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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4.8M-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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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经点头道:“果有此法?请详述一二。”
其实李巡检处境比崔先生更为难,却硬要把崔先生拉上同一艘船
原因在于,陈知县把李佑当心腹委以重任监视马巡按,中间回旋余地很xiǎo。崔先生就不一样了,他本来就是马巡按找来的临时属吏,谈不上心腹不心腹的,能成事更好,成不了事马巡按也不会有什么特别感觉。至少崔先生有个马上离开回国子监的选择,回旋余地总是比李巡检大,李佑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若是明哲保身的人,遇到这种处境,就会chou身走人了。可崔先生还在恋栈不去,舍不得这个结识靠山的机会,所以说他是被功名利禄méng蔽了心眼。
李佑说:“巡按御史,说到底不就是来找事么。你暗暗将这几日马巡按的动向通风报信,好让在下在陈县尊面前有个jiāo待,也能叫陈知县念你的好;几天后马巡按要走时我偷偷提供些足够分量的案子线索,你就道是你自己查出的,也能给马巡按jiāo差,这样如何?”
以巡按御史的职责,以找问题为主,并不负责具体处理,只需盖上钦差关防大印督促有司去办即可。所以对于马巡按来说只要有线索就可以,不用具体到查个水落石出。
崔先生一想,提供几天动向换些真正线索,很是合算。也不用瞒着马巡按,他知道了必然会允许的。即便李佑到时背信不给线索,那马巡按就不走了继续巡视,吃不了什么亏。那时还可以给陈知县卖好,将李佑是泄密者的消息相告。
想到此崔经便道:“一言为定!”
李佑承诺道:“但请放心。”
“真是个蠢材。”崔经想。
“真是个白痴。”李佑想。
两人对视而笑。
这时mén外长随张三一声喝道:“是谁?”
又听见一个声音:“老朽曹华林前来拜访。”
听到这个名字,李佑知道是谁了,就是本县著名的大机户曹家的主事人,这曹家拥有织机二百张左右,在本县大概是最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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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李巡检的“遗产”
第一百一十章李巡检的“遗产”
原来今夜同在这王老鸨家,曹老爷招待来自府城织造局的贵客,点了楼心月陪客。方才王老鸨多嘴将李佑问起楼心月的事情对曹老爷说了,听到李巡检也在此处,曹老爷在结束了宴请后匆匆过来拜访。
李佑叫张三放人进来,只见遍体绸缎的曹老爷进了小厅,口称鲁莽,对李佑一个长揖,礼节甚恭。叫李巡检很意外,他这态度有些过于谦卑了,要知道,该财主手下雇工数百,在虚江县是名列前茅的有钱人,放在府城里也是大户。崔先生也很震惊个巡检在县里就这般威风?
李佑很快就明白了,这必然是有所求了,起身还礼道:“老员外不须多礼。”又给介绍说:“此是钦差御史随员崔先生。”
曹老爷看了看便认出来了,心里暗道,这不是住南mén的有名穷措大崔秀才么?也拱个手见礼,而后对李佑道:“不想今日偶然相遇,容老朽席,请李大人赏光。”
李佑想今天和崔经谈完了,便挥手叫人来带崔经去找红意姑娘,他留下对曹老爷道:“今夜已是酒足饭饱,不必再破费,老员外有事但讲。”
曹老爷又请喝茶,盛情之下李佑推辞不过(有钱人请你办事傻子才推辞),出去寻了间安静茶室,把随从都打发出去,两人对坐饮茶。
李巡检以为曹大财主找他是因为生丝、绸缎买卖的事情,孰料曹老爷绝口不提这些,直接为着李巡检的“遗产”来的。
话说曹老爷身为一个有钱人,在县衙那也很是有几个jiāo好的用得上的吏员衙役。然而八月初却被官府给摆了一道,兼并小机户图谋落空不说,还白费了两三千两银子,只nong回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大善人名号。
于是他便深刻认识到一个道理,衙mén里只靠银子收买人心,小事能帮,但关键时刻太容易掉链子,必须要有一个真正的自家人才是可靠,有个在本地县衙做吏员的,比去外地做官更实用,只要进了衙mén,用钱还怕砸不出个吏员首领典史?
但曹老爷的愿望不是那么容易达成的。或许有人奇怪了,这年头有钱买不到进士捞个正经官做,一个小吏还买不到么?事实上,每个县有多少吏员多少衙役,那不是随便定的,天下一千多个县和数百个州府的吏员衙役数目都是由吏部规定好并明文公示,每个衙mén的正牌吏员衙役都要在吏部备案,不然即使你在县衙混饭吃也只能是白役。
各地衙mén里的名额可是稀缺资源,谁家有幸占了坑,那都是传男不传nv,传孙不传侄,把它当家业饭碗代代传下去的,例如李父将衙役位置传给李佑这样。所以曹老财主家的银子再多,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位置,他可没有本事去吏部买一个名额回来,要期盼着哪个吏员立刻全家死绝灭了mén把位置腾出来也不现实。
现在机会就来了。当初李佑走了好运被陈大老爷轻飘飘一句话提拔在县衙里当典史,属于吏部在册的额定吏员,到了前天李典史正式变成了李巡检,身份又转为武官,那他原来的这个吏员名额就空出来了。在曹老爷眼中,这简直是往县衙安chā自家人的天赐良机,下次有这机会还不知道猴年马月的,他想要争回这个名额叫自己小儿子去做吏员,还考什么百无一用的秀才作甚。
听曹老爷将来意李巡检恍然大悟,他居然没想起自己还有这份“遗产”,但面上没有任何异常神情,只是在心里急剧盘算起这个情况。他在衙mén混了这么久,不动声sè的功夫还是练出来了的。
却说国朝这拼爹的传统真是源远流长,前朝就不提了,本朝从太祖开始就企图用阶层固化政策建设稳定社会,除了文官官职这个公器,儿子顶父亲位置是一项很正常很司空见惯很不可抗力的社会习俗,除非你天赋异禀祖坟冒青烟突然混成了举人进士,才能跳出这个窠臼。哦,对了,还有当太监。
现在问题出来了,李佑以非传统的方式留下了吏员的位置,该让谁顶替上?虚江县数百年来从来没有见过吏员正当年时忽然改行当官这种情况,尤其是该吏员还没有儿子,谁也不清楚按习俗该咋办了。陈大老爷又不发话,没准就是默许李佑自己看着处理,一个小吏位子还不值得大老爷上心。
想要抢这个位置的人很多很多很多,理论上走通陈知县mén路即可,却都不敢动手。李佑并非孤儿寡母人家那样可以随便欺凌篡位的,况且李巡检还是高升了作官去,又是知县大老爷的亲信,若冒然去抢位置时被他视为太岁头上动土,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因而县里对这个位置摩拳擦掌的人都在等着李巡检如何安排后事,到底是占着位置安chā亲朋,还是待价而沽,亦或是当官后眼界开阔放手不管了。可笑他们谁也不知道,李佑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这事,对此毫无觉察,大约是一时被二十一世纪思维附体的原因。
如果曹老财主一咬牙,直接去打通黄师爷、陈知县的关节,说不定就在李巡检懵懂不知中把事情办成了,可惜他偏偏按着正常途径来找李巡检,结果只能是徒增麻烦。
经过曹老爷的提醒,李佑已然醒悟过来,但怎么处理,匆忙间也想不好,便拖延道:“此事本官也没有拿定主意,老员外且等消息。”
曹老爷才财大气粗道:“老朽薄有家资,想必李大人也是有所耳闻。若小儿入了公mén,必有厚报,不叫大人后悔。”
李佑摆手道:“老员外言重了,待本官仔细想一想。”
“还有件事,苏州织造局在仔细打听县里官营生丝的事情,李大人可要提醒陈知县当心。”曹老爷最后卖好说。
由皇宫派出太监主事的苏州织造局?李佑想了想没放在心上,有陈知县的背景,怕什么区区织造局,太监当权在甲申年后早就是老黄历了。
两人谈完,出了茶室来到中庭告别,却见崔经也出来要走。李佑奇道:“莫非招待不周,致崔先生不愿宿于此处么?”
崔经答道:“察院有规矩,属吏皆不得在外过夜,在下不敢违。”
李佑又挑拨道:“崔先生跟着马御史辛苦勤劳,连这点便利都没有么?”
崔经再不答话径自走了。
此时侍候崔经的红意姑娘从房中蹙眉而出,背手捂tun,看见李佑便抱怨道:“李大人从哪里找来的死相公én心思走旱道,奴家初经此事痛得要死,该加价钱。”
李佑大笑道:“区区一点价钱值得什么,你以后打响了这块别家没有的招牌,必是客人滚滚而来的,连喝yào都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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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脚踩两只船
离开王老鸨家,李佑直接去了县衙,在后衙将黄师爷从床上叫起来,告诉他巡按御史明天将调阅刑名案牍,后天要去县学见生员,然后离开了。至于要不要惊动同样已经睡下的陈知县,或许还是搂着小妾睡的县尊,也是师爷的差事,李佑是不会去扰人清梦。
出了县衙,已是半夜时分,在外奔波两日的李佑没有兴趣回县公馆睡冷被窝,便转轿回家。他进了家门,正琢磨今夜钻谁的热被窝时,管家李四迎上来道:“老爷可算回来了,小的快支撑不住,寻思明日去唤老爷回家一趟。”
“家中有何事?”李佑问道。
李四苦笑道:“前前后后来了三四个亲戚,个个都要见老爷,有三个已在前侧院客房住下了。”
李老爷又问道:“都有谁?”
“第一个是老爷的族孙,一个是关姨娘的堂兄,一个是老爷舅家的表兄,这三位现都在府里宿下。还有个拿着刘老巡检的信来的,在主母那留下信先走了,据说是主母的族兄,明日还要来的。”
李佑闻言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来访的亲戚们真是门类齐全,本家、母家、妻家、妾家的一应俱有。族孙显然就是考秀才考到一半的李正,关姨娘的堂兄就是巡检司的关书吏了,舅家表兄应该就是舅父的长子朱书文,就是不知道刘家的又是谁。这些人具有同样的特征,全都是识文断字读书半吊子的人,显然是冲着吏员名额来的。
头疼啊,李巡检体会到了,这年头生儿子是多么重要的事。什么叫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没有儿子的话家业就保不住,里里外外无数人会主动而又热心的帮你惦记上。
好了,在这个敏感时刻,刘家和关家都牵扯进来,今晚钻谁的热被窝这个问题不用再研究了,必须是彻底置身事外的金姨娘那儿。
到了后院北厢房,从窗户看里面漆黑一片,估计金宝儿和小竹也是睡了。房门是闩上的,李佑便敲门,没多久听见小竹嘴里含含糊糊的隔着门问:“外面是哪个?”
“老爷来查房!”李佑答道。
“呀!”小竹惊喜的轻叫一声,开了门后一句话不说,猛得把老爷拉进来,手脚飞快的给老爷扒衣脱帽。
看着自己外衣被迅速扯下来,李佑有种要被弓虽。暴的感觉,“你这是作甚?”
“侍候老爷休息啊,一直不都是奴家帮老爷脱衣服吗。”小竹说。
“不对头,有问题。”李佑怀疑道,“宝姐儿为何不出来?”
小竹抱着老爷的衣帽笑嘻嘻说:“金姐姐怕在家里吵到别人,到隔壁练琵琶去了,晚了知道老爷也不回家,就直接在那儿和李大姐一齐睡下。奴家在那边没地方便先自己回来住,没想到等回老爷了。”
金宝儿和李媚姐一起睡?好机会啊,李佑心头痒痒,恨不得这就穿墙过去来个三劈。
小竹更加用力抱紧老爷的衣帽,很可怜道:“老爷,奴家一个人害怕。”
李佑看看自己被小竹扒得半裸的一身,这样出去有些丢份,无奈道:“老爷我今晚就睡里屋了,你不许过来非礼老爷!”
老爷对我不是没有心意,我要快快长几岁,小竹想道。
第二日起床后,刘娘子找到李佑,把刘老巡检的信给了他。李佑翻了翻,老泰山无非是说他有个侄子,敏而好学,聪明机灵,愿去县衙当小吏,望贤婿提携一二。
李佑又到了前堂,便见那三个远近各不同的亲戚都齐聚这儿候着他。叔爷、表弟、大人的一通招呼后,落了座李佑问道:“你们所为何来?”
李正和李佑关系最熟络,抢先说:“小叔爷,您老人家在县衙留出了空位,不能叫外人占了去罢。侄孙我可是您的同族后辈,理当挺身而出,替小叔爷看护家业。”
李佑戏道:“好孙儿,你不去考学了?如今就差院试一关,过了这关就是我族第一个秀才相公了。”
李正很直白的说:“成了秀才又如何?难道还奢望中举么?秀才能只花几两银子就买到俏婢么?”
李佑哑然失笑,李正当初就很羡慕自己只用六两就买下了小竹,这么长时间了还对此事念念不忘。李正这孙子的想法也不是没有道理,秀才中举比举人考进士还难。考进士的会试基本上是十中取一,考举人的乡试却是三十取一,完全公平的情况下也只有百分之三的几率。多少老生员倒在了乡试的门槛上,一辈子读书读到白了头也只能望而兴叹。
秀才们别的出路也不是没有,但想熬到了年头放弃科举走出贡做官的路子,没有背景会遇到什么情况,看看崔监生的现状就知道了。说不定要被打发到穷山恶岭蛮荒之地当一个小官受苦,弄不好终生就别想回家乡了,不然崔监生为何死命搞钱抱大腿。
说实话,虽然秀才名声好,社会地位高,见官不拜,小百姓要尊称为相公,而且有继续上升的无限可能,但论实惠,当一辈子秀才真心不如干一辈子的吏员。
李佑想了想,对李正道:“你才十六七,正是大有可为时候,还是奋发向上的好。”又和那朱、关二人谈了几句,就说:“此事尚需仔细考量,你们三位各自回去,等待消息罢。”
三人都很无奈。李正先不提,朱、关二人来之前都没想到竞争如此激烈,心里掂量觉得自己和李佑关系没那么过硬,此时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而李正和李佑年纪相仿,从小一齐长大,十分熟悉,现在察言观色便也知道李佑心里不赞成他的。
送走三人,李佑心道这事必须尽快有个结果才好,不然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拖下去夜长梦多,不晓得还会出什么事情。但这人选实在不好定,让谁来都有问题。
李佑还要考虑到,这个吏员位置被别人坐上后,他就彻底没有退路了。目前这个巡检还是借来的,万一朝政走势不像期盼的那样,巡检一直还属于世袭武职,那么十年后他只能毫无反抗之力的把巡检位置还给刘家。到了那个时候,他回归成一介平民,吏员的位置也没了。
想至此,李佑越发的谨慎,这个吏员名额绝不可卖给外人,拿来卖钱是不用想了。
李正少年人心性未定,叫他当了吏员,过几天又后悔了想考秀才如何是好?何况李正考秀才是举族关注的事情,若真要改行当小吏那也是李氏一族的大事,怎么也得老族长出面来说情,没有李正自己过来说的道理,所以他可能是瞒着族里来的。
刘家的人和关家的人谁也不合适。位置给了关家,那刘家就有意见了——哪有照顾妾室不管妻家的道理?给了刘家,关姨娘嘴上不说什么,心里难保不会有什么想法——你们刘家世代巡检,不用稀罕一个小吏,为何定要来抢位置?
同理,若给了舅家,父亲绝对要骂死他……
有了!李佑忽然灵光一现,想出个十全十美、叫所有人都无话可说的办法。当下立即叫长随准备轿子去,他要去一趟西水镇。
一个时辰后,李佑到了西水镇老家,进门看见父亲又在训斥哥哥。
“见过父亲!”李佑叫了一声,上前拜见。
李父点点头道:“小二有事?”
李佑道:“要和父亲议论议论这个吏员名额的事情。”
“这个名额是你挣回来的,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儿子仔细想了想,这个位置还得自家人来坐,回来与父亲说一声。”
旁边李佐听到这个心情十分激动了,看来弟弟打算叫他去县衙吃公粮,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他很有自知之明的扭捏道:“哥哥我不是这块料……”
李父打断了李佐,对小儿子说:“老大不行!他太蠢,作不了这种差使,进了衙门徒惹烦恼。”还有些想法他没有说出来,老大从李佑这里拿走了位置,将来按照礼法宗制,是传给他自己儿子还是传给李佑的后人?闹不好要惹得家里内斗的,这是李父不愿意看到的。
李佑奇怪的看着眼前二人,谁说要让哥哥去当县衙吏员?
几天后,虚江县衙爆出一桩让所有人震惊不已的新闻——当年那个凶人李老捕头又回县衙了!不过这次回来不是当捕快,是顶替他儿子来作吏员的。
五十来岁的人,干衙役捕快这样的力气活是不便利了,只能回家休养。不过要当个不费腿脚的吏员还是可以胜任,况且经验老道,弥足珍贵,总比李佑这种闲人对县衙公事有益。看李老捕头身体康健,再干个十年吏员没有问题哪。
所有对县衙吏员名额虎视眈眈、抱有厚望的人心里不由得齐齐大骂,好一对不要脸的父子!竟然干出了父亲接替儿子的事情!
李巡检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将来万一他没有巡检干了,或者当官当的不爽,就可以从父亲这里把吏员名额再继承回来继续干典史。什么叫吃着碗里还惦记着锅里?什么叫脚踩着两只船?这就是了,也太无耻了!
若李巡检当官当爽了不乐意回来干小吏,又可以把吏员名额留给自己后代,起码保证了李家几十年内在县衙的一席之地,好算计!
李佑的亲戚们也真无话可说了,拼亲情拼关系谁能大的过父亲?
“可惜他不是我的儿子。”刘老巡检心情复杂的安慰失意侄子时叹道,又感慨了一句:“幸亏我是他的岳父。”'(m)無彈窗閱讀'
第一百一十二章 扮猪吃老虎
这两天,李佑基本是半日在巡检司,半日在县公馆。”
李佑听了便起身带人往镇上而去。这样大一块肥肉摆在这里,招来些苍蝇也在意料之中,不然十倍暴利岂是如此好赚的,只是没想到真把鼎鼎大名的苏州织造局给招来了。但……这十倍暴利绝大多数可是都送给了知府啊。
说起这织造局,在苏州府名声也真是够响亮的,有时候也叫织染局。简单说给是皇宫派在苏州给皇家办绫罗绸缎用料的,也织个龙袍什么的,顺带有些管理匠户的职能。
甲申大乱之前太监群体权势最盛时期,织造太监在府里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知府都要贴钱逢迎。但如今太监势弱,在京城基本不出皇宫,在地方的织造局也远没有当年的威风了,但和巡检比起来也是瘦死骆驼比马大。
到了镇上丝业集市,到关家丝行门口,看见里面有几个陌生人,为首者是一位穿着青袍的三十余岁男子,正拍着柜台说些什么。
将兵丁留在外面,李佑独自进屋,丝行丘掌柜见来了救星,上前道:“见过巡检老爷。”
李佑边扫视那几个人,边说道:“有人报官,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丘掌柜诉说道:“这几位织造局的官爷进来就要看官营生丝的账本,不给看便又要以三成低价索取一半的生丝。”
青袍男子转身望着李佑道:“巡检司也能插手买卖事情?难道这家丝行是巡检司开的吗?”
李佑冷笑道:“巡检司不作生意,但市上有强买强卖、欺行霸市的事情也不能不管。”
旁边有个役卒打扮的斥道:“织造局采办用料,闲杂人等避开!”
李巡检怒了。本来还不知道怎么对待你们好,有话好好说也不是不可以说,非要找不自在便怪不得人了。若织造太监亲自来了,本官说不定要低声下气,但你们几个爪牙有什么资格在本官的地盘上叫嚣?
“外面兵丁进来!将这些可疑闲杂人等给本官绑了!”李佑大喝道。
青袍男子厉声叫道:“我等奉命办造皇家用物,你敢阻拦皇差!”
“本官奉大明律法管护一方平安,天子亲至也没有巧取豪夺的道理!人证俱在,尔等还敢搪塞狡辩!”李巡检义正言辞道,赢得不明真相观众一阵喝彩。
一番打斗后,巡检司的十几个兵卒擒下来自织造局的五人,并押回巡检司牢里。这些人犹自骂骂咧咧不止,其实他们不是无事生非的脑残……他们只是被派来试探虚实的。
抓了这几个人,李佑并不太担心。一是有手眼通天的陈大老爷撑腰。二是本县官营生丝的利润绝大部分都缴给知府了,织造局想分一杯羹去,也得看知府老大人答应不答应,正所谓是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不过要赶紧告知陈知县,叫他转告知府去。拒绝也好,让利也好,尽快把织造局这事摆平,不然压力都要他承受了。
于是李佑上轿直奔县里去。先到了县公馆查看情况,负责护卫巡按的队正向他禀告说:“今日巡按大人去了县学和生员谈话,似是对老爷很不利。”
李佑心里纳闷,马巡按是对着陈知县来的,要从大嘴巴的书生口中套话也该问问陈知县的事,找我的不是有什么用?再说黄师爷应该都提前安排了,怎么会出状况?
队正见李佑不信,便详细说道:“小人偷偷听了听,那群书生纷纷控诉老爷身为官吏,屡屡公然嫖妓,可能还强抢民女,名声在外还恬不知耻的号称探花,实在德行败坏、轻薄骄纵,不配为全县军民表率。他们酸里酸气说的很热闹,听起来很有趣,依小人看来他们就是嫉妒老爷,但马巡按好像很郁闷的样子,怏怏不乐。”
该杀千刀的秀才们!哪有这般凑巧,这肯定是黄师爷在搞鬼罢……李佑猜想。
又来到县衙,李巡检找到黄师爷,质问道:“敢问老先生,县学是怎么回事?”
黄师爷嘿嘿笑道:“些许小事尔,对你又没有实质影响,何足挂齿。”
“老先生真会开玩笑,在下洁身自好,真的已经很久不去了。”李佑冷哼道。
“你也知道,这年头的年轻后辈们总喜欢针砭个时弊,议论个是非,还相互成群结社的,我也很难为。便有个人出了主意,用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将他们的话题引开,例如绯闻蜚语,估计他们都爱谈的,又没有什么杀伤力。总比叫他们大肆议论县政,被马巡按抓住点什么小题大做的好,所以你也不用太在意。”黄老先生耐心开导李巡检说。
办法归办法,但这个出主意的人必须要往死里教训,不然大家真当堂堂李巡检的脸面是可以随意开涮的?李佑狠狠问道:“是谁出的主意?”
“这个人是李先生。”
李先生?李佑微微一愣,县衙里只有自己曾经当得起这个称呼罢?如今还有一个,就是他父亲……
黄师爷继续说:“陈知县也称赞令尊年纪虽大却实心任事,不忌亲疏,经验老成,难能可贵。有道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又道是堵不如疏,这个主意委实不错。李巡检做事风格果然是家学渊源啊。”
李佑哑口无言,为何当年毫无背景的父亲能从普通衙役爬到捕头位置,一干就是十几年,总算隐隐有些了解了。一大把年纪了进取心还这样强烈,为了上官一句夸奖,连自家儿子脸面都能拿来利用,哪个官员不喜欢这样的下属?
和黄师爷没什么可谈的了,李佑起身去找陈知县,要说一说织造局的事情。
陈知县见了李佑便道:“不要和令尊生怨,都是为了公事尽心。本官看令尊做事勤勉老道,又熟悉县情狱案,考虑让他任这刑名吏目。”
李佑摇头哭笑不得,老骥伏枥壮心不已,看来父亲沾了自己光要焕发职业生涯第二春了,县尊爱提拔就提拔罢。想起当初父亲在祖宗牌位面前训斥自己不思进取,再看看父亲这五十岁了还不停息的奋斗精神,果然是有差距。
“随意县尊处置,下官此次前来有要事相报。今日那织造局有人到镇上关家丝行肇事,如何是好请大人示下。”李佑禀告说。
陈知县闻言又追问道:“确定可是苏州织造局?”
“可以确定正是。”李佑回答,便发现陈知县面露喜意,不过因为讲究仪态没有拍案叫好而已。想不透是什么原因,这很值得高兴么?又建议道:“还请县尊告与知府老爷,早早平息了此事为好。”
陈知县摆手,“不急,此次来的是什么样人?”
“似是织造局内几个官吏役卒,有个织造局副使为首领,下官已经看押起来。”
陈知县口气很遗憾道:“织造太监没有来么?”
李佑越看越觉得陈知县有些不对头,即便你背景深厚不怕织造太监也没必要唯恐事情不大啊。再次建议道:“县尊不必为此费心,请知府老爷出面即可。”
陈知县作色道:“你这是什么话,何须找知府,本官难道惧了阉党不成!”
李巡检对此不能理解,没人说你怕他们啊,何苦非要揽事上身?做官不都是讲究少惹麻烦息事宁人么,这是什么心态?疑问道:“下官不明白县尊所想……”
陈知县轻易不吐露心事,但此时也觉得不妨和李巡检明示了,悠悠念了一句道:“疾风知劲草。”
疾风知劲草?李巡检低头参悟了好一会儿,终于悟到了其中真意。
名缰利锁啊!陈大老爷是想靠着踩太监来扬名……这想法就和他剽窃诗词一样,都是为了名声。
作为一个有理想有志向的文官,陈大老爷需要彰显节义风骨。但这东西如何彰显?古往今来不就是靠踩权贵么。问题在于,真要顶撞权贵,副作用也太大,不能轻易这么玩,可太监就不一样了。
宦官太监阉党那形象,在如今已经是烂的深入人心了,织造太监在苏州二百年时间经营出的名声更是恶劣的无以复加,绝非十年八年可以扭转的。很坦白的说,踩太监在上到文官士大夫、下到人民群众中是一种刷声望的极好办法。
当然也有个势力对比的问题,李巡检这样的要壮着胆子去猛踩织造太监,结果只能是被阉党刷了声望……不过换成了陈知县,效果显然就大不一样了。人们脑海里还都残留着当年太监势力煊赫显耀的潜意识,其实现在已经差得远了,至少陈县尊是不惧的,所以对他来说还有更好的刷声望对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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