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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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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方听得父亲要认下庸医杀人之罪,登时脸上肌肉一跳,想出言阻止,又明知不能够改变父亲的心意,只得跺着脚,发出低沉的叹息。

秦林突然回头朝青黛笑笑:“师姐,你说是剖尸呢,还是不剖?”

青黛早已左右为难,不剖吧,让白发苍苍的爷爷违心的认罪,一辈子行医到老了晚节不保?解剖吧,稍有差池秦林就要坐实残毁尸体的罪名,杖一百、流三千里啊!

少女双手紧紧的互握,十根指头捏来捏去,芳心已被搅得如同乱麻,晶莹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滚落。

“那你相不相信我的手段?”

少女闻言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秦林,只见这家伙一脸的坏笑,竟是浑不在意,云淡风轻中显露的自信,给人以绝对可靠的感觉。

她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那好……”秦林凑近了用只有青黛能听见的声音说:“真相大白之后,可再不能叫我师弟了……要叫秦哥哥哦。”

秦林的话语似乎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魔力,青黛一时间入了魔怔,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哈哈大笑着,秦林走到张公鱼身前,“请问张父母,晚生若是从尸体解剖中发现了何二郎挟尸敲诈的证据,那么晚生还有罪吗?”

张公鱼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乌纱帽的翅儿一阵乱晃:“自然无罪,大明律诬告者反坐,你为辩诬而解剖尸体,残毁尸体的罪名也反坐何二郎……不过你真有把握?”

秦林神态从容自如:“请让晚生一试。”

张公鱼心下暗叹,一旦把尸体剖开,这事情就闹大不可收拾了,秦林与何二郎两个人必定有一个要杖一百、流配三千里。

实不愿秦林冒这么大风险,张大老爷和稀泥乱充老好人的脾气又发作了,他和颜悦色地问何二郎:“你也听到了,如果秦小哥真把尸体剖开,你二人总有一个要倒大霉,不如老爷我来替你们做个和事佬,老爷出二十两烧埋银子送你父亲好生入土,你们各自具结息讼,这样一来你们都不必冒流配三千里的风险,二来令尊也能以完整全尸入土,可好么?”

何二郎如果是一个人也就答应了,无奈族长何老头和众乡亲一口咬定尸体绝对不会有问题,倒把他架起来不能往后退了,只好硬着头皮道:“我父亲就是这庸医害死的,不管到哪儿都是这句话,随你们解剖,总得还我个公道!”

“这是何必呢?令尊死了,尸身还要毁损……”张公鱼无奈地叹息着,作为知州他也没办法了,只好下令把尸身弄到州衙殓房去解剖。

孰料族长何老头把住滑竿不让走:“张父母,我们信得过你,可谁知道别的人会不会弄鬼?要解剖,就在这儿,大家伙儿看着才没得弊病。”

说着,他还直瞅秦林,简直就是明说怀疑秦林要弄虚作假。

张公鱼无可奈何,只好令衙役们去南市取了些竹席、草席,几根杆子一架,草席子一撘,就在街边上搭了座凉棚,把尸体移到凉棚内解剖。

在场众人敬佩、畏惧或者惊疑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秦林身上,只见他抄起长衫下摆往腰里一扎,雄赳赳气昂昂大步流星走进了草棚,真是义无反顾,那种昂然自若、正气凛然的神情实在难描难画。

张公鱼见状击节赞道:“好一个为报师恩锐身赴难的秦木槿!孔曰成仁,孟曰取义,秦木槿今日杀身成仁,舍生取义,当年杨忠愍公继盛弹劾奸相严嵩,绑缚京师西市,想来和今天的情形差不多吧!”

秦林一个趔趄,差点儿栽了个嘴啃泥,心说自己表演用力过度了,回头甩给张公鱼一记幽怨的眼神:大哥,我还没死呢……

百姓们却是叫起好来,尤其是城中的泼皮混混最佩服胆大有担当的好汉,秦林不怕流配三千里、敢解剖死人,他们就佩服得紧,也就叫得最起劲。

就连何家村的乡亲们,也敬佩秦林为了替师门脱罪,敢冒这么大的风险,起初嘴里不干不净乱骂的一群后生,此时已经闭上了嘴巴。

青黛更不消说了,两只水汪汪的眼睛红肿得像桃儿一样,也许是秦林最后说的那几句话,她总觉得这呆瓜师弟是为了自己才去做这件傻事的,少女芳心百结、愁肠千转:“呆子,就叫你一句秦哥哥,值得么?”

不料秦林刚进草棚又走了出来,青黛只当他有什么新发现,心都提到喉咙口了。

“这个,谁有快刀,借一把?”秦林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噗……全场吐血。

衙役的腰刀是破铜烂铁,自己都不好意思拿出来,倒是锦衣卫的绣春刀不错,好几个校尉争先恐后:“用我的,昨天刚磨过!”“用我的,是缅钢打得好刀!”

“干什么,老子还没有发话,你们成何体统!?”石韦一声怒喝,几名校尉浑身巨震,只好讪笑着退了回去。

石韦洋洋得意的把手下这群兄弟们瞪了几眼,大胡子都快翘到天上了,忽然朝秦林把腰一呵,双手将佩刀奉上:“秦兄弟,用我的刀,比那群兔崽子的好!”

我靠!锦衣校尉们再次吐血晕倒。

秦林却摆了摆手,苦笑道:“这刀还是太长太大,有没有小号的?”

这年月除了菜刀就是战刀,又要锋利又要小的刀还真不好找,毕竟州县范围内几十年都不一定能出需要解剖尸体的案子呀。

还是陆远志灵机一动:“秦哥,我家里有解猪用的剔骨尖刀,捡最小号的给你行吗?”

杀猪刀?这次轮到秦林快晕了,没办法也只好让他去拿。

胖子跑得倒不慢,宛如皮球一般从街上滚去又滚来,片刻已把最小号的剔骨尖刀取来。

秦林看看这刀虽没有手术刀趁手,倒也能将就,便拿着进了草棚。

张公鱼、石韦、李时珍、何老头等人鱼贯而入,这小小草棚地方不宽,连知州大老爷和锦衣百户都没有座位,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们心甘情愿贴墙站着。

草棚外更是人山人海,若不是衙役和锦衣校尉们竭尽全力弹压,只怕草棚早就被挤成了一堆茅草。

李时珍和李建方、庞宪也进了草棚,他本不愿秦林冒险解剖尸体,可事到如今也没法退步了。

思忖片刻,李时珍在秦林耳边低声道:“以老夫的经验,死者病因实在心肺之间。”

秦林点点头,李时珍的判断很准确。

他拿起了剔骨刀。

雪亮的剔骨刀执在手中,修长有力的手指以最合适的角度握住刀柄,刀冰冷的温度传入掌心,秦林立刻沉浸于某种奇异的状态,眼睛里爆发出奇异的光彩,比解剖刀还要锋利的目光审视着尸体,思想冷静而精确,计算、思索,秦林在这瞬间变成了一台精密的机器。

“让我们来看看死者真正的死因吧!”

秦林头一刀落下的位置是尸体的左胸,锋利的刀尖从死者苍白的皮肤上竖着划过,一道暗红色的刀口,左右再横拉,手法利落无比,刀尖轻挑,伸手扯住刀口处的肌体往旁边一揭,人体组织层便赫然呈现:苍白的皮肤,淡黄色的脂肪层,暗红的肌肉,最下面一根根的肋骨,历历在目。

同时,尸身上特有的臭味,也越发浓烈,草棚中腥气直扑,众人纷纷掩鼻。

石韦皱起了眉头,一刀两断人头落地的场面他也见得不少了,可像这样精雕细琢的把尸首剖开,直面死亡的真相,瞧着仍然心头打鼓。

张公鱼面色如土,半点官威也没了,身子噗噗直抖,乌纱帽两边的翅儿好像蜻蜓翅膀似的扇得噗拉拉直响,本来仵作验尸的时候地方官是可以喝着茶在外边等的,可他自己充大头钻了进来,现在想逃出去又怕丢面子,反而进退两难。

“有锯子吗?”秦林指了指肋骨,“要把它锯开,才能取肺出来看。”

好在医馆小锯子,很快取了来。

秦林蹲在尸体旁边,手拿锯子锯那肋骨,吱嘎吱嘎的声响有如钢针刺激着人们的耳膜,每拉一下锯子都带起纷飞的碎骨渣和细碎的肉,偏生这家伙满手污血一丝不苟的拉锯,嘴角还隐约带着笑容,情景实在诡异到了极处。

时值盛夏,草棚中却比严冬还要森寒,人们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就连石韦、牛大力这两个素来胆大的人也面色发白。

哇呕……张公鱼忍不住呕了起来,这种比恐怖片还要可怕的场面,终于让三甲进士出身的大老爷抵受不住了。

秦林笑道:“夏天热得很,张父母想是中暑了,这草棚中尸臭难闻,还是请到外边寻个荫凉处好生休息吧。”

张公鱼好生感激秦林,是中暑而不是害怕,面子就下得来了,一边往门外退,一边道:“是、是,本官头晕得很,想是来的路上被太阳晒狠了,那轿子里简直像蒸笼……”

“天真热,我们都有点中暑啊……”牛大力、崔捕头、刑房司吏等人全都打着哈哈,争先恐后地逃出了草棚。

第041章 肺栓塞

仍旧留在草棚里面的,只剩下了常年浸淫医学的李家师徒三人,刀头舔血胆量极大的锦衣百户石韦,面色煞白还要强行支撑的何老头与何二郎,不怕死人的州衙焦仵作,以及,咧着嘴看得饶有兴致的陆远志。

秦林把锯子一扬:“胖子,没看出来你胆儿挺肥啊?”

陆远志一张胖脸憨厚地笑着:“从小看我爹杀猪剖猪,都习惯了。”

秦林一头黑线,照你这么说我成杀猪匠了?忽然心头一动,招呼陆远志来打个下手。

果然陆远志有一定的解剖经验,在他帮助下秦林很快就把肋骨锯断了几根,把死者的肺从胸腔里掏了出来。

这时候也没有橡胶手套,秦林只好用手直接抓着肺脏,湿答答、滑腻腻的拿在手上,递给众人看。

“诸位请看看……”秦林把肺脏凑到何二郎面前,“看清楚了,这肺脏已经肿胀积水了,分明是肺栓塞的症状,你爹根本就不是吃药死的。”

何二郎哪里敢看?一张脸转来转去,两条腿抖得和软面条似的,偏偏秦林促狭,他脑袋转到右边,就抓着肺脏凑到右边,他哭丧着脸转到左边,秦林又把肺脏凑到他鼻子底下,甚至差点儿不小心贴到脸上去了。

可怜的何二郎只觉胯下一热,裤子就打湿了老大一片。

“看清楚了吧?”秦林又拿给何老头看,“刚取出来的,我可没有动过手脚哦!”

何老头脸都发青了,一只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乱摇:“相信,绝对相信,不用验看了。”

秦林哈哈一笑,把肺脏放到白瓷盘子里。

众人尽皆侧目,只有李时珍睁大了眼睛看那水肿的肺,自言自语道:“常有骨伤病人死于胸肺积郁,所以要开活血化瘀之药以化解,不过老夫今天才看见原来肺里真是一包积水,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李时珍一代药王,但中医在解剖学上不发达,古代的王法制度也不允许随意解剖人体,他当然没见过从死人胸腔里掏出来的肺。

作为秦林却很清楚这是肺栓塞的典型症状……人们通常认为法医仅限于在命案现场寻找犯罪的蛛丝马迹,殊不知对医疗事故进行司法鉴定也是法医的工作范围呢!

人体在腿骨受伤、久卧病床的时候,下肢静脉部位易形成血栓,久而久之血栓脱落之后便在血管中游移,通过血液循环来到肺动脉,把肺动脉堵住形成栓塞,肺功能受损,大约有三分之一的病患会窒息而死,是一种死亡率相当高的疾病。

病人因为呼吸困难,动脉含氧量不足,会在皮肤上形成紫绀,所以这具尸首面色青紫看上去类似于勒死,仵作第一步就要检查颈部有没有缢痕。

“诸位,请看仔细!”秦林特意打了招呼,随即就在瓷盘上,用锋利的刀尖把肺脏剖开,在大动脉血管里寻找。

“找到了!”秦林长出了口气,在他剖开的一段大动脉血管内壁,分明有粉红色的附着物。

就是它堵住了动脉血管,导致了肺栓塞!

真相大白!如此直观的展示,就算不懂医学之人也明白是血栓堵塞肺血管导致死亡了,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石韦、李时珍等人好奇地看那血栓,一时间并没有别的话说,倒是何二郎见势不妙,讪笑着准备开溜:“小的猪油蒙了心,竟误会是李神医出了岔子,小的错了,小的没见识,李神医大人大量,小的下次来披红放炮给神医赔礼道歉。”

何老头埋怨的瞧着这侄儿,心下不无懊恼,平白无故闹这一场,到头来是自己轻信人言,想了想也跟着向李时珍低头道歉。

虽然庞宪、李建方都面有怒色,李时珍仍然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既然对方已经认错赔礼,那么此事就算了结吧。

何二郎暗喜,扯了扯何老头的衣襟,两人就点头哈腰的往门外退。

“等等……”秦林眼角余光瞟着两人呢,“就这么想走?诬告的罪名还没说清楚呢!”

啊?何二郎和何老头两个面面相觑。

何老头赶紧把侄儿抱怨一通,然后冲秦林把张老脸笑得跟菊花似的:“秦小哥高抬贵手,我这侄儿是乡下人,不懂事……”

秦林冷笑连连:“不懂事?只怕是太懂事了!”

话音刚落,闪着寒芒的剔骨刀往尸体上一落,有如穿花蝴蝶般上下翻飞,刷刷刷几刀已将喉咙和胃剖开。

只见暗黄色的食道里面还有些棕色的药汁,可胃袋里竟然空空如也!

不待秦林作出结论,石韦和焦仵作异口同声地叫起来:“药汁是死后才灌下的!”

秦林故作惊讶地道:“不得了,人死了还能喝药,莫非是诈尸?”

何老头急了,抓着侄儿的肩膀乱摇,“你倒是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啊?村里老少爷们为了你十多里路跑城里来,合着就上了你的当?”

何二郎脸上一阵白一阵黑,事实俱在无可抵赖,小腿肚子一软就颓然坐倒,长叹道:“对不住了,七伯。是我给爹灌下的,想找李氏医馆弄点钱……”

何老头恨铁不成钢的甩了他一耳光:“一百板子,充军三千里啊!”

但他们没想到后果比这更严重。

水落石出,张公鱼又率众人进了凉棚,知州大老爷抖起官威,拖长声问道:“为谋敲诈,致使亲父尸身残毁,该当何罪啊?”

刑房司吏赶紧禀道:“若残毁他人死尸,杖一百、流三千里;子孙毁弃祖父母、父母死尸者,斩。”

秦林正在用清水洗手,听到这话之后眉头一挑:这明朝法律还挺人性化的,呵呵,何二郎这下算完蛋了。

本来损毁他人尸体只是杖一百、流三千里,但大明律体现了宗法制度的原则,损毁父母祖父母尸体属于忤逆大罪,比照寻常情况要加重处罚,升格成砍头了。

也就是说秦林解剖如果没能发现问题,按照普通人残毁尸体的法律,流配三千里;但发现是何二郎挟尸敲诈,不但反坐敲诈之罪,还得追究残毁亲父尸身的罪名,从流配加重为开刀问斩。

何二郎听到这一个“斩”字,吓得屁滚尿流,眼睛立马就直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为了敲诈一点钱财,竟生生把死罪套到了自己头上。

可惜这时候已经悔之晚矣。

秦林用干净的布擦着手,似笑非笑的盯着何二郎,软瘫在地的何二郎抬起头无意中和他目光一触,立刻猛地一抖,只觉秦林目光似乎直刺他的心脏。

“奉劝你还是把事情老老实实坦白了吧,如果是死罪,何苦便宜别人逍遥法外?如果还有一线生机,何不老实交代死中求活?”

秦林的话字字句句都打在了何二郎的心口上,他长长地吁了口气,说出了真相。

何二郎是个赌徒加酒鬼,和老父亲相依为命,前些天他父亲上山砍柴摔断了腿,在李氏医馆瞧了病开了药,他也不悉心照料,而是终日出去赌钱,要不就是喝得烂醉。

前天晚上他又是酩酊大醉,跌跌撞撞钻到草丛里睡了一觉,中午归家时却发现老父亲已经倒在床上死去了。

他家在村外山脚下,也没个邻居可以帮忙入殓,想到父亲这辈子过得不好也有几分忏悔之意,自己走到镇子上寻个道士准备替亡父打忏祈祷,让阴魂早日托生。

在道士那儿坐了阵子,道士拿酒请他喝,何二郎看见酒就迈不动腿了。过了一两个时辰回到家里,却有金毛七带着人等在那里,告诉他熬药替死去的父亲灌下,再把庸医杀人的罪名栽给李氏医馆,就能诈一笔不小的钱财。

何二郎又好赌又好酒,早就囊空如洗,听到这个主意就什么都不管了,立刻照做起来。

他父亲死了好一阵子,尸僵使死尸嘴巴紧紧咬合,何二郎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扳开灌了些药汁,然后声张起来,约了全村的乡亲来城里李氏医馆讨说法。

不料正因为扳开尸体嘴巴灌药导致尸僵被破坏,秦林只需轻轻用力就把下颌扳开,反而暴露了何二郎挟尸诈骗的奸谋。

“唉,早知如此,我、我就是打死也不敢啊!”何二郎后悔极了。

张公鱼正言厉色地道:“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挥挥手准备让衙役把他押走。

秦林想了想,又问道:“你可知道金毛七一干人等在哪儿?既然你在这儿闹事,他为了指挥手下煽动民乱,一定不会离得太远吧!”

何二郎毫不犹豫的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小宅院。

不需要任何吩咐,石韦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何老头跟在后面,跳着脚直叫:“妈的,姓金的敢挑唆咱何家村的人,把老少爷们当笨蛋?”

于是待在小院中的黄连祖、金毛七等人,就心胆欲裂地看见大群锦衣卫蜂拥而来,后面还跟着不少举着锄头粪叉草耙子的乡民。

黄连祖赶紧往墙头爬:“兄弟先走一步,金老哥多保重。”说罢跳下墙头,丧家狗似的落荒而逃。

几个泼皮见势不对,也脚底板抹油,从后门溜了。

剩下躺在滑竿上的金毛七,忍住伤痛挣扎着也想跑,还没跑几步院子门就被踹开了。

随后院子里传来了金毛七凄厉地叫喊:“各位有、有话好说,别、别打……哎哟妈呀,救命呐!”

第042章 锦衣校尉

金毛七被何家村的乡民打了个臭死,石韦带着手下一群锦衣校尉抱着膀子在旁边看笑话,到最后看快要不行了才把他拖死狗似的拖到张公鱼面前。

这家伙倒也晓得厉害,一口咬定并没有教唆何二郎,是何二郎为求免死胡乱攀咬。

没有旁证,他是现任的卫所军官,张公鱼也不能动刑拷打,只好卖蕲州卫指挥使一个面子,让中左所的几名军汉把半死不活的金毛七抬走了。

随后,张公鱼让州衙众人押何二郎回衙门,对秦林又是好一番夸奖,连带着把李时珍也高看几眼,赞他“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妙手杏林,造福桑梓”。

趁着李时珍与张公鱼客套,秦林找到了青黛,贼忒兮兮地道:“嗯,这个,好像某人曾经答应了……”

青黛红着脸儿垂着头,两只小手把衣角绞来绞去,用眼角余光含羞带怯地看看秦林。

正当腹黑男以为即将从师弟升级为秦哥哥的时候,青黛忽然眉头一皱,小鼻子抽了几下,凑到秦林身边闻了闻,连忙把小手连扇了几下。

“好臭,好臭啊!”青黛一溜烟地跑回了后院。

秦林怔了怔,怅然若失。

他并不是寡言少语内向木讷的性子,相反前世还常和交警队、局机关那些警花们开玩笑口花花,惹得美女们尖叫着骂“流氓”。只可惜到了确定关系的时候,警花们却一个比一个躲得远……谁愿意和整天跟尸体打交道的家伙谈恋爱?不怕晚上睡觉做恶梦?

举起袖子闻了闻,确实腥臭难当,怪不得青黛转身逃走,秦林只好摇头苦笑不迭。

不料青黛去而复返,手中还拿着只小小的油布包儿,走到秦林身前,少女大大咧咧地道:“臭死啦,快拿香胰子去洗洗吧,免得别人笑话说我有个臭师弟。”

原来如此!秦林心头极其畅快,脸上仍旧嬉皮笑脸的,“嘿嘿,青黛妹妹叫我什么呢?”

少女白了他一眼,把香胰子塞进他手中:“行了啦,秦大哥!”

秦林哈哈大笑,拿着香胰子去了浣洗房。

打开油纸包这家伙又发现了新的秘密:香胰子是用过的……这时候香胰子很贵,大约旧的没用完青黛也不会去买新的吧,仓促之际只好把自己用过的给了秦林。

秦林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少女沐浴的情景……邪恶啊邪恶!这家伙一边洗澡,一边流着口水坏笑。

与此同时,张公鱼和石韦都没有回各自的衙门,而是待在医馆正堂,和李时珍东拉西扯就是不告辞,一人一杯清茶冲了好几遍开水,连茶味儿都没了,两位大人兀自不肯走。

“今天天气不错啊,哈哈哈……”张公鱼看了眼石韦,故作悠闲的把扇子摇了几下。

“是啊是啊,想当年随大军平僰人之乱,攻进九丝城的时候天气就是这么好,哎呀一晃好几年了……”石韦也说着没营养的废话,还时不时打量张公鱼。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触,立刻又分开,显然都心怀鬼胎。

难得两位大人光临,李建方赔着笑:“为了替弊医馆洗清冤屈,两位大人不辞劳苦,实在可敬可佩!家父略治薄酒,两位大人今晚务请赏光。”

两个居心不良的家伙对视一眼,都打起了哈哈:“哎呀不巧,州衙里还有事情等着办,改天,改天再叨扰吧。”

“本官还有北镇抚司发来的紧要公文没有回复,只好下次再领情了。”

李建方见这个样子,心头不免犯起了嘀咕:说起来你们一个比一个忙,却赖在这儿不肯走,莫不是想弄点银子?

把心头疑问告诉了李时珍,老头子只是笑而不答,再三再四的追问,他才捋着花白的胡须,不紧不慢地道:“只怕是为了秦世侄孙吧。”

果然,秦林洗漱完毕走到大堂上,两位大人眼睛一亮,同时站起身来,颇怀敌意的对视一眼,又把迈出去的脚步收了回来。

“秦小友,本官今晚诗兴大发,欲与你煮酒论诗,不知你有空吗?”张公鱼说完,十分期待的瞧着秦林。

石韦双手把拳一抱:“秦兄弟,咱锦衣弟兄们都敬你是条汉子,春风楼摆了酒,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不像酸儒谈论诗文,到最后肚子还饿得慌!”

锦衣卫和地方官署互不统属,石韦虽与张公鱼交情不错,此时争着请客就忍不住讥刺几句。

李建方在旁边看得诧异。心道:什么时候秦某人变成香饽饽了?不过就凭这点,离荆王世子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秦林只是微笑,拱拱手道:“既然两位大人都是邀请晚生,何不两边并作一起,咱们又吃肉又喝酒又谈论诗文,岂不是好?”

张公鱼和石韦点点头,两人一左一右夹着秦林,唯恐他跑了似的。[WWW。WrsHU。COM]

见这一幕,李建方张大了嘴巴合不拢来,着急上火地指着秦林背影对李时珍抱怨道:“他、他这是怎么回事?也不帮着把张父母、石大人留下来,咱们厨房都把酒席准备好了。他眼里还有师父、师祖吗?”

李时珍微微笑道:“恐怕是两位大人想招揽我这个徒孙吧。”

李建方想了想,这才恍然大悟,“哦,是要招去当仵作吗?哼哼,仵作虽然在衙门做事,到底是个贱役,还不如咱们医馆弟子有出息呢……”

李时珍把胡子一吹,白了三儿子一眼,没好气地道:“有眼无珠!”

※※

春风楼的老板很奇怪,今天是什么风把知州大老爷和锦衣卫百户都给吹来了?尤其使人不解的是,两位大人竟像小厮一样,把一个布衣青年让在中间。

难道这位是京师来的大人物?

老板连惯常的客套话都不敢说了,低眉顺眼的把一行人让到二楼最宽敞的雅间,末了还加意嘱咐跑堂的格外小心,千万别触怒了那位小爷。

州衙方面除了张公鱼,牛大力、张吏目、崔捕头、刑房胡司吏在下首作陪,锦衣卫方面则有石韦手底下那个瘦长脸的总旗,名叫陈四海。

旁人倒也罢了,胡司吏极其热情,上次岔湾村命案秦林拒绝了刑房司吏职位,岂不是保住胡司吏饭碗的大恩人吗?席上他那副感激涕零的样子,简直就把秦林当作再生父母一般。

张公鱼不是找秦林谈诗论文,石韦也不是单单要请他喝酒吃肉,酒过三巡就渐渐进入了正题。

石韦为人粗豪,到现在也不想兜圈子了,直截了当的提出邀请:“秦兄弟,咱们锦衣卫里面要么是世袭的军户,要么就是前线一刀一枪熬出来,受大官保举入的卫籍,多的是大老粗,少的就是你这样能文能武的干才,若是秦兄弟能到咱锦衣卫任职,老哥这里按‘投充’的例子来办,舍下老脸到经历司求个校尉出身还是没有问题的。若是秦兄弟想应科举,也没关系,可以在蕲州卫学附学读书,将来一样可以考状元。”

(猫注:有军籍人员不得考学的说法,但猫查到论文《明代双籍进士的分布、流向与明代移民史》、《明代军籍进士的地理分布特点及其形成的原因》都说军籍可以科举,特此说明)

石韦下的本钱不可谓不大,进入锦衣卫系统任职有替补、佥充、投充三种主要方式,替补是世袭锦衣军户子承父业,佥充本指官府在民户中选择良家子,但明中期之后已改为大臣保举有功之人,唯一适合秦林的则是投充,即在民间自愿成为锦衣卫的人员中选择录用。

锦衣卫人员分正军和军余,其中正军资格浅的称力士,资历深的称校尉,而通过投充进入锦衣卫系统的人一般是从军余干起,立功方能成为正军,不过只是力士,继续服役十年之久,才能升为校尉。

秦林一进锦衣卫就从校尉做起,这已是非常优异的待遇了。

石韦既是爱才,又为形势所迫:自荆湘白莲教骚动以来,他敏锐的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若不趁早做好准备,也许会有极大的变故发生。像秦林这样的人才,锦衣卫系统十分渴求。

张公鱼则把石韦瞪了一眼:好个石大人,你敢下血本,我张大老爷就不肯吗?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秦小友,还请多考虑考虑……”张公鱼把酒咂了一口,慢慢道:“本官的刑名师爷已经年高准备回乡,刑名师爷一席对秦小友是虚位以待啊!”

嘶……众人倒抽一口凉气,锦衣校尉虽然吃香,刑名师爷更不得了,一年有上千两银子的进项呢!

张公鱼得意洋洋地抛出了第二枚重磅炸弹:“而且本官的座师申时行申公,现任吏部侍郎、东阁大学士,将来秦小友若是乡试中举,赴京会试的时候,也可以向申公讨教讨教八股行文的笔法。”

话音刚落,在座诸人已把秦林羡慕得无以复加,张公鱼这话摆明了就是说要在科举这条路上替秦林帮忙,有他这个知州大老爷疏通,学道取个秀才还不马马虎虎?只要凭自己本事考上举人,赴京会试又有申时行这位大靠山,只要笔下工夫稍微过得去,拿个进士还不容易吗?

殊不知秦林恰恰为这条犯难!

他先朝张公鱼拱了拱手:“张父母美意,晚生心领了。”

继而站起来抱拳朝石韦道:“固所愿,不敢请尔。石大人,今后还须您多提携指教!”

石韦本来已经灰心丧气了,听到这句话不禁喜从中来,大拇哥一挑:“秦兄弟,好!”

第0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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