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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渊-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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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小狐狸危险的眯起眼,脸色有点青,神情严肃。怎么还会有个男人在姑姑的马车里?

“在下司宣阳,幸会,你可以唤我一声司先生。”司宣阳看着小孩眉头皱得死紧,宽慰的摆摆手,山主这一世唯一的血亲,他可不敢给吓坏了。

“你刚才说……什么空前绝后?”

“哎呀呀,你看……”司宣阳被晕在马车里好几天,正愁找不到人说话,忙不迭朝宁渊指了指,又朝叶韩比划了两下,一本正经的回道:“两个人都是将门儿女,又都姿颜无双,我敢担保,百年之内,整个天佑都找不出这么空前绝后的佳偶了!”

没等司宣阳说完,封皓的脸已经彻底沉了下来,他阴测测的朝里面半躺着的男子瞥了一眼,凉凉的开口:“看先生的样子,是有些晕马车吧?”

“哎,这是祖上遗传的,在下也很是无辜,小兄弟你驾车可要稳妥些。”

“那是当然。”封皓笑眯眯的答了一声,转头看向前面拥挤的街道,声音有些发冷:“这条路有些堵,不如……我们换一换吧。”

司宣阳还未回过神,猛地听到一声长嘶,整个人便撞在了车板上,脑袋发晕,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而街上的众人则看到那辆瑰丽的黄金马车被陡然调了个头,风驰电掣的朝另一个方向驶去。

哎,悲剧的司宣阳,你不止错误的惹上了藏着利爪的小狮子,还说错了一句话,这空前绝后的佳偶不是百年之内难以见到,若是两人流转的时空加起来,怎么也有上千年光阴了!

一个时辰后,在晋汉城里狂奔了两圈的马车终于到达了城主府,封皓从马车里跳下来,朝来迎接的侍卫冷声道:“里面的这位先生体虚,去,把军队里驱寒的羊汤端一碗来。”

司宣阳软趴趴的从马车里爬出个头正准备吐,听到封皓这话,脸色又白了几分,也亏得他只是深谙医术,于功法一途并未过多钻研,否则封皓绝对有血溅三尺的危险!

封皓走进府里大堂,看见只有百里询和清河在里面站着,眼一亮,急忙跑了进去。刚跨进门槛,就听到百里询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师父’,不声不响的为宁渊沏了一杯茶,他眉一挑,把身上的绿袍子重新整了整,一溜小跑了进去。

“姑姑,我回来了。”

‘蹬蹬’的声音传进宁渊耳里,她抬头一看,少年人清亮的眸子熠熠生辉,抿着唇点了点头,眼底透着几分暖意。

“等会下去把袍子换了,现在北汗的情况怎么样了?”宁渊端起桌上的茶盅,看着面前的军队布防沙图,随口问道。

封皓脸一跨,小声的‘恩’了一声,又凑近了几分,端端正正,脸上带了几分严肃:“姑姑,北汗地广人稀,各地守军都不多,这一路打下来也没遇到什么有效地抵抗,但是元离对南部各城实行坚壁清野,我们过往之地寸草不生,无法补给,好在这次国内的军粮尚算充足,我打算明日下令向北出兵,三日后可以抵达通运河……”他将沙图上的小旗推了推,指着通运河道:“只要越过了这道天险,北汗北部根本无险可阻,到时候便可以长驱直入,直捣烽池城。”

“哦,这么看来,你对这场战争很有信心?”宁渊淡淡瞥了封皓一眼道。

“也不是,北汗气候偏寒,如今入冬,更是恶劣,而且元离将兵力全都撤到那里布防,这会是一场很艰难的战争,但是姑姑……”封皓抿住唇,神情里显出几分倔强来:“我一定会打赢,为年大哥报仇。”

少年清寒的声音格外冷冽,一旁沉默站着的清河和百里询眼底也现出了难过的神色来,杯盏敲击的声音在大堂里突兀响起,陷入悲伤的三人抬头看向神情肃然的宁渊,俱是一愣。

“北汗建国二百余载,兵犯大宁上百次,屠我子民,毁我家国,到如今,你身为一国统帅,覆灭他国却只是为了区区个人之恨!若是为此夹带个人私怨,急兵犯境,一旦失误,便是尸骨成山之憾。封皓,如果真有那日,你何颜以对这城外的数十万将士和对你殷殷期待的大宁百姓?”

宁渊单手敲击木桌,眼底盛满薄怒,一番话说下来格外严厉。封皓神情一顿,脸色变得通红,猛地跪倒在地。

“姑姑,我知错了。”百里询和清河看着宁渊发怒,额头上都沁出了冷汗,忙跟着跪下一齐认错。

宁渊说的没错,因着年俊的死,他们一路兵行险阻,若不是北汗的骑兵在宁都城外折损颇多,再加上元离有心将兵力南调通运河,否则……他们绝不会如此简单就进入到北汗腹地。

“百里和清河起来吧,至于小皓,跪到明日大军拔营。”宁渊清冷的吩咐了一声,抬步走了出去。

看到宁渊走远,百里询拍了拍封皓的肩,道:“师父是在担心你。”

封号点点头,‘恩’了一声,望向门外的眼神带了几分愧疚:“百里,我知道,时我让姑姑担心了。”

“也不全是。”清河摸着下巴凑了过来,‘啧啧’了两声:“还记得刚才在城外叶帅是怎么说的?‘一个棒槌一颗糖’,我看……咱家小姐是听进心里头去了。”

百里询和封皓抬头望向完全一副高深莫测模样的清河,低头长叹了口气。

第七十二章 用计

第二日清早,封皓留下一万将士留守晋汉城,率着大军浩浩荡荡朝北前进。宁渊一行人换了一辆漆黑的马车跟在军队中间,待大军第三日到达通运河安营扎寨时,陪都的战报也正好送到。

围攻陪都的北汗大将呼延展大意轻敌,中了石中声东击西之计,于林海沙漠里白白耗损了大半兵力,最后被突然加入战场的洛家伏兵伏击于沙漠外缘,全军覆没。自此一战,通运河以南广裘的北汗国土,全部落入了大宁之手,这是北汗自立国以来最大的失败,当消息传来时,通运河上的防守的兵力比平时多了几倍。

“姑姑,戎族民风彪悍,即使是百姓之力也不可小觑,我刚才已经下令让石将军将十五万大军全部散于各城中用于稳定民心了,并未让他来增援我们。”封皓把后方送来的战报整理后向宁渊说了自己的安排。

宁渊点点头,站在地图面前察看通运河附近的地势,听着封皓回禀陪都的战况有些讶异:“呼延展至少率领着十万精锐,这才半个月就全军覆没……石中是个稳妥的人,这样领兵作战倒是不常见?”

封皓把手中的战报放下,有些感慨的道:“姑姑,这场仗说起来确实有赖石将军对北汗将领的熟悉……不过,他日石将军入朝领封,还真的要好好感谢您!”

“此话何意?”宁渊挑了挑眉,问道。

“派去雪山的将领在山上搜寻年大哥的时候遇到了顾先生,他手上有您给的令牌,非要和我们一起出征,我原本还以为只是个文弱书生,却没想到他不仅熟知雪山地形,还对林海沙漠的气候变换及路线一清二楚……如果不是他领着,石将军的军队不可能这么简单的拿下陪都,我看前几日的这场仗也是多赖于他才是。”封皓想起那个在云州军营里傻愣愣却分外硬气的书生,笑了起来。

宁渊回忆了一下,记起确实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得知顾易的本事,也微有几分讶异,沉思了一下道:“我倒是低估他了,小皓,以后若是他愿意留在云州,你必要好生厚待……但若是他要回京,你也只管随他,不必阻拦。”

封皓点点头,明白宁渊话里的含义。这种人才,一旦战乱停息,必会为皇家重用,甚至入阁拜相也极有可能。再加上顾易是那种心怀天下之人,胸中丘壑万千,若是回京入仕必为天下万民福祉。

“小皓,你打算怎么渡过通运河?”既然南部已定,那拿下通运河后的祈天城就变得迫在眉睫起来,否则一旦北汗恢复元气,就前功尽弃了。

“通运河水流湍急,宽约十丈,现在河上的铁桥已经断了,强渡的话只能白白耗损兵力,让将士处于敌军长弓的射程之内。现在的天气十分恶劣,我军扛不住长久的严寒……再加上老将耶律齐领着二十万北汗骑兵严守河道,根本找不到一丝空隙。”

封皓苦恼的抓了抓头发,眼底现出一丝挫败来,元离将大军撤守通运河不是没有道理的,只要大宁军队渡不过河,就根本伤不了北汗元气。耶律齐用兵老练,威名赫赫,和当年的洛老将军齐名称雄天佑,极少吃过败仗,他想要赢……除非——用大宁将士的尸骨在通运河上开辟出一条血路来。

封皓摇了摇头,极快的把这个念头否决掉,作为统帅,若是只能以此为胜,那和战败又有什么不同?

“姑姑,我再去看看外面的地形……”封号说完没等宁渊答话就跑了出去。他肩着数十万将士的性命,如今万事都得步步为营,马虎不得。

宁渊看着封皓的背影,神情欣慰。没有以将士的尸骨来堆砌战争的胜利,单凭此点,封皓就已经是个合格的统帅了。

正想着,还没回过神,宁渊就被抓着站了起来,她看着面前放大的一张脸,神情有些错愕,什么时候……被人近身到这种地步也察觉不到了?但是明明别人一靠近就能立刻感觉到……

“你找我何事?”宁渊摆了摆叶韩抓着的手,见他毫不放松,面上微微有些怒意。

“想不想知道怎么渡过通运河?”叶韩直接无视了宁渊话里的怒气,抬着眉懒洋洋问道。

宁渊挑了挑眉,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你有办法?”

“当然。”青年神情里的倨傲一闪而过,拿起椅上的大裘披在宁渊身上:“跟我走,我就告诉你。”

宁渊没有答话,抬步跟着叶韩朝外走去。叶韩要靠洛家军队来夺下皇位,想必不会妄言。

湍急的河水自上留下,宁渊跟着叶韩一路行到通运河边,看着数丈外的祈天城,不免感慨,祈天城巍峨雄伟,易守难攻,占天之地利,比之北汗国都亦不遑多让。据她所知,北汗匠人鲜有机关构筑之才,这祈天城多半是由瑞鸿所建,只是子孙无德,竟将祖先遗留下来的城池天险拱手让于蛮夷之手数百年,着实可恨。

宁渊想着,隐隐觉得有些可惜,打下北汗之境时她早已丧生东海,如若不然,定能知道当初封凌寒是用什么法子拿下的祈天城。

叶韩看宁渊眉头微微凝住,暗笑了一声,朝一旁跟着的大黑马招了招手:“别想了,我说了……只要你跟我去个地方,我就教你家的小子破城渡河之法。”

他一边说着一边跨上了战马,朝宁渊伸出了手。

逆光之下,宁渊有一瞬间的闪神,青年俯下身时的目光,竟似跨过了千古一般静谧苍凉。她抬手握住,微微一笑,问:“此话不假?”

“当然。”叶韩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惊喜,伸手一拉,宁渊便进了他怀里。

河边防守的将士本就不少,再加上跟在两人身边的侍卫,这里的动响一出,不少人就驻足朝这边张望,眼底多少带了丝探寻。

百里询和清河带着一对士兵外出查探回来,遇到守在营外的封皓正准备禀告,一匹黑马如电掣般朝营外跑出,黑纹金绣的披风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圆弧。看着两人渐渐消失在视野里,回过神来的几人面面相觑。

只有司宣阳懒懒的倚在中军大营的木桩旁,手里撺弄着不知从何处寻来的杂草,嘴角噙满了笑意。

大黑马奔跑得极快,似是明白主人此时的心情,甚至得瑟在路上转了两个圈,待叶韩笑骂着拍了它一掌后才不甘不愿的朝前跑去。

愈行愈远,越过了大宁士兵的封锁线,来到东面的一处荒山中。

叶韩引着马在山外面来回的打了几个圈才曲曲绕绕的进得深处,最后停在了一片碧绿的湖泊面前,宁渊看着苍凉的大山里突兀出现的好景致,眼底露出了些许诧异,从马上跳了下来。

“你来过这里?”她走近湖泊,转头问道,语气十分肯定。

青年点点头,盘膝坐在了湖边,朝宁渊招招手:“来,坐下。”这种态度和当初叶韩的小心谨镇完全不同,宁渊眯着眼看了他半晌,一声不吭的走过来坐下。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来过北汗?”湖边带了些湿气,比干燥的中军大帐里要舒服上不少,宁渊一边接过叶韩递过来的碧草一边问道。

叶韩眉角顿了顿,带了丝怀念的语气道:“以前为了打仗来过这里,已经很久没来了。这是北汗特有的凝碧草,你尝尝。”

青年唇角带笑,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宁渊感到奇怪。叶家统领岭南,和北汗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为了战乱北上?但叶韩说完这句就收住了口,显是不愿多谈。宁渊把凝碧草放进嘴里吸允,发现凝碧草果然如传言所说清亮甜润,愉悦的眯了眯眼。

不一会,湖边周围的凝碧草就被拔了个光,叶韩讶异的看着毫不节制飞快扫光凝碧草的素手,喃喃道:“宁渊,这些东西可是靠天生养的,没个百八十年,可长不成这么个样子……”凝碧草具有凝神聚功的功效,生长极其缓慢稀少,整个天佑都找不出几个地方有这东西。

“哦?是吗?”宁渊一听这话,想着至少不能让这东西绝了迹,念念不舍的停住了手:“你不是说知道怎么渡过通运河?”

“祈天城的城主商冠,你对这个人知道多少?”叶韩并没有直接回答宁渊的提问,反而说起祈天城的情况来。

“此人心性坚忍,忠于皇室,但刚愎自用、善妒记仇,不是结交之辈。”宁渊慢慢回忆起密信中对于商冠的打探,摇了摇头。

“不错,正因为此人对皇室极为忠心,才会被派镇守祈天城,只不过元离不知道他和耶律齐有很深的过节,此一战,这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过节?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宁渊皱了皱眉,若是真有过节,元离怎么也不会让此二人一同镇守北汗门户。

“当年商冠有一旁支子弟入得耶律齐帐下为兵,本来英勇年少,前途无量。但一次醉酒后误杀了良民被人当场擒住,耶律齐一向治军严谨,闻讯大怒,亲自将此人斩首于三军之前以正军威。商冠远在千里,拦之不及,后来只得派人将少年的尸首接回了封城厚葬。”

“只是一个旁系族枝而已,如今国难当头,商冠岂会为了此事记恨耶律齐?”宁渊听着有些不解,望向叶韩问道。

“商冠年少时家贫,后因妻族扶持才能平步青云,原配只生了一女便再无所出。他忌惮妻族势力,并不曾纳妾。那个少年……乃是他与婢女所生,放于远房族兄中寄养。”

宁渊闻言一愣,如果这样说由卝纹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那死于耶律齐手中的少年岂不是商家唯一的骨血?

“这些你是如何知道的?”连商冠的原配也不得而知,叶韩远在岭南,又是如何查到这些世家辛密的?

“这个……是我年少时做出的一些部署,北汗三品以上的官员,所有软肋我都了如指掌。”叶韩摸了摸鼻子,倒也坦白。

这个身体的原主人逐鹿天下的野心昭然若揭,暗地里做下的部署更是令人心惊,那个在东界里安安稳稳长大的小皇子比起来可真是差得太远了。

“即使如此,如今商冠也不会为了一己之恨和耶律齐翻脸……”

“如果他知道大宁即将退兵……而耶律齐又有心取他的性命呢?”

宁渊闻言一愣,意味深长的看了叶韩一眼,淡淡道:“你做了什么?”

“走吧,我带你去看场戏。至于这边的事,交给司宣阳就行了,他会处理好的。”叶韩站起身把长袍往腰间一系,解下宁渊身上的披风,朝一旁的湖面指了指道。

宁渊看向湖中心,见隐隐有气泡自湖中逸出,神情里划过些许了然:“这湖底下……是活水?”

“不错,而且连通着祈天城内。当初为了拿下这座城池,我可是费了好大一顿功夫……如今倒是便宜封皓那小子了。”

“你说什么?”叶韩嘟囔的声音很小,宁渊走近湖边,转过头问道。

“没什么……跟我来。”叶韩耸了耸肩,神情一僵,眼中眸色骤深,一个纵身朝湖里跳去。

水花荡起,随后湖面又恢复风平浪静,站在上面,还可以看到湖底清澈的沙涧和青年缓缓沉下的身影。

宁渊眯着眼,站在湖边一动不动,隔了半晌,突然笑了起来,神情狡黠,愉悦清朗。

第七十三章 兵诡

封皓站在大营门口看着匆匆忙忙赶回来进入了中军大帐的两人,眼眯了眯,刚准备进去就被司宣阳拉住了衣袖。

他转身看向神情莫测的司宣阳,斜着眼挑过来,声音硬邦邦的:“那不是姑姑和叶韩,还有……你把守卫增强,却又故意留下漏洞,为什么?”话语镇定冷静,丝毫没有被隐瞒后的怒气。

司宣阳放开他,带了一丝赞赏,他的安排连一些老将也未必看得出来,布防更是专门为应对敌国探子而设,却没想居然瞒不过封皓的眼,低声道:“商冠钻营祈天城数年,如今元离把守城护河的重责交给了耶律齐,他定然不服,为了邀功,一定会派人来我军大营查探,以他的心思,守备松懈了肯定会怀疑,所以我故意留了个漏洞,他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的。不要告诉百里和清河,否则……我怕来人不相信。”

“主意是你定的……还是叶韩定的?还有……我怎么知道他能否保证姑姑的安全?”封皓只是朝戒备森严的中军大帐望了一眼,握着匕首的手有些漫不经心。

司宣阳眼一眨,暗骂了一声‘小狐狸’,笑呵呵的道:“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担保明日之前你姑姑会回来。”

封皓听完径直朝佐领的营帐走去,司宣阳还真怕他坏了事,忙不迭的小声喊道:“你干什么去?”

“既然要演戏,那就真点好,敢对姑姑下手,我怎么会让他们这么简单就离开我洛家大营!”

少年清朗的声音带了丝狠厉,手中匕首铿然入鞘,嗡鸣声突至,司宣阳看着封皓走远的背影,摸着下巴的手顿了顿,这小子……区区洛家的三军统帅,还真是委屈他了。

祈天城里一间富丽堂皇的民宅内。

宁渊看着放在桌上的衣物,伸手扣了扣桌缘,发出沉闷的‘咚’声,准备替她换衣服的女婢脸色惶惶的,看着宁渊身上滴下来的水渍在地上晕散开来,呐呐的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听到门口传来的声响,急忙跪了下去。

叶韩走进来正好看到了墨山主这么一副不怒自威的景象,面沉似水的女子见到他眼睛眯了眯,扣桌的手也缓缓停住。

“怎么还不快点换衣服,你这一身全沾了水,当心着凉。”叶韩一边说着一边散开了桌上木盒里的深紫纱裙,面上一片从容,甚至隐隐带笑。

“给我换一套。”宁渊挑着眼瞥了他一眼,面色不虞。

“你也知道北汗贵族女子门禁森严,除非夫婿陪同,鲜少有能单独出门的。这身装扮情非得已,试一试又何妨?更何况女儿家穿裙乃天经地义,难不成……你不会?”

叶韩面色端正,但眼底的笑意却显露无遗。宁渊盯着他手里的纱裙,神情暗了暗,眉一挑哼了一声道:“区区女子之物,我有何不会?”说完便站起身接过叶韩手中的紫裙走进了内室,跪在一旁的婢女也急忙端着手中的配饰跟了进去。

叶韩摸了摸鼻子眉间升起了几许笑意,相识相交数十载,他还当真没见过这人闺阁碧玉的打扮模样。

须臾,见内室人影晃动,还没回过神,雪白软履便映入了眼帘,叶韩抬头,微微一怔,眼中眸色骤深。

当年他识得这人时,不过纤纤少年的打扮,七年厉兵戎马,一身常服从未改过,到底不知他竟错过了如斯模样的墨宁渊。

一身深紫长裙,层层叠绕,慢走间摇曳及地,端是翩翩好佳人。只是……面前的女子眉眼高挑凌厉,纵使闺阁小姐的曼妙华裙,在她身上也穿出了挥斥方遒的端方大气来。

只不过,这么一副气势走出去,恐怕还未看到好戏,便被商冠和耶律齐的探子给发现了。

叶韩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朝她身后的婢女看了一眼,见满盒配饰丝毫未动,径直走上前,挑了一支黄金步摇斜斜插在宁渊头上,替她披上华贵的貂皮坎肩,微微一笑道:“这样就行了。”

宁渊回转头,看向铜镜中的自己,如此一打扮,平添了几分富贵庸俗之气,和寻常大户人家的妻室亦差不多。再转头看叶韩一身北汗暴发户的模样,弯着眼朝他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处民宅戒备森严,服侍的人也大多懂武,想来是叶韩早些年就布下的暗桩。

“我吩咐司宣阳在洛家大营里为我们准备了两个替身,今晚商冠就会得知你我身受重伤,需拔营回云州治疗的消息。”

洛宁渊和叶韩身系云州、岭南两地命脉,再加上叶韩如今乃是大宁帝位的继任者之一,若是出事洛家军的确有拔营返回的可能。

“商冠此人极重钱财,每年都会拉拢有财有势的商贾入其门下,今日他在别庄里设宴,我们要去的就是这里。”

宁渊稍一思索便知道叶韩打的什么注意,道:“那我们走吧,看外面的天色还早,如果来得及,晚上还可以赶回大营。”

叶韩点点头,在她耳际系上面纱,引着她朝外走去。

祈天城自数月前便驻下了数十万骑兵防守,但这里已百年未动兵戈,有天险可守,再加上耶律齐享誉沙场数十年,尽管大宁重兵危逼城外,城内却依然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豪华奢贵的马车停在了一座庄园前,宁渊掀开布帘见叶韩伸着手一副宠溺家室的模样身子一僵,但还是握着他的手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庄园戒备森严,门口的管家商荣看见两人一身富贵,疑惑的迎过来试探道:“不知……”

马夫将一张请帖放在商荣手里,商荣打开一看,脸上疑虑顿消,恭敬道:“原来是大同钱庄的钱老板,快请进。”

叶韩瞧都不瞧他一眼,神色倨傲的扶着宁渊朝里走。

商荣皱着眉看了两人几眼,朝门后摆了摆手。

“商管家,您有什么吩咐?”一个小厮从大门后钻了出来轻声问道。

“大同钱庄的老板从来不参加任何宴会,也没人见过是什么模样,你去打探打探,看看有没有不妥。”商荣淡淡的吩咐了一句,转身便去迎客了。

庄园里布置奢华,前来赴宴的人非富即贵。叶韩领着宁渊在里面走,虽说惹了不少注视,但大多都对叶韩暴发户一般的装扮撇了撇嘴。两人正大光明的选了大堂里正中间的位置准备坐下,宁渊在马车上折腾了半晌,抬步便直接坐了下去,叶韩拉之不及,整个大堂里顿时一片安静。

众人看见大堂中间蒙着面纱的曼妙少妇,眼底一片愕然,夫婿未入座,她居然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坐下了?

北汗男女等级极其森严,女子完全以夫为天,像这样忽视夫婿的做法已经算得上犯了众怒了。

宁渊见众人目光不善,才想起北汗的这一风俗来。抬眼看叶韩站在一旁抱着肩完全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眼沉了沉,朝四周唯唯诺诺的女眷扫了一眼,正准备起身,却不想被人压住了肩。

叶韩皱着眉,脸上挂满了担忧,握住她的手,半俯下身道:“夫人安心坐着就是,我年近二五才听闻大夫佳讯,岂敢让夫人忧心。”他说完眼神意有所指的在宁渊小腹上了打了个转,忙起身朝众人告罪,他这一出口,完全是北汗古语腔调,倒让众人有几分意外,毕竟只有一些传了几百年的老氏族才会懂得古语腔调。

在座宾客忙不迭的露出几分心领神会的笑容,看叶韩的目光也没有了刚才的不屑,对宁渊的失礼也见怪不怪起来,毕竟北汗权贵对这般有了子嗣耍点小性子的娇客还是相当宽容的,更何况是来自古老世家的未来主母。

宁渊闻言身子一僵,不动声色的垂下眼,被叶韩握住的手轻轻一动,一丝灵巧的内力猛地传入叶韩的四肢百骸,让他脸色兀的变白。

“夫君过虑了,府里妹妹个个姿颜芳华,妾身岂敢恃宠而骄,您还是坐下吧,免得让诸位看了笑话。”握着的手未松,那份内力更是源源不断的被送入叶韩体内。她如今虽不能以武力与人相拼,但这般小小的捉弄还是力所能及的。

清朗的嗓音夹着柔软的娇喝,不禁让人身心愉悦,众人见这小夫人如此软中带刺,俱都给叶韩丢了个‘好自为之’的眼神转过了头不再注意这对夫妻。

叶韩腆了个笑脸打着‘哈哈’小声道:“别生气,这不是情非得已吗?还有,你可冤枉我了,我府里可没什么姐姐妹妹的!”

宁渊放开他的手,朝大堂角落里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道:“当然,后宫三千佳丽,自是不需要那些庸脂俗粉。”

叶韩握着宁渊的手微微收紧,眸色骤然变深,看着她目光平静,面色自然,也放缓了语气道:“你倒想得长远,我这还没登基呢!”

宁渊没有接话,只是淡淡道:“有人在看着这里。”

“我知道,所以刚才才会用北汗古语腔调说话,他们不会怀疑的。”北汗古语腔调除了一些隐世的古老世家知晓外早已失传,这也是为什么他敢带着宁渊进入戒备森严的祈天城的原因。

以他们两个的阅历,别说进一个小小的祈天城,就算是北汗国都,也不见得能被拆穿。

候在角落里的小厮朝这个方向看了几眼后慢慢退了下去,大堂外的商荣听到他的禀告,眼底的怀疑也彻底消失,摆了摆手让小厮退下。随即站在大堂入口处招待客人,神情完全松懈了下来,面上划过几分倨傲。

也是,祈天城里戒备森严,北汗探子就算是再不惜命,也不敢这么胆大妄为的登堂入室。

片刻之后,堂外一阵脚步声响起,商冠簇拥着一群侍卫走了进来。宁渊抬眼一看,微微有些了然,难怪商冠的原配能瞧得上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寒民,这个坐拥祈天城数十年的城主的确有潘安之貌,尽管年过不惑,依然丰神俊朗。只是眼底隐含的一丝阴鹫破坏了面上的儒雅之气,让人观之不喜。

“诸位能赴今日之宴,商某感激不尽,待打退了那洛家小儿,定当再设宴和诸位尽兴。”

不过一些客套之词,如今兵临城下,商冠今日所为也是为了稳这一干商贾的心罢了。众人不敢拂了他的面子,尽管有些担忧,但面上都未显露出来,只一个劲的说些‘大人厚爱了’之类的话。

受众人奉承,商冠脸上也满是笑意。宁渊看了一眼,商冠位居高台,不少死士在他身边守着,就算叶韩有安排,怕是也未必能如愿,正这样想着,守在大堂入口处的管家已经近到了商冠身边,他低语几声,商冠闻言一肃,抬步朝叶韩这边走来。

台上距叶韩之位不过数步,商冠留下侍卫一人走来,叶韩笑着望向他,并未起身,只是扣在木桌上的手轻轻敲了一下。

突兀间,一道剑光闪过,直直的朝商冠袭来,他面色大变,躲之不及,右肩被刺中,鲜血顿时直涌。

堂中宾客见此情形俱是大惊,四处逃窜躲避,不过一会,高台上的死士便和涌入大堂的刺客缠斗在了一处。

刀光剑影,双方皆是不死不休之势,叶韩拥着宁渊站在堂外回廊阴影处,瞧了个分明。

“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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