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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第3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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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孙承宗这番话说给别人听倒也罢了,饶巡抚苏巡按是何等人物,听了差点没笑掉大牙:这是学触龙说赵太后,还是蔺相如完璧归赵?任你纵横家使尽三寸不烂之舌,吾辈稳坐钓鱼台,岿然不动!

饶仁侃和苏酂互相看了看,都把眉头皱起,装出格外为难的样子。

良久苏酂才拱拱手:“孙世兄说得不错,唉,只可惜云南官场受黔国公浸润久矣,沐家世镇云南威福自专,我辈虽有心扭转乾坤,固耐无力回天,也只能请秦钦差明察秋毫,从中设法周旋了。”

好一招太极云手,又把球推到了秦林那边!

秦林不得不说话了,他搁下了茶杯盖儿,抬起目光扫了扫两位客人:“本钦差这趟差事,还要仰仗两位。方才黔国公不肯出兵,说粮草尚未备齐,是两位迁延时日,本钦差想着两位官箴甚好,断不至于此,恐是刀笔小吏误事或者与黔国公交接有误吧?”

那是当然!饶仁侃和苏酂拍胸脯保证粮草早已齐备,都是黔国公从中作梗,援兵才迟迟不能发往永昌前线。

这两位心里头清楚得很,秦林老丈人在前线苦战,他怎么会不着急呢?这时候谁要和他闹别扭,谁就得直面钦差大臣的怒火。

就算不怕他,却也没必要去硬顶吧——黔国公沐昌祚已经和秦林闹翻,按照那位爷的德行,就算一切准备就绪,秦林要发兵出去,他还不得拖上十天半个月的?

所以饶苏两位干脆利落的把责任全都推到了沐昌祚身上。

“国公爷想是安闲久了,听说弓马有些生疏……”饶仁侃吞吞吐吐地说着,看了看秦林脸色,又把话锋一转:“哈哈,当然这只是本都堂瞎猜,国公爷忠勤王事,想要等大军云集、粮草齐备再进兵,以策应万全,这也是有的。”

苏酂叹口气:“饶都堂啊饶都堂,你又何必如此曲意优容?罢罢罢,苏某再不置喙,免得在秦钦差和黔国公之间做了恶人。”

这两个把红脸白脸唱得精彩绝伦,秦林也不得不佩服三分,却假作不知,摸着下巴思忖道:“既然如此,便是黔国公托词迁延了,两位又何必包庇于他?哼,家岳江陵相公抓过沐朝弼,难道本督就抓不得沐昌祚!”

说到这里,秦林咬牙切齿,神情颇为失态了。

“秦钦差慎言,秦钦差仔细!”饶仁侃似乎被吓到了,神情颇为惶急。

苏酂却在旁边皮里阳秋,假装说饶仁侃优柔寡断,暗地里给秦林火上浇油。

“没得说了,明日便去点检粮草库,看那沐昌祚还有什么话说!”秦林恶狠狠地敲了敲桌子,“若他不尽不实,也怪不得本钦差独断专行了!”

说罢。秦林气咻咻地端茶送客。

两位贵客诚惶诚恐地辞别出去,秦林照样送到照壁底下,沿途饶仁侃还软磨硬泡地劝秦林,不要一时冲动,和沐昌祚争起来。

但是一回到自己的轿子里,饶仁侃和苏酂笑得肚子都痛了。

于秦林,沐昌祚对他老丈人见死不救,于沐昌祚,秦林的另外一个岳丈张居正,曾经抓过他老爹,这也是不小的仇怨,两边卯上了,那就难得解开啦!

不管是秦林抓沐昌祚,还是沐昌祚反而将秦林的军,两边闹得不可开交,这云南的局面只会更乱,到时候谁还来查他们俩的事情?

“快,快行文布政使司,把粮仓的关防交给沐昌祚!”饶仁侃说罢就拍着轿杠子直乐,粮食都在藩库,行文只消一张纸就划给了沐昌祚。又是前段时间就备下的,日期都写得早,到时候等秦林去查,就有乐子可以看啦……

秦林站在照壁底下,一直目送两乘轿子远去,然后莞尔一笑,甩着袖子大步流星的往里头走。

徐光启和孙承宗跟在他身后,两位后来声名卓著的师爷,这会儿还是头一次和浸淫官场多年的老滑头面对面交锋,毕竟年纪还轻,心底那股子激动是掩饰不住的。

“原来国朝这些个大人先生。也不过如此!”孙承宗很有点不屑的味道。

徐光启啧啧连声:“若不是东翁信重,徐某不知何日才能与封疆大吏同堂而坐!东翁待学生真肺腑至诚也!”

孙承宗和徐光启看着秦林的眼神儿,都带上了感激,即使是举人身份,面见封疆大吏的机会都非常少,何况他俩只是秀才?并不是要借此和饶仁侃、苏酂拉关系什么的,而是这种经历本身非常难得,不管将来以科举正式踏入官场,还是替达官显贵做幕宾,“随秦林钦差云南,与巡抚、巡按等官赞划机宜”的资历都是响当当的。

秦林很老到地拍了拍他俩的肩膀,温言勉励:“刚才你们俩表现得算不错了,不过演技嘛,还得向饶仁侃和苏酂学学,看看人家,一个红脸一个白脸,都快把戏文唱完啦!”

孙承宗和徐光启连连点头,觉得秦林这话不错,但再怎么说,饶仁侃和苏酂也赶不上督主您哪,那才那段才是此时无声胜有声,咱们学您就够啦!

他们俩对秦林越发敬仰了,可怜两位后来的帝师辅臣,在青葱岁月惨遭忽悠,只怕被秦督主卖了,都还要帮着数钱呢!

……

秦林和云南总兵官黔国公沐昌祚撕破了脸,沐昌祚从钦差行辕拂袖而去,据说回府之后就暴跳如雷,接着就生起了重病,下不得床。

钦差秦督主则紧锣密鼓地布置调查,两位师爷把云南的文武官吏挨个请进去,收了不少的孝敬,同时话里话外都在拐弯抹角打听沐昌祚,看样子是要找他的麻烦。

两边闹成这样,无非秦督主拿下沐公爷,或者沐公爷够劲,逼得秦钦差铩羽而归,总之发兵永昌府的事情,看样子近期是没指望了。

饶仁侃和苏酂再也不必徒做恶人,当初沐昌祚急着出兵,他们找千般理由万般借口扣着粮草不发,又在公文手续上处处掣肘,现在沐昌祚“病倒”了,这两位却比谁都积极,忙得脚后跟打屁股,半天光景就把该办的全办齐全啦!

看好戏喽!

第二天一大早,秦林有提点兵备的职责,到昆明校场点检将士——只怕点检是假,给沐昌祚来个下马威是真吧。

饶仁侃、苏酂和昆明方面的文武官员,包括三司、首府、首县等官全都到场,都等着秦钦差发作起来,和黔国公闹翻的好戏。

西教场密密麻麻地排满了川军,火红的鸳鸯战袄,锃光瓦亮的盔甲,大刀长矛、鸟枪土铳,正是当年曾省吾、刘整两位平僰人之乱,一直留下来的精锐之师。

只不过,人人脸上除了精悍之气,都带有点郁闷,因为前段时间被按察使李材奏请调入云南备战,结果李材反而被逮捕进京下了诏狱,这支精兵就困在了昆明,既上不了前线,又回不了四川老家,所以很有些郁闷。

点将台下,南营坐营官刘綎白脸上三绺长须,身穿密密匝匝的鱼鳞甲,头戴明光铁盔,锦战袍、兽吞口,旁边四名小校捧着他那把一百二十斤的大刀,端的是威风凛凛。

秦林骑踏雪乌骓,东厂番役左右相随,一路烟尘来到校场,站上了点将台。

昆明众官都暗笑起来,钦差大臣点检,怎么都该是总兵官出来应对,偏生沐昌祚装病,只来个游击将军衔头的坐营官,秦林脸上须不好看。

就在此时,又是一道滚滚烟尘从昆明城中席卷而来,看方向却是沐王府那边!

众官纳罕,难道沐昌祚嫌装病不够,还要当面来拂逆钦差?这却有点过分了,只怕将来朝廷面上不好交代……

饶仁侃和苏酂却笑容满面,沐昌祚当面和秦林斗起来,那才叫好看呢!

却见黔国公沐昌祚骑逍遥马,金盔银甲灿若朝霞,身后扈从如云,旗帜遮天蔽日,格外声势浩大。

到了校场,这位国公直接上了点将台,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朝着秦林屈一膝跪下抱拳:“云南总兵官黔国公沐昌祚,率麾下健锐,请钦差秦督主点阅!”

饶仁侃喉咙口咯的一声,苏酂同时面皮煞白,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大眼瞪小眼:这是怎么回事?秦林和沐昌祚不是水火不容吗?

秦林目光往这边一扫,似笑非笑:老子演戏而已,你们还当真?

第998章 老子岳丈多

秦林奉旨督师云南,所恃既非万历皇帝那道圣旨,亦不是本任提督东厂的职权,而是夹袋中贴身收藏的一封信,被废黜的上代黔国公沐朝弼的亲笔信!

当年沐朝弼横行不法,将云南文武官员视为家奴,府中蓄养锐士上万,大肆搜刮云南商民,是张居正用李代桃僵之计,抓捕沐朝弼的同时令其子沐昌祚袭爵,使沐家乖乖就范,从此沐朝弼被软禁于南京。

这封信是沐朝弼写给儿子沐昌祚的,说他老人家软禁在南京,有魏国公徐邦瑞上下打点照应,日子过得很舒服,请妻子儿女不必挂怀。南京将军山的祖宗坟墓,魏国公也派人守得很好,将来他百年之后还是葬在那里。前些年他生了场大病,亏得神医李时珍妙手回春,如今身体硬朗,吃得下睡得着,没事逛逛秦淮河……

沐朝弼只是软禁,南京城内的行动还是自由的,以前也没少写信给云南的妻子儿女,但这封信的分量,里头藏着的东西,那就与众不同。

沐昌祚虽然不是什么智谋多端的人物,可也一点都不傻啊,看到这封信立马就明白了。

哪怕信上连半个秦字都没提到,更不曾讲钦差巡视云南的事情,但意思是明摆着的:魏国公徐邦瑞是秦林的老泰山,李时珍是秦林的太岳丈,这封信又是托秦林拿来的,沐昌祚再闹不清楚情况,只除非丫真是个弱智。

什么李时珍治愈病情,好歹只是个情分,托词也说不定,那魏国公徐邦瑞的照应可就不同了,沐朝弼软禁南京,正好徐公爷做着南京守备,看在祖辈交情和同为勋贵的分上,要照应他那自然不消说,万一翻起脸来,真是要他扁就扁,要他圆就圆!

沐家在云南威风八面,到了南京却也成了虎落平阳龙困浅滩……

这信上虽然没明说,沐昌祚家学渊源,还能不明白武勋世家之间的这点事儿?这封信虽是老爹沐朝弼写的,只怕里头每个字都是徐邦瑞看过的。

当年张居正抓走沐朝弼,同时让沐昌祚袭爵,沐家为了家族利益没有反抗,在勋贵圈子里几乎成了笑柄,说沐昌祚要爵位不要亲爹,现而今老爹亲自写信过来,沐公爷如果还不俯首帖耳照意思办,那可真就禽兽不如,为天下笑啦!

再者,要是秦林事情不顺,南京那位魏国公还不知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沐王府这号世镇云南的头等勋贵武臣,权阉吓不倒他们——皇室家奴而已,文臣唬不住他们——酸丁老夫子罢了,倒是同为勋贵的魏国公出面,互相之间还买账。

于是沐昌祚见信之后,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从秦林言听计从,依他所言假装两人水火不容,骗过所有的云南文武官员,这才有了后来的一出好戏。

点将台上,秦林以巡阅钦差身份受了总兵官沐昌祚的军礼,笑盈盈地双手扶他起来。

想到昨日沐昌祚见到他老子亲笔信之后的表情,秦林就禁不住心底好笑,那才叫精彩绝伦,笔墨难以形容啊!

时间回到奉旨离京前一天的晚上,张紫萱怀抱沉睡中的秦泽,连夜与秦林分说云南官场形势,商议此行的成败利钝。

“云南官场局面,与内地颇为不同。”张紫萱轻抚沉睡中的婴儿,一双美眸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内地文贵武贱已成大势,从朝堂九卿事直到地方政务,武勋贵戚们非奉旨不得置喙;然而云南地处边陲汉夷杂处,沐王府镇边二百年矣,素来威福自专,朝廷为弹压诸夷的缘故也对沐家格外容忍,本省巡抚、巡按、都司、布政等官,皆受黔国公辖制。”

秦林看着灯火下清丽中略带少妇妩媚风情的张紫萱有些出神,直到她嗔怪地哼了一声,才讪讪地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这趟差事与其对付饶仁侃、苏酂,不如全力争取沐昌祚?”

“不错,何况如今云南的乱局,还以兵事为重,沐家掌兵便显得格外关键。”张紫萱说到这里顿了顿,又看着秦林眼睛:“所谓纲举目张,只要拿下沐家,事情便成功一半。”

秦林仔细地把妻子打量一番,突然笑起来:“小妹一定有了计较,却还来和愚兄打哑谜!”

“秦兄何出此言?”张紫萱说着就禁不住笑起来,她的什么事情总是瞒不住秦林。

秦林嘿嘿地坏笑,当年张太师轻松收拾沐朝弼,现在张小姐要对付沐昌祚,还不手到擒来?

果然,张紫萱便出了主意,让徐辛夷给徐邦瑞写信,说云南之行极多险阻,自己如何如何担忧,请老爹想办法照应一二,托秦林带到南京。

厉害呀厉害!秦林叹服之余,揪了揪熟睡中的儿子那嫩嫩的脸蛋儿:“火娃啊火娃,将来你要像你娘这么多心眼,那可就了不得啦!”

张紫萱瞥了他一眼,哼,你心眼很少么?

南京那位魏国公徐邦瑞也是个闻弦歌而知雅意的妙人,见信之后晓得自己女儿徐辛夷是个粗心肠,断不会想到里头这许多弯弯绕,略作思忖便笑着骂一句“张家父女两代都是这般狡猾”,到底还是请软禁在南京的沐朝弼给儿子沐昌祚写了这封信。

照说沐家也够悲催了,老子挨张居正收拾,儿子又被张紫萱算计,形格势禁之下,沐昌祚只好乖乖就范。

当然,秦林又另外许了他一点好处……

沐昌祚站起来,挺胸凸肚的朝着点将台下大声喝道:“众兵将听令,各各打点精神,刘綎!”

“末将在!”刘綎踏前三步,朝着将台单膝跪下。

沐昌祚厉声喝道:“呔,念尔颇具勇力,有为国效忠之心,特命尔为金腾游击将军,率大军奔赴永昌助战!又有都督佥事邓子龙老当益壮,特命为永昌参将,率所部自顺宁调往永昌!两路大军皆受钦差秦督主节制,火速进兵、迎头痛击,将莽应里、岳凤等跳梁鼠辈献阙京师!凯旋之日,朝廷不吝封赏,本国公也有嘉勉!”

刘綎昨日已得了沐昌祚的密嘱,并不感到意外,双手抱拳呼喝着接令。

众官兵却喜出望外,这些能征惯战的川军,被李材调到云南助战,结果李材被逮捕进京下了诏狱,川军便困在昆明进退两难,本地支应的粮草饷银渐渐克扣,又回不得四川的原驻地,正在人心惶惶时得了命令,真是人人奋勇争先。

官兵们嗡的一声议论纷纷:“哪怕死在永昌前线,也比困在昆明强!”

“说什么死不死,太不吉利啦,爷爷是去揍那些缅兵龟儿子!”

“好了好了,这次奉命出征,老子在昆明也磨够了,上了前线好歹一刀一枪搏个封妻荫子!”

本来就是川军精锐,被调到云南憋了半年,人人装了满肚子火气,现在好像找到了破口,一下子全都喷发出来,谁都摩拳擦掌,发誓要大干一场。

将台上的秦林和沐昌祚笑容满面,稍远处相陪的饶仁侃和苏酂,那副脸色就难看得很了,两位官员大眼瞪小眼,嘴巴微微张开,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便是你精似鬼,也得喝秦督主的洗脚水!

本来吧,虽然黔国公权势极大,但文官也不是没有掣肘的地方,粮草、手续、给沿途州县调动民夫的命令……很多东西都要巡抚和三司配合,所以即使沐昌祚决意出兵,饶仁侃和苏酂也能想办法处处掣肘,把他活活拖上三五天。

哪晓得沐昌祚和秦林做了场好戏,把两位官场老手骗得晕头转向,为了让秦林和沐昌祚死磕,昨天忙了一下午把出兵前所有应该由文官办理的事情,通通办得一清二楚,连半点纰漏都找不出来!

他俩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啊,黔国公也不是傻的,但凡有什么篓子,他一定要捡起来搪塞秦林,这就成了云南文武之间踢皮球,秦林的矛头并不会只针对沐昌祚。

现在多好,文官的事情办得完美无缺,是黔国公拖着不肯出兵,秦林和沐昌祚应该闹得沸反盈天了吧?

结果沐昌祚出人意料的和秦林穿了一条裤子,饶仁侃和苏酂真是哭都来不及,想到昨天忙得脚后跟打屁股就为了替秦林和沐昌祚调集粮草、征用民夫、完善手续,他们真想朝自己脸上狠狠地来几巴掌!

“饶老哥,切勿自乱阵脚。”高瘦的苏酂略呵呵腰,皱着眉头道:“事到如今,看来也只能……”

饶仁侃听着听着,神色阴晴不定。

别的云南官员不知道个中缘由,但差不多都能猜到三五分,料想是饶大老爷和苏巡按被骗得晕头转向,只是人人心中都疑惑不解:没听说秦督主和黔国公有什么交情,他们俩怎么搭上线的?

他老丈人多呗!

徐光启和孙承宗讨论之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可不是嘛,前线要救的李建中是老丈人,得罪过沐家的张居正也是他老丈人,化解冤仇、令沐昌祚就范的徐邦瑞还是他老丈人!

秦林坏笑着撇撇嘴:夫人多,总有点好处的,嘿嘿嘿……

第999章 危危可及

永昌前线,蒲蛮关,通往永昌府治保山城的最后一道关卡,此时仍在明军手中。

守关的士兵们已经极为疲惫,人人熬得眼睛里血红血红,嘴唇干裂挂着血丝,不少士兵挂了彩,重伤的在关内歇息,轻伤的则挣扎着不下火线——而且这时候,轻伤的标准也比以前提高了不知多少,被箭矢射中了肩膀、被刀剑砍开了皮肉、甚至被佛郎机火枪射了个血洞的士兵,都声称自己只是轻伤,简单清洗包扎之后又回到了关墙上。

这些人大半都是永昌的子弟兵,身后就是府城,就是父母妻儿和家产田土,谁肯往后退一步?就算父母妻儿可以逃难,这边地本来就贫瘠,难民缺吃少穿别提多可怜,前些日子从芒市从施甸逃来的难民那副凄惨之极的样子,谁看着都心酸落泪,没人希望自己的家人也变成难民。

至于孟养兵就更不消说,他们本来就和缅兵有着血海深仇,莽应里进攻孟养倒行逆施,除了杀害忠于中华的孟养宣慰使思个全家,对当地百姓也加以屠戮,几乎每个孟养兵都有家人死于屠杀。

李建中仍然不知疲倦的鼓舞士气、救治伤员,他的眼眶子乌青发黑,神情颇为憔悴,一身通判的正六品文官袍服又脏又烂不成个样子,但他仍然坚持穿在身上,因为他是中国的官,正在替中华守土。

“这里要加固一下,老赵,你快过来,这里要多守上几个人,刚才打得很险哪!”李建中指着一个靠近鲤鱼背外侧的垛口,刚才缅兵从那里扑上来,差点就击溃了防线。

李建中并不是个杰出的名帅,甚至连命令的口吻都带着文官特有的客气。

义兵首领老赵抓着头发苦笑:“李大人,您也看见了,我的人都填进来了,要不您让阎千总……算了,我自己守在这里。”

本来老赵想推给永昌兵的阎千总,可看到李建中恳切的目光,他立刻就放弃了。

连李大人这样的文官都站在了第一线,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建中朝他深深一揖:“李某替永昌百姓谢过赵壮士。”

“永昌百姓该谢的是您!”老赵说罢脸稍稍有点红,他自己的家也在永昌啊,说到底,李建中死守此地,也是保卫着他的妻儿老小和家宅田园。

李建中转身又去巡视别的地方,一直保持着不温不火的镇定,从容不迫的神色给了士兵们极大的信心:看李通判的神色,这场仗虽然打得辛苦,终究是能打赢的吧。

啊,李建中一声低呼,他只觉眼前一黑,脚步变得虚扶,踉跄着就要倒下,就在此时,他用力咬了咬舌尖,痛楚让精神变得清醒,他扶着堞垛重新站直了身子,还对着要来搀扶自己的士兵若无其事的摆了摆手。

身为名医当然很清楚,舌为心之苗,舌血即心血,这样做是压榨生命力,大损寿元,但李建中此时什么也顾不得了,他只想牢牢的守住关卡,不放一个缅兵过去。

绝不能让永昌百姓也流离失所沦为难民,甚至被缅兵屠杀,保山绝不是第二个施甸!

“李大人,您这又是何苦呢?”思忘忧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李建中身后,看看左右无人,低声道:“那位白姐姐传来消息,秦将军已经到了云南,其实咱们可以退守保山,只要他一到,相信莽应里不堪一击的!”

思忘忧和秦林早有交情,当年京师之行多赖他的帮助,李建中却不一样,他在四川蓬溪、云南永昌做官,一直是比较偏僻的地方,为人又非常正直,不肯利用裙带关系升官发财,所以至今没有和秦林见过面,对自己女婿的信心反而不如思忘忧那么坚定。

“思小姐所言有理,然而本官忝为大明永昌通判,为中华守土有责,可不止守住保山城啊!”李建中指了指脚下,苦笑道:“这里也是大明朝的土地,施甸等处也是大明朝的国土,照说退到这里就已惭愧无地,要是再退到保山,背城而战,令百姓流离失所,岂不更加无地自容?能守住就尽量守住吧,再往后退就是保山城了!”

李建中忧心忡忡,担心援兵赶来之前,就不得不退守保山,至少他在蒲蛮关多守一天,保山就能多一天时间的准备,守住的希望就大一分,哪怕为此耗尽生命,他也在所不惜。

“唉……”思忘忧长叹一声,眨巴眨巴眼睛,在李建中身上看到了自己父亲的影子,于是不再劝说什么,而是看着关城之下。

连日苦战,孟养女土司也憔悴不堪,本来明净的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层灰尘,不再神采奕奕,白嫩的脸颊也变得瘦黄,温润的唇瓣干燥发白,少女青黑的头发也多日未曾梳理,胡乱挽成一团。

但此时此刻的她,何尝不是蒲蛮关上最美丽的一道风景线?

世代受思家统治的孟养兵就不消说了,就是本地的永昌兵,心目中也把这位少女当作了偶像,每当她背转身时,不知多少道目光默默注视,敌人冲锋时,是她驾驭着白象出现在每一个最危险的地方,战斗间歇,她倚着白象喃喃低语,充满少女稚气的话儿又像歌声般好听,冲淡了战争带来的伤痛……

就连出身门派的豪强世家子,本来是眼高于顶的,决心非书香门第的小姐不娶,但这些天下来,忽然就有不少人觉得那些足不出户的小姐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倒是这位赤着双脚,每每持着弯刀骑着白象高呼酣战的异族小姑娘,反而有动人心魄的美,一种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美。

若不是顾忌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顾忌着目前激烈的战况,恐怕有不少人要向她提亲呢!

“啧啧,这位思小姐真是女中丈夫,难得呀难得!”聚集在一块的豪强子弟,背地里发出了不知多少次赞叹。

这一次有所不同,随着师兄弟的赞叹,刘剑仁扼腕叹息:“可惜呀可惜,这样一位妙人儿,却要和咱们一起死在关上,冰肌玉骨零落成泥碾作尘,岂不叫人愤懑么?”

什么?众位师兄弟瞪大眼睛,紧接着又哀叹一声,因为他们都想清楚了现在的处境,如果战斗继续下去,接下来还是目前的局面,那么自己和思忘忧都要死在蒲蛮关。

比起孟养兵和永昌兵,这些助战的豪强子弟就没那么坚定了,有人当即说:“我们死了且罢,男子汉大丈夫为国捐躯而已,思小姐毕竟是女流,怎么也要死在这里,太可惜啦!”

“还不是朝廷大军不至!”有人闷声闷气地来一句。

顿时抱怨四起。

毕竟都是些年轻儿郎,要是说舍不得自己性命而嚷闹,大家都有点不好意思,就闹也闹不起来;说是不欲思忘忧香消玉殒,却就理直气壮得多了。

一个年轻人脑袋缠着浸血的纱布,咬了咬牙,走到李建中身前深深一揖:“李通判,草民有事请教。这里距离保山城并不远,为何不退守城中?那里城池高厚,似乎更利于防守……我们大好男儿战死沙场也没什么,思小姐豆蔻年华,何必陪着死在这里?”

碍着李建中威望很高,这人没把心里话说出来,但意思也透了三分:李建中在这里死磕倒也罢了,我们和思忘忧都是义务助战,并没有死守的义务,为什么要陪你犯傻送死?

李建中拈着胡须苦笑,他就算不懂兵法,也晓得保山城比蒲蛮关好守,但一则背城而战,如果有个闪失就再无退路,城池必将遭受与施甸相同的命运,二则嘛,他身为六品通判,在这里是最高指挥官,但到了城中,就是知府高明谦最大了,偏偏高知府最为胆怯,平素高谈阔论,到了战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到时候换他来指挥,只怕一打起来就方寸大乱,反而……

那人见李建中沉吟不语,只当他已被说动,又喋喋不休地说长道短,意思是要从蒲蛮关暂且撤退。

突然思忘忧转过身来,眼睛瞪得溜圆,脆生生地道:“吵什么吵,缅兵又要打上来啦!谁要怕死谁先下去,李大人和我都不会拦的。”

被心上人一顿斥责,年轻弟子顿时脸红了大半,又羞又恼:“谁怕死,谁要退?既然思小姐都不怕,我王孟言就一步不退,与小姐并肩战斗!”

思忘忧神色转和,朝这人微笑着点点头以作鼓励,顿时王孟言心气儿都高了八尺,美滋滋地想自己总算鼓足勇气,把名字告诉思小姐了,总要在她心底占据一席之地吧?

众豪强子弟,十个倒有八个羡慕这王孟言,虽被思小姐斥责,总算把名字告诉她了,自然与众不同。

殊不知思忘忧转过头去,根本就没记住这人的名字,倒是默念着秦林:“秦大哥呀秦大哥,你什么时候才到这里?那位、那位白姐姐,是你的……嘻嘻!”

白霜华躲在密林深处,圆睁双眼窥视着缅军的动静,眼底寒冰与烈火交织,雪白的纱裙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宛如梅花盛开。

她一手制造了缅兵和佛郎机火枪手之间的矛盾,引得他们互相猜疑,连续好几天那个佛郎机头子和莽应里争吵,以至于火枪手们抗议缅兵“暴行”,宁愿守在一边坐看缅兵吃瘪,就是不肯上战场相助。

蒲蛮关是鲤鱼背的地形,异常险峻,缅兵的战象难以展开,要靠西班牙火枪手提供火力才方便攻打,这下火枪手们作壁上观,缅兵就倒了大霉,被伪丞相岳凤驱赶着一批批死在关下,就是打不开易守难攻的蒲蛮关。

不仅如此,白霜华还施展轻功,翻山越岭潜到关上,通报了秦林已经赶到云南,即将领兵前来救援的消息,极大地鼓舞了士气。

之后她又回到关下,潜伏于密林之中,寻机偷袭杀死离开营地的缅军士兵和佛郎机火枪手,取得了不错的战果,当然,莽应里、岳凤、加尔德诺等人居于中军营帐,七八万大军四面环绕,即使以白霜华的能耐也不可能去刺杀他们。

利用这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几天时间,李建中加固了蒲蛮关的防御,让一些轻伤员恢复了战斗力,高明谦送来了一批新征募的壮丁,思忘忧和孟养老兵加紧训练他们,就连李建中的夫人赵氏也没闲着,组织城中妇女赶制纱布、战袄,烹制饵块、米糕,送到了关上。

本来危危可及的局势,因此而稍为缓和,蒲蛮关守军总算喘了口气。

可莽应里和加尔德诺也不是傻子,岳凤更是命人四处巡查,终于发现了蛛丝马迹,晓得上了明军的当。

于是他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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