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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工-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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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半埂草
序章 序章 选择
夜色已深,窗外雷电轰鸣,李彦趴在电脑台上,神情专注地盯着笨重的老式显示器,键盘敲得劈里啪啦。
这些清粉真是煮熟的鸭子——嘴硬!李彦愤愤不平地想着,一篇几百字的帖子很快就要成形。
“好也罢,差也罢,中国人有能力管好自己的事,现在是,将来是,过去也是!”李彦打下这句话,拿起鼠标,就要点击“发表”。
“轰隆隆——”伴随着滚滚而来的雷声,闪电顷刻间将屋内照得纤毫毕现,又瞬间隐去。
“靠,吓人啊!”饶是李彦胆大,也不禁被天雷的声势吓了一跳,待看清显示器上的画面,顿时愣在那里。
“你真的认为,没有明清易代,中国可以自主迈入近代化?”
两行鲜红色的大字突兀地出现在电脑屏幕上,下面还有两个选项“是”、“不是”。
难道中毒或者被清粉攻击了?这是李彦的第一反应,不过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用鼠标选择了“是”!
坚持自己的信念,哪怕是电脑中毒!
“轰隆隆——”又是一阵巨大的雷声和雪亮的闪电,等电光隐去,李彦发现屏幕上的字变了:
“你是否愿意回到明朝去证明?”下面依然是两个选项“是”和“不是”。
玩什么呢?李彦皱了皱眉头,抬手点了个“是”。
“轰隆隆——”更加巨大的雷声从天边滚滚而来,雪亮的闪电耀花了李彦的眼睛,他感到身子一沉,瞬间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第一卷 番薯香
第一回 骗子
万历四十七年九月,萨尔浒之战中遭遇惨败的大明忙着调兵遣将,以挽回辽东局势。作为辽战后勤周转之地的天津卫日显繁忙,大量粮秣、衣被、兵器甲具等军用物资通过运河,从南方运到这里,再经由辽西走廊送往辽东。
紧挨运河的天津卫南市却丝毫看不到战争阴云,街面上似乎比往常更加热闹,穿长衫的读书人手摇折扇,着短打扮的码头苦力三五成群,一身绫罗绸缎的富商带着长随,眯眼打量两旁店铺,在寻找发财的机会。
长街两侧各式店铺鳞次栉比,街角的酒铺前飘着“发卖荷花高酒”的旗幡,旗幡下红裙当泸,卖酒的少妇体态丰盈,模样风流,引来一群狂蜂浪蝶,说是饮酒,却是看人,轻薄、调笑、哄闹之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门前不远的街角围着一群人,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单薄的身体蜷缩成一团,煞是可怜。
人群中,粗壮的汉子揪住老年文士儒衫的衣襟,大声嚷道:“老家伙,你把俺兄弟打死了,走,咱上衙门去。”
“对,上衙门去!”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要他抵命!”
壮汉身后一群人纷纷鼓噪,引来更多人围观,看到这个情形,熟悉的人都无奈地摇头:这伙骗子,又要糟蹋人了。
老年文士身旁有人拉着壮汉的手臂,好言劝道:“这位好汉莫急,都是意外,是意外!”
又回头对老年文士道:“老先生,他们冲撞你在先,固然不对,不过你打死了他们的人,恐怕不好办啊。我看不如出点钱,大家私了吧。”
“人死不能复生,这位好汉你说呢?”那穿着长衫,看上去挺斯文的年轻人又对壮汉说道。
李彦迷迷糊糊中听到这番对话,差点没笑出来,这明显是一伙“碰瓷”,估计是让人装死或者受伤,去敲诈对方。
浑身僵硬,连眼睛都无法睁开,偏偏感官无比灵敏,周围的声音一丝不落钻进耳中,听上去似乎就在身边,说的话却无比奇怪,连衙门也有,都啥年代了?
有人在小声议论:“老头遇上周老虎算倒了血霉,他们在衙门有关系的,这要真进去,身上那件袍子都得脱下来。”
“这群喇唬真是越来越没有王法……”
“王法?朝廷正忙着和鞑子打仗,哪里有空管这些事情!”
中间又听到那老先生惶急的声音:“老夫没打人,尔等快快让开,让老夫瞧瞧此人是否身患隐疾。”
“你这老头,打死俺阿弟还不承认,咱上衙门去,”壮汉用力拉着老头就要去衙门,那斯文的年轻人赶紧在一旁劝阻,老头身边的长随也被人架着,捂住嘴说不出话,周围的人小声议论个不停……
李彦越听越迷糊,难道有人在看电视剧?
身体渐渐恢复知觉,他低哼一声,艰难睁开双眼,不等适应白花花的日光,周围先是一静,马上又乱起来,只听一个恶狠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三,你他妈醒来干啥,赶紧给我装死。”
李三?李彦觉得这个称呼很熟悉,似乎在叫自己,但他明明是家中独子,应该叫李大。迷迷糊糊中,他动了动不太灵活的手脚,打算站起来。
呼!风声直袭脑后,李彦身体猛地绷紧,伸手一抄,抓住偷袭自己手臂,顺势挺起身子,被一股大力带得连退几步。
“你干什么?”李彦疑惑地看着对面的壮汉,微微皱起眉头,昨天酒喝多了,身上的力气似乎还没有恢复,不然刚才那一下,可以顺势反扭对方手臂。
周彪,也就是绰号周老虎的喇唬老大脸色变得无比难看,恶狠狠地瞪着李彦,一副恨不得吃了他的目光。
如果是往常,只要他一瞪眼,少年就会哭爹喊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抱住他大腿求饶。
因而,在喇唬团伙中,大家都叫少年“胆小鬼”。
今天的情况却有些怪异,李彦毫不示弱,单薄的身子笔直站着,目光清澈,淡淡地看着周彪:“怎么,想要单挑?”
周彪愣了愣,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彦,怎么会,难道被打傻了?
“胆小鬼”居然敢站在那里,一脸不屑,那淡淡的笑容,像一记耳光似的狠狠抽打在周彪脸上。
一股莫名的怒火骤然从胸腔迸发,周彪顾不得敲诈那个老头,捋起袖子,对李彦大声吼道:“李三娃?你真想死是不?”
围观的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自己人打起来了,这下有好戏看了……”
“这位小哥,可有受伤?”那老年文士好心说道。
李彦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周围的人都相当古怪,穿着古代衣服,还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难道是拍戏?可摄像机呢,导演呢,我怎么也成了演员,下面的台词又是什么?
李彦心中疑惑,来不及细想,脑海中飞快地闪过眼前的场景,以及适合这种情况的台词,做模做样地拱了拱手:“在下没事,老先生你还是先走吧,我们是骗子!”
“轰!”围观的人群哄堂大笑,喇唬们则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老头也很吃惊,脸色一沉:“既如此,老夫告辞,诸位好自为之。”
看到老头离开,周围发出更大的笑声,这笑声就像巴掌一样扇在周彪脸上,他怒极反笑,冷冷望着李彦:“李三娃,猪油蒙心是不?啊,想死是吧?”
先前从中调解的年轻人抢上一步,有意无意地挡在中间,偷偷对李彦眨了眨眼,大声道:“三娃,你是不是昏头了,不知道刚才在什么?快些求周老大饶过你。”
“老大,三娃他肯定是刚才摔倒时碰了头,真昏掉了,你就饶过他这次吧!”年轻回头向周彪恳求道。
这个年轻人名叫包有才,绰号“包打听”,很容易和人打成一片,因而每次扮演调解人角色的也是他,李彦不知为何就想到这些信息。
“包有才,你给老子滚一边去,今天不撕了这货,老子就不信周,”周彪斜眼看着李彦,见这少年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顿时再忍不住,一把推开包有才,扑向李彦。
周彪将巴掌举得高高的,猛地扇下去,以前他都是这样招呼李三娃的,他仿佛看到巴掌落在少年脸上,啪地一声脆响,少年痛哭流涕的样子。
但是,今天的事总与往日不同,周彪的手掌眼看就要落在少年脸上,一只飞速变大的拳头却突然出现在眼前,狠狠砸在周彪眼眶上。
“嗷!”周彪眼前一黑,手臂无力地擦着李彦的脸落了下去。
李彦飞快扫了一眼,只见周围的人都呆若木鸡,傻傻地看着他,不由皱眉看向捂住眼眶直抽冷气的周彪,冷冷道:“你下手很重,难道想真打?导演呢?”
“三、三娃……”包有才看了看李彦,又看看一副痛苦模样的老大,呐呐地说不出话。
轰地一声,围观的人都大笑起来,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没想到在南市横行,有锦衣卫小旗罩着的周老虎居然被人打了!
“嗷!我杀了你!”被哄笑刺激的周彪像头真正的老虎,凶猛地扑了过来。
却只听到一声冷笑,冲得快退得更快,几乎是眨眼之间,周彪硕大的身躯就以更快的速度退了回去,一屁股摔倒在地,壮硕的身子曲成大虾,剧烈地不停抽动。
李彦傲立当场,轻轻揉了揉拳面,脸上有些迷惑,天天都要锻炼两三个小时的咏春拳,怎么会突然有些施展不开,难道是最近实战少了?
用不上力,身体有些僵硬,拳面居然很疼,李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突然愣在那里,这手是谁的?
李彦在发愣,周围的喇唬终于反应过来:周老大被打了!周老大被最胆小懦弱的少年给打了!
围观的人群突然变得异常兴奋,纷纷惊呼:杀千刀的周老虎被打了!周老虎被人打趴下了!
消息很快传到人群外面,传到街市上,整个南市沸腾了:周老虎被打了!周老虎给人打死了!
第一卷 番薯香
第二回 种菜
卫河、白河在天津卫城南合流,沿卫河向东南不远的旷野上,黄绿色青蒿茫茫一片,绵延伸展到天际,与蔚蓝色天空交织在一起,秋风掠过,草荡起伏如涛,簌簌作响,偶尔有只飞鸟窜起,箭一般划过空气,迅疾扑向草丛深处。
李彦站在河边的草舍门口,茫然看着这梦一般的景致,他这两天遇到的事情也确实像在做梦。
先是他打了周彪,然后喇唬的同伙要围殴他,不料大队官兵和仪仗突然在南市出现,将喇唬们吓得狼狈逃窜,也让他免去被群殴的下场。
再然后他就在大街上晃悠起来,到处都是鄙夷的目光和幸灾乐祸的嘲讽,最后才弄明白自己穿越了,眼睛一闭,一睁,却发现身体换了,周围的环境变了,跑到四百年前了。
李彦欲哭无泪,他可是有父有母,有事业有爱情的四有青年,跑到这明朝末年,不仅一无所有,还成了人人厌憎的喇唬骗子。
就在李彦茫然无措的时候,一个天使般的女孩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声称是他姐姐,女孩十五六岁,模样俊俏秀美,笑起来特别甜,露出嘴角两湾浅浅的酒窝,就是走路有点跛,可能是腿脚不太好。
李彦脑海中隐约有些残余的记忆,想起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姓李,这个女孩叫二丫,是李家的养女,便像找到组织一般,随二丫往城外的家里行去,到了家中,才知道就他们姐弟两相依为命。
李家是天津卫的军户,李父和大儿子都死在辽东战场,李母也因接连失去亲人,一病不起,于不久前去世。
家中经济本就不好,又连续失去亲人,依照“死者为大”的传统,办完丧礼后李家更是一贫如洗,穷困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不过这叫二丫的女孩看上去总是很乐观,哪怕是家中经济困顿,亲人接连去世,女孩脸上也是挂着甜甜的微笑,手上忙个不停,嘴里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想到乐观的女孩,李彦心情也放松起来,既然来了,那就好好过吧,改变历史的课题太大,改变这个家,让女孩真正快乐起来,自己的生活也好一点,才是当务之急。
转身关好门,李彦迎着早晨淡金色的阳光走向村头,李家在那边有块菜田,昨天回家时女孩曾经指给他看过。
出了村,远远看到女孩吃力地拎着一只水桶,脚步踉跄地冲向青蒿地,小小身影在苍莽的田野中显得特别单薄。
“姐,我来帮你,”李彦忍不住叫了一声,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女孩听到声音,手上一松,水桶重重顿在地上,溅出几朵水花,她抬手擦了擦亮晶晶的额头,笑呵呵地望着奔跑而来的李彦:“三娃,别跑那么快,当心摔着呢,你快去上学吧,姐不用你帮忙。”
“姐早上给东头刘府送菜,结了上个月的菜钱和女工,七分银子呢,再有一点就凑够下月学费了,你可要好好读书哦,”女孩迎着阳光,两眼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今天夫子有事,放假,我来提水”李彦心中的郁结豁然开朗,笑着应道,迈开脚步走过去拎起那只水桶。
这具身体以前的记忆大多已经消失,李彦没有和女孩说,女孩神经大条,似乎也没发觉,至于读书的事他也想过,让习惯白话文的现代人去和明朝人玩古文,似乎希望不大,也就不打算继续读了。
“三娃,姐来就行了,不用上学,你就回去温书,”二丫笑着阻止道,她是记着李母死前的遗言,要在弟弟成年前为他脱了军籍,以免再上战场,因而对读书这件事很重视。
“子曰:读书要张弛有度,劳逸结合,”李彦开了句玩笑,暂时还不能和二丫说不去读书。
拎起水桶向菜地走去,水桶有点沉,约摸着有二三十斤的样子,虽然不是很重,但想到女孩单薄的身体,每天都要坚持几十个来回,李彦就有种负罪感。
“三娃,圣人说的张弛有度,劳逸结合是什么意思啊?”二丫没有再阻止李彦,而是跟在他身后问道。
“就是做会事情要休息一下,就像弓一样,不能一直拉着,劳动要和休息结合,”李彦走到菜地边,放下水桶喘了口气。
“我家三娃出口成章呢,明年肯定能考上秀才,”女孩从后面跑上来,拿起地上的水瓢,侧过脸看了看李彦,甜甜地笑道:“劳动要和休息结合,那三娃你先休息一下吧。”
李彦无奈地笑笑,他才拎了一桶水而已,哪里需要休息,这女孩对弟弟也太好了点。
看着她弯腰浇水,青布衣衫裹着单薄的身子,许是常年劳动的缘故,倒发育得有几分大姑娘的模样,圆臀挺翘,纤腰盈盈,随意拢了个发髻梳出两条过肩的麻花辫子,像极小时候见过的农家女孩。
这块菜地不大,也就几十平方,划作几块,分别种了些韭菜、大蒜、萝卜,还有大白菜,韭菜刚刚割过一茬,露出贴地的根茎,看周围青蒿渐枯的气候,怕是最多再能长一茬;萝卜正在扎根,入冬以后正好收获。
“大白菜吆,喝了水呀,快快长呐,长大了啊,换银钱啦,有了钱呐,上学堂啦……”二丫嘴里欢快地哼着,手上的水瓢小心地将水浇到田地里,看上去活儿再累,她也乐在其中。
大白菜的叶子还都散着,这白菜的个头和长势,应该到了“结球”的时候,李彦觉得有些奇怪:“这白菜可以捆了吧?”
“捆?”二丫偏了偏小脸,对李彦眨了眨眼,甜笑道:“还可以长得更大呢,就是现在落霜太早,要提前摘,不然能长这么这么大呢!”
二丫伸开手臂,做了个很夸张的动作,咯咯笑道:“不过呢,好像不用捆哦!”
“我是说捆菜、束叶,”李彦也伸手比划了一下,看二丫迷糊的样子,似乎还是不太明白。
“难道你们种的大白菜都不结球,采收的时候也是现在这个样子?”
“对啊,不过要大一些,”二丫笑呵呵地说道:“把菜捆起来,那还怎么长呢?这不是‘子曰’的吧?”
李彦眼前一亮,看来他的知识超前了,也笑了起来:“都不扎便好,我告诉你啊,大白菜束叶以后,只有长得更好。”
李彦家以前就是城郊的农民,小时候在田土里滚大,大白菜束叶这样的常识自然很清楚,具体原理却是自己推测的。
“大白菜束叶以后,外面的菜皮像一层衣服,就不怕寒霜了;而且采摘下来以后,有这层衣服的保护,里面的菜叶还不会坏,容易保存,如果藏在地窖里的话,可以吃一个冬天!”
“能放到过年吗?那时候可值钱了!”二丫娇俏的小月牙开始放光,不过还是有些怀疑。
“咦,我怎么不知道你也会种菜啊?”
“呵呵,我是书上看到的,咱们这就来捆菜吧,”李彦知道多说无益,就要动手。
二丫看上去很好说话,却有自己的主见,尤其这些白菜是家里主要的收入来源,她不能不慎重:“三娃,叶子扎起来,真的不影响菜长大吗?”
“当然不会!”
李彦刚要说话,却发现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作儒生打扮的老头,头戴四方平定巾,骑着毛驴停在路边,笑眯眯地手捋白花花的胡子看着他们,还有一个长随牵着驴子走过来。
“是你!”老头看到李彦转过身,脸色顿时变得不豫
难道是这身体的旧识?李彦这么想着,依稀觉得这老头的声音有些熟悉,突然想起他就是昨天在南市被喇唬敲诈的老年文士,当时也曾回头看过一眼,有些印象。
“老先生有礼了!”李彦有些好笑地拱了拱手。
第一卷 番薯香
第三回 大官
有明一代,前期礼法森严,万历以后则相对宽松些,不过二丫见有陌生人,还是提着水桶往田地深处走了几步,却竖起耳朵想知道这夫子会怎么说。
老头在长随的帮助下离开驴背,他身材不高,穿着普通的青色儒衫,其貌不扬,却有种淡定儒雅的气质;发须花白,脸上有很多褶皱,片刻的惊讶过后,旋即用温濡的目光看向李彦。
自从三年前“南京教案”发生后辞官,他一直在天津卫直沽附近试验种植南方水稻,萨尔浒之战后,连番上书,终于在昨日接到京里来的圣旨,被重新启用。
虽然可以入朝为官,一展抱负,老人心中却还惦记着自己在天津的农垦事业,担心尚未解决的“北方粮荒”、“边境用粮”和“南粮北运”问题,难得见到精于农事的年轻人,有心勉励。
“小兄弟,读书与侍弄稼蔷都是正途,你该迷途知返才是。”
李彦不想二丫知道喇唬的事情,微笑着岔开话题:“老先生也懂种田之事?”
老头微微颔首,转身看着菜地:“老夫曾听闻杭州菘菜又名黄芽菜者,其状如球,肥嫩易烂,食无筋膜,味甜而腴,故而推断束菜可行。别处却未见种植,却不知是否束菜所致,小兄弟从何处得知此法?”
“自然是看书知道的。”李彦笑了笑,这才知道包心的大白菜,也就是黄芽菜已经有种植,但尚未大规模推广,只局限在南方部分地区。
“书?却不知是何书,又是何人所作?”老头眼睛一亮,连连追问。
“书是《农政全书》,乃上海徐光启所作,”李彦知道的农书并不多,随口说道,旋即便意识到不对。
徐光启是明末人,活到崇祯初年,此时尚在人间。《农政全书》也不知写没写成,便是写成,也要到他死后,才由陈子龙刻印成书,此时断断不会有,也不怕老头揭破。
老头张了张嘴,表情却有些怪异,看着李彦的目光露出疑惑,略微有点失望:“不知那书上还说了些什么?”
李彦并没有注意到老头脸色的变化,而是用脚踩了踩地面,微微笑道:“书中说若是在北方种植结球菘菜,藏在地窖中,可以吃上一个冬天,若能推广,必定大大惠及百姓。”
“此言甚善,”老头赞许地点了点头,看向李彦的目光却有些遗憾和痛惜,就好像看到一个国色天香的美女在抠鼻子,很痛心。
“不知这束菜如何进行?还请小兄弟教我,”老头很客气地拱了拱手。
李彦见他如此客气,又是儒生打扮,气度、谈吐不凡,有心交往,想到束菜的技术含量并不高,没有太多保密价值,便从地上拔了根软草,掐去根茎。
然后将莲座叶扶起,包住菜心,在叶片上部三分之一处用软草束住:“束叶不宜过早,也不可太晚,通常在出现轻霜后三至五日,于晴天下午菜叶发软时,用软草捆扎,捆头不捆腰。”
李彦一边示范一边讲解,又简单说到束叶以后施肥、松土和浇水的注意事项,老头在旁边捻着长须,听得异常认真。
末了,老头不禁大为兴奋,像年轻了十岁一般:“此法果然简单,若能成功,其意义非凡。奈何老夫近日无暇,不然定要亲眼看这结球菘菜长成。”
又回头对李彦道:“你要认真观察菘菜的成长情况,仔细记下,此事甚为重要。”
这话却不觉带着上位者的语气,李彦笑了笑,不置可否,那老头也可爱,知道失言后居然有些尴尬,“还请问小兄弟的名字?”
“李彦,字……三娃。”
老头愣了一下,姓李名彦倒是不错,只是字三娃就有些诡异了。
“三娃,你能说出惠及百姓这句话,足见本性纯良,盼你能改行正道,早日种出结球菘菜,造福天下,如有需要,可执此帖到府上找老夫。”略一犹豫,老头从袖中掏出一张新写的名帖,递到李彦手中,便告辞离开。
名帖便是古代的名片,是拜访者递给拜访对象以请求接见或者通知对方,李彦拿着老头的名帖,自然可以说明两人认识,方能得到门房的通报,要不然以他布衣身份,门房是不会理睬的。
等老头骑上毛驴,李彦才看向手上的名帖,不过是信封大小的纸片,上面用毛笔写着几列竖排的字,繁体的小楷,倒也并不难认:
“詹事府少詹事”
“河南道監察禦史”
“通州練兵使”
“徐光啟”
“徐光启?”李彦愣了一下,很容易想到最后那个“啟”字,那刚才不是穿帮了?
“三娃,那是你们学堂的夫子吗?”二丫见人都走了,拎着水桶跑过来,甜甜地笑道。
“呃,不是,他是我的老师,是个大官,学问很好,我以后不用去学堂,有老师教我就行,”李彦拿着名帖,也能明白大致情形,却并不在乎,突然想到一个主意,便笑着说道。
二丫惊喜地欢呼一声,开心地说道:“三娃被大官收作弟子啦,那就不用从军了,那你什么时候正式拜师?姐会把仪金准备好的。”
李彦收起徐光启的名帖,伸手拉了拉二丫的辫子:“小丫头,老师是大官,收入丰厚,家境殷实,哪里会要仪金。”
“哎呀,叫谁小丫头呢,二丫是大人好不好!”
虽然三娃只有十四岁,二丫十五岁,李彦这个灵魂却是二十多岁,在他看来,二丫确实是个小丫头,是个很可爱、很辛苦的小丫头。
小丫头总是很乐观、很开心,连带着李彦也彻底忘记穿越后的惶恐,开始正视现实并思考未来,他想要小丫头不那么累,让自己先在这个世界活下去,至少不用为温饱发愁。
至于改变历史,证实中国人也能自然进入近代化,也需要慢慢开始,一口吃不成胖子。
“老师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吧,白菜束叶可以结球,叫结球菘菜,也叫黄芽菜,南方都是这么种的,咱们这就弄吧。”李彦指着刚刚教徐光启束菜时扎好的几株白菜说道。
二丫刚才隐约听了一些,还看到李彦在夫子的指导下给白菜束叶,心中已经信了八九分,听李彦这么说,更是深信不疑,喜滋滋地动手和李彦将绑菜叶,一边做一边絮絮叨叨地憧憬过年时吃上大白菜的情景。
不过她说得更多的却是可以换更多银钱:“有了钱啊,三娃你就能买更多的书,更好的笔墨和纸,还有钱就留给你作盘缠,参加明年的府试和院试,还有后年的乡试,大后年的会试,还剩下来的呢,给你将来娶媳妇、建新房。”
被她这么一说,李彦不禁也憧憬起来,想到的却是凭借多出几百年的眼界,赚很多的钱,娶很多的老婆,过很好的日子。
为了这些,他要改变历史,让明末的乱世不再到来,然后再去证实那个自然近代化的命题,这似乎很困难,好在还有时间,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挖掘第一桶金。
这一小片大白菜结球后放到冬天可以卖上好价钱,但是太少,今年也过了天时,只有等到明年开春才可以开垦周围的荒地,扩大种植面积。
李彦便附和二丫说了自己的想法:“只是荒地土壤不行,包括这片菜地也很贫瘠,得多施肥才行,要是能搞出化肥来就好了。”
“那好啊,这些地荒着好可惜,等开春咱就和刘管事说说,多租一点地来种好了,”二丫高兴地点头说道:“不过化肥是什么?”
“租地?”李彦愣了愣,非常惊讶:“你是说这周围的荒地都是有主人的?”
“是啊,刘老爷家的地可多了,从天津卫到河间府,都是他家的土地呢。”
李彦闻言皱了皱眉头,每一代封建王朝后期都难以避免土地兼并问题,晚明也不例外,尤显严重。
宗室、宦官、地主、富商利用权势,或趁着灾荒兼并土地,地租、田赋又居高不下,很多佃农种不起地成为流民,同时又有大片田地因无人耕种而荒芜。
正为此感到郁闷,忽听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三娃,你果然在这里,赶快走吧,周老虎去你家了,没见到你人,在砸东西呢。”
李彦抬头一看,却是昨日见过的包有才,他满脸焦急:“三娃你快走,周老虎带人来了。”
听说周老虎在砸家里的东西,李彦眉尖一挑,心中大怒。
第一卷 番薯香
第四回 寻仇
第一卷稻香
第四回寻仇
书库
混混自古有之,作这个行业,特别是团伙首领,最重要就是脸面,有脸面在,底下小弟景从,周围人纷纷慑服,对手也会忌惮;脸面没了,小弟人心思动,对手蠢蠢欲动,就连往日的肥羊也会少几分惧怕。
周彪很清楚这点,一待身体恢复,便召集众小弟,气势汹汹杀到小直沽,要狠狠教训教训那个被猪油蒙了心的少年,挽回脸面。
周彪这伙喇唬平常做的就是欺辱良善、吓骗财物,到了小直沽,没见着李彦本人,当即一声令下,十几个小弟就开始砸起屋里的东西。
李家穷困,除了两只陶碗,几张桌椅,能砸的东西也就没了,周彪很不解气,便让人将草垛的草堆到屋里,打算一把火烧了房子。
周彪这种人欺软怕硬,心中对昨天的事未尝没有疑惑,但此刻久久不见李彦出现,又想起他平日胆小懦弱的样子,渐渐变得肆无忌惮:“外面也多撒一点,还有那边,多堆一点火才大,我倒要看看,李三娃这胆小鬼懦夫能藏到哪去,哈哈哈!”
小直沽本是天津卫军户屯田的地方,自从田地被富户吞并以后,也变得名不副实,庄里有军户也有农户,军户也成了佃农,村里人听到动静都远远看着,知道周彪是城南一霸,而且有锦衣卫的背景,都是敢怒不敢言。
李家隔壁徐姓人家的寡妇见他们越来越过份,忍不住出言劝道:“周彪,本乡本土的,二丫、三娃那两孩子也命苦,你就给他们一条活路。”
徐寡妇今年二十,是村里有名的俏媳妇,丈夫刚刚死在萨尔浒,身上还穿着白色的粗麻孝服,更显得素面朝天,楚楚动人,周彪淫亵地嘿嘿笑道:“俏寡妇,你要是和俺好,俺就放过三娃那废物,怎么样啊?”
“周彪,你个杀千刀的,天打五雷轰,永世不得超生,我家汉子在阴间,做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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