。

一只手有些慌乱的过来替我擦泪水。“怕苦?我买了牛皮糖,喝完药吃。”

我有些恼羞成怒的推开他的手,虽然确实是因为喝药哭,可是不能让他小看了去。“不是因为这个哭!刚才看见帐房何先生在给他逝去的娘子作忌日,觉得可怜!还有,我想家了!我想回射日庄了!”

楚沉再没有声音。

一个人哭得有些寂寞难耐。我终于止了泪,抬头看向他。楚沉垂目立着,看不清眼里的表情,可他那永远微微上弯的嘴角,看上去总是有些讥讽的神色。刚刚睡了起床,发髻有些的散乱,一缕松了的发丝横在脸边,横出了些落魄的情致。多少令人有些怜惜。

“山芋!”我开口。怎么了?

他并未抬头,只是低声道:“我想再看一下天字丙号房。你要不要也去?”

嗯?这是正事。我赶紧点头。“我先帮你梳头……头发象蓬草一样……”眼泪不知何时收干了。

楚沉直接将门上的封条揭了。天字丙号房的布局完全跟天字甲号,乙号相同。一床,一榻,一桌,几把椅子,几个橱柜,放置些杂物跟书籍。床就靠墙放着,墙的那边就是我住的乙号房,也靠着我的床。那个有钩吻花的茶罐就是放在其中一个橱中。

“有一事颇为奇怪。”楚沉的目光忽然锐利如鹰隼。“钩吻全草有毒,最毒的是它春天的嫩叶。七片嫩芽能迅速致人死地。钩吻花的毒性要小些。按照一般正常泡茶饮的剂量,虽能致死,毒发的时间应该长些。这期间,死者应该会有腹痛,呕吐等等症状,会引发些响动。可是奇怪的是当夜所有的人都没有听见任何响动。”

“许是这屋子隔音效果太好。”我猜测。

楚沉摇头:“那日我第一次来丙号房,你跟钱老板在隔壁说话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嗯?那么他听见钱老板那日的话了?

“那是为什么?”我也有些奇怪。“是不是他一下子喝得太多了,很快就死掉了?”

楚沉点头:“可能性之一。许是他生了热疾,需要大量的金银花清热解毒,所以饮的太多。还有其它的可能。”

热疾。一丝隐隐的不安袭上心头。

楚沉推开门,一股子清新的气息吹了进来,一下子吹淡些了屋里的阴森气氛。我走到楚沉身边,望向屋后的黑松林。正是初春,林子里松树都泛着浅浅的绿色。清晨的风在林间流动,追逐着树梢的缕缕阳光嬉戏。

“真美。”我趴到窗口,大口的呼吸着林间送来的松树的清香。

楚沉忽的纵身,飞出窗外。转了几圈又飞了回来。

“那柄刺在死者胸口的刀的主人是谁?当夜并无外客来访。若不是这店里的人,那人就应该是从窗户进来。”楚沉接着道。

“那爬窗撬窗会留下一些痕迹。”我说,开始找寻窗上可能留下的痕迹。

“不用找。没有。我那日已经看过。不过,也许这人喜欢开窗睡觉。或者因为其他原因开着窗。若是武林高手,跃入窗来完全可以不留痕迹。”

“你怎么知道那是个武林高手?”我托起腮,作一筹莫展状对着黑松林发呆。

又是很久没有听见楚沉的声音。好奇的偏过头,他正瞧着我,一脸的痴迷。眼里再度绿光涌动,在晨光中如同两口幽幽的深潭,尽是惹人遐思的诱惑。如果可以,我真想一头扎进去,沉入水底,永不出来。

嗯。胡思乱想些什么?我摇了摇头,甩去不该有的想法。“你的眼睛为什么有时候变成绿的?”终于提出这个在肚子里忍了很久,盘旋了很久的疑问。

“它看到喜欢的东西就会发绿。”楚沉的声音,梦幻一样的在耳边响起。

喜欢的东西。呃,我什么也没有听见!

“你想不想知道小山那夜在哪儿?”楚沉转过头,同时转开话题。

“哪里?”我立刻来了劲道,目光炯炯的盯着他。

楚沉伏身,从床下某处捞出一缕细小的棉线。“就在床下,他慌里慌张出来时,衣服被床沿勾掉了一条线。那日我就发现了。所以也早就猜到小山必会被牵扯进本案。”

“问题是,小山在床下究竟躺了多久,他又听见些什么,最后为什么很慌张的走了。”楚沉继续说道。“这些,就需要小山来告诉我们。”

他吸了口气,继续道:“不出意外,小山下午就会被保释,回到松风居。到时候,很多事情我们就会知道了。”

云州纪事(六)

小山还没有等到。钱老板就赶着为我们报信了。“云姑娘!关于那个死者的身份,衙门给查清楚了。”

“是什么人?”我很热切的问道。楚沉在榻上半死不活的靠着。今日的他有些反常,一直有些懒懒的,什么也提不起劲来,问他怎么了也不大接茬。

钱老板气喘吁吁的匆匆进门,灌了口水,定了定神道:“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原是以为是个外乡人。不想官府画了他的像贴在城里,竟然有人认出他来!原来他十多年前就是云州一霸!叫什么陈彪的。后来好像加入了什么黑帮派恶势力,后来好像还做了头目,过了几年就离开云州,不大回来了!此人以前一直欺男霸女,鱼肉乡里,这次死了,好多百姓说他是活该,罪有应得!”

说完松了口气,喜孜孜道:“因了此事,云州百姓说啊,这姓陈的作恶多端,人神共愤,死有余辜!这下没人觉得松风居风水不好了,都觉得我们这里正气凛然……”

这也牵强了些,死了人总是不吉利的,难道因为死的是个恶人就反而吉利起来?看来人心真是不可理喻。

我回过头去看楚沉,他似乎并没有多少的惊讶,只是安静的聆听。忽然开口问道:“那位帐房何先生,是位鳏夫?”

钱老板眨巴一下眼睛,深叹了一声:“也是可怜!听说原是有位温柔体贴的小娘子的,比他小了好几岁,人也漂亮。何先生非常宠爱他的娘子,两人虽然清贫,倒也恩爱安乐,谁知道,唉!造化弄人,有一日,那小娘子不知怎地忽然悬梁了!何先生痛不欲生,后来也就一直未娶。”

不好的感觉再次升上来。我忍不住有些焦虑,开始在屋里踱步。不知道踱了多久,一头撞上堵肉墙。抬起头,嗯?楚沉安静的站着看我,眼里有些忧虑。“怎么了?为什么坐立不安?”

我慌里慌张的摇头。躲闪着他的目光。

有人进门,一下子扑到在地上,砰砰的磕头:“多谢公子!谢谢公子请了人,花了钱保释我家小山。公子大恩,小妇人粉身难报!”

我吓了一跳。认得是冯嫂。小山出来了?

楚沉懒懒道:“起来吧。一来你儿子就是个小贼,二来,我有些事情问他,三来。”他忽然停顿一下,眼神复杂的看了我一眼,脸上起了些微微的笑意,“谁叫他也叫小山。”

冯嫂犹在磕头,不停的唠叨遇见贵人了。

楚沉有些不耐烦,眉头一皱,冷冷的打发她出去,叫了小山进来回话。

小山进来的时候,我很仔细的打量着他。与画像真是非常的相像。不过那眼睛却不再飞扬叛逆,更多的是畏畏缩缩,眼珠子也呆滞了很多。想来这几日在官府很吃了些苦头。我有些难过,到底还只是个孩子。

楚沉依旧是淡淡的,打量他一会,忽然开口道:“你很喜欢赌博?擅长哪种?”

小山有些惊疑的瞧了一眼楚沉,道:“掷骰子,赌大小。”

楚沉冷冷点头:“赌品怎样?”

小山不服气道:“人品可以不怎样,赌品上佳。”

楚沉再次冷冷点头,忽然从衣袖里拿出一副骰子道:“赌一把。我输,给一千两银子,你输,如实回答问题。”

小山又是一惊:“有这样的好事?”

楚沉淡淡一笑:“开始?”

小山满怀信心的点头:“好!我信公子的为人。请公子掷骰子,我赌小。”

楚沉不说话。随手一掷,三个六点。

小山吃惊,但人还算平静。“公子要问什么问题?”

楚沉懒懒开口:“那夜,你在天字丙号房床下呆了多久?听到些什么?”

小山浑身抖了一下,忽然有些歇斯底里叫道:“我没杀人!我没去丙号房!是那客人眼花瞧错!在衙门我也是这样讲的!”

楚沉眼里露出失望的神色,摇了摇头:“愿赌服输!”

小山依旧声嘶力竭吼道:“没有!我没去丙号房……”

楚沉不说话,拿出那几样从当铺买回的东西,放在小山面前。小山的脸色顿时变了,整个人抖成一团。却犹自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我瞪了楚沉一眼:“小山还是个孩子,你冷着脸吓唬谁呢?”回过头柔声安慰小山:“小山,我们知道你不是凶手,只是那日偷了些东西罢了。只是我们需要你告诉我们那夜发生的事情,这件事情跟我们有些牵连,你能不能实话实说?”

小山沉默了半晌,似乎在反复权衡利弊,终于开口:“我没杀人!只是见这人出手阔绰,衣饰华贵,起了歹念。趁着客人出门小解的空当,躲进屋里,伏在他的床下。想着等到夜里客人熟睡后好下手偷些值钱的东西。”

“可是等了很久他都不睡,仿佛有什么心事,焦躁的喝了很多茶水,后来,到了大约二更多的时候,他房里竟然来了位客人……”

“那客人是从窗户进来的?”楚沉打断小山的话。

小山沉思一下,道:“我在床下倒也没看清,但确实没有听见开门的声音。忽然房里就多了一人,两人开始很低声的说话。”

“他们说些什么?”楚沉稍微上了点心,微微前倾了一下身体。

小山道眼里立刻流露出迷惘的神色:“我听不大懂。那住店的客人哑着声音道,朱庄主,我家主上不惜冒着生命的危险,将你从啸义山庄救出,你竟然一直都不配合!到现在都不肯告诉我们那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楚沉的面色微变,点头道:“继续说。”

“另外一人道,‘哼!他救我也没安什么好心!不过就是想知道这个秘密!我又不是傻子,我若是讲了,恐怕性命就很快不保了!’那住店的客人又哑着声音道,‘他就在这里,信不信我给他漏点风,看他会怎样对付你这个杀父仇人!’那新来的一人也冷笑着说,‘你试试看,你倒是猜猜看,若是他知道你跟你的主上背叛他,你们会有什么下场?’两人压低声音又吵了一小会,那住店的客人显然生了气道,‘当初你是怎样说得?你说要跟我们同仇敌忾!现在却将事情一拖在拖,就是凭着我们主上的势力,要取你性命不过是易如反掌!赶明儿我禀明主上,看他会怎样对付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然后怒气冲冲的将那人赶走了。”

我焦虑的回头看向楚沉,完了,事情好像真的跟他有关。他的脸色有些阴森,倒也没有明显的喜怒。手指缓缓的玩弄着那几个骰子。

“后来?”楚沉接着开口。

“后来那个不速之客似乎是走了。住店的客人便洗漱了一下上床睡了。我一直等到他睡瓷实了,才爬出来偷了他一些饰物。”

楚沉接口:“那你应该挺从容的行事,为何爬出床时如此慌张,竟然被床沿勾掉了一根线?”

小山明显的呆滞一下,不相信的看了看楚沉,半晌才到:“公子真神人也。我之所以慌张,是因为那夜发生了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什么事?”楚沉微微的靠上榻椅背,一副十分慵懒的样子。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了臭宁墨。

小山犹豫一下道:“那夜我在床下伏着伏着,竟然睡着了,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大约是太困了!我醒来时不知道过了多久,怕天将要亮了,就慌里慌张的爬了出来,卷了他一些东西,奔了出去,一时大意,不小心被别的起夜的客人瞧见……”

“睡着了?”楚沉忽然眼睛一亮,站起了身。

云州纪事(七)

楚沉站起身,伸手摘下挂在床边的那个绣球形的小香炉,打开来,里面的圈圈香已经烧成灰,犹可以看得到细细的一圈一圈的形状。楚沉将那香灰放在鼻子下嗅了一下,缓缓合上香炉,出门到了隔壁丙号房,在相应的位置找到一个一样的小香炉,打开来嗅了一下里面的香灰,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他转过身对着我一笑,眼波柔和:“宁神香换成了江湖上下三滥的迷香。”

哦?怪不得小山睡着了。

“是……那个人换的?”终究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尽管我还是小心翼翼的含糊而问,害怕这个问题会撕开他心里的旧伤。

他的嘴角依旧向上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眼里波澜不惊:“两个可能。一是给他下毒的人害怕毒发时的动静惊动别人,过早的泄了底,同时下了迷香。二是那个刺了死人一刀的人为了暗杀方便,换掉了安神香。”

“你……觉得是谁?”迟迟疑疑,我还是问出来。

他缓缓转身,眼里多少有些锐利的神色。“钩吻替代金银花,杀人于不知不觉,文人气十足,阴。尖刀刺胸,跳窗而入,江湖气十足,霸。下三滥的迷香,更像是属于江湖。”

尘埃落定。

我黯然低头,在他心里,真相已明。

“你老提到那个死人哑着声音?”楚沉转头看向小山。

小山愣了一下,沉思一下,犹豫着说:“他那日来时,我听他跟店小二说起,好像是因为咽喉肿痛导致声音嘶哑。记得当时帐房何先生还插了一句,说是外感风热。”

我的头垂得更低。

夜里我一直心事重重。楚沉更是郁郁寡欢。似乎是累了,他很早就爬上榻。有几次我想跟他聊聊这个案子,每次过去,都发现他在闭目假寐。

我终于也爬上床,可是睡不着。心里堵得慌。不知过了多久,我还是忍不住爬起来,走到榻边,原是小心打探他有没有真的睡着,不想被那双月色下熠熠发光的晶亮眸子吓了一跳。

“没睡?”我在心底反复的犹豫矛盾,终于还是开了口。

“嗯。”他的声音里似乎沉淀着情绪,带着些浓浓的鼻音。

“心情不好?”我猜测,跟我一样的原因?

“嗯。”

“是不是……因为凶手,竟然是……”我难过的闭上嘴,竟然是他。

“凶手?爱谁是谁。关我何事?”楚沉似乎愣了一下,声音里的情绪越来越重,有些烦躁的踢了踢被子,很孩子气的动作。

竟然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我多少有些惊讶,给他理了理踢乱的被子:“那又为什么?”

他转过头,后脑勺冲着我:“真的想家?要回射日庄?我很无趣?”

呃?忽然想起自己早上的无理取闹。这就当了真,不高兴了一天?什么时候这样孩子气的婆婆妈妈!

“不是……其实只是害怕吃苦药。不是真的想回射日庄。”我有些郁闷的解释。早上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受了委屈,指着他来安慰我。结果,换成我低声下气的澄清误会。阴阳颠倒了么?

他轻轻的叫了一声,身体忽然翻转过来,一脸轻松,眼角隐隐笑意。“今天忙坏了!竟然忘了如此重要的事!我赶紧叫厨房煎药!差点错过了喝药的时辰!”

啊?怎么会!我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本来已经睡下的,……怪自己嘴贱!呸呸呸!

又过了两日。有几个人来客栈找过楚沉,一个个对他敬若神明,每次一进门便扑倒在地,三跪九叩,最后诺诺离去。连钱老板也看出楚沉的身份非比寻常。

多数时候我只是倚在床边发呆。随着事态的发展,一切都朝向着我不喜欢不希望的地方滑去。可是我却无能为力。我觉得自己的渺小无能,想要握住的都是空。

薛大捕头的到来多少有些出乎我的意料。那日,钱老板过来传话,说是衙门来人,要就那桩凶案问话。于是我跟楚沉过去。

一个公人打扮的壮汉在天字丙号房里站着,钱老板,小山,何风都在。还有一人,竟然是那日在天井里跟楚沉演哑剧的那个年轻人。一见楚沉,那人噗的跪下,磕了三个头。这也就罢了。可是紧接着发生了一件事情就让我有些汗毛直竖。

那个公人打扮的壮汉,薛大捕头,忽然软脚虾一样的扑倒在楚沉脚下,三跪九叩。行完大礼,久久趴在地上不起身,终于被那年轻人轻轻的拖了起来,起来时竟然眼含泪花,肩膀微颤。一个瞧着铁骨铮铮的汉子,竟然激动成这样!我不禁动容。

所有人都有些惊讶。虽然没人就此发出任何声音,任何评价。

然而一切的焦点楚沉,只是冷冷淡淡的站着,未发一言。那个年轻人让楚沉坐下,在一边恭立着。

薛大捕头首先道开场白:“初六,这间屋子曾经发生一件凶案,今天我们请来与案子有关之人,问一问当时的情形,重现一下现场。”

说罢他清了一下喉咙,朗声道:“首先,是死者的身份。官府已经调查清楚,是以前的云州一霸,陈彪。因为在云州曾经犯过大案,一直在逃……”

“不是说他是因为加入了什么邪教黑帮,为了更好的发展自己的事业才离开云州?”钱老板忽然鬼迷心窍,低声打断了薛大捕头的话。

我大吃一惊,连忙扯了他一下:“道听途说,怎可当真,钱老板真是糊涂了。”

钱老板似乎想要辩驳什么,忽然发现薛大捕头和那个年轻人正对着他怒目而视,目光灼灼,似有摧枯拉朽之意,不禁吓了一跳,乖乖的闭上嘴巴。

薛大捕头恶狠狠的瞪了钱老板好几眼,然后愤愤道:“此次,该恶人潜入云州,意图再犯大案,不想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还未作恶,竟然就死在松风居,真是苍天有眼……”

小山忍不住插嘴:“陈彪是不是还没作案就露了形迹,被差爷给咔嚓了?”

薛大捕头流畅的话语一滞,似乎被自己咽下去的话给呛着,大声的咳嗽起来,半天才顺了气道:“……胡说!没有,我倒是有心杀他,可惜但是还没有得到消息。还是等到他死后才查清他的身份!这个恶棍,死有余辜……”

小山小声道:“那怎么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薛大捕头又一次被自己的话呛着,这次他干咳了几声,终于转移了话题,似乎懒得跟一个小泼皮一般见识。

“至于他的死因,仵作已经验明,只因为中了钩吻之毒。至于这装有钩吻的茶罐是怎样进入陈彪的房间,君……楚公子收罗了一些证据,有一些妙解。我们还请他给我们解释一下。”说罢,用及其崇敬的目光看着楚沉,一脸谄媚。

云州纪事(八)

楚沉微微点头,开门见山道:“要知道谁是凶手,就要知道将茶罐放入陈彪房中的人到底是谁?”

他缓缓转过眼,看向帐房先生何风,“何先生将茶罐放入。”

何风出乎意料的平静,清秀儒雅的脸上甚至有着微微的笑意。我难过的闭上眼,转过头不想再看他。

钱老板忍不住大叫:“胡说八道!怎么说来说去都是我店里的人!为什么?动机呢?难道是为了劫财?何先生一向知书达礼,为人谦和!视金钱如粪土!”

楚沉淡淡一笑:“陈彪因为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潜入云州,并且入住天字丙号房,在路上风热侵体,导致喉咙肿痛。诸位,换成你们,这时候会干什么?”

“找郎中瞧病啊!”小山率先说道。

楚沉点头:“不错。不过陈彪此行秘密,又曾在云州带过,害怕被人认出。所以他并没有找郎中瞧病。我问过店小二,陈彪自住进客栈,一直没有出门。也没有请过郎中。那到底是谁让他喝金银花茶?那日钱老板带着何先生来看小……云笛,我才知道,松风居其实有半个郎中,虽然医术不怎么样,可对付一些小毛病还是挺管用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何风。他依旧平静,脸上挂着一缕淡淡的笑意。楚沉接着道:“小山也证实,何先生曾经对陈彪说过,他是外感风热。何先生此时,便乘机向他建议可以喝些金银花茶,清热解毒,并给他送了一罐干金银花。”

“动机呢?何先生为什么会这样做?”钱老板显然护着他忠心耿耿的手下。

楚沉没有进一步解释,只是接着道:“且说陈彪那天晚上因为喉咙肿痛厉害,喝了很多的钩吻花茶,但是因为钩吻花毒性较叶子小,毒发时间较晚。这时候,他房里来了一位客人。”

“那人到底是谁?”小山因为听过那人说话,显得尤其的好奇些。

楚沉的嘴角微微上勾,牵出一个讥讽的冷淡的表情:“姑且不说此人是谁,半夜三更,鬼鬼祟祟,破窗而入,也不是什么地道货色。此人跟陈彪也没有相谈甚欢,而是,正如小山所听见的,两人终于撕破脸皮,不欢而散。陈彪甚至威胁此人,要禀告他的主人,置那人于死地。于是那人因此生了杀心。”

“楚公子,你到底说什么?一会说何先生是凶手,一会儿又说是个什么破窗而入的人生了杀心,你的头脑是不是……”钱老板明显的不耐被薛大捕头厉声打断:“闭嘴!你怎么对楚公子如此不敬!”

钱老板耸了一下肩膀,虽然依言闭嘴,依旧是一副不屑的样子。

“那人忌惮陈彪的武功,害怕凭借实力自己还不能百分百杀了他,于是,找了个借口点上宁神香,乘机换成江湖上常见的迷香。”

“那人离去后,陈彪逐渐毒发,原本会因为痛苦闹出很大的动静,但是因为吸入了迷香陷入昏睡,所以那夜没人听见异常的响动。因为毒发,而那人离开时开着的窗户,陈彪也来不及关上。那人估摸着陈彪已经吸了迷香睡着,便重新又跳进来,刺了他一刀。虽然,此时,陈彪已经中了钩吻之毒身亡,那一刀完全是画蛇添足了!”楚沉说完,忽然沉默不语,脸上是一贯的冷淡。

钱老板忽然挥舞双手激动的比划着什么,可惜谁也看不懂他比划的什么意思,一众人等都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薛大捕头终于忍不住瞪他一眼怒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钱老板唠叨了一句:“刚才也是你叫我闭嘴的……”

薛大捕头顿时气咻咻的瞪他,钱老板对他杀人一样的目光熟视无睹:“楚公子确实聪明过人,不过我还是要问一句,动机呢?”

楚沉垂下双目:“他们以前有隙。那日陈彪前来住店,被何风认出,何先生便想着要报以前的仇。”

何风忽然淡淡一笑道:“确实是我将茶罐放入陈彪房中。那是个人人得以诛之的恶人……”

他承认了!我转过头,懊丧万分。钱老板劈头打断他的话道:“老何你个傻瓜!他们并没有一丝证据……”

楚沉接口道:“我只是说何先生将茶罐放入陈彪房中,并不能因此断定何先生是凶手。”

嗯?峰回路转?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看向楚沉。何风似乎也惊讶万分,微微张了张嘴巴。

“有两种可能。其一,凶手是何先生,因为他与陈彪曾有旧仇,所以借机将装有钩吻花的茶罐送给陈彪,令他中毒身亡。其二,何先生虽然与陈彪旧有嫌隙,但他并没有借机报复。因为,他毕竟是一个熟读孔孟之书的读书人……”

何风闻言忽然面红过耳,几次欲言又止。

楚沉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窘迫,只是旁若无人的继续说下去:“……茶罐里装得就是金银花,只是那个半夜来访的客人,不仅换掉宁神香,还换掉了茶罐里的金银花,使得陈彪最终中毒身亡,并为了确保陈彪死透,还回来补了他一刀。诸位觉得这两种可能性,到底是哪种?”

一片死寂的沉默。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钱老板,他忽然松了口气:“自然是第二种。”

小山有些迷茫,想了一会也恍然道:“第二种。何先生一直对我母子关照有加,怎会是凶手?”

薛大捕头小心翼翼的瞧了瞧楚沉的脸色,犹豫着吞吞吐吐道:“……第二种?楚公子?”

楚沉似乎有些累了,慢慢的站起身,眯起了漂亮的眼睛:“那不就结案了?”缓缓从袖中拿出一幅画道:“薛大捕头,我画了凶手一幅画像,你让人发下海捕文书,通缉此人罢。”我斜眼看去,画上一人,四十余岁,白面微须,不是那以前的啸义庄主朱虎呈又是谁?

薛大捕头诺诺而区。尘埃落定。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回到房间。我瞧着楚沉整理包裹,忍不住腻过去:“我们真的要走了?”

他头也不抬:“喜欢松风居?你要是真喜欢这里的菜肴,我出重金将那厨子买下,日日做菜给你吃如何?”

我摇了摇头,只是道:“事情真的结束了?我只是不清楚一件事。”

他伸手拢了一下我的乱发:“又出什么幺蛾子?你不是前几日猜到了真相,难过的饭都吃不下?我还以为这样做是为你排忧解难。这种结局不好?”

我连忙谄媚的点头,嘻嘻笑着看他:“如此结局甚好!只是我有一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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