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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三月果-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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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七章 旁窥者
    五院之首依旧是太学院,查博士驾轻就熟地站在二楼对着众人侃侃而谈,遗玉揪着卢智询问程小凤的去向,可他好像也不大清楚的样子,只是再三保证程小凤不会出事。
    遗玉抬头看了一眼模糊难辨人影的竹楼香廊,便趁着查博士讲到激昂处时,悄悄从梅楼的出口溜了出去,当然没有免去被楼中的学生一阵转身打量。
    君子楼的设计有一点不大方便,那便是要从一面楼到另一面楼上,必须从楼下出去,然后再从外围绕上一段路,再从修在外围的楼梯上去。
    比起围楼内的热闹,楼外只有几名书童来往,遗玉便跑步绕到竹楼前顺着楼梯上去,刚好错过从另一边绕过来的房老夫人和丽娘二人。
    遗玉一进到香廊里,打眼一看就见往里数的第二席上,正同身边两个陌生的妇人交谈的卢氏,却不见程夫人。
    卢氏正应付着凑上来同她闲聊的妇人,忽听身后有人低喊了一声“娘”,扭头见是刚才还在楼下人堆里站着的遗玉,连忙往边上挪了挪,拉着她坐下来。
    遗玉同那两个妇人行了见礼,又简单搭了几句话,这两人都是有眼色的,见人家娘俩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便知趣地回了各自的席位。
    卢氏先是给遗玉倒了杯茶递过去,有些心急地开口:“小凤呢,不是和你们一道走的,怎么你们回来了,她跑哪去了?”
    遗玉道:“我也不清楚,傍晚时她一个人先回来了,不过大哥说她应该没事,云姨呢?”
    “刚走,说是回府去看看,兴许那孩子先回家去了。唉,这肩膀上还带着伤,跑哪去了。”卢氏皱眉。
    遗玉喝了半杯热茶,舒服了许多,忽视两旁投到她身上打量的目光,见卢氏面带优色,又不能告诉她程小凤是受伤是假,便扯扯卢氏的衣袖,待她看向自己时,才一脸要表扬的模样,小声道:
    “娘,女儿又赢了一回,您不高兴么?”
    边上到底坐着人,娘俩不便像在家中一样随意,但卢氏还是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
    “高兴,比你大哥都强。”
    遗玉得意的一笑,见她被转移了注意力,正要接着卖乖哄她高兴,却被她突然伸手过来撩开额发探上额头。
    “不烫啊……怎地脸色这么白?”
    “可能是这楼里灯笼的缘故,”其实是一路强忍着头晕眼花骑马过来的后遗症,“娘,我又饿又累,等下宴会时,一定要多吃写东西补回来。”
    不光是为了转移卢氏的注意力,一整天除了早点外只吃了几口点心的她,的确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卢氏顺了顺她的额发,道:“好,今儿晚上该不用留给在学里了吧,等赴宴完,就跟娘回去,这折腾了近十天,你也该睡个好觉,前阵子不还念叨着,要喝娘煮的凤爪汤么,食材都买好了,明日娘给你做好吃的。”
    遗玉犹豫了一瞬,便笑嘻嘻地点头应下,李泰那里,看样子,她不回去也是使得的,前日射艺完他到宫中赴宴不就没回来,阿生应该能帮自己代劳。
    香廊下坐着的人早在遗玉上楼,便将她认出来,对这个拿了两块木刻的小姑娘,都从自家孩子那里有所耳闻,暗自打量着母女俩的举动,同样,在楼梯口处静静站着的房老夫人和丽娘,也将这对母女的亲呢举止从头到尾看在眼中。
    丽娘眼皮子撑着,眨也不眨地望着那个侧对自己而坐,一身端庄的妇人,她用牙齿咬紧了内唇,才没让自己搀着房老夫人的手失控掐下去,自从房乔处得知他们母子尚存人世,她曾经想过许多次,再见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许是一个被岁月和苦日折磨的风霜满面的老妇,许是一个贵气尽退,满面愁苦的俗人,那妇人站在芳华虽尽风韵犹存的她面前,再不会像当年那样,仅是一个眼神便令她忍不住低下头,那自惭形秽的人,是该换人做了。
    然而!怎么也不该是眼前所见,十三年宛若一夕的容颜,她笑着哄那少女的模样,简直像极了当年那尊贵的妇人抱着两个乖巧男童的样子!
    不、不是像,她们本就是一个人,是缠了多年的恶梦,是她在午夜梦醒时候,听到睡在她枕边的男人,梦呓的妇人!
    比起丽娘心中的震惊,房老夫人的表现,却异常地冷静,她眯着眼盯着不远处的卢氏,将她同自己收起来十几年的画像比较,在确认眼前这模样没多大变化的妇人正是狠心地带走他们房家香火的罪魁祸首后,老夫人又将目光在遗玉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一个转身,竟然朝楼下走去。
    丽娘不留神被她的动作带的踉跄了一下,便被她“啪”地一下拍开手,独自走下楼,同样在那对母女身上留目片刻,她深吸了几口气,快步跟上房老夫人。
    遗玉在梅楼上讲话的人,换成是自院博士晋启德的时侯,又偷偷溜了回去,两院博士一番大论之后,此次九块木刻的得主,又站出来享受了一阵欢呼声,东方佑当着众人的面,将藏书搂的两把钥匙交给了他们。
    遗玉看到这里才突然想起被自己忘记的一件事,扭头对卢智小声道:“你还欠我一块藏书阁的通行牌子呢。”
    卢智下巴一比楼上,“等后天来学,你们院里自会发下来。”
    “便宜你了。”
    遗玉又气又笑地伸手朝他胳膊上拧去。
    卢智面色不改地任她隔着衣料在自已臂膀上掐了小半圈,垂在另一侧的大手负在身后,隐隐可见从袖袋处印出一抉木牌的轮廓。
    随着楼内钟呜再起,祭酒大人宣布此次五院艺比圆满结束,楼中众人依次离席,七名木刻得主却留在场地中等将人流退去,刚才书童传过话,今晚在天霭阁,会有一场专门为他们所举的宴会,两名王爷都会到场,要他们务必陪同父母与宴。
    七人经过这几日,多少都混了个脸熟,等待时侯,三两凑在一处交谈起来,卢智被卢书睛请到一旁说话,遗玉喊住正要离开的杜荷。
    “杜二哥、慢走。”
    这不再是杜公子那样客气却生疏的称呼,让杜荷意外地转过身,看着一脸带笑的少女,“卢小、呢,小…”
    遗玉走过去,对他不知该如何称呼自己有些好笑,“杜二哥,叫我小玉即可。”
    经过今日这一番波折,遗玉对这个第一印象是个自来熟的杜家二少,有了很大的改观,他同程小凤不顾比试时间,在寺院里找了自己一个下午,又在来时一路快马狂奔让他们准时到了君子楼,说什么,她都是要承他一份人情的。
    “咳咳、”
    杜荷清了清嗓子,脸上难得地挂上些许不自在,“小玉。”
    遗玉叫住他,其实是为了让他将前日杜若谨借给她的手炉带回去,这两天她都带来观比,却都没见着人,来来回回麻烦的很。
    杜荷知道那天他大哥和遗玉他们一同去看望程小风的事,听遗玉提起手炉,语气一顿后,便应下,两人走到兰楼下面,他拿了东西,便向遗玉告别离开了。
    遗玉重回到场地中时,卢智已经和卢书晴刚好谈完,那太学院的卢小姐含笑望了她一眼后,便走到一旁去站着。
    遗玉不解地询问卢智,“你同她说什么呢?”
    卢智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随口道:“无事,对了,你身体可有不舒服,从刚才起,你脸色就不大好看。”
    “我没事。”
    刚说完,她鼻子便一痒,连忙捂住嘴打了个喷嚏,惹得卢智不悦道:“行了,这宴会我带娘去就好,你先回家歇着吧。”
    “可是——”
    多少要去和李泰打个招呼,说她晚上不回去了吧。
    “你放心,我帮你去说。”
    卢智一眼便看出她心思,无奈地伸手将她的帽兜扣上,这才注意到她空空如也的发髻,“那根簪子呢,东方先生没有给你?”
    “给了,被我收起来了。”
    遗玉轻抚了一下衣襟里,那支折腾了他们四十多人一天的东西。
    卢智对那个四门学院的学生交待了几句,又让人上楼去知会了卢氏。
    遗玉在走到兰楼下面时,回头环顾了一眼灯火依旧却人去楼空的君子楼,暗自感叹了一声,这短短九日的经历一幕幕从脑海中流淌而过.永远停留在她的记忆中。
    胡三的马车是坏了,可总是停在学宿馆后街的秘宅马车却在,卢智很是放心地安排遗玉坐上去,吩咐车夫将她送到归义坊自己的宅子后,看着马车始动,才满腹心事地重回学里去接卢氏。
    独自坐在车内,遗玉这才放松身体,闭上眼睛轻呼了一口气,轱辘的马车声,落在昨夜便没睡好的她耳中,就像一首催眠曲,背靠着车壁,没多大会儿功夫,睡意便笼罩了她。
    匀速行驶的马车,在国子监务本坊一条小巷上停留了短暂的片刻,本来只流动着少女轻浅呼吸声的车厢中,又夹入了一道沉稳的呼吸(今晚还有一更,明天加更,亲们有票就请等0点以后,进入29号双倍时间,投给本文吧!谢谢!)。


第二八八章 李泰的心软
    长安城街道
    马车行的很稳,不知不觉睡着的遗玉,并不知道,正有一道目光,借车厢内昏黄的吊行,静静落在她的睡颜上。
    一只泛着莹润光泽的大手,将快要滑下她膝盖的暖炉拎起,试探了一下还算暖和的温度后,轻轻放在她相扣的两手间。
    而后,撩开她左边的披风,覆手在她的左臂上,一股舒缓的热气透过衣裳涌入,让她舒服地低喃了一声:“嗯……娘。”
    另外一只快要碰到她脸颊的大手停顿在空中,又缓缓放下。
    一刻钟后,车框被人从外轻叩了一下,那只覆在遗玉左臂上的手掌,同落在她脸上的视线一起,收了回来。
    车帘掀落的响动声,让遗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晃动了两下后贴服在车框上的帘子,捂嘴打着哈欠,感觉到耳边的轱辘声停下,便问:“是到了吗?”
    “回小姐,还有一段路。”
    遗玉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抽动了两下鼻子,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淡淡香味,让她困意稍退,但这从她先前上车时,便存在的熏香味道并没引起她任何的怀疑。
    在赶往天霄阁的马车上,阿生正将下面的探子在短时间内查到的,有关礼艺比试的详细经过禀报给李泰听。
    “…程小姐和杜二公子便在实际寺中找寻了卢小姐一个下午,最后还是卢公子身边的那个车夫胡三,带着他们在隐于寺院一面墙后的破院里,找到被丢在井下的卢小姐。”
    说到这里,阿生自己都皱起了眉头。
    “主子,这暗地里下药的,需要属下派人去查吗?”
    “查。”
    李泰闭着眼沉声回了一个字,线条冷硬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可轻叩着茶案的手指的频率,却透露出他心情的不悦。
    阿生又继续道:“而后卢小姐拿到了慧远大师的平安府……回来时,马车被撞坏,杜二公子便骑马载着、呃,”
    瞄见李泰手指的停顿,他硬着头皮讲下去,“载着卢小姐一同回来,剩下的事情,正如她在楼中所讲。”
    男女共乘一骑,想想也知道是什么画面,李泰唇线闭合,又记起那一对年龄相近的少年少女携手跑入君子楼中的模样,刚才还屈指轻叩的左手缓缓握紧,心中意外地在意。
    见自家主子脸色不好看,阿生脑子一动,话锋便转:“主子,跟您说个有趣的,那个胡三能找着卢小姐,其实并非全靠他识路,而是小姐想了个法子,招来了一大群乌鸦在树上,引得人注意到那处的异常,唉?
    您可还记得,那次小姐被关在甘味居后面的杂物房里,不是也丢了好多纸团子在外面的窗户下,要说这聪明人,属下见得也不少,可比一一”
    不过显然他转移话题的技巧不足,不但没能让李泰高兴,反而因提及了那次遗玉被人陷害的经历,引来李泰睁开双目,投来一记冷眼。
    阿生连忙掐断了话头,改嘴道:“今日长孙大小姐是吃了个暗亏,不过也算是应了那次她指使人向卢小姐泼墨一一”
    看着李泰已经开始变色的眼瞳,阿生的额头留下一滴冷汗,恨不得立刻打上自己一嘴巴,今儿他是怎么了,说什么错什么,这明明是想哄人开心,却偏挑那些让人生气的段子讲。
    沉默片刻后,阿生犹豫了一阵,小心翼翼地措辞,再次开口:“这卢公子和卢小姐的出身公开后,若是能像卢公子所说那样稳妥下来,的确是件好事…主子,属下说句不当讲的,怀国公虽眼下不抵长孙府,可——”
    “既然不当讲,那就不用说。”
    李泰打断了他的话,“你要知道,日后……”
    日后怎样,他没有说下去,但心里有数的阿生,却因为他脸上瞬间的犹豫后,重新坚定起来的眼神,暗叹一声。
    自李泰还年幼时,他便陪在他的身边,看着他从一个孩童,长成一个有时让他都心惊和畏惧的青年,说句不敬的话,他很多时候是偷偷以一个亦兄亦父的角度去看着他、陪伴他,正因为经历了太多,所以能从他蛛丝马迹的表象中,察觉到他的心思。
    遗玉的出现,是让阿生始料未及的,一次次时断时续的接触,让他惊讶地察觉到李泰向来单一的情绪竟然一点点丰富了起来,这个发现不只让他高兴,更多的却是担忧。
    好在一段时日的相处,让他看出了遗玉的品性,在渐渐放心的同时,又因沈剑堂的提醒,不得不保将沉默,那小姑娘的年纪到底还是太小,哪怕她的心智够成熟。
    卢智的坦白,和他同李泰双方间暗地的合作,让事情明朗起来,他也是犹豫不决了一个下午,方才想要提醒一下李泰,奈何他从小看到大,鲜少心软的男人,却不自知,在打断自己的话时,他已经犯了心软的大忌。
    既然用不到,又何故对她那般上心,李泰还看不清,他,现在也有些想不明白了。
    车内一路静下,马车停靠在天霜阁外,对阁内与宴的众人来说,夜,才刚刚开始。
    遗玉回了宅子,没有等到卢氏回来,便沐浴睡下,累了一天的她睡的很沉,连卢氏和卢智回来都不知道。
    早上没人叫起,习惯了早起的她,还是在辰时之前便睁开了眼睛。
    比她更早醒来的卢氏,和她挤在一张床土,许久没见她初醒时候的迷糊样子,听她软乎乎地叫着娘亲,一时喜爱地不能行,搂着她一阵轻哄,竟又让她再次在怀里睡过去。
    充分满足了母性心理的卢氏,神清气爽地起床给自家正睡懒觉的儿子和闺女做饭,宅子里的下人,对这位喜欢自己动手下厨的夫人已经习以为常,见她进了厨房,都出去各忙各的,让了地方出来给她。
    卢智比平日多睡了整整一个时辰,这还是因为前几日都几乎未眠的原因,醒来以后,他便穿戴整齐,到卢氏房外的客厅里坐着喝茶看书。
    睡眼惺忪的遗玉一边系着头发,一边打着哈哈从屋里出来时,走到他身边坐下,瞄了一眼他手捧书皮上空荡荡的封面,随口问道:“看的什么?”
    卢智没抬头,递了身边刚才小满倒好的温水给她,“长安城往年的一些大案,外公给找的书。”
    “哦,”
    一杯水刚喝下,小满便掀起帘子走进来,看见遗玉“胡乱”整理着头发,连忙上前阻止,从怀里摸出一把小木梳来,站在她身后打点。
    “小凤姐现在哪里,她没出什么事吧?”
    昨晚睡前,她还惦记着这件事,若非卢智保证过他会让人到程府问询,她昨晚会先上程府一趟。
    “没出事,除了家里她还能去哪。”
    “那个、程夫人发现了吗?”
    程小凤那急性子,昨日也不知假装受伤的事情是否露馅。
    “嗯。”
    敷衍地应了一声,卢智端起茶杯,和遗玉不同,他早起喜欢喝一壶泡的浓浓的二道茶水。
    遗玉看出他不愿意多讲的样子,反而在心里暗自生疑,总觉得程小凤这几日的反常和他脱不了关系,但心知他不愿意讲的事情绝没人能问出口,她便不再多问,反正已经知道了程小凤无恙。
    卢氏掀起帘子和身后一名下人一同端着盘子走进来,刚用木簪将遗玉发髻盘好的小满,忙上前搭手,在饭桌上摆了清粥和小菜,甚至还有刚出笼的热包子。
    遗玉紧挨着卢氏坐下,夹起一只包子放在卢氏的碟中,“娘,怎么想起来给我做包子吃了。”
    “你大哥同娘提过,说有家铺子的包子你爱吃,可惜是没的卖了,你尝尝,娘蒸的可是合你胃口。”
    其实,卢氏特意询问了卢智那家壹肆铺的包子馅料,这几日清闲,便天天在家琢磨,只可怜了卢智连着吃了不下十顿各种怪味的包子,才让她调出正确的味道。
    遗玉看这包子,便知卢氏一定是早起,在厨房忙活了好一阵子,心中暖和,对着白嫩的包子吹了几口,啊呜一声咬下,美味的汤汁流出来,让她乐眯了眼睛。
    在自家人面前也不用过分讲礼,她嚼着嘴里的东西,对卢氏含糊不清地赞道:“娘做的、唔唔…比那铺子里卖的、唔…还好吃。”
    卢氏又分别夹了一个在她碟中和看着包子就面有异色的卢智碟中,看着她一脸疼爱和欣慰的眼神,心情截然相反的兄妹俩都笑着将包子送进嘴里。
    与此同时,在长安城的另一处大宅中,一夜未归、朝会之后才回来的房乔,在正房意外地看见满脸阴沉的母亲。
    “你同我来。”
    房老夫人丢下这么一句话,便扶着丫鬟的手出了屋子,房乔看了一眼低头立在屋角的丽娘,转身跟上去。
    母子两人一路走到祠堂,退开下人,进门之后,便听房老夫人一声厉喝:“给你爹、给你的祖父、给咱们房家的列祖列宗,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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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九章 最好的待遇
    一声怒斥“跪下”,已经隐约猜到是何事的房乔,毫不犹豫地屈膝跪在了林列的牌位下面。
    站在供桌前的房老夫人,积蓄了一夜的怒意,终于在此刻爆发出来,轻颤着身子,利声斥道:
    “你当着咱们房家列租列宗的面,老老实实地拾为娘交待清楚,你是什么时候找到他们的!若是胆敢说上半句假话,为娘不如今日就跟
    你爹去了!”
    那次从丫鬟嘴里听到了流言,无论她如何追问,房乔都只是说人还没找到,可昨晚在君子楼见到的卢氏,却让知道儿子有几分本领的房老夫人,愤怒地发现自己到底是被他瞒了。
    房乔垂着头,半晌之后,才答道:“是在半个月前。”
    半个月!老夫人两眼一花忙伸手扶住前额,压住头晕,声音稍缓.继续询问正垂头面地的儿子:
    “你、你既然半个月前找到他们,为何不把人领回家?”
    房乔沉默了片刻道:“娘可记得,当年遗直被误认害了儿子的一名满孕之妾,此事虽已经年,但看见的人太多,若是没有查清楚那件事前,就贸贸然认了他们回来,必定会有损遗直的名声,他科举在即,实是不宜传出此事。”
    他的话也只是说了一半,不认卢氏四口回来,另有别的原因在,只是难以外泄。
    房老夫人咬起牙,“那你的意思是,等到他明年科举罢,再认回来?”
    房乔侧过头掩盖去脸上的表情:“是。”
    “混账!”一声怒喝,房老夫人两步上前伸出略微颤抖的手指着他的额头,嘶声骂道:
    “你是想气死娘吗!你当娘还不知道?我们房家的骨血,现在都改了她卢家的姓了!你这不孝的孽畜,这等大事,你也胆敢隐瞒,还说等到科举之后,你是要我房家的子孙顶着卢家的姓,去给她卢家光耀门楣!筒直就是荒谬之至、荒唐之极!”
    讲到最后,她已是被气出了两行老泪,稍显急促的喘息了一阵后,看着始终是她问一句答一句,半点没有主动开口丅交待意思的儿子,竟是哽咽出声,由怒转悲:
    “房乔啊房乔,你、你是不是要把娘气死你才甘心,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说,是不是那女人不愿意回来,所以你才瞒着娘。娘昨晚去了国子监,亲眼见着她一副过了好日子的模样..她这狠心的人,带走了我这老婆子的孙儿,自己倒是逍遥快话!可恨娘生你养你,在你心里还及、及不上那个不识大体、私自离家十几年的贱女人!”
    最后三个字落,跪在地上的房乔身形终于动了动,却在下一刻听到母亲猛然的抽气声,慌忙抬头,只来得及看见倒向他的房老夫人。
    “娘?娘——来人,快来人!”房乔手忙脚乱地接住这老妇,一边大喊着下人,一边伸手掐起她的人中,几次之后,她却依然是一副昏迷之态。
    归义坊宅中
    “娘、娘,您看。”盘腿坐在毯子上的遗玉探身向另一侧靠着软背在给卢智缝披风的卢氏,递过去手里的花绷子,“几日没练手,我的绣活可是生疏了?嘿、这鱼儿怎么看都不对头。”
    卢氏停下针线,按过花绷子,很是认真地看了一遍,却没发现有什么问题,“绣的很好,你幼岁起就开始拿针线玩,十天半月不练也难生疏的。”
    “有,您看这里。”遗玉一脸正经地指着绣面上的一处。
    卢氏又看,纳闷道:“没啊,娘看不出哪有问题。”
    “就在这里,鱼腹这里,这鱼看着,不像是吃饱了胀肚的吗?”
    “这里?不像啊…”
    卢智翻过一页书,听着两人的谈话声音,抬起头正好看见遗玉在卢氏看不到时咧嘴偷乐,他不由轻笑出声,闲闲开口道:
    “娘莫理她,那鱼没有胀肚,她才是吃饱了有些撑着的。”
    卢氏扭头捕捉到遗玉脸上来不及收回的作怪表情,伸手轻拍在她脑门上,笑骂道:“你这孩子,闲着来戏弄娘!”
    “疼!”遗玉双手捂着头,痛呼一声便朝卢氏怀里倒去,缠着她闹起来。
    卢智眼带温柔地看着她们,脸上鲜少露出由心而生的笑意,但一想到遗玉三人在实际寺中被人迷晕之事,脸上的笑容又收起,她没有说,他也没再提,可等找到那下药之人,他定不会让对方好过。
    他柔和的目光渐渐坚定起来,不管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他会一直站在她们身前。
    沐休过罢,二十一日,重新返学这一天,遗玉虽是坐着秘宅的马车,但却是从卢智的宅子出门的。
    坐上马车后,她下意识地从呼吸间,感受着车内淡淡的香气,一连两夜没有回去,许是因为卢氏在,已经冷静了好几日的她,并没有像想象中的失落。
    算来,离李泰的毒解,还有四天,可她现在就有些觉得自己不需要留在那里了。
    几日前,意外看到卢智疲倦的睡颜后,她反省了根多,大哥都在尽全力保护着一家人,对一份看不见前景,尚处萌芽状态的情感,她眼下又有什么心力去要求和憧憬。
    侧头看了一眼手不离卷的卢智,遗玉心中暗道:“不能再添乱了……”
    卢智看见她突然伸手拍起自己的额头,不解道:“做什么?”
    “头疼。”
    马车在国子监正门前的一条小街上停下,遗玉揣着手炉跳下车,嘴里还继续着车上的话题:
    “等下学了,你叫上小凤姐等等我。”
    “我和她不在一间教舍。”
    “昨天我要上她家去,你还说今日到学里再见,这会儿又说……”遗玉不满地嘀咕着,两人走到国子监门前不远处,她便察觉到气氛的不对。
    正门高低三座门洞前,有些杂乱地立着不少学生,以各色常服类分成几群,正凑在一起交谈着,另有左顾右盼张望的,眼尖的看见卢家兄妹走过来,连忙去提醒正在说话的众人,一时间,几乎是有几十名穿着墨灰常服的学生,都转过身,左右站开了一些,拿一种让遗玉感到有些怪异的目光望过来。
    她脚步迟疑了一下,才跟上目不斜视朝前走的卢智,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领着她向书学院学丅生聚集的左门洞走去。
    离那些人还有七八步远的时候,突然便闻一阵不甚整齐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
    “卢小姐,早。”
    这是?从没见过这等阵仗的遗玉,能从他们行礼之后脸上露出的笑容中,看出几分真诚来,刚才她会觉得古怪,想必就是因为这些人的眼神,对她这种认生的人来说,有些热情地过头了。
    “诸位早。”她得体地露出一笑,点头之后,便跟上自顾朝前走,没有得到众人招呼声的卢智,准备问一问,这又是国子监的哪项“风俗”。
    那群书学院的学生,见着她走进去,纷纷仰头得意地瞥了一眼附近其他院里的学生,快步跟上遗玉,在她身后几步外走着。
    屁股后面呼呼啦啦跟着一群人,遗玉只能面色僵硬地压低了声音,向卢智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难道因为拿了两块木刻,以后每天早上前要被人“护送”回教舍……希望只是她胡思乱想。
    “哦,这是国子监不成文的规定,艺比之后,拿到最多木刻的学生,会有三日的迎礼,说来这还是你们书学院的头一遭,他们做的乱一些也特有可原。”
    他话音刚落,遗玉便听见门口丅爆发出一阵齐刷刷的问好声——“卢小姐,早!”
    这回可不是在叫她,遗玉好奇地扭过头,从身后众人让开的缝隙中,看见一身雪青的卢书晴,任身后一大票的太学院学生跟着,眼睛却看着手中的一张信纸,比起遗玉刚才的略有不适,她要显得随意。
    “呐——太学院就要齐整的多了。”
    遗玉瞄瞄自己身后的几十个人,再看看卢书晴身后的上百号人,活像她们是两只领头羊似的,一时趣味竟起,忍不住闷笑一声,大步朝书学院的方向走去。
    一行人直到丙辰教舍门前,才散去大半,剩下十余个,都是同她一个教舍的。
    “惊喜”显然还不只是一个,她一进屋里,首先发现的便是原应该呆在第三排窗下的邢张普通的桌案,被换成一张精致的红木镂花案,相较周围的矮案,要大上一圈不只。
    走近,又见桌上的文房四宝,竹筒笔架,全被换成了成套的,一看就知全是东都会商铺里的高级货,毯子、坐垫通通一新,甚至还在里侧,放着一只正燃着炭木小巧的火炉!
    轻扬了一下眉头,遗玉在案后坐下,取过一根上等的狼毫把玩,心中感叹,艺比之前,她在国子监里,比过街的老鼠都差不了多少,艺比之后,在两块木刻的作用下,却是势头一转,受到这种待遇。
    怎么竟有种乌龟翻身的感觉……她摸摸鼻子,有些自嘲地想到。
    待她坐下后,屋里的学生相继归座,这头一天的迎礼算是结束,同遗玉相比,这些孩子们的心里是稀罕的,往年堪堪被四门学院挤成同算、律两院一个档次的书学院,这次艺比后,好歹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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