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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丞相的宠妻-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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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没有昨夜她的那几句话,她是生是死与他有什么干系?现在,他的胃口被吊了起来,不止是胃口,还有很多很多不甘——

    “我什么都可以给你,除了……我的心。”

    呵,她的心是琉璃做的,还是水晶做的,他总该挖出来瞧一瞧才能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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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04】共饮一汤
    “二嫂,你说可笑不可笑?婧公主的脑子莫不是撞傻了?什么人不好嫁,偏偏嫁了个没用的废物!”

    “你没听到你二哥说,他悔得肠子都青了,要是没有娶我这个正房,说不定婧公主还能瞧得上他,借着婧公主这个青云梯往上爬,那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功成名就不知要省多少事儿。呵,傻子尚且知道自保,婧公主怕是连傻子都不如,挑了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

    “呵呵,二嫂,怎么?吃醋了?婧公主的美貌确实是天下无双,咱们这些小户人家出身,也比不得她的身份地位,可是除了这些,女人这一辈子不就指望嫁个好夫君么?说到底,她不过是晋阳王世子丢掉的破鞋,瞧她前一阵子闹得那个风风雨雨,还不是败给了落公主?她有什么可得意的?”

    ……

    “咝——”

    一阵刺痛。

    百里婧手碰上了尖锐的玫瑰刺,指尖顿时冒出鲜艳的血珠,比盛开的玫瑰更艳更红。

    嫁入左相府已经四天,百里婧每天早上都会在花园里用早膳,“有凤来仪”的方位选的不错,左相大概是打听过她的喜好,知她喜欢热闹,所以特地将这块地方腾出来做了新房,有山有水,花团锦簇,连鸟鸣声都听得真切。

    木莲正在厨房准备早膳,她便来花园中随意逛逛,岂料刚走了几步远,就听见假山对面有人在嚼舌根子。

    她不动声色地穿过石桥,透过假山的缝隙一瞧,见两个少妇模样的女人正坐在不远处依水榭而建的长亭里。

    因为离得很近,她们刚刚的对话才被她听得一清二楚,而且她们的兴致似乎很好,竟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一边喂池子里的红鲤鱼,一边继续刚刚的话题。

    一个着紫色锦缎的女人笑道:“是啊,她有什么可得意的?从小被皇上和皇后宠得太过,以为天下人都是她手中的玩物,又跑去什么山上习武,几年下来性子更是野了,哪里有一点公主该有的样子?只可怜了落公主,如此温婉贤淑的一个人,却被她逼得那么紧,那一剑刺下去,伤得不轻哪。”

    着橄榄绿锦衣的女人偎在长亭的红漆柱子上,神情颇为不屑地笑道:“落公主的为人在宫里很受称道,每次见了她,半点架子也没有,还邀我常去她宫里坐坐。只可惜她不是正宫皇后所出,要不然婧公主有什么资格跟她比?连人家的一根头发都及不上。”

    “三妹,你这话可说得太对了,如今落公主嫁了晋阳王世子,婧公主嫁了个活死人,依我说,人还是不能太嚣张跋扈,要不然连老天都看不过去呢。日后,落公主与晋阳王世子肯定能生出个俊秀体面的孩子来,婧公主嘛,怕是一辈子都圆不了房了,呵呵……”掩嘴而笑的声音穿过水榭一直飘过来。

    百里婧听罢,冷笑了一声,她既然敢做,当然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全天下的人想必骂得比这两个女人还要恶毒,她本就已经不堪,没什么不敢承认的,只可怜了墨问——她一个人声名狼藉那是自找的,她和墨问两个声名不堪的人被搅合在一起,却全都是她的错。

    随手摘下两片竹叶,轻飘飘地射了出去,两片叶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在接近长亭的刹那却突然如同利剑一般锋利起来,只听得“扑通”“扑通”两声响,一紫一绿两个人影几乎是同时掉落在碧波池中,将池子的红鲤鱼吓得四散而逃,那水榭旁的木栏杆竟是被齐齐斩断了。

    刚刚还肆无忌惮嚼舌根的两个女人呛得拼命咳嗽,在水中浮浮沉沉地挣扎扑腾,大叫“救命”,而长亭一旁伺候的丫头们吓得尖叫:“来人哪!快来人哪!二少奶奶三少奶奶落水了!”

    百里婧罔顾混乱的一切,面无表情地从假山后绕了回去,完全没有注意到一袭藏青色的衣角正隐于假山旁的海棠树下。

    那人一双寒波生烟般的黑眸淡淡望向水榭,从拼命挣扎的二女身上凉凉地滑过去,落在水中浮着的两片竹叶上,视线胶着不动,唇角忽然现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来,非喜非怒。

    ……

    百里婧回到平日用膳的亭子里时,木莲已经将早膳摆好了,见她回来,拎起石桌上的铁笼,道:“婧小白,你先吃着,我去给小黑找点新鲜的青草啊。”

    百里婧瞧了笼中的胖兔子一眼,“嗯”了一声没说话。

    陌生的环境,鲜少的人声,木莲和小黑都在,可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人却不是她了,鹿台山上的婧小白如今只是个声名狼藉的跋扈公主,很多人都那么讨厌她。

    百里婧尝了一口菱角红豆粥,寡淡无味,指尖上刚刚被刺出的小孔碰到灼热的青瓷碗,隐隐作痛起来。还有五日回门,到时候就会看到那个温婉贤淑的落公主和名动京华的晋阳王世子了……

    呵,看到了又如何?他们希望她如何?

    背后突然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百里婧本能地转过头,就见墨问在小厮远山的搀扶下正朝她走过来。

    与三天前一样,墨问仍旧是一身藏青色的袍子,身形消瘦纤长,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他的长发没有绾起,只是松散地披在肩头,显得整个人更加阴柔病态,气色不佳。

    百里婧已经三天没有见过墨问,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因为这里并不适合他休养,她站起身,还未开口,墨问已经走到她跟前,他微微弯起唇角,无害的黑眸一如既往地温柔。

    百里婧想起刚刚那两个女人骂出来的那些难听的话,万分庆幸墨问没有听到,他这样与世无争的人,不该受此羞辱。

    思及此,她轻声笑问道:“你怎么来了?”

    墨问当然不会回答,只是专注而温柔地笑看着她,小厮远山替他答道:“回婧公主,大公子用了几日药,身子好多了,所以就出来散散心,碰巧遇见公主在此处。”

    嚣张跋扈的百里婧,独独在面对墨问时心肠最软,她上前一步扶墨问在石桌前坐下,道:“坐下歇会儿,要是没有用膳,就一起吃吧。”

    远山正要说话,却见墨问点了点头,遂退到一边去了,神色颇为古怪。

    墨问修长的手指状似无意地挪过百里婧的碗筷,就着她的勺子喝了一口菱角红豆粥,似乎很喜欢,随即抬头对她温柔地笑了,神情颇为无害,又接着喝了第二口、第三口……

    百里婧一愣,她今天穿着一身薄红描金边的齐胸襦裙,简单地绾了个少妇的发髻,此刻脸上却现出少女的娇憨和微微不知所措,正尴尬中,木莲的大嗓门越来越近,显然是边跑边喊:“婧小白!婧小白!”

    百里婧回头,见木莲一手拎着那个铁笼,一手握着一把青草,急匆匆跑过来,遂皱眉道:“怎么了?”

    木莲哈哈大笑:“婧小白,我刚刚看到有人掉池子里去了!还不止一个,笑死老娘了!小黑都吓傻了,你看它草都不吃。”

    远山眉心一跳。

    百里婧默然。

    木莲说完才发现墨问在场,忙敛了粗鲁的言行,对墨问行礼道:“木莲给驸马爷请安。”

    墨问确实比昨日的精神好了不少,对木莲善意一笑,表情自始至终温和无辜,又埋头认真地喝他的粥,似乎饿极了。

    木莲不动声色地往百里婧身边挪了挪,拿肩膀撞了撞她,小声嘀咕道:“婧小白,你让他喝你的粥?”

    百里婧拧眉,她能拒绝么,一掌挥开他?他这病弱的身子怕是吃不消她的一巴掌。遂欲盖弥彰地解释道:“那粥我没动过。”

    此时,墨问已经将半碗菱角红豆粥喝了下去,把空了的碗递过来,那意图非常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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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脸的最高境界是假装不知道自己很不要脸╮(╯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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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05】失血之症
    此时,墨问已经将半碗粥喝了下去,把空了的碗递过来,那意图非常明显。

    远山不动。木莲眨巴眨巴眼睛,没反应,百里婧推了她一把:“木莲,去给驸马再盛一碗粥来。”

    木莲啊了一声接过碗,顺手放下铁笼子,快步去了厨房。墨问唇边的笑容似乎放大了一些,三月清晨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侧,使得他原本平淡无奇的五官染上了些许暖色,将死灰般的苍白遮住了不少,看起来倒像个寻常的佳公子。

    百里婧注视着他的侧脸,心道,倘若墨问不曾病弱,兴许他的生活不会似现在这般无望,身为左相长子,就算不是嫡出,科举、从军哪条路不能走呢?断不会在这相府偏院苟活一生。

    墨问似乎对笼中的胖兔子很感兴趣,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穿过铁笼的缝隙,逗弄起了它,可小黑素来怕生,除了她,木莲,还有那个人,其余任何人的触碰都会吓着它。

    果不其然,小黑见他的手指伸进来,吓得直往铁笼一侧撞去,它吃得太胖,力气很大,这一撞铁笼子大力一歪,一弯凸起的铁丝勾到了墨问的手指,“嘶啦”一下划出一寸长的口子,血珠顿时滚滚而下。

    百里婧来不及出声阻止,这会儿忙上前去握住他的手,用雪白的帕子捂住了伤口,可是血珠越滚越多,很快将帕子染红,血怎么都止不住,而墨问的脸色顿时煞白。

    想起了什么,百里婧忽然将他的手指含进口中吮了吮,血腥味迅速在舌尖蔓延开来,却丝毫没有止住的倾向,那人教她的这种止血方法,对墨问竟是无用的。

    百里婧抬起头,急道:“远山,快去请大夫!”

    远山仿佛后知后觉般转身去了。

    凉亭里一时间只剩他们二人,百里婧道:“忍一忍,大夫很快就来了,疼不疼?”她的双手仍旧紧紧握着他的,压迫着伤口止血。

    墨问忽然将另一只手附在她握着他的双手之上,百里婧正蹲在他身前,见状,仰头看向她,却见他眉间温柔,什么责备怨怼都无,仍旧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这般无悲无喜的笑容,与世无争的眼眸,让百里婧更觉愧疚。

    鼻端闻得血的味道,眼前大片的鲜红……百里婧忍了许久,终于挣脱墨问,跑开两步远,扶着红漆的柱子干呕起来,明明什么都吐不出,却像是要把心肺都呕出来。左手腕又开始刺痛,淋漓的鲜血在脑中挥之不去,越流越多,那画面仿佛才昨日发生的一般……

    墨问的眉不可察觉地蹙起,盯着那方纤瘦的薄红背影瞧了许久,忽地眼眸一闪,罔顾指尖潺潺流出的温热液体,他倏忽起身,长臂一弯,适时在她倒下之前接住了她。

    那般嚣张跋扈且一身好功夫的婧公主竟浑身颤抖,纤瘦的腰身不盈一握,不过一会儿,她的神志恢复了清明,强挤出笑意道:“对不起,我有点……怕血。”

    墨问抿唇,怕血?皇家秋猎上拔得头筹的婧公主居然会怕血?

    百里婧离了他的怀抱,反而变成那个搀扶他的人,多么可笑,两个同样生着病的人怎么可能相互扶持?墨问病了身子,她病了心。

    远山很快叫来了大夫,将失血过多的墨问带回就近的新房里诊治。大夫嗔怪地对百里婧道:“驸马爷的身体不好,尤其患有失血之症,一道小小的伤口都不易止住血,婧公主日后可要细心照料才是啊。”

    木莲手里拎着那个铁笼子立在一旁,心道,小黑本来就怕生,就算驸马的手指没有被铁丝划破,也会被小黑咬破,谁让他乱伸手!

    大夫走后,百里婧静默了一会儿,轻吐出一口气,淡淡道:“木莲,将这兔子扔了,我不想再看到它。”

    木莲大惊,将铁笼背到身后:“婧小白!小黑它……”

    百里婧睨她一眼,眸中却并无暖色。

    木莲绝望地看着笼中的小黑,折身退了出去,如果婧小白连小黑都不要了,那么,她还要什么?还有什么是不能扔掉的?鹿台山上的婧小白,越来越陌生了…

    虽然是一道小小的伤口,墨问却着实流了不少血,他对百里婧的言行没有一丝疑问,那只兔子被送走他也毫不干涉,不怨怼不求情,全然与他无关似的。远山扶着他起身,对百里婧道:“婧公主,奴才扶大公子回去歇息了。”

    百里婧的视线从远去的木莲身上收回,自然地走过来,握着墨问的另一只胳膊道:“好,我送大公子回偏院吧。”

    远山一愣,有些为难,看了墨问一眼,犹豫着开口道:“这个……婧公主,那偏院中……供奉着前三位夫人的牌位,一直以来无人敢进。公主千金之躯,若是去了恐怕不大吉利。”

    百里婧略略一惊,见墨问的黑眸又黯淡了下去,他的眉心微微拧着,唇齿间漏了一声轻咳,显然对此事很是在意。当初众人竭力阻止她嫁给墨问,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命中带煞,已然克死了三位结发妻子。

    百里婧不是一点不怕,只是觉得歉疚,见墨问如此神情更觉愧疚,遂笑道:“没关系,我与大公子既已是夫妻,还有什么可忌讳的?”

    “这……”远山没想到她会坚持,不由地又看了墨问一眼,墨问波澜不兴的黑眸却难得有了几分神采,轻点了点头。

    偏院在相府的西北角,离“有凤来仪”并不远,走过几株高大的银杏树,便看到一弯月洞门,门上题着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请君莫问”。

    这四个字在口中一咀嚼,百里婧忽然笑了,和墨问一样,她深切地懂得这四个字的意思,然而,就是有些不识抬举的人偏偏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揭开他们隐秘的伤疤。

    呵,她百里婧不也是那不识抬举的人么?用无法反抗的婚姻硬生生将身边这个男人尘封已久的伤疤揭开,让他痛,让他喊不出声。

    与墨问相比,百里婧罪不可恕,比如此刻,他真的需要她假惺惺的怜悯?

    百里婧忽然止住脚步,墨问和远山也随即一停,疑惑地看向她。

    百里婧强笑道:“我还是不进去了,远山,你照顾好大公子。”

    她说走就走,从刚刚跨过三步的偏院退了出来,头也不回地离开。

    远山不可思议地问道:“主子,莫非她知道这偏院进不得?如果她有这等眼力,那真不能留她了!”

    墨问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受伤的手在身侧收紧,伤口瞬间崩裂,沉黑的眸子闪过浓浓的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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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琴遇到台风,断水断电,不能上网,我是代传文的。文下留言暂时不能回复哈,等她回来一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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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06】如此毒妇
    左相府设下的七日流水席总算忙完,四公子墨誉来请百里婧去前厅,商量第九日的回门之礼。

    公主下嫁与平民百姓不同,普通女子出嫁三日回门,千金之躯却取“九”这个高不可攀的数,以示身份有别。

    墨誉作为左相的第四子,也并非正室所出,可难得左相对他十分喜爱,连父皇母后都常常夸赞他品格绝佳,一表人才。不过,虽然他与百里婧同岁,因为幼时的某些原因她跟他并不相熟,再加上后来她在鹿台山上呆了四年有余,所以,百里婧对墨誉的了解不过止于长辈的赞誉。

    “大嫂,在相府中可住的惯?”墨誉边走边问道,翩翩少年眉目干净,嗓音清朗。

    百里婧笑了笑,若她答不习惯,难道相府中人会为她另谋住处?左相的二媳妇三媳妇表面对她恭敬有礼,背后却拿她当笑话一般肆意谈论,足见她百里婧的名声已经破败到何等地步。墨誉虽然只字未提,可保不准他心里没有这般想过。真小人和伪君子,谁比谁更高尚?

    墨誉又接着问道:“大哥呢?大嫂今日可去探望过他?”

    百里婧眼中涌起嘲讽之色,淡淡笑道:“不曾。”

    木莲走在百里婧身后,听到这话,偷偷伸出手扯了扯墨誉的衣服,示意他不要再问了。

    墨誉微微偏头瞧了她一眼,剑眉挑高,他的双手本来就背在身后,见状,不动声色地将木莲的手给拍掉了,继续道:“大嫂既然和大哥已是夫妻,为何却对大哥的衣食住行不闻不问?哪怕大嫂贵为公主,我大哥病弱不堪,此举也甚是不妥吧?!”

    百里婧彻底被墨誉挑起了火气,她向来骄纵,如果好言相劝倒还好,硬碰硬她绝对不会给人面子,遂停下脚步,睨着墨誉冷笑:“你想说什么?不用遮遮掩掩,尽管说便是。”

    木莲急坏了,前两天她才见识了墨誉的倔脾气,若换作从前的婧小白,她也许还能拉的住,现在是半点法子都没了,只能看他们剑拔弩张。

    果然,墨誉也冷笑起来:“堂堂大兴国公主,拿一个虚弱的病人当靶子,这种事你怎么做得出?婚姻当以两情相悦为前提,你事事都要争强好胜,一时斗不过便出此下策,于我大哥公平么?天下的男人那么多,你为什么偏要找他来糟蹋?”

    两人正好停在飞鸿池旁的海棠树下,不远处有木匠和石匠在修凉亭内断裂的木栏杆,有些许嘈杂。微风拂过,早春的垂丝海棠一片一片地飘落下来,落在百里婧如缎般的黑发上,又飘飘扬扬地落下去,掉在墨誉脚边,安静无声。

    木莲左看看右看看,一句话都不敢插。

    墨誉字字如刀,正好扎在百里婧的心尖上,百里婧一时哑口无言。

    可不是么?婚姻以两情相悦为前提,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墨誉口中所谓的婚姻,她如果能想得那么透彻,想到自己死去的铁石心肠还有内疚的一天,她怎么会选择墨问这个病秧子?

    木莲以为百里婧会气得跳起来,可没想到,片刻的沉静之后,婧小白的脊背却越挺越直,下巴微微扬起,帝国公主惯常的傲慢逐渐显现,不屑地笑出声来:“墨誉,你应该打听过我的恶性,我本来就输不起,天下那么多男人,我就愿意糟蹋他,你……管、不、着。”

    “你……”墨誉从未见过如此嚣张不知廉耻的公主,气得眼眸睁大,右脚不自觉往前迈了一步,有想要大打出手的姿态,然而终究是忍住,他恨恨一甩袖,骂道:“毒妇!”也不再顾礼仪,他兀自抬脚往前走去,将百里婧远远丢在身后。

    “喂!你骂什么!”木莲对着他的背影大叫,“把话说清楚啊混蛋!”

    墨誉头也不回地走远。

    木莲又回头去看百里婧,见她唇边仍旧带着浓浓笑意,下巴仍旧桀骜地抬起,仿佛对墨誉的辱骂毫不在意。木莲斟酌着开口道:“婧小白,其实我觉得……墨誉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你就算再生气也不应该嫁给一个……不,不是,我不是说你糟蹋了墨问……只是,你何苦糟蹋了自己呢?就算大师兄他是不对,可你也不应该……”

    在听到那个称呼时,百里婧唇边的笑容全部消失不见,眸中闪过浓浓嘲讽和怒意:“我的事与他何干?!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无论对错,我会自己负责,不需要你们来指指点点!”

    说罢,快步走过海棠树,一边衣袖擦到了低矮的花枝,纷繁的海棠花瓣顿时簌簌飘落。

    “婧小白……”

    木莲站在原地,心里难过得要命,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婧小白再也不可爱了。从前在鹿台山上,这位帝国公主半点架子都没有,哪怕是卑微出身如木莲,也从未在她身上感觉到半分自卑和压力,然而,现在,她浑身上下长满了看得见看不见的尖刺,把身边的所有人刺得遍体鳞伤,婧小白她自己……难道不痛么?

    墨誉和百里婧一前一后进了前厅,左相墨嵩见了她,立刻放下茶盏迎了上去,几位夫人、公子再不情愿也都站起了身。

    百里婧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示意他们不必拘礼,表情始终带着淡淡笑意,颇为和善的样子。墨誉却一直绷着脸,丫头给他上茶都吓了一跳,向来和善亲切的四公子脸色从未有过的差。

    公主回门之礼事关相府名声,因此今日一家人齐聚,除了左相夫人刘氏,二公子墨觉,三公子墨洵,还有他们的正妻荣氏,李氏。

    左相共有四位公子,且年纪相差不大,长子墨问是小妾所生,又因身残病弱,在相府并无任何地位可言。二公子墨觉是嫡出,素来在相府里横着走,三公子墨洵是左相续弦所出,出生时虽然地位不高,可子凭母贵,他硬是将自己拔高了起来,与正室嫡出的墨觉常常相互使绊子。

    百里婧对老二墨觉的印象最为深刻,因为他是京城里有名的“四大纨绔”之一,她从小时候起就未对他正眼瞧过。可山不转水转,她现在偏偏沦落到这样的境地,真是不可思议。

    老二墨觉不是一个闲得住嘴的人,左相尚未开腔,他倒先说话了,手中捧着茶嘬了一口,视线瞄向百里婧,笑道:“婧公主,你怎么一个人来了?我大哥呢?新婚燕尔,他近日身子可好些了?”

    “觉儿!”左相喝了一声,颇为不满地瞪向墨觉。

    墨觉半边身子都斜在了左边的椅扶手上,姿势颇为慵懒,对左相的呵斥充耳不闻,一双邪肆的眼睛仍旧盯着百里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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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07】不堪身世
    墨觉半边身子都斜在了左边的椅扶手上,姿势颇为慵懒,对左相的呵斥充耳不闻,一双邪肆的眼睛仍旧盯着百里婧。

    “二哥,瞧你说的什么话呀!”

    老三墨洵是出了名的大嗓门,他母亲是墨相续弦的夫人刘氏,刘氏本是原配身边伺候的粗使丫头,一朝爬上左相夫人的位置,连带着疏于管教的儿子地位也节节攀升。可墨洵身上还是有一股改不了的乡野粗鄙气息,阴阳怪气地接口道:“婧公主是天之骄女,娶了她这等美人做妻,大哥这几日必是尝够了温柔乡的滋味,身子怎么可能不好呢?”

    “混账!给我闭嘴!”左相墨嵩胡子一抖,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掷在了一边,前厅里顿时一片安静,续弦的夫人刘氏拍了拍他的背,帮他顺了顺气,对自己的儿子使了个眼色,劝慰道:“老爷,瞧您,洵儿也是关心婧公主和他大哥,何错之有啊?”

    老二墨觉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对他们母子俩一唱一和的嘴脸早就看够了,只嗤笑不答话。

    百里婧还没出声,一家子倒先炸开了锅,左相无可奈何,忙向百里婧道歉:“婧公主,老臣教导无方,这两个孽障口无遮拦,婧公主切不可放在心上。”

    老四墨誉的眉头紧紧拧着,他是少年心性,看不惯的事就会直说,素来对二哥三哥的言行很看不惯,眼光瞥向百里婧,却见她脸上无半分怒意,悠然喝了一口茶,姿态优雅而高贵,淡淡笑道:“多谢二弟三弟关心,夫君他身子好多了。”

    墨誉别开脸,猛喝了一大口茶,烫得舌头一麻,这婧公主,不仅是个毒妇,且撒谎不眨眼。

    百里婧这话一说出口,老二、老三却十分默契地一齐笑了,墨觉挑衅似的问道:“哦?身子好多了?为了冲喜,我大哥已经娶过三房夫人,均无半点功效,难道婧公主皇女之身非同一般?呵呵,婧公主,你没瞧错,确定不是回光返照吧?”

    “觉儿!你给我滚出去!”左相气得捂着胸口拍桌子。

    墨觉却毫无收敛的意思,他邪肆地睨着百里婧,对左相道:“爹,我也是一片好意,婧公主尚且没说什么,您发什么火啊?”

    荣氏、李氏都在掩嘴偷笑。

    任百里婧再努力克制,火气也一直冲上了头顶,正要发作,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伴着些微的沙哑咳嗽,随即藏青色的身影一晃,跨进了前厅的门槛。

    百里婧循声望去,只见一袭藏青色衣袍的墨问在木莲和远山的搀扶下走了进来,远山和木莲对在座的众人行了个礼,而墨问温和内敛的黑眸却只是专注地凝视着她的方向,他虽说不出话,可眼神别样温柔。

    百里婧不由地放下茶盏迎了上去,还没触到墨问的衣袖,他的大手已经率先伸了过来,将她的手轻轻握住了。他也不急着入座,却是摊开她的手,低头认真地瞧着,微凉的拇指指腹细细摩挲着她的掌心。

    他的掌心温凉,百里婧这才察觉刚刚茶水太烫,她的手心早被烫成一片红,没想到墨问只一握就感觉到了异样的热度。

    百里婧抬头,感激而真诚地对他笑了,墨问并不是一无是处,不温暖的掌心也会有被需要的时候,比如此刻,她需要的不是热,而是凉,让她的脑袋蓦地清醒。

    离得近,墨问那并不精致的五官柔软异常,无半点凛冽,身上飘来淡淡的药香味,整个人竟如青竹苍松般遗世独立。

    许是眼前的画面太不可思议,大厅里一时安静无声,百里婧扶墨问坐下,墨问惯常地轻咳了几声,与世无争的眸子看向主座上的左相。

    “哟,没想到婧公主说的都是真的啊,自从做了婧驸马,大哥的身子果然好了不少,连寻常从不露面的家庭聚会都特意来了。”老三墨洵始终如一地发挥他轻贱的嘴上功夫。

    “可不是么?如此鹣鲽情深,真让二弟我羡慕非常啊!”老二墨觉勾唇笑道。

    左相对这两个儿子完全无法管束,便充耳不闻地忽视他们所有的言语,瞧了墨问一眼,却不是对他说话:“远山,大公子的身体可好些了?若是仍旧虚弱,明日的回门之礼可让誉儿代他去,想必陛下和皇后娘娘也不会怪罪。”

    墨问听罢,连咳了好几声,百里婧注意到他的眸子黯了几分,她也不知他身体如何,只知他有苦难言。

    远山弯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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