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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若,梦断江南心成灰-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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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好,水是二泉清。味咏出山那得浊,名高有锡更谁争。何必让中泠。”
  “江南好,铁瓮古南徐。立马江山千里目,射蛟风雨百灵趋。北顾更踌躇。”
  “江南好,一片妙高云。砚北峰峦米外史,屏间楼阁李将军。金碧矗斜曛。”
  “江南好,何处异京华。香散翠帘多在水,绿残红叶胜于花。无事避风沙。”
  ……
  拆开最后一封信笺,发现只有几个字:“等我归去”
  他并没有多余的话,也不会直接对人说出惊天动地的承诺,他一直都是内敛而温柔的,我却很欢喜。
  闲来无事,我就打理着别苑,累着了,就坐在窗前弹弹琵琶,看看书。起初还觉得挺惬意,时间长了,却觉得无趣了,因为始终望不见想见的人。
  我已不记得自己这是第几遍里里外外打理这个别苑了,瑟瑟的秋风又起,别苑中也有一棵梧桐,黄叶已经开始漫天飞舞,将我扫过的小径很快又重新铺满。
  反正也无聊,我俯下身来,一片一片去捡落叶,不知捡了多久,眼花缭乱的时候却看见了踩在黄叶上的一双乌靴。
  我怔怔起身,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闻他的呼吸声是如此清晰,还穿着一身英武的甲胄。清澈的双目正注视着我。
  “你回来了?”
  “嗯。”
  “什么时候?”
  “刚刚。”
  “怎么进来的?我没听见门声响动……”
  他不再回答,继续看着我。看得我眼里的泪水差点又抑制不住,他上前一步,于梧桐萧萧落木中与我拥抱在一起。
  我从他口中得知:他一回来就去找了顾贞观,得知了我的住处,立刻赶了过来。所以穿着甲胄,看上去满面风尘,有些狼狈。
  我笑说狼狈也很好看。
  他也笑了,忽然抱紧了我,低首吻上了我的双唇……
  “宛儿,我回来了,你愿意为了我北上,我不会委屈你的。回去后,我就跟父亲说明,选一个日子迎你进门吗。”
  “容若,你们纳兰家族是满洲正黄旗,我却是艺伎出身,还是汉人。你父亲会接纳我吗?”
  “你放心,我会尽力说服他的,且我父亲为人平易,平日礼贤下士,好施予,尤喜寒士,府中很多幕僚都是汉人庶士。他应该会接受你的,但是,你只能给我做妾,我已经有妻子了,这样你还愿意吗?”
  我靠在他怀中,平静说道:“沈宛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很满足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急雪乍翻香阁絮

  我原以为事情就会这样顺顺利利地进展下去,谁料,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翌日,已是夕阳西下,仍然不见容若归来,我心中非常焦急,终于在凄迷的夜色里看见了他垂头丧气的影子。
  我连忙迎上去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容若满目凄凉,悲恸欲绝道:“吴兆骞今日病逝了。”
  当年,凭顾贞观一己之力,要救出吴兆骞是无可奈何。于是他便求容若用五年的期限帮忙救出吴兆骞,五年来,容若费尽了心血,用了一切关系,找了很多机会,在圣上跟前小心翼翼地求情。
  这对“不肯轻与人谋”的容若来说,确实不易,他一边需要为友人求情,一边要受人“利用职务之便”的诟病,但他却坚持己见,相信正义之理。
  努力终于没有白费,吴兆骞归来了。然: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吴兆骞被贬去的时候还是翩翩公子,归来时却已近花甲之年,满面风霜,羸弱不堪。
  容若安排他在纳兰府中为其弟纳兰揆叙授课,谁知好景不长。他的离世也许是历尽了边疆苦寒与人间沧桑。只是可怜了他的家人,归来无依,孤儿寡母将何以为生?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便很少见到容若了,他日日忙着与顾贞观等友人一起为吴兆骞处理后事。
  时序变迁,秋蛩音尽,黄叶无踪。容若和初冬的风雪一齐成了别苑的客人。
  我向他询问吴兆骞的亲人怎么样了。他答,已经将他的孀妻与幼小都安顿好了,说完以手撑额,不知不觉竟睡着了,我想他一定是太疲惫了。
  外面风雪交加,天寒地冻,屋里也不暖和,我放下炉子,轻轻为他盖上厚厚的裘衣,不料却把他弄醒了。
  他引我于他身侧坐下,一边为我搓手一边说道:“宛儿,接下来该忙我们的事了。明天,和我一起回府里见我父亲吧!”
  我欣然颔首。
  同他并肩立在富丽的纳兰府外,我心里却是无比紧张。容若握紧了我的手,牵着我走了进去,一路的仆人向他颔首,却以奇异的目光打量我,我心中更加紧张。
  容若安慰我道:“他们好奇是因为从来没有见过你。”
  容若让管家去通报了他的父亲,不一会儿,那位管家回来请我们去正堂。
  我和他一起走了进去,他的父亲正坐在堂上饮茶。看得出来,容若是有几分像他的父亲纳兰明珠的。纳兰明珠看上去更为从容,毕竟久经宦海浮沉,喜怒不形于色。
  纳兰明珠见到容若,和蔼笑道:“回来啦,坐。”
  容若并没有坐,松开了我的手,向他父亲介绍我:“阿玛,这位是江南金陵的沈宛。”
  纳兰明珠放下茶杯,看向我,亦笑道:“沈姑娘,江南女子,怪不得骨子里看上去透着江南山水的秀丽温婉。”
  我也移开两步,向他行礼:“沈宛见过大人。”
  纳兰明珠问:“沈姑娘,你是汉人罢,祖籍是哪里的?”
  “回大人,沈宛祖籍乌程。”
  “家族可在旗?”
  我如实答:“沈宛对幼时的记忆已经不太明晰了,大抵是不在旗的。”
  纳兰明珠颔首,又端起茶杯继续饮茶。
  容若在此时对他父亲说道:“阿玛,沈宛才情卓著,与儿情投意合,儿子有一请求,请您恩准儿子纳沈宛为妾。”
  纳兰明珠握茶杯的手一顿,说道:“沈姑娘,你若是个男儿,我会准许你进我纳兰府为幕僚的。可惜啊,你偏偏是个女儿……”
  我的心如坠冰窖——
  “阿玛!”
  纳兰明珠起身出去,容若也急忙追了出去。
  我呆呆地立在原地,听着外面北风呼啸,瑞雪纷飞,伴着容若急促的声音。
  好一会儿,我笑着转身,走了出去,看见冰天雪地下跪着一人,一动不动,身上覆着的白雪越积越厚。
  我双目模糊地朝跪着的容若走去。这时,管家出来了,慌忙撑开伞,为容若遮住了。我听见管家在劝容若起身,容若不允。
  我加快脚步,向他走去。管家看见了我,连忙过来把伞递给我,说道:“姑娘快劝劝公子吧!这么冷的天不要把身子冻着了。”
  我将伞举过他头顶,他却并不看我。我来到他跟前,朝他跪下,他才仔细瞧我,没有言语,看着我时,已经泪流满面。
  对不起,容若,我让你为难了。堂堂男儿,却为我留下无奈的泪水,让我心里很痛苦。我为他一一擦去泪水,拉他起身,一同离去。
  冰天雪地里,一片茫茫,不见人烟。容若行走在前,留给我萧条的背影。茫茫天地里只有无言行走的二人,美丽又凄凉……
  夜晚,没有月光,却有一片白雪将别苑照得银亮。
  雪一直未停,愈发肆无忌惮的降临。
  自纳兰府中出来,容若依然未发一言,半个时辰前,突然拔剑去了院中挥舞。
  也许他心中需要宣泄,我便站在一边看着,没有去阻止。
  谁知他越舞情绪越激动,长剑四下挥舞,不仅斩断了梧桐枝桠,还将刚从空中下来的团团雪花给劈得粉碎。像是在与自己较劲,几乎要成狂了!
  我焦急地喊他让他停止,他却没有理我,全然失去了理智。
  我急的冲上前去,不妨他忽然旋转而来的长剑瞬间向我脸上刺来。他急忙翻转手腕,遏制住剑身的方向,削去了我一缕发丝。
  长剑哐当落地。
  我上前哭喊着抱住他,对他大声喊道:“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要!容若,你不要为我难过。我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现在我就已经满足了!真的满足了!”
  “对不起——”他再度拥紧了我,深深地将他的脸埋入了我的发间。
  任骤雪无情落下,沾衣湿衣。
  我知道,他心里是无比愧疚的,因为他一直觉得可以给我一个名分,可是却事与愿违,又无可奈何。
  对于荣华富贵,我从来就没有太多奢望。荣华富贵不过是身外锦绣,一片浮华,又怎么及得上良人?
作者有话要说:  

  ☆、秋雨一半风吹去

  我从来没有奢望过太多,其实没有得到过多少,但又在生活的历练中得到了很多。
  一般的女儿,无论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养在深闺无忧无虑,衣食不愁,一双巧手是在精习刺绣,到一合适年纪就有人上门提亲,欢心出嫁,服侍长辈,相夫教子。
  而我,幼时家中遭变,族人就将我卖去做艺伎。日夜勤学琵琶,还终日谨慎惶惶,生怕弹错了遭客人骂,又怕学艺不精被夫人逐出,因而早早就学会了自立和看人脸色。三餐不一定能果腹,于是学会了藏食。怕夫人看出精神状态不佳不让表演、拿不到每月可怜的碎银,就学会了隐忍和强颜欢笑……
  其实,我是收获良多的,从小还有一些母爱,很早就学会了独立生活的本能,还有与红蓼坚固的友情。后来又遇见了众人艳羡的京师才子容若。上天待我已经不薄了!
  也许我注定不会像寻常女儿那样走完一生,没有隆重的洞房花烛,亦不用侍奉长辈。但有良人在侧,虽然名义上不是我的夫君,却是我终身的倚靠。
  只有我们两个人,以冬雪为媒,烛火为证,天地共鉴,我与他共结连理,愿与子偕老,至死不渝。
  今夜他在我的身侧,我们的距离是那么近,两心想贴,灵魂相应。
  晨起,容若要为我梳妆,还坚持要为我画眉,我答应了。他对我说起那天春日约我一同郊外踏青,清晰地记得我画的是蛾眉。眉梢上还沾有一轻盈的柳絮。我说他的记性真好。说说笑笑中已经看见镜中黛黛青山,满心温暖喜悦。
  出门前,我为他整理衣物,从他的衣袖中掉出了两粒红豆,我小心翼翼捻起来,放在了衣袖中,为他穿衣,送他出门。
  容若白天会去宫中任职,晚上回来别苑,这样持续了很久,都没有归府夜宿。我担心长期这样下去,会影响他与家人的和睦,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跟他说。我看得出来,他心事重重,却假装若无其事。
  深夜,窗外朔风呼啸,他依然坐在案边专心疾书。我走近的时候,他也没发现。我剪了一次灯花,灯火忽然明亮起来时他才发现我,问:“怎么不睡?”
  我笑笑,在他身边坐下,给他研起磨来,欣赏着他写下的一张张流畅的行书。容若也微笑,边写边与我聊了起来。我也愉快地为他研磨,时不时帮他剪剪灯花。
  不知不觉,新添的灯油快烧尽了,我起身,准备再去添些灯油的时候,被他拉住了。
  我回首与他对视,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一直握着我的手,将他手中的热度也一并传给了我,二人对视了很久,直到油尽灯枯,看不见对方的脸。
  他在黑暗中将我抱起轻轻放下床榻。
  “容若,你明日回去看看吧!”我靠在他怀中说道。
  我知道他其实并没睡着,心里想着这些事。
  他沉默了良久,终于抬手在黑暗中拂过我的脸,说道:“宛儿,委屈你了,我一定会想办法给你名分,终究会有办法的。”
  他终是对我心有愧疚,可我不在乎这些,容若,我只想看着你。
  翌日为他整理衣物的时候,我又发现了红豆,奇怪,我每次帮容若整理衣物的时候,都会发现几粒红豆。
  这一次,我终于按捺不住,询问容若:“为何你每次都要随身携带这些红豆?”
  容若捻起我手心的红豆,笑着念出了王摩诘的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浮了起来。我忍不住想询问,却又怕他想起伤心旧事。
  没想到他却主动对我讲道:“卢氏难产离去之后,在她最后喝下的药里,发现了相思子……”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继续笑着,极力用那干涩的笑容掩饰他内心的凄楚。
  从前不用别人说,我也从他所作的一些词中隐隐了解了他对亡妻的感情,以前只听说他的亡妻难产故去,却没想到竟是遭人陷害!
  我看着手中的红豆,它们有个多么美的名字,叫相思子。相传,在汉代的南越闽国,有一妻子终日立在村前道口树下盼望戍边的丈夫归来,朝思暮望,却久盼不至,她肝肠寸断,泣下血泪而亡,血泪凝成了树上的荚果,其籽半红半黑,千古文人遂以那红豆来寄相思,然而,相思子名字虽美却是不能食用的剧毒。
  容若回了纳兰府,几日后再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见到我,很快收敛起来,又展开笑容,问我:“这几日我不在,你有没有想我?”
  我也微笑,说道:“那是自然。”
  他不愿意对我讲他的为难之处,也不愿意与我讲他壮志难酬的抑郁。不像初见时那般还会跟我说他的无奈,现在的他只会对我笑,大抵是觉得对我有愧,想让我幸福开怀,不想将他的愁苦传达于我。
  可他却不知,他愈是这样,我的心也愈难受。我总是找机会旁敲侧击,纾解他的心,他只是笑笑,装作不知,他太善良了!
  与他相处的时候,我总是想尽办法让他开怀,有一天,他跟我说:“宛儿,与你在一起,我觉得很开心,我多么想跟你一起隐去,做一对平凡夫妻。”
  真的吗?与我在一起,真的可以让你放松、抒怀?
  我很高兴,从那以后,他好像真的开怀了许多。闲时会与我论词赏画,听我弹奏琵琶,有一次还带我一起去游山玩水,带我去会他的友人。
  日子过得平静又安稳。是在幸福中流逝,转眼又到了第二年秋雨绵绵。之后回想起来,那一段日子算是我来京师与容若一起过的最幸福、最快乐的岁月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西风月落城乌起

  “沈姑娘。”
  还是听到有人唤我,我驻足转身,等了很久,终于听见了推门声,是一个容貌端庄的夫人,她举着伞来到我跟前道:“我想对你说几句话。”
  “那请进吧。”
  “不了,我就在这里说,说完就走。”
  见她神色郑重,我隐隐有些不安,闻她说道:“我是容若的妻子官氏。”
  我怔住,官氏似乎早已料到我这副惊讶的表情,严肃的脸上绽开了一丝笑容但很快又收了回去。
  她很年轻,体态有一种丰腴的美,穿着讲究,五官姣好,或许是严肃的表情和青褐色的衣服衬的,她的肤色略显沉暗。
  我一直打量着她,却不知道她也在打量着我,并先于我开口说道:“沈姑娘年轻貌美,看人的目光都有一种宁静的柔和,走起路来也有一种姑苏女儿弱柳扶风的病态之美,那是我们这等将门之后远远不及的。姑娘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朵朝开暮落的木槿,让人忍不住想在它凋谢之前去呵护和怜惜。”
  我淡淡笑答:“御蝉这些日子染了风寒,精神欠佳,才让夫人有此错觉。夫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言,外面风大,御蝉恐怠慢了夫人。”
  听了我的回答,官氏再次露出了笑容,说道:“那就恕我直言了,还请沈姑娘不要介意,我是来替我们大人传达几句话的。”
  大人?容若的父亲,历任内务府总管、吏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的纳兰明珠。
  “大人的原话是这样说的:容若是我纳兰家的长子,是我纳兰家族的希望,与他相关的一切都关乎着我纳兰家族的荣辱,他必须延续我纳兰家族的荣耀,他绝不可以意气用事。进我纳兰家族的每一个女子,都必须是出身清白的大家闺秀!站在他身侧的女子,更是足以与他相配的人!”
  我一时语塞,她一口一个纳兰家族,时时提醒着我,好让我明白自己身份的卑微。
  她又说:“容若心系沈姑娘,我们大人无奈,曾一度想接纳姑娘,可是细查了姑娘的身世,却发现沈姑娘的宗族不仅是不在旗的汉人,而且还是罪人,你的父亲虽然为官,却牵涉了先帝生前的科场案,当时江南一闱的主考官受贿,你的父亲身为同考官,没有办法洗脱嫌疑,也不能排除他知情包庇,被先帝以绞刑处死,沈姑娘,这些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确实不知,但我相信我的父亲,脑中隐隐约约会浮现他不苟言笑的神情,他应该是一个正直的人,不会受贿,亦不会包庇!我想,那年家中遭遇变故,双亲不是先后离世,是一同被行刑了,这么多年来,我脑海中一直浮现一个母亲流泪抱着我的场景,她哭着将我推给了别人。那人应该就是族人,母亲肯定是想尽了一切的办法,才求得族人将我领走,让我幸免一死。
  我悲恸难言,官氏又开口道:
  “沈姑娘,我们都是女人,知道女人的心思。有句古语说得好: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沈姑娘是有骨气的女子,难道你真的愿意就这样一辈子心甘情愿地跟着他么?无名无分?你若愿意离开他,大人可保你今后衣食无忧。
  沈姑娘,我知道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会伤害你,我也知道你洁身自好,不同于一般的风尘女子,纵使你才情再高,人再贤淑,相貌再美,你也改变不了艺伎与风尘这两个词在众人眼里那份自然兴起的不屑啊!难道你忍心看着容若受尽别人的指摘吗?你日日也会心中不安、忧思萦怀、积郁成疾的。
  沈姑娘,我知道这可能会伤害你,但我衷心想说,你还年轻,才情高,是风华绝代的美人,如果你这株木槿非要倚着容若生长,只会成为扶风弱柳,但你若离开了他,才是颜如舜华的木槿呀!”
  听完官氏三段“沈姑娘”的陈述,我淡淡笑了,官氏是将门之后,心直口快,性情直爽干脆,却要把话与我说的这么委婉,也真是难为她了。
  我向她回道:“谢谢夫人衷心的建议,御蝉恐怕要让夫人失望了,其实夫人错了,离开了他怎么可能会颜如舜华呢?木槿的确是朝开暮落的花,但它凋谢后会再开放,而且生生不息。它是坚韧的、矢志不渝的象征……”
  官氏叹息地摇头,最后无奈地转身欲走。刚迈开脚步,又转过身来,说道:
  “那你有没有为他想过,你跟他在一起的日子里,他真的快乐吗?你以为他前段日子为何如此清闲,是在职务中疏忽,被圣上罚了!你真的了解他的心吗?你确定跟他在一起不是让他左右为难,徒增愁绪吗?
  还有,沈姑娘,你觉得你可以与他一直相守、白头偕老吗?我想,你是知道他以前的一些事的,你不是他生命中的第一个女子,那你就期待成为他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吧……”
  官氏的身影在沥沥秋雨中远去。
  我后来回忆起这一幕的时候,在想:她当时绝不是在诅咒,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一语成谶!而我当时,也没有想到!
  我等了好久,终于等到容若归来。他依然淡淡微笑,那笑容真的掩盖了他内心的愁苦吗?
  我继续弹着琵琶,看他走近。
  他说:“你的琵琶弹的真好。”
  我仅是低头微笑。
  他也笑了,却在微笑中兀自沉思起来,视线定格在香炉里逸出的袅袅轻烟,说道:“我有一个故人,她也善弹琵琶。”
  闻言,我抬首凝视他,他正专注地思索往事。
  见他耽溺其中、甜蜜微笑的神色,我想,那位故人一定是停留在他记忆深处、供他独自回忆的人。
  我抚着冰蚕丝做的琴弦,想到了他曾为她写下的诗句:十八年来堕世间,吹花嚼蕊弄冰弦。
  心中惋惜却又歆羡地潸然……
  见我沉思,容若走过来,轻抚着我的脸说:“宛儿,我有些后悔了,当初不该让你北上,跟着我却是苦了你,误了你。”
  我紧张地按下他的手,直视他的双目道:“可沈宛不悔,也不觉苦。”
  容若笑了,将我拥入他温暖的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  

  ☆、雁书蝶梦皆成杳

  近日,他常在噩梦中惊醒,每次醒来都是夜半时分,我总是故意装睡,因为那样他才不会伪装自己。我看见他起身推开门朝屋外走去,庭院秋风瑟瑟,他仅着一身单衣,立在即将被乌云遮蔽的昏暗月光下,静静地沉思。我想,他眉目间一定是忧愁的。
  我主动提出为他梳发,梳着梳着,手忽然顿住,说道:“容若,你有白发了。”
  镜中的脸微笑,答:“总是要白的。”又道:“天咫尺,人南北,不信鸳鸯头不白。”
  我咽下喉中一涌而起的酸涩,问道:“容若,我在你身边的这些日子,你真的快乐吗?”
  他讶异回首:“当然。”
  我抿了抿唇角,没有再言语。
  容若不在的一天里,我细想官氏的话,思索了很久,终于做出了决定。告诉容若的时候,容若也是惊愕不已。
  我跟他说:“我想回江南看看了,红蓼跟我来信说我的族人去找我了,我想回去看看,我想亲自弄清自己的身世。”
  容若看我良久没有回答,我害怕他看出我的意图来,还好,他终于轻轻点头。
  我叮嘱他说:“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你回府里住吧,这里没人照顾你,我不放心。”
  “那你就不要走了留下来照顾我。”他脱口道。
  我很想答应,很想说好,张口却始终没有发声。
  容若又道:“去吧,你要早些回来,我会在这里等你。”
  收拾完了行礼,我在榻前坐下,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我将琵琶留了下来。他坐到了我的身边,与我一起在烛火下守着夜色,再没有一句交流。
  渡口,我和他拥抱话别,兰舟催发,我不得不离开他了,脚步似有千金重,刚挪动一下,又忍不住回首再次紧紧抱住他。
  他替我擦拭眼泪,安慰我道:“我会等你回来的。”
  他又道:“如果你不回来,我会去江南找你的。”
  我站在舟尾,与他隔水相望,他如一尊塑像,一动不动地矗立在那里,双目注视着我,目送我的离去。
  舟行了很远很远,他的身影渐渐缩小为一点,最后消失不见,我再也抑制不住,蹲下来紧紧抱住膝盖把脸深埋。
  真巧,去年北上的时候也是秋季,今年离去的时候还是秋季。怪不得说愁字就是离人心上秋,却有几分道理。
  离开,并不是因为不爱,恰恰相反。
  舟行水上,我总是整夜整夜无法安睡,生于江南水乡,我此刻竟然有了乘舟眩晕的感觉。也许不太习惯做一个客旅。
  枕着酸透的臂膀,迷迷糊糊好像即将入睡,忽然又被歌声惊醒:“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似乎还是那个歌女在唱。
  当时听《雨霖铃》,只觉哀感幽怨,还在感慨别人的故事,如今却变成了自己的故事。一阵恶心涌上心头,胃里翻江倒海,我慌忙冲了出去,扶着舟舷呕吐了起来……
  重新回到了积玉轩。我想,见到我,红蓼一定会很惊讶吧!
  谁知,进去后却没发现红蓼,柳夫人见了我,也极为惊讶,问道:“御蝉,你怎么回来了?难道是叫人家给抛弃了?”
  我来不及解释,焦急问她:“红蓼在哪儿?”
  柳夫人很是不悦,翻了我一眼,说道:“当初我就不看好你赎身,人家高门大户,会接纳你?你还不如呆在我积玉轩,多风光!你一走,红蓼也干不下去了,我说什么她都不肯留下来!这不,也赎身了,一卷铺盖走人啦!”
  “那您知不知道她去了哪?”
  “我怎么知道?”
  我泄气了。
  柳夫人又问:“你找她干什么?对了,你能不能说服她,你们两个重回我积玉轩怎么样?”
  “好啊。可是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啊?”
  “她好像去了城南,买了一个舒适的地住了下来。你去打听打听,大概就知道了。”
  “嗯,谢谢夫人。”我急切欲走。闻她在身后说道:“好好劝劝她啊,你们一起回来。”
  我边走边笑,自己又骗了一个人。
  终于打听到了红蓼的住所。
  我上前敲门,看见了开门的红蓼。她慌忙擦擦眼睛,又看看我,又擦擦眼睛,说道:“我不思在做梦啊?”
  我笑道:“不是。红蓼,我回来啦。”
  红蓼竟哭了。
  “御蝉,你怎么回来了呀?发生什么事了?纳兰容若怎么没有随你一起?”
  我将去京师的一切都告诉了她。
  她听后先感慨了一阵,又道:“没事啦,你还年轻。既然他家人不接受你,你跟他在一起,你们双方都不会真正开心怀,你勇敢离开他是对的。这样,既是为了他好,也是为了你自己好啊。你还可以再找个好人家嫁了。”
  “我,我有孕了。”
  “啊——?你怀了他的孩子还要离开他?你怎么这么蠢?难道你自己要一个人单独抚养这个孩子吗?如果你为他纳兰家生了孩子,他们肯定会接纳你的。”
  我答:“我当时并不知道自己有孕。离开他之后才发现的。”
  “唉——老天真是爱捉弄——”还未等她把话说完,我胃中酸水便阵阵上涌,连忙奔了出去,扶住一棵乔木就吐了起来。
  红蓼赶出来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说道:“真可伶,怎么吐那么厉害!”
  她急忙端来水给我梳洗。“算啦,我们不嫁啦,你把孩子生下来,我们一起来养他,哈哈。”
  我亦向她点头微笑。
  红蓼从此就收留了我,给我端茶倒水,真是把我当女儿一样照顾。她还戏称我女儿。还说,前世一定和我是母女。
  我问她:“顾贞观知不知道你已经赎了身?”
  她点头:“当初柳夫人不太愿意我赎身了,多亏了他帮忙。他为我赎身后给我安排了一个地方住宿,又匆匆北上了。我后来并没有住在那里,自己搬来了这里。他应该就不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愁感旧红颜瘦

  我在红蓼这里一住就住下来了,没有给他捎去任何音信。容若现在应该发现我当初是骗他了的吧!官氏的话应该不假,我也没必要去查证了,无论如何,我都相信我的父亲。
  我很惭愧,当初不顾一切北上也要和容若在一起,还与他起誓说愿与他共结连理,与子偕老,如今我却食言了。
  我不忍再看着他夹在我跟他家族之间左右为难。他日渐消瘦,还要对我强颜欢笑,独自一人承受着巨大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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