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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三月果-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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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三章 四说往事
就在遗玉偷听着韩厉向卢氏讲述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往之时,长安城中几拨人马正在到处寻找她们的踪迹。
刘德威跑到皇宫去将上午审讯的经过如实向李世民秉报了一遍,房乔正因家中所有有关卢氏的画像字迹遗失而大怒之时,便被人传进了宫中。
李世民因那纸威逼利诱的书信大加斥责了房乔,骂声连三道殿门外守着的侍卫都能听见,但到底是君臣多年,他也了解房乔是不会做出这种看着聪明实则糊涂之事,骂完之后便又帮着做起刘德威和房乔之间的和事老。
刘德威没了上午那时的激动劲儿,多少清楚房乔是被人给嫁祸了,但这么无凭无证的,也只能吃个闷亏,在李世民金口之下,讨了个恩典,不管断案结果如何都不会有人因那一纸书信埋怨他不公。
刘德威是保住了清廉,可经过上午协同审案的少卿之口,不到半天的时间,长安城里所有关心这件事的大小人物,基本上都知道了房乔借着假画和书信威胁刘德威偏帮之事,人言可畏,一时间众人谁去考虑它真假,房乔倒似乎真的成了想捞个便宜夫君和爹亲做的小人了。
不说房乔这头被卢智的黑手整的焦头烂额,国公府此刻也是一团糟,将近傍晚都没有找到人,卢中植和卢智合计之后,一个直接进宫面圣,一个则是坐镇呈远楼,收揽各处可疑消息。
卢中植进宫一场闹腾,明点暗指了房乔,道不是他所为之,便是当年安王残党所为,李世民听闻卢氏母女失踪的前后经过,当即大怒,因事关安王残党,他不但亲自下令让人寻找,又将刚挨训回家屁股还没坐热的房乔又招了进宫。
事不是房乔做的,他当然不可能承认,听闻卢氏失踪他亦是大急,可却被卢中植一口咬定,都是他满天下扯着嗓子喊卢氏他们是当年的房家妻小,才让记恨房乔在心的残党抓了卢氏她们去当替罪羊。
李世民被卢中植闹得头疼,忍不住一拍桌子一瞪眼,把两人都撵出了皇宫,只是又加派了一批人手前去寻找。
“……那水榭里的人,气息、音形皆不辨男女,他自称是这红庄的主人,问我是否愿意加入红庄奉他为主,为他效力,我心中自然是不肯,可那庄中连个仆人看着都是身手了得,为了安全离开,我面上应下,他便让人带着我去了后山…我依旧被锁五感,行了半个时辰,进到一处石洞中才被解开,那洞中水石皆带五彩,又有暗香流动……”
韩厉花了很多的言语去形容那红庄的景象,可见那处的确是人间仙境,不然怎么会隔了这么多年还让他记忆犹新。
“就在我苦思脱身之策时,已经跟着带我去到红庄的那个人走到了洞中深处,那里有一口红色的泉,不是血的颜色,是透明的、浅浅的莹红,泉中有一真人大小的石像侧坐,泉水便是从她手中一样器物涌出,那人带着我对着石像行了一套复杂的礼仪,教着我念了些奇怪的咒文,便取了泉边玉石案上的一只玉碗,盛了红泉掺我眉心一点鲜血后,让我饮下,我虽不愿喝那东西,但为了尽早脱身,还是饮下,谁知、谁知,”韩厉长叹一声,似有万千追悔,“就是那碗泉水,注定我半生身不由己。”
卢氏的神色动容,想要开口问话,但记起韩厉先前的请求,抿了唇没有出声。墙那头的遗玉,却是满脸纠结地听着韩厉的讲述,总觉得这红庄怎么竟像个邪教组织似的。
韩厉饮过泉水,起初并未觉得身有异样,也没再见得那红庄之主,只是接着吩咐离开了这处秘密庄园,重返安王身边辅佐,这红庄似乎在财力和消息探听上格外有门路,借着他们的支持,韩厉在短短半年的时间内,不但同安王私下称兄道弟,且令他信任非常。
韩厉早已察觉到红庄命他扶持安王是有所图谋,加上在暮云寨种下的毒许久未有毒发之症,他便心生离意,做好了安排便悄无声息地朝东北而去。
“在半路上,我便毒发,整个人都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勉强找了间客栈,一睡竟是两日,醒来险些被渴死,于是我便开始四处求医,可毒发后我睡眠的时间却一次比一次长,直到有次睡了七日醒来,勉强靠着别人喂水才活命,我便知道自己是逃不过了,而那以病换毒的男人,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姚不治并未对韩厉的私逃表现出什么怒气,道是他已做到了他要求接近安王一事,帮他解了毒,可却 传下了红庄主人之命,要他全力辅佐安王夺嫡。
“……我既毒解,又怎会受制于他,便说明离 意,可那人却一脸无奈地告诉我,已经迟了,正待 我不明之时,又有一陌生男子出现,他的脾气可不 如先前那个人好,冷声问我是否要背出主人,见我 态度坚决,尽是嘴唇蠕动念出了一段晦涩难懂的 话,我便失了知觉,再次醒来,却是又回到了安王 的身边,且离那日已经过去了三天,得知我在失觉 那几日,言行同住常并无所出,惊恐之余,我这才 明白,定是那日饮下的泉水有问题。”
“我曾想过自了余生,可每当动了自残的念 头,便会失觉一日。若不听命,又会身不由己,我 只能苦中作乐,老老实实地留在安王身边,一面虚 以委蛇,一面打探着红庄的秘辛,想着能有一日重 回自由之身。那年是武德四年末,我在认清现实后 的第一个月,竟发现房乔,秘密同安王接上了头。”
“起初我也以为他是真心想要投靠安王,当时 在红庄的插手下,安王声势隐于朝于野皆有超越太 子迹象他来投靠也不为过,但卢家却是站在太子那 边,于情,我实则不希望安王做这天下之主,他的 性格太过暴狞,不适为君主,虽我受制于红庄不得 不辅佐他,却也在暗地里谋算着何时脱身,自然对 房乔行事百般阻挠,望他不要因为择主而毁了同卢 家的关系,但他也是有手段的,靠着几件事取信了 安王,终是在成了安王下属。”
遗玉知道,他说的这段应该便是房乔假投安王 之初了,没想早在这之前,就被韩厉发现。
从房乔嘴里说出的,似乎韩厉能够左右安王, 可实际看来,似乎也不是那样,安王并非一具傀 儡。
“起初他只是暗投,可安王疑心过重,对房卢 两家的姻亲关系心存芥蒂,便使了手段,将房乔安 王一党的身份大白于天下,随之而来的,便是房卢 两家的决裂。”
遗玉皱眉,按着房乔的说法,他一开始秘投安 王之所以被揭穿,是因为韩厉在背后动手脚,怎么 到了他嘴里,却成了安王所为。
讲到这里,韩厉的声音明显带上的怒气,“也 就是这时,我无意中查到他在京城别院养了两个外 妾,发现他竟是假投安王。别人行这细作之事,我 韩厉管不着也懒得管,可他是你的夫君,他知道他 那么做,会带给你多大的危险吗!安王那时已经有 了计划,欲在年末行篡,为怕手下有不轨之人,拟 定了一张名单要将人带走暂禁,皆是官员家眷和所 重之人,其中便有你和你长子之名。”
遗玉先前听说过这名单的事,可从韩厉口中讲 出,才又真切了几分。这么说,安王竟是在武德五 年时候,就谋划过篡位,只是后来为什么又拖到了 武德九年,才行玄武门之变。
“若此事仅是安王一方计划,我大可以在他将 你们囚禁后,护你母子周全,但红庄那边知道了消 息,竟是传信于我,要我助他此举,把你们都弄过 来,交给红庄之人看管,人真到他们手上,照房乔 所为,你们还有活路么!我私自把这件事拖了下 来,暗自透漏了消息给房乔,让他知道这名单一 事,想要警告他收手,可他却仍是不改初衷,铁了 心地要帮太子在安王这边行间——景岚,”
他语到沉处,突然唤了卢氏一声,自嘲道: “你可知那时,我既怒他不为你着想,却又暗自欣 喜,我在长安城住那两年,从没间断告诉自己,若 是那人待你不好,我便把你夺过来,呵,他倒是真 给了我这个机会,我盘算着,让你对他死了心,找 到机会就把你送到江南和卢叔团聚,等我摆脱红 庄,再去见你。”
卢氏垂下头,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揪住衣摆,捏 出两团褶皱。
“于是,我先是怂恿安王占了别院那名叫芸娘 的小妾,又下药让醉酒的房乔和那叫丽娘的女人发 生了关系,之后将她们的存在揭到了房母处,让她 把人接回了府,我知道因为名单的事,他定会‘移 情’,果然,他仍旧没把事情告诉你,而是同那丽 娘日日黏糊在一起,对你冷落,房府那阵子的防守 甚严,为了把你弄出来,又不被红庄发现我暗动手 脚,我便加快了计划……那年末,安王归京,夜晚设 宴房府。”
(今晚有加更)
第三二四章 跟我走
遗玉肚子咕噜地叫唤了一声,听韩厉总算是讲到了她最开始知道从卢氏那里听到的当年恩怨。
“被红庄的人盯着,我若不安排妥当,如何能把你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那场晚宴是安王在行篡之前的最后一场宴会,可却发生了太多意料之外的事,先是那个怀了安王骨肉的芸娘陷害了你的长子投湖,又有房乔突然发难,你可知,当时我就混迹在人群之中,见你扑身上去挡剑,巳是忍不住出手,那房乔却堪堪停剑,把你儿子关进了祠堂。我早知他准备安排你们离府,便在旁伺机而动。”
嗯?遗玉不知该信谁才对,按房乔所说,芸娘应该是受了韩厉的人蛊惑,才会在憎恶安王和房乔的情况下,陷害卢智,怎么这会儿韩厉说出来,他也是未预料到这种情况。
“在他的安排下,你们顺利‘逃出’了房府,房乔在京郊安排了一群人,假扮做劫匪模样,为的就是混淆视听,实则是想把你们带到安全的地方去,我便恰好利用了这点,和暮云寨的兄弟们一起扮作灰衣刀客,‘救’你们,”韩厉有些无奈地轻笑,“谁知你一怒之下,竟是驾着马车自己跑了。”
果真如先前的猜测,那半路杀出来的灰衣刀客,是韩厉安排的,这人似乎特别喜欢做那螳螂背后的黄雀,今日设计把她们母女弄过来,也是如此。
“你可知道,那天早晨,是除了这两日外,这些年,我最高兴的时候,我像是着了魔一样,在同人动手时,还停不下憧憬同你相认的情景,”韩厉轻松的语调一变,陡然沉下,“可我到底是高兴了过头,就在我解决了房乔的人,准备前去追你时,红庄的人,出现了。”
难怪!遗玉恍然大悟,难怪韩厉算计了那么多,到最后竟是放任卢氏离开,这躲在一旁做黄雀的,是红庄才对吧。
“我见到那两个人,便知道他们已然查到我在这期间背着红庄暗动手脚之事,我从没像那时那样惊惧过,害怕过,我太清楚红庄的手段,房乔在安王夺嫡中举足轻重,若是能控制住他,便可保安王事成,他们若是抓住了你,拿你去警告房乔,我又不在,你该怎么办…”
韩厉的语调有些颤抖,不甚明显,遗玉没有听出,卢氏却听的清楚,她依旧垂着头,却咬紧了嘴唇。
“我、我有那么一瞬间,很后悔、很后悔我的自私来的太晚,若是早一些,早在我发现你成亲之后,便因满心的嫉妒,不怕你会恨我,带着你离开,带你到南方去住,去扬州也好,去通州也好,也许开始你会恨我,那便不会有后来的事,你不会成了皇权的牺牲品,我也不会成了红庄的傀儡,我、我后悔啊…景岚,对不起……”
韩厉的声音哽咽了起来,一个年过四旬的男人,当着他心仪的女人面前流泪,该是怎样的悔意,遗玉不知真假,心却难忍酸楚,她看着卢氏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韩厉的面前,而后抬起手——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韩厉的脸上,将他的头打的偏了过来,遗玉刚刚见到韩厉棱角分明的侧面,便听卢氏同样涩着嗓音,颤声道:
“你是该向我说对不起,那天、若不是遇上了好心人,我不只是会夫去一个孩子,也许我们母子会落得你想象中的下场,这一巴掌,只当是你欠我的。”
“砰!”地一声,卢氏话还没完,便听一声巨响,屋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一个人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你这不知好歹的妇人!”
“咳咳、长风!”
穆长风?遗玉惊讶,这一身白衣的中年男子是穆长风?他不是被卢智诱去找姚不治了吗?
“大哥,你为什么不同她说清楚!你为了这妇人受了多少罪,若不是你,她又怎么会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白衣穆长风上前把韩厉扶好,扭头冷眼对上一脸茫然的卢氏。
“卢景岚,你只道是有人半路上救下你们母子,可知道那人为何要救你们,若不是我大哥抵住红眠,在失觉之前,还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姚不治,拿他当初欠下我大哥的一份生死人情来换,他又怎么会偷偷跑去带着你们远走,避开红庄搜寻!我一辈子都没见我大哥那样窝囊,却是为了你这个无情的妇人!”
遗玉再惊,如此说来,当年在河边救下他们母子,带着他们逃到蜀中的,竟然是姚晃不成!
“咳、咳,长、长风,闭嘴,出去!”
从遗玉的角度,刚好能看见顺着侧头靠在椅背上的穆长风,唇角溢出的点点刺目的血色。
“你、你这是怎么了?”卢氏被眼前的景象吓 到,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来,犹豫着想要去碰韩厉, 却被穆长风一手挥开,狠声道:
“怎么了?还不是因为你,你们是跑了,留下 我大哥受罪,姚不治那混蛋明明救了你们,却不告 诉我大哥你们去向。他好不容易得了建功赎罪的 机会,却用来给你收尾,他央了姚不治做出三具偷 天假尸,骗过了房乔,让他亲手葬在雾莽山下,饱 尝苦楚,又查到陷害你儿子的证据,将怂恿那个女 人投湖的丽娘,设计在了房乔身边,让他为了查证 红庄之事,同那蛇蝎女子同床共枕十几年,全是为 了给你报仇!”
遗玉再次捂住了嘴巴,两只眼睛瞪得溜圆,脑 子这会儿竟是不够用,完全转不过来弯,这原本是 罪该万死的幕后黑手,竟是真正帮着卢氏母子逃出 生天的人!
若是没有韩厉,那红庄的人抓住卢氏,再去威 胁房乔,她可不敢保证那个死鬼爹爹会为了他们, 放弃自己的忠心,那他们一家四口,可就真是悲剧 了!
“想我大哥也是西北商路上顶天立地让人闻风 丧胆的暮云寨大当家,却为了你这个女人,深陷泥 潭,为情痴的连命都不要,失了最后的机会,被红 庄捕回去当了十年的药人,受尽了屈辱和折磨, 你一一”
“咳咳、长风……你、你若再说下去,呵呵,明 年今日便可到我坟头烧香了。”韩厉肩臂上水色的 衣料已经被染红了一小片。 穆长风总算是注意到这边,慌忙住了嘴,从怀 里摸出一瓶药丸倒出两颗塞进韩厉嘴里,又在他身 上连点几下,一把将人抱起放在屋内那张罗汉床 上,扭头对着不知所措的卢氏吼道:
“倒水!”
遗玉看着面对自己的卢氏紧闭了一下眼睛,吸 气间再睁开时已经镇定许多,她跑去案边倒了杯水 送到床前,在韩厉背后运气的穆长风吩咐下,小 心地喂进了韩厉红殷殷的唇边。
“呵呵…景岚,你莫怕,我每个月只有一次会这 样,”韩厉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思笑,但他已经不再 咳嗽,只是说起话来,轻飘飘的,遗玉都不怎么听 的清楚:
“莫怕,我这不是什么毒,而是因抵抗那红泉 的催眠,才有的反应,我还没告诉你吧,我…我已 经发现了应对红泉之策,脱离了红庄……”
“你先歇歇,有话等下再说。”卢氏一脸忧色 地将茶杯随手放在一旁,从怀里摸索出帕子,小心 翼翼地擦拭着他脸上的血迹。
“不、不行,”韩厉挣扎着伸手抓在了卢氏的 手腕上,咽了一口血气,闷着嗓子道:“我想,最 多再有半个时辰,便会有人找来,景岚,我问你, 你可愿意跟我走?”
卢氏浑身一震,抬眼对上他认真无比的眼神, 在穆长风轻哼一声后,才撇过头去,“律、律哥, 多谢你当年为我们母子所做的那些事,但是我不会 同你走。”
穆长风嗤笑道,“你这蠢妇人,这世上再没第 二个人像我大哥这般真心对你,房乔那混蛋不用 说,你那亲生儿子卢智,眼下正在利用你钓出我大 哥,同那房乔有甚两样,可笑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 引起了红庄的注意,想要诱他入庄,跟着我大哥 走,才是最安全的。”
听到这话,卢氏半点不为所动,“智儿和那个 人不一样,初衷不同,他只会保护我们,不会做出 伤害我和玉儿之事的。”
韩厉又笑,“长、长风,她可不是耳根子软乎 的女人,”他轻喘了两下,对卢氏柔声道:“景 岚,我不想让自己后悔,我再问你一遍,你愿意同 我走吗?”
听到这第二遍问询,遗玉的心一下子提到喉咙 口,面对这样的男人,怕是哪个女人都挡不住,卢 氏要真一时情迷,跟着他走了,日后还不晓得会遇 上什么样的事!
卢氏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在韩厉一片血色温 柔的目光中,轻声却坚定道:“我不会同你走。”
“好,我知道了。”韩厉被拒绝,态度却异常 平静,见他点头,遗玉刚刚松气,紧接着便见他抬 起手来飞快地在卢氏的侧颈点了一下,她身子一 软,便跌入他怀中。
“咳咳!”韩厉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唇角又溢 出血丝,双手却稳稳地环住卢氏,在穆长风不赞同 的目光,和墙那头遗玉惊愣的目光中,满是歉意地 凑到卢氏耳边,道:
“容我自私一次。”
第三二五章 哪里走
“少爷,有消息了!有人在临安坊认出那辆小巧的红轴马车就停在一间酒馆门外。”
坐在桌后分析刚刚各处送来蛛丝马迹消息的卢智听到突然闯进来的下人这般回报,猛地从椅子上坐起来,边绕过书案顺手捞起雨蓑,边沉声道:
“卢耀随我去找人,卢正回去通知祖父。”
“是。”
外面的雨势比起白日未减半分,下了大半天的雨,空气已经是冷的让人发厌,吸口气就是一肚子凉意,街道路面积水甚深,路上没什么行人,店铺不到巳时便开始打烊关门,平日挂在高檐低户下的只只灯笼,时不时被风雨熄灭一二,晴时夜间也精神的长安城,似乎在这大雨中变得恍惚起来。
“驾!驾!驾!”
伴着急促的驭使声,一队快马远远纵奔而来,马蹄溅起的水花高高地澎在路边的墙面上,因这疾奔带来的风劲,谁家门前又有两盏灯被刮灭。
卢智单手握着马僵,身体上下颠簸时,脑子却没停下运转,这算是他同韩厉的头一次交锋,竟是面都没照就失了卢氏和遗玉,他倒是不怕那个男人会伤害自己的母妹,只是……只是担忧自己会迟到一步,让人离开。
韩厉劫了母女俩过去,肯定不草是为了叙旧,若是他没猜错,那男人许是会把他娘亲带离长安,而加上遗玉,则是为了保证卢氏能够乖乖就范。
“少爷,到了、就是这里。”
在临安坊的一条偏僻街道上,十几匹马纷纷停下,卢智翻身而下,在前面人的带路下,走进眼前一条昏黄的深巷中,待一段路程后,见着停靠在一间酒馆门外的小型马车,卢耀定睛一看,肯定道:
“是这辆马车把夫人和小姐载走的。”
卢智双眼一亮,侧身指着门扳紧闭的店铺,道:“动作轻些。”
还没找到人,不易打草惊蛇,谁知这里是否还留有后门。一行人里有檀门径的,在一旁的窗子上摸了几下之后,便将这半人高的窗子从外面推开。
卢耀一跃率先跳了进去,卢智紧随其后,后面是七八名武艺不俗的侍卫,一行从前堂穿到后院,轻手轻脚地搜查了两遍后,既在一间库房里找到一道被藏起来的秘门。
卢智刚才在外面看了地形,知道这处是不会有多余的出口,双眼一眯,冷声道:“弄开。”
看着卢氏倒入韩厉的怀中,遗玉心叫一声“糟糕”,着来这韩厉是打定主意要带她娘离开了。
韩厉动作轻柔地将卢氏放在床上,而在穆长风的帮助下,调息了不到半盏茶肋夫,重新打起精神,道:“长风,你刚才多嘴了,我知道你以前对她有很大的成见,可是你别忘了前日我找你回来时,你答应过大哥的话,若是做不到,那你还是回红庄去吧。”
“我知道了,大哥。”穆长风一脸认真道,不管以前怎么记恨卢氏,可韩厉既然这么说,他就算心里再不情愿,也是会照做的。
“好,你去着看那小姑娘醒了没,别吓着她,准备一下,把人带上,咱们尽快离开这里,半个时辰后从城门离开。”
穆长风应了一声,便大步出了屋子,韩厉则起身去换掉沾染了血迹的外衣。
连她也要一起带走?听到这里,遗玉从惟幔后的孔洞边挪开,一屁股坐在被褥上,揉着发麻的膝盖,着急地想着对策,卢智他们现在应该满长安地找着她们踪迹,按着韩厉所讲,他正是为了引他出来,那事到如今,她大哥该是猜到劫了她们的是韩厉了,他能及时找到她们吗?
耳边却断断续续传来韩厉模糊不清的声音:
“景岚,我马上就带你离开这永远也平静不下来的长安……还记得你少时曾说过,最想要住在湖畔边上,宅子不需太大,有……等到了那里,我会让你忘掉所有不开心的事,我们重新开始,我再不想后悔,也不让你再受伤害…景岚……”
单看这韩厉行事做派,十三年前能将房乔玩的团团转,眼下又识破了她大哥的诱计,心思周密的韩厉,肯定是已经安排好了完全之策,好带卢氏离开长安,听他这口气,此次一去,想要再回来,怕是难了!
“哎,”叹了口气,听见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遗玉脸色一喜,随即又垮了下来。
她该怎么办,对韩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放他们离开?真是笑话,一个为了一份感情坚持了二十多年的男人,心智之坚,岂是她能够随意打动的?
就在遗玉愁眉苦脸地起身拿惟幔重新塞进了那个孔洞,盘膝而坐想着脱身计时,屋门外一阵锁头响动,“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她抬起头,借着火盆的光亮,着清神情冷淡地站在门边的穆长风。
“醒了?把外衣穿上。”
“……你,你,”遗玉抓着被子缓缓坐起来,火 光渐渐从床帏转移到她的脸上,秀气的眉头先是皱起,干涩的嘴唇抿动了两下,随后竟是|——
“呜、呜呜……娘、娘,你在哪……娘,呜呜呜……”
穆长风看着似是刚刚醒来,正坐在床边抱着被 子哇哇大哭的遗玉,神色僵硬了一下,他虽多少听说过遗玉近来的名头,但面对这模样怎么看都像是 被吓到的小姑娘,一时间并无提防。
他清了清嗓子,走过去,尽量缓声道:“别 哭,快把衣服穿上,我带你去见你娘。”
他这么凑上来一开口,遗玉哭的更起劲儿了, “娘…大哥,有、有坏蛋把玉儿抓起来了…呜呜呜… 坏蛋你别过来……”
穆长风眼见遗玉一张小脸上滴拉着明晃晃的两撇眼泪,手忙脚乱地捂着被子住墙边缩,又听她一口一个“坏蛋”,差点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的脸,他长得有那么可怕么?
见软的不行,他又来起了硬的,脸色一板,道:“你不是挺聪明的么,动动你的脑子想想,若我真是坏人,哪会高床软被待你,还燃火盆的,早把你丢柴房去关着了,别废话,起来老实跟我走,真惹我生气,你可就别想见你娘了。”
这一招果然见效,穆长风满意地看着遗玉鼓着 腮帮子忍住嚎啕,先是泪眼朦胧地望着他,而后带上些许防备,一边用手替蹭着眼泪.一边道:“我跟你走,你要让我见到娘…还有,我一天没吃东西,我、我饿了。”
说话间,她的肚子便是一响,穆长风不耐烦地 伸手拿起床尾已经烤干的衣裳,丢给她,“动作快点,要吃什么路上再说。”
“我想、想吃锦记的蟹粉狮子头。”
穆长风着着拖拖拉拉穿衣裳的遗玉,记起韩厉的交待,道:“换个能带在路上的。”
“那、那想吃宏源楼的花篮荷包。”遗玉有些委屈道。
“这个不行。”
遗玉沮丧道:“吃羊肉饼总、总有吧,西市西门前的那家……”
穆长风稍一思索,犹豫道:“好。”
见她总算乖乖地套好了衣裳,穆长风在地上瞄了一圈,没发现她的鞋子,无奈的低叹一声,伸手把她扛了起来,在遗玉的惊声尖叫中,不耐烦的点了她的哑穴。
“轰!”屋外突然发出一声剧响,穆长风眉头一皱,看了一眼划过闪电的高窗外。
卢智一声令下,便有两人上前,毫不客气的各 自飞起一脚,从里面锁上的结实秘门,“轰”地一声倒下。卢耀在前带着人一股脑地闯入了密室——“少爷,这?”
卢智身在密室左侧一间布置雅致,白烛稍熄的 房间,看着卢耀伸手在一张红木椅背上沾了些血迹,轻嗅后,道:
“应是两刻钟前离开的。”
“少爷,那隔壁房里发现了这个!”一名侍卫跑进来递上一件东西。
卢智仅是看了一眼,便飞快接过,只是这囊口大开,绣着简单花纹的荷囊里面,空空如也,什么线索也没有留下。韩厉他们应是在两刻钟前,换乘了别的马车离开,两刻钟,从这里出城,最快,只需小半个时辰而已,一旦人出了长安城,再找,那就难了!
卢智侧头目不转睛地紧紧地盯着手里的空荷囊,揣测着其中的含义——
一旁有侍卫道:“少爷,这个时辰要出长安,只能从南门走,已经有人在那里守候,我们不如现在也过去?”
精光一炸,卢智伸手捏紧了荷囊,转身大步朝密室外走去,语调抑扬道:“不是南门,是西!随我来。”
空空如也,乃是花了个精光,荷囊大开,正是门意,精光、金光门!
就在卢智带着一行侍卫朝金光门赶去时,早在一刻钟前之前,便有一辆马车,停在了城门一旁的阴暗处。车内一张银头小案,案上燃着一只兽头小炉,炉顶熏香萦绕。
“主子,这韩厉也真是够本事的,竟能买通护城,帮他夜开道门,若非……谁能想到他会从西门走,这人能从红庄逃脱,也是了得,今晚若被我们抓到,您打算如何处置?”
异色瞳中划过一抹冷色,“送回去。”
第三二六章 放我走
西市门前
“给,你要的羊肉饼。”
看着穆长风钻进车内,递到自己手上尚且热气腾腾的吃食,遗玉半点都高兴不起来。原本以为是要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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