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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仙途-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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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李珣所需要的。

而他要做的,仅仅是撇清自己的关系,如此而已。

李珣来时便观察过,此时他栖身的这条河流,正是擎苍江的支流之一,沿着河床走,不出半刻钟,就能到达毕宿指定的地点。当然,这个时候,毕宿恐怕已急得疯了。

他嘿地一笑,但很快就变成了龇牙咧嘴。

他这时才想起来,从聚星台退走之时,为了吸引允星追击,他故意挨了一剑。当时因是血影妖身,感觉不出伤到哪里,这时恢复人身,才知那一剑正划过他胸口,虽不甚长,却有三分深,差点儿把他给开了膛。

亏得血影妖身恢复力惊人,眼下伤口已经结了痂,想必再过上几个时辰,就能初步愈合。

李珣微微摇头,血影妖身固然是好,可是无论攻防,其方式都与以往所学截然不同,若是他一门心思入魔也就罢了,偏偏他还要时时转换人身,这样便带给他很大困扰,说不得以后要深入研究、熟习方可。

思忖间,李珣顺着水流向下游潜去。周围的禁法已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困扰,他在水里真如鱼儿一般,巧妙绕过种种障碍,速度也是不慢,一会儿便是十几里路过去。

这里天空中修士的飞行路线又有些变化,一部分人仍向太微垣飞去,但更多的修士却折了个角度,擦过擎苍江,往与之紧邻的碧华山方向飞去。

而碧华山,正是毕宿为李珣设计的“逃生路线”,也就是“少微星”王罗的当值区域。

天时变易,星路转移,眼见此时天色已微亮,星河移位应该又进行了一次。而这时,因为天星运转造成的天然“破绽”,也已经到了碧华山区。

按照原计划,李珣在暴露之后,应该朝碧华山方向退走,引动追兵,再吸引王罗,最好是将其引出星河,而星河之外,则由宫侍设计,将明心剑宗主力引来,双方混战,再于乱中取利。

可现在,李珣节外生枝,搅起的风波甚至震动了整个星河,恐怕现在连天垣翁都要杀出来,再按原计划行事,与寻死无异,李珣自是不干的。

还好,“血影妖身”与碧华山已经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所以,李珣再不管那边如何热闹,径自朝着擎苍江的方向而去,不一刻便抵达与毕宿商议好的那处地点。

只不过现在这附近人影全无,就算李珣跳脚大骂几句,恐怕也没人会搭理他。

他暗笑两声,正要继续前行,眼皮忽地一跳。李珣想也不想,身子猛然伏下,贴着地面,藏身于江边石壁的阴影之下。

仅隔了数息时间,一道剑光便从天而降,径自落在李珣附近。

看到来人,李珣心中吁出一口气,但仍不敢大意,真息潜运,做好一切准备之后,方敲了敲石壁,脸上也露出笑来。

那人被敲击声惊了一下,猛一回头,正看到李珣的笑脸。绷紧的肢体立时松垮下来,分明是出了一口长气,继而摇头道:“老天爷,你究竟怎么搞的!”

来人正是毕宿。

见到李珣,他难看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但语气中仍焦虑异常。

李珣没好气地回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你们这儿出了什么事了,刚刚天翻地覆的,整个星河像了炸了营,满天都是剑光,幸好我还没来得及发动,又藏得及时,否则早被他们砍成肉酱了!”

他一反初见面时彬彬有礼的模样,语气很冲,可越是这样,毕宿才越觉得合情合理。

事实上,任毕宿想破头去,也不会将“血影妖身”的大魔头和李珣连系在一起,甚至也没有疑心到古音那边。

毕竟这“血影妖身”堪称通玄界最顶尖儿的魔道法门,而修习这法门者,无一不入魔极深,心思无常,一路修行下来,天怒人怨,是和任何修士都搭不上边儿的。

既然出了这档子事,毕宿除了自认倒霉,没有一点儿办法。两人眼对眼看了半晌,李珣方奇道:“你们那里出了乱子,你不去看情况,怎么还有机会到这儿来?”

毕宿连连苦笑,难道他能说自己担心李珣这边出了状况,再被人顺藤摸瓜,扯到自己头上来?不管怎么说,李珣这里安然无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他摇头道:“事情已经清楚了。有一个魔头不知从哪儿跳出来,要去杀聚星台上的明玑……”

“什么!”

李珣立时瞪大了眼睛,随即便追问道:“明玑怎么样了?”

毕宿苦笑更深:“明玑倒没事,当时,我那允星师弟在一侧,勉强护住了。只是不知他犯了什么混,竟然将明玑的禁锢解除,又去猛追那个魔头……

“至于明玑,嘿,你这师叔,果然名不虚传,明明解开了禁锢,却因为允星一事,没有半点儿走脱的意思,光明磊落,不让须眉啊。”

李珣眉头大皱:“怎么,你们又把她禁锢住了?”

“哪有这么容易?除了宗主,本宗恐怕找不出第二个能生擒她的人物,可眼下碧云山那边,宫夫人干的好事,你们宗门以清溟为首,大举压境,宗主已赶去处置,这样一来,聚星台那边只能僵持住了。

“还好,只要明玑不准备硬闯脱身,这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最后一句便纯粹是为了让李珣安心了。只是他却不知,对于李珣这正牌当事人而言,这话只能让他更烦躁。

李珣闭了闭眼,旋又睁开,心中惟有苦笑。说起来,这行事也真是明玑的风格。

在这一刻,他忽地想起,他以血影妖身扑向明玑之时,看到的她剑气横空,几可剖分一切虚妄的剑势。

有这样直指人心的剑意,使剑者又怎会如他所想的那般行事?

长长一叹,李珣从来都很清楚,他与明玑是完完全全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偏偏这认知每翻上来一回,都让他心里出奇的沉重。

知道自己不能过分失态,一叹之后,李珣就勉力振作精神,继续询问形势:“碧华山那边又如何了?宫夫人可是知道了这里的变故?”

“已知道了。”毕宿也学他一般唉声叹气,摇头道:“宫夫人说,宁不做,也不能做过了火。今日,是不能再指望了。”

闻言李珣才恍然大悟,为何这毕宿的情绪远比他想象的要平稳许多。原来已经在宫侍那里受了一记,眼下当是发泄之后,才过来见面的。

而且,宫夫人所说的“火候”,恐怕也不只是对毕宿说的。其中倒有大半是点醒李珣,不要轻举妄动。

这话李珣可不爱听,其实,他心中早对毕宿动了杀机,道理很简单─他可不愿意让自己尴尬的身分,被毕宿这人掌握。即便这人也干净不到哪儿去!

可是形势逼人,先前是他先破坏了计划,此时有什么苦果,也只能暗中往肚子里面吞。甚至在毕宿郁闷的表情下,他还要安慰两句……什么玩意儿!

李珣与毕宿对视一眼,都是苦笑。

只不过李珣在苦笑之余,仍在心里转着念头,看有没有什么法子,出其不意地将毕宿干掉,又能撇清关系的。他小心翼翼地掩饰住杀机,同时分出点儿精神,听毕宿讲为他新找到的安全退路。

才说到一半,两人同时一怔。他们耳边都响起一声细若蚊蚋的声响,这声音太细了,以至于二人差点儿将其当成幻觉。

当他们本能地想分辨清楚之际,这声音猛地涨开,化为一声朗朗长笑,震荡耳鼓,嗡声不绝。

二人同时失色。

笑声稍歇,一个豪放不羁的嗓音便接着响起:“天垣老哥,故人前来拜访,给个面子开门如何?”

开门?这个莫不是还在星河之外?这可是真的千里传音了!

李珣刚抓着些头绪,旁边毕宿已倒抽一口凉气:“厉斗量!”

竟是钟隐之后,正道第一宗师厉斗量!

这边厉斗量千里传音方罢,星河上空便响起一声冷哼:“恶客上门,恕不招待!”

冷哼声透出来的功力威煞并不比厉斗量逊色多少,这一定是天垣翁做出回应了,听起来语意负气居多,只听口气,便有气短之嫌。

这回李珣也抽了口凉气进去。

或许就是这凉气起了作用,李珣脑中一片清明。

可以肯定的是,如今通玄界中西部已被诸宗经营得如铁桶一般,若东边也能如此,散修盟会的生存空间,必将受到前所未有的挤迫,本就如一盘散沙的散修盟会,到那时还有几人能靠得住?

正如允星所说,明心、星玑两大剑宗相斗,正是古音的机会。

厉斗量这等人物一路北来,古音不会不知,她也很清楚,厉斗量与天垣老儿私交极好,身分又高,做个和事佬是最合适不过。古音绝不愿意被厉斗量坏了大好局面,所以,才有李珣并毕宿的这一出。

只是,古音这一手,倒更像是一步闲棋,成固然喜,败亦无忧,潇洒得过分了!

那么很显然,她必然还有一步真正的杀招,可以突破三方夹杀的危机,另辟出一条新路来。

李珣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幽玄傀儡、想到北齐山,想到了阎夫人。

他首次感觉到,自己似是抓着了古音的脉门。

心中转着这念头,他再看了眼毕宿,难得抓着古音行事的脉络,他倒真不想再另生枝节了。

毕宿并不知道自己的性命正被李珣算来算去,他被厉斗量的名头惊了一下,这时才回过神来,扭过头来道:“厉斗量一来,必是与宗主在碧云山相会,我必须赶去,就不护你出去了,你自己小心。要注意计算时辰变化……”

因为李珣身上担着重要关系,毕宿恨不能一古脑地将出入星河的要点传授给他。

只是在李珣看来,便有些喋喋不休了,他心中暗笑,面上却要点头受教,以示尊重。

哪知,他正漫不经心地点头,耳边声息忽地断去。他一时没回过神来,仍将脑袋点了一点,然后才猛醒过来,目光抬起,只见到毕宿微张着嘴,看着侧方某处,眼神已是直了。

李珣全身一紧,猛然转身,入目的场面让他也即刻僵住。

隔着江水,十余丈外的对面岸上,一位昂藏大汉稳稳站着,手持一柄四尺长剑,方正的脸上全无表情,冷冷地看过来。

“允……允星师弟!”

毕宿脸上苍白如雪,勉力说出一句话之后,竟然又卡了壳。还好微胖的身形仍站得稳当,与允星隔河相望,乍一看去,还抵得住。

允星是怎么找来的?

李珣的身形微缩了一下,将大半张脸都遮挡在岩壁形成的阴影中,虽说肯定瞒不过对方的利眼,但在心理上也是个安慰。

说起来,虽然才和允星交过手,可当时李珣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明玑身上,对此人形貌并没有太在意。

此时细细看来,只觉得对方身姿面目均极其硬朗,身上块垒肌肉几乎要将一身外袍撑开,偏偏眼神沉静如水,并非是仅以勇力胜者。

对上这对眼神,急切中,李珣竟分辨不出其心思流向,自然也不知道对方是否还有什么后手。只好暗中蓄力,一旦窥得什么破绽,便要不留后手,一举成功。

可是,允星只往那里一站,隐隐然竟是渊渟岳峙的大家气度,让李珣对其评价,登时又跳上一个层级。

如此想来,当时在聚星台,恐怕还要多亏此人“关心则乱”,否则,他也未必能顺利地占到先手。

或许是感觉到李珣在暗中打量,允星也将目光移过来,两人眼神一对,李珣还没怎样,允星却叹了口气。

他再把目光移到毕宿脸上,低声道:“师兄,弃剑吧,不管你为了什么,帮助外人偷入星河,已等若叛宗。若你及时收手,且尚未酿成什么大祸,我愿在宗主面前为你说项。”

毕宿此时脸色已转好了些,闻言脸上抽动,却仍没有开口。

允星也不再说,又将目光移回到李珣身上。

“至于你……明心灵竹,也算是此界后辈中的翘楚,何必要修炼那种妖魔手段?若你还想照顾宗门清誉,不若就此自裁,看在你煞费苦心营救长辈的分上,那件事,我必将守口如瓶。”

听到“妖魔手段”,李珣心中狂跳,而身边的毕宿也忍不住扭头看来,神情惊疑不定。

李珣绝没想到,允星竟然一口道破这极隐秘的事情,不仅扰乱他的心神,便连毕宿也没放过。

这里没有人是傻子,只看毕宿游移的眼神,李珣便知道,再不动手,事情便真的要败坏至不可收拾。他转眼间抛去所有包袱,大喝一声:“古宗主那里有我担待,动手!”

这一记“古宗主”的效用丝毫不比那“妖魔手段”差,话声入耳,允星的瞳孔便缩至针眼大小。

而毕宿则身子一颤,脸上表情急怒交迸,这里面倒有绝大部分是对李珣而生的。

李珣却不管他如何想法,叫声中,身子已跃到江面上空,玉辟邪也卸了下来,至此,虽然仍保持人形,但身上血气如沸,再也遮掩不住。

允星却不看他那边,而是瞠目向毕宿看去,口中喝道:“毕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他周身大气温度已连攀几个层级,彷佛燃烧着无形的火焰,舔食他的皮肉。

若只是高温也就罢了,偏偏这不住抬升的温度以一种妖异的方式牵扯着他的真息流动,与之共振,令他气血纷乱,必须静心控制,一时间自顾不暇。

毕宿的脸色此时已是一片铁青,他咬着牙从肩后拔出剑来,立在胸前,剑刃微斜,晶亮的剑身反射着他已扭曲的面孔,青惨惨如厉鬼一般。

第八集 血影星河 第五章 吞食

李珣没有化成血影妖身,毕竟还是人身的战法更合乎他的习惯。即便如此,他的速度也已有了血影妖身时的七、八成,借着允星调匀气血的空隙,他闷声不响,身形直撞过去。

只有近身格斗,才能最有效地限制允星对星河禁法的使用,也才有可能在最短时间内解决战斗。

他明白,允星也明白。

经过刚才的交手,允星对李珣的速度忌惮非常,自不愿被他近身。

眼见人影冲至,允星低喝一声,破军仙剑锵然声中,拔出半截,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法,半截剑身上光芒大盛,剑光所及,森森剑气如日中天,横逐六合,竟没有半个死角。

李珣闷哼一声,只觉得身上如针扎似的,甚至连眼皮都睁不开。而且身形越是突前,痛感便越是强烈。

李珣哪还不知,允星这厮分明就是已盘算好了应对他的策略,较之先前措手不及的情况,相去实不足以道里计。

一时无法再进,李珣身形一滞,又弹上半空。允星则顺势出剑,呛啷的声响在李珣耳中几如雷震。

而周围大气也随这一声响,猛地增重百倍,虽未能锁住李珣身形,却也使得他稍稍一滞,下方凌厉剑气已绞杀过来。

撇去在聚星台上那几下不算,这应该算是李珣进入真人境之后,首次与人正面交手。却怎么也没想到,一碰上便落了下风。

而且,他依稀间觉得,自己行功手段似乎有些不到位的地方,空有一身澎湃真息,却总有几分滞涩,不能圆转如意。

至此,李珣总算明白与允星的差距所在,而此时剑气锋芒已经临体,他只能吐气开声,一次全无保留的真息外烁,气流砰然迸发,硬生生地将周围强压挣开,再迎上那道剑芒。

李珣深吸一口气,手指探出,指尖血红,黯淡的血光从李珣指尖发散出来。

这一招属于血神劫指的范畴,但在遥空攻击层面,又有个名目,叫“血劫蚀元神光”。

这血劫蚀元神光本是以自身精血引动诸方凶魂厉魄,生成的专门蚀人精气的真息气芒,十分了得,只是李珣刚修炼《血神子》不久,也没有收集炼化什么凶魂厉魄,这蚀元神光的威力只能发挥个四五成。

饶是如此,血光闪过,迫近的剑芒也在无声无息中湮灭不见。

然而,剑芒方一消失,李珣心中便重重一沉,生出极不好的感觉来。

他立身虚空,看似浑无凭依,却始终与外界元气交互往来,可是在湮灭剑气的刹那,他分明感到,虚空中某个机括被蚀元神光激发开来,外界元气彷佛被一张无形大口鲸吞进去,飞速地消失。

不过就是一个呼吸的空档,李珣真像是坠入到一无所有的虚空里,浑身轻飘飘的,全使不上力,所有与外界天地的联系,尽数断绝。

不管修行的法门有着怎样的差异,只要修为登堂入室,也就是进入类似于虚空化婴境界的修士,无一例外的,都会保持着与外界元气的往来,长年累月,已经自发地生成了相对的平衡状态。

可如今外界元气被抽了个干净,内外失衡,李珣险些就是一口鲜血喷出去,若非他现在体内经络皆已经化消不见,可能这一下就让他受了重伤。

这让人如坠真空的感觉也只持续了极短的时间,似乎这一招对允星的负担也是极大。

只是在一切恢复正常之际,内外失衡的冲击也顺理成章地再次降临,李珣终还是忍不住,咳出一口血来。

允星手中破军仙剑嗡嗡颤鸣,就趁着李珣咳血的空档,剑气破空,如暴风骤雨般袭来,就此一举抢得先机。

李珣一时间没回过气来,只能勉力抵挡。可是,才挡过一波,他便发觉事情又向坏的一面倾斜了。

星玑剑宗的剑诀向不以威势着称,而是以“星斗入剑,剑化天星”为总纲,极力推演天星变化,以合天道。

李珣没有及时卡住其剑诀变化,而使其尽力施展开来,已经很糟糕,偏偏他还身处星河之中,被允星剑势引动,星河内滔滔星力随剑势起伏,时荡时落,几个来回中,便生就一绝大漩涡,将李珣锁在其中。

如此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尽丧,要是他还能在短时间扳回来,那才真叫有鬼了。

此时在李珣的感应里,允星彷佛已经化入了这漫天剑气之中,其活泼的生气与剑气合而为一,又与周围星力水乳交融,分不出彼此,也让他根本找不准目标。

如此劣势,李珣咬牙之余,仍分了一眼到大江对岸,若不是情势不允许,他早大骂出声:“首鼠两端的蠢材!”

或许是当真感觉到了李珣的怒火,也可能是真的想通了。便在李珣心中大骂之时,毕宿深吸一口气,剑尖斜指虚空,旋又循一个玄妙轨迹移动,直至指向大江对岸某处。

接着,在闷闷低吼声中,剑锋所指之处,砰然震荡,无形有质的震波犹如水上涟漪,虽不兴波浪,却无声无息蔓延开来。

这一剑并没有如何发力,但却正打着允星剑势变化及星河运转的关节点上。

身在其中的李珣感觉最为明显,他本来已被周身强压挤迫得喘不过气来,毕宿这一剑,立时为他辟出一条遁走之路。

李珣不敢怠慢,身影化虹,直窜出去。

虚空中,允星的身形闪现,破军仙剑亦横空斩来。剑刃嗡嗡颤抖,晶芒飞动,几乎已看不清剑身如何。李珣急切间只见到一道朦胧的长条光芒横切过来,竟将他的去势拿捏得分毫不差。

在李珣眼中,允星这一剑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技巧,然而窥得准,发得快,迫得他必须正面格挡。

更要命的是,对方剑芒犀利,之前在聚星台上,李珣的手指、胸口便连续两次被划伤,他可没有那个信心再次面对破军锋芒─尤其是这样高速颤动的剑身,说不定可以将他的肢体绞成碎末!

眼看剑光及体,李珣眼神一凝,肩后竟也飞起一道青光,尖锐至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响起。乍听去像是一声,但事实上,两剑在刹那间至少交击上千次,撞击的部位也没有任何变更。

老天保佑,因为他被人识破,没来得及换装,这才有青玉剑可用。否则,事危矣。

趁着双剑交击的空档,李珣速度又增,几乎是贴着允星的后背抹了过去。

二人护体真息剧烈摩擦,在昏沉的天色下,生出刺眼的电火,李珣强忍住体内真息动荡,先收回青玉宝剑,旋又在身体交错过的刹那,送上一记肘击。

允星也偏移身形,似是想躲开,可大江对岸又是一声闷吼,在吼声中,允星的身子再度一滞,如此便不可能避过李珣的重击,肩背上骨骼破碎声起,燃血元息像是一头恶兽,撞入他体内,大口大口地吞噬他的精血元气。

刹那间,允星脸上血色尽褪,旋又涨得通红,他持剑的手依然稳固无比,先是一剑迫得李珣后退数分,继而便厉声长啸─

“一错已甚,岂可再乎!”

回答他的,是横越大江的剑气嘶啸声。紧接着,毕宿微胖的身体疯牛般奔袭过来,向着允星脑后一剑劈下。

只是这一剑与其说是杀人,还不如说是宣泄心中不可自抑的情绪,可说是全无技巧可言,允星虽然受伤,也轻松闪过。只是让暴涨的剑芒将后面的岩壁一分两半,大块大块的山石剥落下来,声势倒很浩大。

李珣看得很清楚,此时毕宿脸上肌肉已扭曲得不成样子,尽是狠辣暴戾。一剑无功,便又是连环十七、八剑斩出,恨不能把剑当刀使,一口气将允星砍成碎片。

“你他妈疯啦!”

毕宿这轮狂攻不但没有把允星砍死,反而把李珣给逼得站不住脚,连连闪躲,才避开这一轮快剑造成的星力乱流。李珣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窝囊废,你想死也不要拖累我!”

被李珣这么一骂,毕宿的神智倒好像清楚了些,脸上也露出惨笑:“晚了,晚了,他们来了!”

他们?天垣翁?李珣方一怔,然后便觉得有一盆冰水从头顶直浇下来,整个脊柱都凉浸浸的,寒透骨髓。何止天垣翁,恐怕连厉斗量、甚至是清溟都可能在其中!

毕宿在惨笑之后,又是一波疯狂的快剑。

在这种心态之下,他出手根本就是全无章法,只是让剑气狂飙将大江两岸的山壁岩石轰碎无数。看这情势,不出二十剑,这家伙杀不掉允星,可能就会反手抹掉自己的脖子!

在剑气围剿中的允星,即便肩背受到重创,剑势却越发稳重,分明就是固守待援。

这也就代表了允星再不照顾兄弟之情及宗门声誉,只等着天垣翁前来,清理门户。

李珣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忽觉得脑袋空空,手脚冰凉。

宝贵的时间也飞快地消逝。

毕宿早已是强弩之末,虽然剑气依然强盛,但就算是此刻心乱如麻的李珣也能看出来,只要允星出手一剑,毕宿便再无幸理。

可是,允星却只是抿着嘴唇,将自身护得如铜墙铁壁一般,冷冷地看着毕宿走向疯狂。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至今,仍贪心不足吗?”

极耳熟的言辞忽地流入李珣耳中,李珣身子一僵,却强忍着没有回头。

这是阴散人开口了。

她并没有现出身形,而是像一个幽灵,在李珣耳边低语。

说也奇怪,当这声音响起的时候,他慌乱的心情忽地平顺了不少,不远处毕宿的呼喝大叫也似是离得远了,让他可以相对冷静地思考阴散人的语意。

“我贪心?”

“蝜蝂小虫,几乎独得天下之利,却不愿意放弃一星半点儿,才被活活压死。你总是绞尽脑汁,恨不能将所有的好处揽在怀里,只是别忘了,人力有时而穷,就算是钟隐这样的,不也是护不住青吟吗?”

阴散人的语速极快,这一大段话只是平常说十几个字的工夫,便都讲完了。难得她咬字清楚,使李珣听得一点儿不差。

而这样的语速也让李珣明白,时间紧迫,他再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李珣咬了咬牙,强迫自己绝不再想以后的变故,而将目光移到了毕宿那边。

此时,毕宿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看他这般情态,李珣忽有所悟。

这家伙,明明是一位真人境高手,眼下却发挥不出哪怕一成的实力,这不正是被心中的负重压垮的典型吗?

他分明还有其它选择的。

一念至此,李珣心中若有悟。他低声道:“好吧,就听你的。只不过,就算是壮士断腕,总也要在搏命之后吧?”

在这种事上,就算两人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也是心意相通的。阴散人轻笑出声,并没有回应,而是在李珣背后轻推了一把。

李珣趁势发力,身形闪动,瞬间来到毕宿身后。

这人怕是已经傻了,竟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便让李珣锁住了他的后颈。真息透入,剧烈的痛楚让他身躯一颤,也就在此时,李珣在他耳边大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快走!”

这没有半分创意的言辞,有几分效果,李珣也不知道。但被这巨响一激,毕宿身形再震,却已懂得回头看来,眼中却已全无焦距。

看到这情形,李珣便知道,这家伙被心魔蒙昧的灵觉,想在短时间内恢复已是不可能了。

但这样,正好!

李珣发力一提,两人的身影就这么拉扯着越过允星的头顶,加速飞掠。允星也没想到李珣会在这种时候玩这么一出,但也只是一怔,便气机转换,由守转攻,御剑追来。

然而,身形方动,他耳边忽地便响起一声惨嘶。抬眼看时,却见刚刚才被拉走的毕宿,口喷鲜血,倒撞而回,正卡在他御剑的线路之上,若他再不收力,绝对会将毕宿一剑剖开两段。

“无耻!”

允星心中猛醒,但对李珣这一手,却也无可奈何。他猛力收剑,身形停滞下来,再将毕宿一把抓住。

他也留个了心眼,手指方沾上毕宿,便透出数道真息,先制住穴脉,再察看体内伤势。

一探之下,允星眉头便皱得紧了。

李珣下手实在狠毒,推毕宿回来这一掌,趁其六神无主的空档,以燃血元息强力摧垮毕宿五脏六腑,偏又留下一线生机,让允星无法弃之不顾。

耽搁了这么一回,允星再抬起头时,天空中早没有了李珣的踪影,而怀中毕宿猛力地呛咳起来,大口大口的鲜血喷出来,在胸口处染上大片血污,甚至还冒着淡淡的血色烟气,灼热如沸油,令人毛骨悚然。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允星长叹一声,抱着毕宿落下地去。

他此时已绝了去追李珣的念头,只是尽力为毕宿调匀气息,按照他的估计,天垣翁一行马上便到,到那时毕宿的性命应该能够保住。说不定也能从毕宿身上得知此事背后的勾当。

偏在此时,他耳朵微动,捕捉一声似是山石滑落的微响。刚才这里被毕宿几轮快剑,弄得满目疮痍,山石滑落很正常,可允星道心明透,本能地觉得其中有些古怪。

然而,也就在他将注意力分到岩壁上的那一刻,毕宿胸口蓦然炸出刺眼的血光。

就在允星眼前,毕宿胸膛滋声涨裂,一抹血影从他心口处弹射出来,直扑允星面门。

也在这一刻,毕宿仅存的生机被抽吸一空,甚至连元神也瞬间崩解,不复存在。

血魇?卑鄙!

允星脑子里只来得及闪过这念头,身形本能地便要后移。

但是,通明的道心偏偏止住了这一动作,几乎是在血魇与他的面孔仅有一线距离的时候,他口发厉啸,冲击力极强的音波轰然迸发,将血魇吹得七零八落。

还来不及为自己识破血魇的外强中干而高兴,他耳中便传入一声饱含意外的惊咦。

但比这声惊咦更早一线,背后寒意已经袭体。允星虽未目见,却可以运用灵觉还原身后的影像。

那应是一只修长的手掌,抹过空气,直插他的后心。护体真息感应到外力的同时,嗡然外烁。

可是,那手掌透出来的真息乍阴乍阳,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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