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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雨残菊-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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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布拖着他:“咱们快走,再晚就不成了。”
苏宇呆了一下,突然想到,就这么走了,等他醒来,估计会气疯掉……
想到这里,脸上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苏宇一转身,突然脚步一踉跄,摔到了艾布的怀里。
赵钧睁开眼睛,看到的,正是苏宇扑倒在那个武士怀中的一刹那。
艾布抱紧怀中美少年,关切地:“小心点儿……”
一时竟没有看到赵钧幽灵般从地上无声无息起身。
艾布抬起头,看到的是赵钧已经站起,眼睛血红,脸上肌肉扭曲,胳膊抬起……
苏宇被艾布搂在怀中,是背对着赵钧的,根本来不及躲闪。
眼见着赵钧挥出掌来就要打出,艾布猛一转身,以自己的脊背来抵挡对方掌力,护住怀中的美少年。
赵钧这一掌结结实实击在了艾布背上。
艾布向前一扑,扑倒在地,同时张开口,吐出一大口血来。
苏宇一挣,身上艾布摔一边。苏宇挣扎着坐起,瞪着眼睛看着这一切,抬起头,赵钧仍然面目狰狞一步步走来。
苏宇张臂护在艾布身前,说出一句:“除非你杀了我,否则你别想再碰他!”
赵钧停下脚步,嘴角在抽搐着。
苏宇凛然不惧,张开双臂护着身后的漂亮男人,抬头望着他,眼都不眨一下。
赵钧身子晃晃,支撑着站着,说出一句:“你们走吧。”
苏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赵钧面无表情地说出:“给我滚!”
苏宇和艾布都不作声。
赵钧跟苏宇继续说着:“带着你的奸夫,给我滚!”
赵钧说那话时的声音是低沉的,可地上两男人都忍不住打个颤。
赵钧突然怒吼一声:“滚!”
将军的这声大吼,震得两人耳朵都嗡嗡直响。
苏宇先站起,背起地上受伤的艾布一步步走出了房,向着将军府门外走去。
赵钧低着头,呆呆地看着地板。
终于抬头,却见两个同样俊俏的白色身影,已然没入园林黑暗深处。
明月当空,冷风席卷入屋。
赵钧一跤倒地,抱住了头,没有出一声,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淌。
他刚才对小宇挥掌,只使了不到三成力。
他只想把对方打伤,打伤后,跑不掉了,任由自己来摆布,任由自己来照料……
居然打在了那个奸夫身上。
赵钧突然很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有使出十成力。
当场把那个奸夫打得毙了命……
小宇说倘若自己杀了艾布,他一定会杀了自己来为艾布报仇。
如果小宇真的为了这个漂亮武士不顾性命来找自己报仇……
那他赵钧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赵钧举着拳头,一拳砸在了水磨纹地板上。
地板上出现一个凹进去的坑,而自己的粗糙拳头,也变得鲜血涔涔。
苏宇背着受伤的艾布,奔出了将军府。
此时夜已深,月华遍地,却看不到人影。
苏宇问出一句:“你还好吧。”
艾布睁开眼睛,在他肩上笑道:“我没事的。刚才赵大人,没有使出全力来,估计没什么事。”
说着,哇一声,又往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苏宇叹口气,道出了:“对不起了。”
拔腿就往杜若府的方向奔去。
奔出没几步,横冲直撞奔来一大车。苏宇又惊又喜:“天助我也。”
把艾布放下,猛地出现在大车面前,飞身上了车,把车夫赶下,自己勒住了马。
车夫爬都爬不起,只是拼命地喊着强盗。
苏宇把艾布抱到车上,问他有没有银钱?
艾布从怀中摸出那包金子,苏宇认得是自己物,不及细问,拿出一块金子砸在了车夫脑袋上,然后把艾布推到了车里面,自己驾着车,向前奔。
车夫脑袋上挨了一重记,还在喊着强盗啦杀人啦,待看清楚砸了中自己的是一大块金子,喊一声强盗,用力咬一咬;再喊一声抢车抢马,再用力咬一咬……
确定是一块真金,用来买十辆大车都不止了。
车夫登时眉开眼笑,咬一咬,喊一声“卖车啦卖马啦”,把金子揣怀里,向着大车驶去的相反方向,背着手,一摇一摆地去了。
为免震动艾布内伤,苏宇把车赶得又平又稳。穿过两条街,就听得身后人低沉着说出一句:“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苏宇当下没有挥出长鞭,过了一小会儿,才叹口气。
艾布苦笑着:“我知道你是利用我来报复赵钧……其实你心里只爱那个赵钧。”
苏宇:“你知道我在利用你,你为什么还……”
他没有再说下去,答案两人心知肚明。
果听得艾布低低地说出一句:“纵然知道了,我还是……甘愿如此。”
苏宇没有说话,只是抖动手腕,挥鞭策马。
车帘高挑。
艾布慢慢地躺下,睁着眼睛看着天上一轮明月,以及明月下那个月光般的美少年。
艾布闭上了眼,低声说出一句:“我想我……果然是个傻瓜。”
苏宇还是没有回答。
车轮声,马蹄声。大车所到处,打破了深夜街道的寂静。
一轮明月挂在夜空,冷清,皎洁。永远都那么高高在上,永远……都那么遥不可及。
第一百零二章 酷刑
很快至杜府门口,却没能见着杜若的面。
开门的四名美婢恭谨回答“主人前不久刚刚动身,带着清风明月前往东北角方向寻找真正的千年灵芝……”又邀请苏公子入府中。
苏宇失望摇头,就问府中是否还有医术高手?
几名美婢齐齐摇头。
苏宇微微叹口气,没说什么,抱拳躬身,向四美客气行个礼,慌得四美婢急忙闪身,连说她们小小奴婢哪里当得起……
苏宇不再客气,只说一声“其实我只是来求医。”没再多说下去,转身离开了。
走了没几步,后面奔来两名丫环,指着方向,告诉他转过三条街,向右拐,有个平安堂,那里的老先生姓卓,医术虽然不及主人,但也绝非庸医。倘若不是很疑难的病症,去他那里应该没问题。
苏宇谢过了,跳上车,驾着马,向美婢指明的方向奔去。
快要行出巷口,回头看似,却见四名美婢仍然手持灯笼站在当地,远远地看着这里。
艾布笑道:“看来你还挺有姑娘缘的。”
苏宇笑着说:“你不要乱猜,他们的主人才是真正的美男子,神仙一般的人物。哪是我这样的人能及得上的。”
艾布不可置信的:“难道天下真的有比苏公子还要美的男子吗?”
苏宇不答,扬鞭策马,向前急奔。
很快至平安堂,不顾夜深人静,闯入。
卓老先生衣衫不整地出了门,刚要训斥,苏宇捧上了大块金子。
老大夫是个识货的,在月光下一眼就看出那是十足真金。于是不再废话,只问病人在哪里。
天亮前,苏宇怀揣着大包的草药驾着马车拉着艾布向城外急奔。
艾布还在车内笑道:“看病抓药也就罢了,怎么还问人家要来这许多锅碗瓢勺?”
苏宇边驾车边答道:“我们去一个没人的地方给你好好养伤。那个大夫说了,你受的伤不重可也不轻,需要找一个地方静养,按时吃药,过个把月方能痊愈。”
艾布躺在车中,看着他的背影,重复着说出一句:“一个没人的地方?”
艾布说这句话时的声音分明是异样的。
苏宇挥着鞭子赶马,半晌,才答道:“去一个没人的地方,只因为……赵钧没那么容易找到……”
艾布不再多问,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苏宇分明感受到后面目光的异样,但他没有回头,扬起长鞭,重重击在马背上。
马声嘶鸣,拉着大车,扬起铁蹄向前急奔。
苏宇赶着大车出了城门奔到百里外的那处深山。
马车不能完全驶进去,就弃车弃马,背起艾布,揣着大包草药再拎上锅碗瓢勺,向山林深处奔去。
天蒙蒙亮。一路上,那些锅碗瓢勺相互碰撞叮当直响。在这刺耳的叮当声中,艾布趴在美少年背上,搂着他的脖子,与他的身体紧贴在一处……
艾布摇摇头,努力把突然冒出的龌龊想法驱赶出脑海……
苏宇分明感受到了对方身体反应,突然停下脚步,淡淡地说出了:“以前是我看错了你,所以利用你……只是后来累得你为我受了伤,我心中过意不去,就把你带入这深山中养伤。我会在这山中陪着你,到你伤好为止。我们之间可以做朋友,但其他的……真的很抱歉……”
艾布半晌,方笑着说出一句:“在这没人的深山中能有你陪着……静静地过完一个月,我艾布哪里还能奢求更多?”
苏宇没再说什么,背着他,继续往前飞奔。
艾布微微地侧脸,嘴唇几乎触至美少年的脖颈。
他火烫一般地回头,只是看着地面,看着这山林中满地的落叶积了厚厚一层。兀自有落叶不断地从头顶上空飘落下来,飘落土泥中,终究也逃不过是土和泥的最终命运。
彦王王府内部,隐秘地穴中。
沾染着斑斑血迹的镣铐成堆地堆在地上。炉火烧得正旺,木炭毕毕剥剥地响,炭堆中三把长长把手的铁铲被烧得通红,发出骇人的红光。
一个只穿一条短裤的男子全身镣铐,绑在一铁柱上,披头散发,体无完肤,垂着头,不知是死是活。
王袍玉带的彦王仪表高贵,缓步入地牢,用熏香的锦帕捂着鼻子,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做个手势,立刻有一膀大腰圆的大汉拎起一桶脏水,冲着惟一的囚犯兜头浇下。
宋飞全身打战,终于醒来。
立刻有人搬来一把擦拭得一尘不染的楠木椅,彦王端坐在其上,兀自用锦帕捂着鼻子,远远地看着囚犯,微微地笑着:“宋堂主,你的骨头还真硬,都过了这么多天了,还是不肯松口。”
宋飞咬紧牙关不开口,透过挡在眼前的垂下来的肮脏头发,眼不眨地瞪着彦王,布满血丝的眼中,充满着仇恨。
彦王一声轻笑:“不肯松口也就罢了,还是这般不知死活地瞪人!”
旁边大汉就要挥起手中沾了盐水又带倒钩的皮鞭,彦王摆手,那名大汉放下皮鞭来,恭谨退下。
彦王视线落在了宋飞的双手上。火光照耀中,十个手指都肿胀了起来,指甲中,分明插满了竹签。
彦王叹口气:“人家宋堂主可是条真汉子,怎么能用这种对付女人的法子来对付咱们的宋堂主呢?”
说着,站起,慢慢地走过来。
旁边大汉见状,赶紧用大团的肮脏纱布塞满了囚犯一嘴。
彦王慢慢地走过来,兀自用锦帕捂着鼻子。身边随从察言观色,立刻捧出又一条崭新的、香气扑鼻的锦帕来。
一条锦帕捂鼻,另一条锦帕垫手。彦王隔着一层锦帕,轻轻地握住了插在对方手指间的竹签,用力向上、一拔——
宋飞叫不出声,身体微微一颤,那根竹签终于拔下来,连带整个指甲也跟着脱落,却兀自有一点点皮肉连着,挂在那里摇摇欲坠。
没了指甲的手指,成血红的一小团肉,鲜血直往下淌。
彦王笑道:“还真是条硬汉子。不过……居然跟个女人一样染成了红指甲……”
再一伸手,还是隔着锦帕,把第二根竹签也拔了下来。
第二个指甲完全脱落,宋飞却也只是身子颤一颤。
彦王慢条斯理,把旁边三根竹签也跟着拔下来。
宋飞的右手五指间,光秃秃地没了指甲,已然被鲜血染得通红。
彦王捂鼻笑道:“这可是比女人们爱的凤仙花还要鲜艳夺目……”
宋飞抬起头,死死地瞪着他。
彦王一只手捂鼻,另一只手隔着锦帕捏住对方左手的一根竹签上,笑着说出了:“只要宋堂主点个头,肯应了本王的请求。宋堂主就可以免受这种无谓的皮肉之苦,立刻成为本王的座上宾。而且本王还会为宋堂主受的委屈赔不是……”
宋飞没有点头,却是突然将口中纱布吐出,狠狠地唾了彦王一脸。
立刻上来两名大汉对宋飞拳打脚踢,然后用更大团的纱布将他的嘴塞得满满的,最后再用一布条从脑后系紧了,让对方再也无法唾出口水。
彦王低头,用锦帕慢慢地擦试干净脸上的口水,抬起头来,脸上竟没有一丝表情。
彦王慢慢地走近,笑着说出一句:“宋堂主原来脾气好大。”
慢慢地说着,将对方左手五指间的竹签到一根接一根地拔下。
这次宋飞连颤都不再颤抖了,眼一闭,昏死了过去。
彦王退后几步,上来一大汉,再用满满一桶肮脏的冷水,劈头盖脸地泼过去。
宋飞再次醒转,眼中却是模糊一片。
模糊一片中,似见一个身影慢慢地靠近那个燃烧得正旺的炉火。
彦王隔着一大块罗帕握住了火中燃烧着的铁铲的长长把手,慢慢的举起,将烧得通红的铁铲对准方向,突然伸了过去。
红得可怕的铁铲紧紧贴在了宋飞胸间小突起处。
左胸间登时冒起了一股青烟,皮肉被烧得滋滋直响。
嘴巴被塞满的宋飞发不出声音,全身剧烈颤抖。
彦王把铁铲扔下,道一声:“把他嘴里的纱布取出。”
纱布立刻被取出,宋飞还没能喘口气。彦王隔着罗帕抓住铁铲,伸向了他的右胸间。
歇斯底里的惨叫声,仿佛不是人发出来的。
彦王握紧把手让那个烧红的铁铲紧贴在对方的皮肉上,笑着说出一句:“刚说了宋堂主是条硬汉子,怎么立刻就不行了?叫起来居然就跟个受惊的女人一样,真是让本王大失所望。”
宋飞咬紧嘴唇,把歇斯底里的惨叫都忍在了喉咙深处。嘴唇几乎咬出血来,抬起头来,眼不眨地瞪着对方。
彦王笑道:“原来还是条硬骨头,这般让人为难。”
彦王抓着把手,铁铲紧贴着对方皮肉仍然不放。
王爷很亲和地笑着:“其实本王也是给贵堂送笔大买卖。不就是请贵堂的兄弟们帮忙闯一下皇宫。当今皇上无能,这大衡的龙座岂是那等白痴小儿坐得了的?待他日本王荣登大殿,你们这些功臣,自然有大大的封赏。可叹宋堂主,这般执迷不悟,非要说本王是要贵堂的兄弟们去送死……”
“你既然这般担心你的兄弟们……”彦王慢慢地说出一句:“只怕你最担心的,是你那个苏宇师弟……”
宋飞眼中一闪即逝的恐慌立刻被王爷捕捉到。
笑容从脸上荡漾开。
彦王:“原来宋堂主不心疼自己,却心疼自己那个漂亮师弟。”
“那个小苏宇,居然这般招男人疼……”
彦王一松手,烧红的铁铲落在了地上。
“宋堂主,你放心好了,用不了多久,本王就会把你那个漂亮师弟带过来与堂主见面了。”
宋飞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地挣扎着,铁链在铁柱上磨得铮铮直响。
彦王退后几步,笑着说出一句:“本王迫不及待想看到,这对风火堂师兄弟见面时的感人场景……”
看着宋飞绑在铁柱上挣脱不得,眼中却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疯狂样子。
彦王慢慢地往后退,无声无息地笑着。终于一转身,大笑着离去了。
所有人跟着离去,偌大地牢,就只剩下一个囚犯。
宋飞被绑在铁柱与铁链中间,身子不断地颤抖着。
之前受尽酷刑也没有这般颤抖恐惧过。
宋飞死死瞪着眼前一炉旺火,以及火中最后一把烧得通红的铁铲。
此时风火堂堂主,竟是在刑具前瑟瑟发抖有如秋风中的落叶……
第一百零三章 少年与武士
青山隐隐,绿水迢迢。
小河边花木繁阴所在,又时不时跑过几只野鸡野兔等物。
苏宇把裤角挽起站在冰冷的浅水处,弯着腰,眼不眨地望着水下。
一大尾银鲤从小腿边游过。
苏宇双手猛地抓出,正中目标。向河滩跑出几步,把尚自活蹦乱跳的肥大鲜鱼扔进了竹篓中。
这一大尾鲜鱼,足够两个人吃一顿的了。
拎起竹篓,快步向前走,走了没一会儿,又把竹篓轻轻放下,看准草丛深处,无声无息地过去。
赤足踩中一根树枝,树枝断裂的响声惊起了一只色彩斑斓的大野雉,扑腾着五彩翅膀从草丛中飞出,一步三跳,逃之夭夭。
苏宇面露微笑,再靠近一些了,草丛中果然一野雉窝,里面横着七八枚雪白的野雉蛋。
拣了五个个头大的揣怀里,再拎起那个竹篓,快步向自己居住的山洞走去。
艾布爬到洞穴口,向山林深处遥望了有一个多时辰,终于看到美少年的身影,再往外爬爬,焦急等待。
苏宇眨眼到他面前,笑着说:“怎么不在里面呆着,又跑出来了。”
艾布不语,又爬回洞穴,目不转睛地盯着苏宇的每一个动作。
美少年转身,不再理会他的目不转睛,自己一个人忙乱着,烧火、添柴、煮水,把鲜鱼收拾干净了滑到锅里,再扔几把野菜香叶什么的。
不多时,异香扑鼻,鱼汤的香气充斥着整个洞穴。
艾布肚子咕一声叫了出来。
苏宇回头,先是微笑,继而又是大笑。
在对方的大笑声中,艾布突然红了脸。再往里爬爬,爬到洞穴深处,整个人蜷起来,一声不吭。
苏宇停止大笑,看那鱼汤也差不多好了。就盛出一大碗来,自己没吃,端到伤员那里,拍拍他的肩膀,待对方脸红着坐起。
苏宇坐在艾布身边,用银勺舀起里面的鱼汤,小心地吹着,待稍凉一些了,就慢慢地给艾布喂下。
艾布在他手中喝着鱼汤,垂着眼皮看着碗,根本不敢看美少年一眼。
这几日一直给对方喂汤喂饭,做得习惯了。苏宇看到鱼刺就小心挑出,把白白嫩嫩的鱼肉喂到对方嘴里。时而拿起布帕,替对方擦着着嘴角滴嗒而下的汤汁。
艾布抬起眼皮看着他,眼神中分明异样。
苏宇抬起眼皮,与之目光相碰,立刻又收回目光。
艾布突然叹口气。
苏宇笑道:“怎么,嫌我的鱼汤做得不好吃吗?”
艾布急忙道:“不,不不,哪里,你做鱼汤是天下最好吃的。只是我……”
“我没这个福分,只能吃一个月……”
说到后面那句,声音中分明苦涩。
还有些心里话没说出来。艾布内心深处甚至遗憾:当初赵钧为什么没有再使些功力,干脆把自己打成重伤……这样的话,也许苏公子就可以喂自己一辈子的鱼汤了。
苏宇什么也没说,只是把碗中剩下的鱼汤继续喂下去,一直到喂完为止。从怀中摸出几个野雉蛋放艾布身边,笑着说出一句:“老吃肉估计也腻了,换几个野雉蛋倒也新鲜。”
艾布把那几个蛋小心放角落里,笑着说出一句:“你喜欢水煮、油煎还是荷包?我做给你吃。”
苏宇只说声随意,自己舀了一大碗鱼汤,蹲到墙角里埋头喝着,基本上不怎么说话了。
艾布脸色晦暗,没说什么。只把一个野雉蛋揣在怀中,慢慢的摩娑着。
当天晚上,吃过几个水煮雉蛋,仍然和以前一样,艾布躺在洞穴最里面的兽皮稻草上,苏宇守在洞外。
冷风卷入,艾布醒来,慢慢地爬着,爬到了洞口,把那块兽皮轻轻盖在了美少年身上。
苏宇睁开眼,没说什么,把兽皮又扔回。
艾布讪讪地:“天气这般冷,你又穿得这么单薄……”
苏宇没有说话,却站起,拎着兽皮,到了洞穴深处:“天气冷了,这块兽皮也大,就两个人一起盖好了。”
艾布呆在洞穴口,半天方醒悟过来对方是说真的,脸有些红了,低下头,一声不吭地爬回来。
两人挤着在草堆上,苏宇把那块兽皮盖在两人身上,登时暖和了许多。
苏宇紧挨着他躺下,只说一句:“只是天冷大家挤一处取暖,你最好不要有别的什么举动。”
艾布不言语,突然转身,把美少年搂在怀中。
苏宇稍稍挣扎一下,就蜷在对方怀中安静了下来。毕竟对方的确没有什么“别的举动”。
两个人挤在厚实的草堆上,果然暖和了许多。
苏宇在对方怀中渐渐睡去,睡着前还迷迷糊糊地想:“明天是得进趟城购置一下新衣了。”
第二天上午,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夹杂在人群中,满身的山野气,所到之处,众人尽皆捂鼻避让。
少年毫不在意,径直走进一家门面气派的成衣铺,在几个伙计就要撸胳膊挽袖子过来赶人之时,肮脏少年在柜台上拍出一锭金子,整个店铺登时鸦雀无声。
肮脏少年背着一大筐皮袄棉衣等物,被掌柜点头哈腰,亲自送出了门。转眼没入人群深处。
成群的锦袍护卫在人群中吵吵嚷嚷,手拿着画像见到一个模样略为周正些的少年就一过揪过人家跟画像对比,很快又把人丢开,继续一个挨一个的搜。
蓬头垢面的少年因太过肮脏,几个锦衣伸出的手又缩回,接着又往下搜去。
背着一筐成衣的少年慢慢地向前走着,听着一群人谈论:
“听说是将军府走丢了一位公子……瞧那画像长得比娘们儿还标致。”
“咱们的护国大将军不是前不久娶了月兹国公主吗?难不成还在府中养男宠?”
“大将军的家务事,外头人谁能道得清?不过据府里面的人讲,赵大人把那个比娘们儿还标致的公子当宝一样,现在人丢了,大将军是茶饭不思就跟丢了魂似的……别人都说那个公子怕是狐狸精变的专门来勾男人魂儿……”
“哎呀小兄弟,你走路不看啊,背个大筐差点把爷撞倒……”
“小兄弟,你筐里掉了件皮袄……”
差点被撞倒的一三十多岁男子拾起地上皮袄就冲人喊,那个背着大筐的少年却是走得飞快,转眼就没了影儿。
男子举着皮袄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不自禁眉开眼笑——分明是件狐皮。
心想这回是发了笔小财,把狐皮袄揣入怀,一路小跑地去了。
苏宇背着一筐御寒衣物出了城,奔走如飞,官道上时不时来几辆大车也没有在意。
远远的,几个脚夫赶着两头骡子拉的大车在官道上急奔,奔出了近百里路,远远的看少年往西北方向奔去,勒住骡子,一直看着少年身影在山林中消失不见了,这才调转骡头,向帝都的方向奔去。
苏宇奔回山洞,把筐中物倒出让艾布自己拣件皮袍棉袄穿。
筐底还倒出一袋米、一包盐、几块面饼和一大包草药。苏宇任由那几样物事在地上散乱成一堆,也不去收拾,自己躺在草堆上怔怔地发呆。
艾布爬过去,把一件崭新的黑羔皮袍轻轻盖在他身上,苏宇在皮袍下蜷成一团,什么也没说。翻了几个身,面向里壁,良久,方长叹了一声。
艾布什么也没问,只是自己爬着到了另一边。只是随意地从地上捡起一件皮袍,胡乱地披裹在身上。
刚才苏宇看他的眼神,分明是空洞的。他虽然看着自己,眼中却根本就没有自己这个人。
艾布心中一阵苦涩,低下了头。
他当然知道对方为什么叹气。
除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天下还有什么能让如此绝色的月光般美少年辗转反侧、长吁短叹?
高鼻深目的武士蜷缩在离洞口不远的地方,望着那个面向里壁的身影。两个人都是呆呆的。
一阵冷风吹过,席卷过洞穴。
洞内近在咫尺的两个人,竟是同时不自禁地打个冷战。
第二天一大早,几名江湖异人持着奇形怪状的兵器悄没声息潜入山林深处。
凭着种种蛛丝马迹,至正午找到有人住的山洞时,却只见到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银月武士。
几名异人把武士团团围住拿着画像喝问美少年去处。武士爬不起身,只是瞪视着几个人,一言不发。
一外表獐头鼠目的高个子突然把手中金锥扎入武士腿中,穿透了小腿肚。艾布猝不及防,大声惨叫。
远远的在河边正专心捉鱼的苏宇听到了武士的惨叫声,不由得一呆,赶紧往回赶。
奔回来的时候,恰恰看到艾布的另一条腿也被折断,一个高个子正拿着染血的金锥在武士双目间摇来晃去。
苏宇的出现让所有人的注意力迅速转移过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看样子甚是兴奋,纷纷拿起手中兵器冲苏宇哇哇叫着攻去。
这些人都有各自的绝学,苏宇纵使剑术惊人,在众人的围观下也渐渐不支。
一群人从洞内打到洞外。
艾布从角落里拿过那把弯月刀,拖着两条断腿,拼命地向外爬着,明知道自己现在根本帮不上忙……当真心急如焚。
刺眼的阳光下,看不清面目。只见一个雪白狐皮的美少年身影,在众人围攻下苦苦支撑,险象环生。
苏宇本来就已经有些不支,不提防一蓬着头发的矮婆子突然出怀中掏出一把药粉,朝自己面门掷了过来。
其他人立刻捂鼻避让。
矮婆子又摸出几粒药丸,分发给了同伴。
那几个奇形怪状的江湖异人吞下药丸后,立刻恢复了过来。
吸下大量药粉的苏宇自然没有解药,身子慢慢软了下去。
软倒在地的苏宇眼前一片模糊,眼睁睁看着几个人狞笑着冲自己聚拢过来。
苏宇最后看到的场景是怪人身后,双腿断折的艾布竟然靠着一把弯月刀支撑着站起。
艾布挥起弯月刀向最近的那个矮婆子劈去。
没能劈着,被那个婆子千钧一发之际避开。
艾布摔倒在地。
又过来一个胖子,一脚把个不知死活的武士踹飞上天,从空中摔下,滚下一个斜坡,直往斜下方滚去。
苏宇晓得那个斜坡通向的是一处悬崖。
他跪在地上,向那个悬崖的方向伸出手,挣扎着想爬过去。
高个子走过来,用金锥的另一头向他后脑勺重重地击下。
苏宇晕死了过去。
一帮子江湖怪人把到手的美少年装入口袋中,背上鼓鼓囊囊的大口袋,向着山外急赶。
斜坡处,大片被压倒的野草,又在风中慢慢挺立。
艾布坠下了悬崖,却没有死。
滚下悬崖一刹那,他伸手抓住了一根粗藤。
悬崖上方,五六米处,艾布抓着粗藤,在空中摇来晃去,咬紧牙关,一点一点地往上爬。
忍受着体内气血的翻涌与两条断腿的剧痛,艾布以惊人的毅力爬上了悬崖,翻滚着又爬上了斜坡。向着山外的方向,一点一点地爬去。
这个原本需要静养的身子,就这么在无人的山林里,爬了两天两夜。
第三天,全身伤痕累累的艾布终于出现在了山林外的官道上。
刚刚从帝都驶出的一辆大车急急停下,车夫下马,满腹狐疑地来到这个身着名贵狐裘却肮脏如乞丐的月兹国男子身边。
那个不知是死是活的男子突然抬起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车夫惊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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