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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世流风-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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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是占有是强权也罢……就算我受不起,也无从拒绝。

    “我不会再逃了,我不走……但是,盈儿想求您最后一件事。”

    他抬起眉,凝神看着我的眼,了然微笑:“我知道。明日便派人回云州那边,我会叫他们下坡底去看看……你安心等我消息。”

    这个时候,离那日出逃已经过了十天。十天,错过无数生机,就算沈擎风坠车不死,倘无人相救,最终也难逃劫数。我无法像严寒那么乐观,大难不死是武侠小说里的狗血情节,人生若能碰上一次,将是何等奢侈之事……

第二卷:满目山河空念远 第21章  东风乱

    我安静地在这个院落呆了下来,日子似乎也跟着安静了。春意渐浓,梅花渐落,只觉满空都是飞扬的花瓣,煞是凄美可人。看来,此处唤作梅院的确名副其实。我在这里多少天了?一天,两天……只能数着坠落的花瓣,空叹凋零。

    萧寄远送来了很多书籍、衣服、首饰之类等日常消遣的东西,都是他挑选过,认为我会喜欢的。书里写的还是汉字,可衣饰却变了模样,全部换成了契丹贵族女子的行头。记得那天,是他亲自领着下人把衣饰呈到我眼前的。阵仗很大,侍女们一字排开,每人手上都捧着一套,浅蓝、浅粉、纯白……明明都是很淡的颜色,却很亮眼。

    我怔了怔,而后望向坐在虎皮座椅上的萧寄远。他正专注着我的每一个举动,虽然经过内敛的目光看起来很平静,然而,我明白他的别有用心。

    随手拿起一件衣裳,我端起最优雅的微笑:“很漂亮……我迫不及待想试试合不合身。”

    心里澎湃着一股麻木的忧伤,萧寄远的刻意令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尊严有多低贱。跟着侍女进了里间,木然任她们换好衣服。铜镜前,珠钗卸下,青丝如瀑,很快就被巧手绑成了一根根细细的辫子……跟着是戴头饰,末了,连脚下的绣花鞋也换成了短靴……

    重新站在萧寄远面前,他仍然未有动静,只是眼里多了几分赞赏和……探究的意味。换到第三套衣服,我依旧平静如常,他终于起身制止:“盈儿,可以了……”

    停下动作,也无言语,只是挥手叫侍女们把衣服都送进房里。其实穿什么衣服对我来说都没所谓,可我不明白,萧寄远为何把一件原本可以简单忽略的平常事弄成征服者与被征服者之间最后的拉角?我已无心亦无力跟他较量了,从头到尾,他都是赢家,还在计较什么呢?

    “派去云州的人回来了。他们在坡底找到一具尸体,已经残缺不全了,可是根据衣物判断……应该就是沈擎风,还有……”他伸手递来一只白玉手镯,“这个你该认得吧?”

    只觉得天旋地转,全身蔓延着酥酥麻麻的刺痛,越钻越深,最后,痛彻心扉。

    痴痴接过那只镯子,抓在手里,扬州的记忆在瞬间就淹没了我。自然忘不了这个玉镯,沈家祖传之物,它象征着我和沈擎风的婚姻关系,却又让我与楚浩然结缘。虽然当日那番纠缠是不堪回首的往事,可当日之人……

    “你们可有厚葬他?”我幽幽问道。

    萧寄远点了点头:“自然。可是……”他顿了顿,仍问出了口,“你相信他死了吗?”

    这种语气……无波无澜,却触动了我敏感的神经线。悲伤止步,我蓦地清醒,脑中飞快闪过无数种猜测。对他今日之举,尽数了然。

    未动声色,手里轻轻摩挲着温润的玉镯:“如今还容得我不信吗?这个镯子由沈家祖传,是他极其珍爱之物,决不会轻易丢下的……”不论沈擎风是否还活着,但是,让萧寄远认为他已经死了,再好不过……当初是我欠缺考量,心思太简单了。

    有很多事情是思想没有办法改变的,因为思想往往令人软弱犹疑,哈姆雷特便是其中典型,我想学着现实一点。此处无良朋好友,只好与书为伍了。感谢前生在中文系受的折磨,我可以有平和的心境独处,或许,心里仍是隐隐有所期待吧……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偶尔凝视着那个手镯,我莫明其妙便有了这样的信心。

    萧寄远送来的那些衣饰原本并无多大用处,因为我基本是呆在梅院不出门的。他日日有空便来探望,但决不提什么过分要求,也从不留宿。肩上的伤口渐渐愈合,有几天我对他尤其提防,后来见他并无异状,才稍稍放下心来。

    我们的婚事……萧寄远曾向皇帝提过。打了胜仗,他不要加官晋爵,不求任何赏赐,只希望作主自己选妃。估计那皇帝气得不轻,据说最后还惊动了太后出面调停。正在僵持不下的当口儿,派往宋朝的使节回京,带来了宋辽和亲的消息。皇帝心里一乐,便答应考虑看看,等忙完宋朝公主的事儿再抽空详议。总算是松了金口吧,不过萧寄远一点都不高兴,当晚回到梅院的时候还绷着一张脸,却不是恼怒婚事被延。

    “照使臣的说法,那位即将嫁过来的宋朝公主有倾国倾城之貌,皇上得此美人本是喜事一桩,你为何在此闷闷不乐?”其实,我大略可以猜到他在不爽什么,有意说着风凉话。要和亲必有队伍来送嫁,两国的婚礼……排场肯定小不了,不知届时可否有机会……

    萧寄远眉间难掩倦色,他并未留意我的心思,无奈靠在榻上,随意得乱没形象:“倾国倾城……我就是担心这一点,你不会不知道吧?”

    “只是一名女子罢了……倾国倾城的是将军的千军万马。”明明是男人的事,偏要女人来负责任。

    “你这嘴巴……损起人来可真刻薄!不过极有道理,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辽国灭亡的情形,在萧寄远有生之年是看不到了,此人深忧过甚。倒是可以预见,这里将有一段时间无法平静。

    推开窗,明月夜,东风乱,落梅如雪……可惜了这个季节难得的美景。

    果然,在萧寄远提起我们的婚事后,旁人很快就有所行动了。

    春日和风送轻柔,那时我正倚在院子的石桌上,手里握着一本研究围棋对弈的书,傻傻对着满桌的棋子……

    梅院来了外人,趾高气昂宣读皇太后的懿旨:汉女水盈入宫觐见。

    觐见?只怕有去无回。听过了太多深宫秘史,在云州的时候,萧寄远那样闹法……我已经料到上面的皇帝、太后会把我看成祸水。当初要求赐婚,不过是有意为难萧寄远,以便拖延时日,没想最终仍到了这一步。

    梅院的侍卫全是萧寄远的心腹,没有主人的吩咐,他们不敢轻易让我出门,纵然对方是太后的近臣。双方争执不下,眼看就要动兵器了。

    一道似曾相识的嗓音毫无预警响起:“我看你们是想造反了!”

    “郡主……”满院子的人纷纷让道,跪下行礼,除了我……耶律清河径直踱到我面前,依旧红裳似火,艳若骄阳。她的地盘,这架势更像郡主了,雍容高贵,举手投足皆是无限风华。可想起那匹失控的疯马,我对她无法有善意,甚至,连虚伪的客套都做不到。

    “告诉萧寄远,我保证这位水盈姑娘——毫发无伤。”她望着我,话却是对王府的侍卫们说的。

    太后的命令,不是我这小小女子可以违抗的,没有说一句话,我低眉跟着那群人离开梅院。被囚一月有余,我第一次踏出这方小小的院落,虽然做梦都想着出走,目前的情况却也不是我乐见的。碰上的人物来头一个比一个大,事情便越发不可收拾了……

    皇宫之行并没有发生我脑中设想过的秘史情节,就是说,皇太后没想着要我的命。否则,以萧寄远的速度,指望他英雄救美,我早已不知魂归何处。虽则如此,我心里也不大舒爽。感觉自己像铁栅栏里的动物,被无数道有色目光打量着,浑身都不自在。太后,皇后,旁边还有几位着装鲜艳的贵妇人,年纪明显长于皇后,不像是后妃。

    跪得膝盖发麻,好半晌,坐在主位上的太后才问出一句话:“你们觉得怎么样?”

    我听得懂,因为她说的是汉语。契丹迁都燕京后,与汉人杂居,贸易等交往日趋频繁,加上战争等因素,受汉文化的影响日益深广。在贵族里,会讲汉语已不是稀奇事。我无法理解的是,我活生生在这里,而她们丝毫不掩饰居高临下的品头论足。

    终于知道这次会审的目的了,不过是想叫我明白自己的身份,知难而退。贵妇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刻薄之至,无礼之至,拼凑起来其实是同一个意思。汉女低贱,为奴为妾无妨,但若要成为南院大王的正妃……断无可能。

    “这些都是萧氏族里的长辈,她们方才说的话……姑娘可听清楚了?”

    “回太后,民女听得很仔细。”表面低眉顺眼,心里却是闷得难受,渐渐发凉、冰冷。

    点到即止,萧太后以一个简单的手势遣散了众人,而后自己也起身离开,只吩咐我在此处“跪等”。

    不知所措,原本还热闹的大殿上顷刻间便空得只剩我一个。四下环顾,更觉孤寂,因为这个大殿的天花板是仿照契丹族的帐篷雕画的,宏大而华丽,宛若穹庐般空荡。置身其中,我只感到自己的格格不入,恍惚茫然……跟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感觉一样,糟糕透了!

    “水盈姑娘……”耶律清河不知何时已到我身侧,更伸手欲扶我起来。

    我淡淡一笑:“郡主不怕拂逆了太后?她要我在这儿跪等的人是萧寄远。”

    “你拒绝我的好意是因为我曾经想要杀你吗?”她说话一如既往地直接,“那是以前……我已经改变主意了。”

    “我可以替自己原谅你,可是严寒和……他……”想起沈擎风的死,身上最后的力量亦被抽离,僵直的背脊蓦地瘫软下来,每一个关节都叫嚣着疲惫。

    耶律清河沉默了片刻,复又问道:“当日坠下陡坡的那个俘虏……是你丈夫?”

    就因为连丈夫都不算,才倍觉心酸。那一年的扬州,定是美景良辰。少年夫妻,本该结发情深,鸳鸯盖头下却是新人冷若冰霜。水盈负他,我亦……负他。

    正欲回答,殿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回头望去,劲风扑面,混合着阳光和草原的气息,是萧寄远!我在瞬间便敛下了所有的惆怅和回忆,而今……说什么都是枉然。

    “盈儿,你怎么样?”萧寄远搀着我起身,无奈膝下无力,他索性将我整个人横抱在怀里,完全不顾忌一旁的清河郡主。注意到郡主脸上闪过一抹黯然之色,我微微一怔,却没有推开萧寄远。因为我知道自己推不开他,这人肆意任性惯了,要便是要,不要便是不要。如此执妄,终不免要错过许多东西,一如我当初。

    “我没事,不过跪得久了些。”

    清河郡主唇形微动,似是想说什么。我朝她轻轻摇了摇头,抬眉对萧寄远说道:“回去吧。”

    不知耶律清河在这个短暂的瞬间究竟明白了什么,她怔忡立在原地,望着我们,目光幽幽,不是嫉妒,没有杀意,甚至……不再坚强。

    宫廷外,春晚斜照,景物都着了淡淡的金色,更显得辉煌壮阔。三十功名尘与土,我心所系……只是那八千里路云和月后的小巷人家。

    这件事情似乎就这样平淡落幕了。然而,我隐隐感到它留在了每个人的心底。不过,眼前最要紧的是准备迎娶宋朝公主。朝廷忙碌,身为南院大王的萧寄远更忙碌。本来北府南院管的就是汉人的事情。虽然宋朝战败,可送来和亲的毕竟也是一国帝姬。婚礼既要让对方不觉得怠慢,又得彰显出大辽的赫赫国威。

    “肯定很热闹……”我呆呆望着窗外,梅花零落,不日将会全数飞尽,是百花争艳的时候了……

    身后之人轻轻拥着我的肩,柔声问道:“盈儿觉得闷?这段时日委屈你了,相信我,很快便会好的,待忙完……”说到此处,他顿了顿,仍是继续说了下去,“婚庆大典过后,皇上会在西郊牧场举行草原上的婚礼仪式,届时,所有王公大臣以及他们的家眷都可参加,你可有兴趣前往?”

    眼睛一亮,我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真的?”早已闻言,这次宋朝的送亲使正是那位素有贤王之称的七王爷。若能得见,一切能否有转机?起码,可以打听到沈家现在怎么样了。

    萧寄远语含愧疚:“我带你去,又不是见不得人!”

    我听出后面那句话里的赌气成分,他倒是挺记仇的,还念念不忘太后上次给的下马威。无论如何,有机会改变局面,我觉得自己的心跳立刻有了生的节奏……

    草原婚礼,我无限期待……

第二卷:满目山河空念远 第22章  金风玉露

    辽阔的牧场草原,歌舞升平,盛世繁华。这个时候……宋朝兵弱,而西夏、金国尚未兴起,应该正是大辽国运昌隆之际。

    熊熊的篝火旁,宾主尽欢,宋朝的女儿红,草原人喜爱的烤肉……甭管这次和亲背后有多少政治考量,起码这一刻,热闹是真,喜悦是真。辽帝身旁那位新妃,美貌倒在其次,难得仪态从容,举手投足端庄优雅,尽显大国的公主风范。从众人惊叹的目光中可以看出,他们对公主的敌意半数已被好奇和赞赏取代。

    因此,我在热闹中开始并未引人注意。七王爷就坐在我和萧寄远的对面,虽然中间隔着一段距离,虽然眼前时不时会闪过契丹姑娘们斑斓的衣裙,我依旧透过人群轻易就找到了目标。那一身暗金的汉服,衣料精致光亮,并不是每个人都穿得起的。间或偷眼望向对面,我心里煎熬着焦急,苦思该如何接近。

    忽然,场中音乐一变,由欢庆转入缠绵,节奏虽然缓下来了,拍眼却是依旧明显的,仿佛欲宁静诉说,而又漫溢着情难自抑的激动。心里正想这曲子有风格……却惊讶见到在座不少青年男女纷纷起身,双双对对聚在篝火周围。火光映照着年轻的脸庞,情侣们对望着随乐起舞,眼波如水,脉脉含情。

    “怎么……”我不禁傻了眼,转头却刚好碰上萧寄远迎上的亲吻,落在颊边,轻轻浅浅的。我被他的举动吓得心惊肉跳,平日这人虽然不无放肆,可如今众目睽睽……四下环顾,众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欢乐中,少有人留意到萧寄远的惊人之举。这才稍稍放下心,瞪眼埋怨:“你、你……太过分……”想想这也不是什么骂人的话,加上我又羞又气,毫无杀伤力,听起来反倒像娇嗔,惹得萧寄远朗声大笑起来。

    “好盈儿,别生气了。来!这是你们宋朝的美酒……”他说着还把酒碗递到了我唇边。

    我简直想当场发飙!这家伙话里已有几分醉意,莫非真是太兴奋了?无奈喝了几口,错觉酒劲儿立刻就上来了,头脑蓦地涌上一股子热气,脸上也渐渐发烧。

    看着萧寄远的眼神越来越混沌,我才确定他真是喝醉了。此事有些离奇,他在这种大场合一向极有分寸的。为免他醉后失态,主要是怕他再缠上我,我赶紧叫他的随身侍从扶他回营帐休息。可惜的是萧寄远一离席,我似乎也没什么立场继续呆在宴饮中。满怀期冀,再次望了七王爷一眼,他依旧淡然微笑,跟周围的宾客寒暄着,并未注意到我的目光。

    怅然转身之际,有人从肩旁擦过,轻轻撞了我一下。只是一名普通的侍女,谁都不会发现,我的手里多了一张字条……

    压抑着疯狂的心跳,安置好萧寄远,我设计撇下侍女,按指示一路东行。那是熟悉的字迹,曾经被我压在箱底,曾经被我付诸一炬……他没死,他来了……

    料峭春风吹不醒微醺的酒意,裙下轻盈却仍有挥之不去的恍惚之感。今宵并无银红把照,只有明月如霜,我真怕……会是好梦一场。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歌舞,欢宴早已远远落在了身后。四里越发的安静,我似乎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爬上一段缓坡,刚刚站定,顿感眼前一亮。月光下,一人一马,背对着我的方向相依而立。天地辽阔,只有这一人一马,写意得让人感觉不真实。我眨眨眼,人还在,是真的……

    似乎心有灵犀,那人回过头来,熟悉而深刻的轮廓,没有别人……赫然就是沈擎风!

    还没走到他身边,沈擎风一个伸手,将我拽入了怀里:“看到那个家伙吻你……我快疯了!”他的声音异常低哑,仿佛喉咙里哽着什么硬物。直到感觉脖子上传来一阵热流,我才蓦地反应过来,心下一紧,挣扎着欲抬头看他。

    “不许看!”他把我揽得更紧了。

    他好像很久没对我用过那种语调了,霸道,不容人拒绝……此刻,我受之而心痛,有一种力量逃出了规矩的圈子,逃出了我所能掌控。放在他身后的双手,几许迟疑,几许轻颤,最终,仍是柔顺地贴在他背上。那一刻,我们都清楚地感应到了对方的震动。敛眉低叹,我明白,有些东西开始不一样了,始于涓滴,汇成泉涌。张爱玲说香港的陷落成全了白流苏的爱情,这场宋辽之战何尝不是成全了我和沈擎风?不过,我想我远比白流苏幸运,因为这个男人可以为我流泪,可以让我为他心疼,足矣。

    也许,今晚注定是个失控的夜晚,怪月色太撩人,还是远处那场婚礼太煽情?几乎忘了身在敌营,也不曾想起前路危机四伏。

    飞马奔驰,却只能憧憬着扬州的杏花春雨。绕过一排灌木丛,我们鬼使神差地在那片静谧的湖水前停了下来。微风徐徐吹过,夹带着有青草的味道,清新而甜美。惑于湖面闪烁迷离的神光,亦惑于沈擎风那对生动而深情的眉眼。脑中一片空白,醺醺然欲醉未醉,我始终觉得身下的不是草地而是浮云。

    细碎的轻吻落在眉心、鼻尖、耳边……最后移到唇上。香囊暗解,罗带轻分,我的心像迷失在森林里的小鹿。慌乱茫然,不知如何应对,却也情愿深陷,只道此际销魂。沈擎风的目光温柔而热烈,是水,又是火,欲羞怯低下眉去闪躲,他却伸手轻轻托起我的下巴,教我避无可避……

    月下草原,明湖如镜,我做了平生最疯狂之事!若方才是半醉半醒,如今算已全然清明。身上的酸痛提醒我,张越二十多年的修养已经全部完蛋了。

    夜风微冷,贴紧的两具身体却是余热未退。

    “盈儿……”

    耳畔传来一声低喃,我吓得马上抓住披风里那双不安分的手,半是请求半是嗔怪:“不要闹了……”

    沈擎风蹙起眉,神情中不无懊恼。大概是怪我煞风景吧,竟像赌气的孩子似的。我心里觉得好笑,却不再顺着他,无奈提醒:“我们出来很久了。”

    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微微一笑:“好。”我怀疑自己看闪了眼,那笑容里竟有几分赧然。这人真是……刚刚怎么不害羞些?

    默然起身,一件一件套上衣物,这种尴尬的气氛……我恨不得地上有个洞可以钻进去。

    他很快穿戴整齐,就数我不争气,手指轻颤,有些惊魂未定。激情平复后,旋即便想起了今夕处境,这一晌之欢,毕竟是偷来的,我们甚至无法离开西郊牧场!

    “我帮你。”沈擎风按下我的双手,替我束起腰带,轻轻顺理着略嫌凌乱的发辫,无限温存,不见丝毫忧惧之色。

    我不知道,自从云州别后他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又或是此刻在计划着什么。

    黯然上马,循原路而返。马蹄轻缓,已经凝滞了重逢的雀跃。目前,沈擎风是七王爷的护卫,而我是南院大王府内的宠姬,牧场四周,不是天堑绝路就是重兵把守,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到了营帐附近,沈擎风抱我下马,亲吻中歉意万分:“对不起,你再委屈两天,相信我,等我……很快!”

    我摇摇头,靠在他胸口低声嘱咐:“不要再涉险,我受不了第二次……”

    纵是柔情如斯,他仍未答应半句,深深吸了口气,而后……猛地推开我,翻身策马远去。

    这样猝不及防的分离,我顿觉心房似是被闷雷击中,天旋地转般的眩晕,泪水瞬间就模糊了视线。想开口喊住他,却在下一秒又伸手捂住自己的声音。此处离营帐已近,隐隐可听见宴饮之地余欢未尽,我怕……

    “水盈姑娘——”身后蓦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嗓音。

    我吃了一惊,是耶律清河!胡乱抹去泪水,我转身虚蛇行礼:“见过郡主。”

    正兀自忐忑不安,谁料她换下严肃的神色,竟“吃吃”笑出声来。

    我脸上有些挂不住:“郡主缘何发笑?”

    她缓步行近,玉手轻拂,一根草屑随之从我肩上飘落。本是微不足道,落在心湖,却激起千层巨浪,她知道了什么……

    “我已在此等候多时。前日,城里的织云坊送来几套衣裳,其中有一件……我觉得似乎与姑娘更为相配。恰好今晚我带了过来,故想请你去帐中一试。”

    我低头审视自己的衣装,虽然经过细心整理,可是这样回去,的确难免留下蛛丝马迹。

    “还犹豫什么,莫非不想领本郡主的情?”她朝我眨眨眼睛,难得流露出女儿家的天真可爱之态。

    我卸下心防,窘然一笑:“谢过郡主大恩。”

    她倒是落落大方,上前拉起我便往她的营帐走去:“快点!一会儿将军醒来,见了你的新装定然心里欢喜。”

    我无语……总算明白萧寄远今晚为何会喝醉了。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一觉醒来,什么都没变,只不过……心底从此有了更深远的牵挂。

    喜忧参半,我已经无法不相信缘分和际遇的神奇了。沈擎风,我曾经讨厌的,极力想要摆脱的……最终,我心甘情愿,甚至说是疯狂地、冲动地对他交付了一腔柔情。不后悔,可终究难以掩去那一丝淡淡的惆怅。我理不清,也不愿去理清,那份似有还无的失落从何而来,就这样吧……

    不能爱的是爱情,不得不爱……也是爱情。只怕此际情难自抑会害了他,我的忧虑和不安远远胜过其余愁绪,可千万别再出事才好……

    刚刚理好妆,萧寄远便遣人来清河郡主帐中催我回去。所幸,他对于自己醉酒之事并没有怎么追究,只说宋朝的酒很特别。

    “肯定是将军喝不惯,才会一时不适应。”耶律清河话里有话,我在一旁吓得冷汗涔涔,真服了她的勇气。

    “郡主管得太宽了吧?”萧寄远烦躁地按了按两边的太阳穴,看来似乎还留有宿醉的后遗症。我接过侍女递来的解酒汤,交到他手上:“喝了能舒服点儿。”

    他望着我,眼中出现了一丝迷惑之色,刚想说什么,发觉耶律清河仍在一旁,便下了直接的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耶律清河也不恼怒,弯了弯红唇,潇洒转身离去。

    “你对她起码要做到以礼相待吧。”想起当日在皇宫的那抹黯然,耶律清河毕竟也有女儿柔肠,萧寄远如此鲁莽,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他并不回答,反而向我追问:“走了大半夜,都跟她在一起?她跟你说了什么?”

    “郡主只是邀我过去试衣,后来……便向我打听宋朝的民俗之事,都是些无关紧要的。”

    萧寄远怔了怔,仿佛觉得难以置信。我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就怕他发现什么。有些情绪是无论如何掩饰也无法尽善尽美的,况且我并不擅长此道。

    “你日后还是少与此人接触……”

    我不禁反驳:“平时锁在梅院,一举一动皆在你耳目之下,哪有……哪有机会与旁人接触!”说话间,昨夜湖边的一幕缱绻又跃入脑海,最后那句话……有气而无力,因为心虚。垂下眼帘,藏起眸中温情脉脉,却难自已脸上红霞暗飞,我确切地感到了颊边骤升的温度。

    欲转身掀帘逃去,冷不防后头伸来一双手臂,紧紧缠在了腰上。又来了……他已做过无数次这样的动作,我依旧无法适应,开始总是止不住浑身僵硬。

    帐里静静的,他在我身后,耳边甚至可以感觉到温热的呼吸,低缓而平稳……我暗自松了口气,原本想掰开他的手,这会儿又迟疑着放下了。未料,萧寄远却一个动作,牢牢将我滑落的双手握入掌中……我吓得再也不敢乱动。

    “你这傻瓜!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苦心呢?罢了,你再委屈两日,相信我,很快会改变的!”

    这句话教我瞬间石化,太像了!是什么暗示?

    闭上眼,看到的是另一张脸,听到的是另一个声音:相信我,等我……

第二卷:满目山河空念远 第23章 殿前抉择

    三月快来了,院子里的梅花落尽。柳枝上缀满了碎玉,春雨也开始淅沥。从南院王府到皇宫,一路虽说撑着油纸伞,肩背和裙角还是不可避免地沾湿了,偶尔一阵风起,冷得牙关打颤。

    “姑娘,要不要换件衣服再去面圣?”身旁的侍女询问。

    我摇了摇头,现在哪还有心思管这个。今日早朝刚结束,一道圣旨便降到了南院王府,仍是宣汉女水盈……

    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第二次步入这个偏殿,阵容之大更令人双腿发软。皇帝,太后,甚至七王爷……全都赫然在座。殿中还跪着两个人,萧寄远,另一个……我不禁倒抽了口凉气,那样的背影……印象深刻,只消一眼便可判定,是沈擎风!然而,我也只敢看他一眼。

    惶惶不安地行过礼,我同样跪着不敢起身。心里对此刻的状况已经有了七八分的了解,沈擎风定是选了看起来最直接也最有可能成事的方法,可也是最笨最冒险的一条路。毕竟君心难测,况且,这个“君”还是他国之君。

    皇帝扫了一眼殿中各人,不急不缓地开口:“今日,朕和太后可算是遇上难题了。”

    翻遍野史传奇都难寻得一段如此荒谬的剧情。这边,太后内侄请求懿旨赐婚,那厢,新亲家的义弟却向皇帝禀明,南院王府的汉女是其在战乱中失散的结发之妻!

    “现在人都在这儿了,真相是什么,就等水盈姑娘一句话。”皇帝望着我,眼中波澜不起,话里却总绕着一股弦外之音。我心底微微一颤,不自觉看向沈擎风,可以实话实说吗?不会有后顾之忧……

    似是看出了我的犹豫,萧太后轻笑一声,状似漫不经心地提醒:“哀家劝姑娘还是谨慎些比较好。若沈公子所言属实,寄远免不了要落个强抢人妻的罪名,到时……”抽长的语调教我心上一紧,欲将出口的言语生生便吞了下来。萧太后却兀自作出忧烦之态:“哀家也好生为难呐。”

    一时堕入了云里雾里,眼前这些人……到底都存了什么心思?要是我矢口否认沈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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