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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双龙传4-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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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笑道:〃窟哥虽不算聪明,却绝不愚蠢,且行军经验丰富,当知何处是险地。〃
洛其飞点头道:〃少帅明察,窟哥一夥本有馀力多走十来里,却在这时间歇下来休息,自是要先探清楚地理形势,才决定究竟应穿峡而过,还是绕道而行。〃
宣永皱眉道:〃假若他们绕道而走,由於他们马快,可轻易把我们撇在后方,那时沿海一带的乡镇可要遭殃哩。〃
寇仲摇头道:〃他们是不会绕道的,因为能快点走他们绝不会浪费时间,我们一於来个双管齐下,不在飞鹰峡布下一兵一卒,只在他们后方虚张声势,扮作追兵杀至的情景,令他们在得不到充份休息的劣况下仓皇逃命。〃
焦宏进愕然道:〃那我们在甚么地方截击他们?〃
寇仲断然道:〃就在峡口之外,那时窟哥的心情刚轻松下来,人马亦均气,我们就给他来个迎头痛击兼左右夹攻,只要把他们赶到峡内去,这一仗我们将可大获全胜。〃
接微笑道:〃不把窟哥生擒活捉,怎显得出我寇仲的本领。〃***
巨鲲号灯火熄灭,缓缓靠近。
待云玉真的座驾船贴近长江联的其中一艘战船,两船距离缩窄至叁丈许时,十多人腾身而起,落在云玉真的座驾船上。
此时徐子陵刚从水内探出头来,伸手抓住船身,五指硬是嵌进坚固的木壁去,就那么附在那里。
巨鲲号移离江岸,拐弯掉头,其他战船纷纷开航紧随。
甲板上戒备森严,即使以徐子陵的身手,亦无把握能瞒过对方的耳目潜进船舱去,也犯不冒这个险。
他把耳朵贴在船壁,功聚於耳,听觉的灵敏度立时以倍数提升,把船内诸人的足音说话,甚至粗重点的吸气喘息,战般破浪的异响,均一丝不漏的收进耳里。
徐子陵闭上眼睛,心神在这个纯粹由声音组成的天地搜索目标,当他听到郑淑明和云玉真熟悉的语声时,自然而然地把其他声音过滤排除,等若眼光集中凝注於某一物件时,其他景象会变得模糊起来般。
他们该是进入舱厅的位置,由於徐子陵对巨鲲号的熟悉,脑海中毫无困难的勾划出她们在厅内分宾主坐下,而云玉真的心腹俏婢云芝以香茗奉客的情景,都有如目睹。
几句场面话说过,云玉真转入正题道:〃今趟得贵联与我大梁结成盟友,携手合作,朱粲朱媚父女,授首之期将不远矣。〃
徐子陵心中恍然,自称〃迦楼罗王〃的朱粲和其女〃毒蛛〃朱媚,一向恃势横行,无恶不作,无可避免地威胁到长江联的存在,故不得不向势力渐从长江以南扩展至江北的萧铣投靠依附,以对抗朱粲父女的迦楼罗国。而云玉真正是穿针引线之人,说不定是在洛阳时谈妥的。
暗忖这等事不听也罢,正欲离去时,郑淑明道:〃云帮主说要借敝联的力量清除帮内叛徒,事情当然是非常严重,可否指示清楚,使我们能效犬马之劳。〃
徐子陵心中剧震,立即把握到卜天志在与云玉真的斗争中正落在下风,陷身险境。
***
蹄声轰传峡谷,愈趋响亮,使本已绷紧的气氛更为凝重。
藏在一片长於山坡密林内的寇仲却是出奇地平静,因整个战场都在他掌握之内,一切都依他的摆布进行和发生,无有例外。
他以前尽管曾向徐子陵侃侃谈论〃战争如游戏〃之道,但直至今夜此刻,才确切地体会到那种〃游戏〃的奇异感受。
从将帅的任用到卒伍的徵募、选取和编伍,由训练、旗鼓、侦察、通讯、装备至乎阵势、行军、设营、守城、攻城,战术的运用,均令他有与人对奕的感觉。
目标就是要作那最后的胜利者。
旁边的洛其飞低呼道:〃来啦!〃
寇仲冷然注视,契丹马贼现身峡口,风驰电掣的策骑奔上峡口外的古道。
果如寇仲所料,经过近十里急急有如丧家之犬的飞驰,又穿过险要的峡谷,敌人已是强弩之末,尽锐气,速度上明显放缓。
窟哥一向的战术就是〃来去如风〃四字真言。打不过就溜,教人碰不他的尾巴。而他能纵横山东,实与熟悉地理风土的〃狼王〃米放有莫大关系。
来到这人生路不熟的地方,窟哥等若有目如盲的瞎子,而米放则是引路的盲公竹。
米放之死,使窟哥只能循旧路退军,再无他途,正好陷进寇仲的天罗地网去。
此时大半马贼已走出峡谷,忽然前头的十多骑先后失蹄,翻跌地上。
埋伏在两边新编入少帅军的骆马帮众同声发喊,在战鼓打得震天剧响中,两边林内的箭手同时发箭,取人不取马,契丹马贼纷纷坠地,乱成一团。
接枪矛手队形整齐的从两边分四组杀出,每组五百人,一下子就把敌人冲得支离破碎,断成数截,首尾不能相顾。
埋伏在峡口旁的箭手则朝出口处箭如雨发,把尚未出峡的小部份敌骑硬迫得逃返峡内。
寇仲知是时候,大喝一声,率领二百津骑从密林冲出,正面朝敌人杀去。
无论契丹马贼如何强悍,马术如何高明,在折腾了两日后,兼且是新败之师,士气低落至极点,在这种四面受敌的情况下,终失去反击的能力,四散奔逃,溃不成军。
***
徐子陵倾耳细听,云玉真冷哼道:〃成帮立派,讲的是仁义诚信,现在卜天志私通外敌,陰谋叛帮,不顾信义,是死有馀辜,绝不足惜。枉我这些年来对他照顾有加,把他提拔作只我一人之下的副手,可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这样对不起我,从那方面说都饶他不过。〃
一把低沉的男声道:〃云帮主何须为这等坚徒痛心,卜天志伏诛在即,我们已依云帮主之言,以一笔大生意为饵,诱他到菜子湖商议,到时以战船快艇把他重重围困,保证他要沉江底,便宜水中的鱼儿。〃
郑淑明压低声音道:〃卜天志知否云帮主在怀疑他呢?〃
云玉真淡淡道:〃当然不会让他知道,我还故意委以重任,使他仍以为我像以前那么信任他。今趟我特意不调动手下亲信,交由贵联出手对付他,更令他全无戒心。至紧要手脚乾净,不留任何活口,那我更可趁卜天志的馀党全无防备下逐一清除,免留无穷后患。〃
郑淑明道:〃云帮主放心,这只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只要给我们赚上船去,卜天志和他的人休想有半个能漏网。〃
徐子陵听得暗抹冷汗,又大叫侥幸。若非给他适逢其会碰上此事,卜天志的小命就要危乎殆哉。
船队忽然减速,拐向右边的一道支流,逆水北上。
目的地当然是云玉真欲置卜天志於死地的菜子湖。
***
寇仲在宣永、焦宏进、洛其飞等一众手下将领簇拥中,巡视臣服於他军力之下的战场劫后情景。
这股肆虐多年的契丹马贼,终被剿灭。战利品除了近八百匹良种契丹战马,弓箭兵器无数外,尚有一批达叁千两的黄金。只是这批财富,足可重建半个彭城。
寇仲却没有自己预期中的欣悦。
横遍野的情景他虽非初次目睹,但今次的战况却是他一手做成的。
他现在的反应纯然是一种直接触景生情式的反应,对四周死亡景象的感触。
寇仲勒马停定,凝视以极不自然姿势扭曲於地上的叁具契丹马贼冰冷僵硬的身,不远处尚有一匹马。
其中之一该是背心中箭后从马背摔下,头部浸在一滩凝结成赭黑色的血液中,在晨光的照射下,本是充满生命的肌肤呈现出恶心的蓝靛色。
宣永等见他呆瞪地上的骸,只好在旁耐心等待。
寇仲苦笑道:〃你们说是否奇怪,刚才我从未想过或当过他们是人,但现在见到他们伏荒野,又忽然记起他们像我般也是人,有他们的家庭、亲属,甚至日夕盼望他们返回契丹,关心他们的妻子儿女。〃
宣永沉声道:〃少帅很快会习惯这一切,在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心软点也不行!〃
寇仲叹道:〃我并非心软,就算整件事重头再来一次,我仍会绝不留情地把这些穷凶极恶之徒杀得半个不剩。只是人非草木,总会有些感触罢了。〃
此时手下来报,找不到窟哥的身。
寇仲冷哼道:〃算他命大!收拾妥当后,我们立即赶返下邳,下一个目标该轮到李子通的老巢东海郡啦!〃
众将齐声应命。
寇仲催马便行,忽然间,他只想离得这横遍野的战场愈远愈好!
***
菜子湖远比不上在东面不远处的巢湖的面积,且形状很不规则,但风光之美,却出乎徐子陵意料之外。
此时他从云玉真的巨鲲号转移到郑淑明的战船上,躲附在吊於船身其中一艘小艇的船底下,欣赏水清浪白,映碧盈翠的湖上风光。
巨鲲号和长江联的战船,分别驶往预定包围截击的藏船地点,只馀郑淑明这艘藏满高手的帅船往赴卜天志之约。
湖上帆影翩翩,如行明镜之上。
岸边碧油油的山色融入清澄的湖水,令人分不清究竟是湖水染绿山色,还是山色染绿湖水,再加上荡漾於湖面烟霞般的薄雾,更是疑幻疑真,似是一个错失下闯进了平时无路可入的人间仙界。
半个时辰后,船速渐减。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内劲透过艇身,传入吊索。
吊索寸寸碎裂。
小艇往湖水掉去时,徐子陵翻进艇内。
〃蓬〃!
小艇降落湖面,只下沉尺许,便在徐子陵脚劲巧控下回复平衡。
敌船喝喊声起,但一切都迟了。
浆橹提起又打进水里,小艇像箭矢般越过母船,超前而去。
里许外处卜天志的战船正缓缓来会。
徐子陵迎风挺立,一边躁舟,一边纵目四顾。
恬静的湖面水波不兴,山湖辉映,碧水笼烟,清风徐来,使人心胸开阔,耳目清新,津神畅爽。
郑淑明的惊呼从被抛后二十多丈的战船甲板上传来,娇喝道:〃徐子陵!〃
徐子陵头也不回的答道:〃郑当家走吧!江湖上的杀戮仍未够吗?结下解不开的仇怨,卷入别人帮派的斗争,於长江联有何好处?〃
再不理她,迳自催舟,迎向卜天志的帆船。
他几可肯定郑淑明必以打退堂鼓作收场,纵使长江联有能力杀死他徐子陵,亦须付出沉重之极的代价,且要结下像寇仲那种近乎没有人敢惹的劲敌,岂是区区长江联承担得起。
况且徐子陵的出现,可让她向云玉真作得交待,非是突然反悔。
在失去长江联的支持后,云玉真除了落荒而逃外,再无他法。
一场风波,势将就这么了结。
可是与萧铣和香玉山的斗争,却是刚刚开始。
第四章 造化弄人
寇仲返回下邳后,尚未坐暖,已开始接见来自附近各城县的头脸人物,投诚者中不乏李子通的离心将领。
其中一个叫李星元的,年约叁十岁,长得高大威武,不但是李子通的同乡,还是下邳和东海间另一大城沐阳的守城将,他肯把沐阳拱手奉上,等若有半个东海郡落进寇仲的袋子里。
寇仲大讶问故,李星元冷哼道:〃李子通刻薄寡恩,用人论亲疏而不论才具,眼光短浅,非是有大志的人。不过坦白说,星元本仍犹豫难决,可是手下诸将和商农领袖,由老至少,均一致赞成投奔少帅麾下,星元这才明白甚么叫万众归心。〃
寇仲失笑道:〃星元倒够坦白,我就是欢喜你这种爽直的汉子,不知东海现况如何呢?〃
李星元道:〃东海郡现在由李子通亲弟李子云主理,绝不会向少帅投降,且粮草充足,一年半载也不会出现问题。〃
寇仲皱眉道:〃李子云是个怎样的人?〃
李星元不屑道:〃他除了懂得欺凌弱小,取民脂民膏外,还懂得甚么?李子通正是知他有勇无谋,所以特派坏鬼书生童叔文作他军师,此人极工心计,非像李子云只是草包一个。〃
寇仲饶有兴趣的追问道:〃为何星元唤他作坏鬼书生?〃
李星元咬牙切齿道:〃童叔文最爱自鸣清高,对人自称他读的是圣贤之书,学的是帝皇之术,终日仁义挂口,骨子里却贪花好色,不知败坏多少妇女名节,连属下的妻妾女儿都不放过,若非本身武功高明,又得李子通兄弟包庇,早给人碎万段。〃
寇仲心想这该是李星元离心的重要原因,不禁暗幸自己非是好色之徒,点头道:〃要得东海,此人该是关键所在;如能将他除去,李子云挺恶也只不过一只无牙老虎,星元有甚么好提议?〃
李星元脸露难色道:〃东海没有人比童叔文更害怕刺客临身,所以不但出入小心,行藏诡秘,就连睡觉的房间都晚晚不同,要刺杀李子云反为容易些。〃
寇仲沉吟道:〃星元来见我的事,李子云是否知晓?〃
李星元道:〃童叔文虽在我处布下眼线,但怎瞒得过我,此行更是特别小心,他们理该还不晓得。〃
寇仲喜道:〃那就成啦!星元立即潜返沐阳,不动声息,待我拟好全盘大计,才与你配合作出行动。〃
李星元点头答应,接眼中射出爇切的期望,道:〃星元有一个不情之请,万望少帅俯允。〃
寇仲欣然道:〃现在大家兄弟,有甚么心事话儿,放胆说吧!〃
李星元低声道:〃我希望少帅手下留情,不要祸及东海郡的平民百姓。〃
寇仲哑然笑道:〃这岂是不情之请,而是既合人情,又和天理。星元放心,若要杀人盈城才可夺得东海,我寇仲绝不为之,如违此誓,教我寇仲不得好死。〃
李星元剧震拜跪,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寇仲忙把他扶起,约下联络的方法后,李星元匆匆离开。
他后脚才去,陈长林的前脚便踏进府门来,寇仲大喜出迎。
他现在最渴求的,就是人才。
***
夕阳下,渔船缓缓泊往巴陵城外的码头。
扮成渔民的卜天志凑到正凝望城门的徐子陵耳旁低声道:〃子陵务要小心,萧铣近年声势大盛,兼且财力丰厚,招揽了江南江北一带数不清那么多的高手,香玉山乃他的宠臣,又因曾成杨虚彦刺杀的目标,所以必有高手贴身保护。〃
徐子陵在疤脸大侠的面具遮盖下,那忧郁但炽烈的眼神毫无变化,淡然道:〃据志叔所知,有甚么特别须注意的厉害人物?〃
卜天志答道:〃算得上是一等一好手的有五个人,首先是『大力神』包让,此人的『横炼罡』在大江流域非常有名,他从铁布衫这种下乘的外家硬功,练至现在别辟蹊径的上乘内家真气,是南方武林津津乐道的一个练功奇谭。此人生性暴戾,仇家遍地,今趟肯投靠萧铣,该是为了避祸。〃
徐子陵心中暗念包让的名字,没有作声。
卜天志续道:〃第二个是『恶犬』屈无惧,此人原是肆虐奥东的马贼,因惹怒宋阀的高手,千里追杀下仅他一人孤身逃出,不知如何会忽然成了萧铣的人。他的凶名直追『大力神』包让,擅长兵器是一对名为〃玄雷轰〃的大铁锤,非常厉害。唉!能不动手,还是不动手的好。〃
徐子陵冷然道:〃谁人阻我接回素姐和她的孩儿,谁便要死!〃语气中自然而然透露出一往无回的决心。
卜天志知道劝说不会起任何作用,只好道:〃另叁个人虽及不上这两者的名气,但在南方均是响当当的人物,分别是『亡命徒』苏绰,用的是锯齿刀;『素衣儒生』解奉哥,叁十八招掩月剑法,被誉为南方后起一辈中最佳剑手;至於最后一个『牛郎』祝仲,使的是齐眉棍,自创的牛郎一百零八棍,变化万千,绝不可掉以轻心。〃
渔船泊岸。
徐子陵一言不发,登岸入城。
***
陈长林大步趋前,两手探出抓寇仲的肩头,眼中射出爇烈的神色,欣喜道:〃当日我听到寇兄和徐兄差点被王世充那忘恩负义的老贼加害的消息,立即赶返东都质问老贼,怎可对两位恩将仇报,和他大吵一场,当然没有结果,只好愤然离去,幸好不久后听到你们在梁都以少胜众,凭乌合之众大败宇文化及的津锐雄师,遂兼程赶来,不巧是寇兄刚离城,要等到今天才见到寇兄,子陵呢?〃
寇仲咋舌道:〃原来是你自己寻来的,我还四处打锣般找你,长林兄真大胆,竟敢顶撞世充老鬼::〃直到此刻,他始知陈长林是个外冷内爇的好汉子。平时木讷寡言,但遇上看不过眼的事时,绝对义无反顾。更想不到他视自己和徐子陵为好友。
陈长林放开双手,冷哼道:〃王世充还不敢杀我,因为推荐我的人是夷老,一天他未真的当上皇帝,他仍没有开罪整个白道武林的胆量,子陵兄呢?〃
寇仲搂他肩头,朝大堂走进去,边行边道:〃小陵到巴陵去办点事,长林兄来了真好,便让我们为天下苍生尽点力,长林兄则顺便干掉沈纶那畜牲以报毁家之恨。〃
陈长林一对眼睛立时亮起来。
***
徐子陵沿街不徐不疾的朝香玉山的大宅走去,巴陵风貌如昔,只是人更多了。
他的心境出奇地平静,自踏进城门后,他一直以来对素素的担心和渴望重见的期待,均因抵达目的地而搁在一旁,剩下的只有如何去完成目标,清楚而肯定,再不用花费津神到别的方面去。
要把素素母子弄出巴陵并不困难,问题只在如何去说服素素,那需要向她揭露残忍的真相。
长街古,楼阁处处,在巴陵城贯通南北的大道上,徐子陵步过重重跨街的牌坊和楼阁,一路回溯当日杨虚彦刺杀香玉山不果的旧事,终於抵达香府的大门外。
***
书斋内,陈长林听罢寇仲的话后,把手中香茗放到椅旁小几处,点头道:〃海上贸易绝不困难,只要有利可图,商人会像蚂蚁般来附,困难只是我们必须保证海域河道的安全。那我们必须有一支津良的水师,把领地的水道置於控制之下。〃
寇仲同意道:〃我也想过这问题,巨鲲帮的卜天志已约好率手下船队依附小弟,据他说只是五牙巨舰便有五艘之多,全是从旧隋抢回来的战利品,其他较小的战船二十多艘,货船更是数以百计。〃
陈长林津神大振道:〃这就完全不同啦!最难得是忽然多出大批不怕风浪的老到水手,只要再给以水战的训练,改善旧战船,因应水道形势建造新舰,总有一天我们可雄霸江河,一统天下。〃
寇仲一呆道:〃你似乎比小弟更有信心。〃
陈长林微笑道:〃那是因为我对寇兄有信心嘛!刻下当务之急,是要徵召一批优良的船匠,先对旧船进行改装的工作。待预备妥当时,我们可封锁东海郡的海上交通,断去东海郡与江都的海上连系,那时东海只有捱揍的份儿,绝无还手之力。〃
寇仲皱眉道:〃那里去找这么一批船匠呢?〃
陈长林拍胸道:〃当然是小弟的故乡南海郡,我们陈姓是南海郡的巨族,族人不是曾当旧朝的水师就是惯做海上买卖,且多与沈法兴父子势不两立,只要我偷偷潜回去,必可带回大批这方面的人才,为寇兄建立一支天下无敌的水师,那时沈法兴父子的时日将屈指可数。〃
寇仲拍台叹道:〃得长林兄这几句话,天下有一半落进小弟的袋子啦!〃
***
徐子陵过门不入,绕往宅后去,心中暗叫不妙。
凭近乎通灵的听觉,他把握到香府外驰内张的形势。
香府附近的几座房舍,均布有暗哨,监视香府的动静,反是香府本身死气沉沉,像宅内的人早迁往他处,只馀几点灯火。
徐子陵不禁大惑不解,因为眼前的布局分明是个陷阱,还似是针对他而设的。照道理香玉山和他的关系仍未恶劣至如此地步,就算收到云玉真的飞鸽传书,尚未须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蓦地连串剧烈的咳嗽声,从墙内传出。
徐子陵虎躯剧颤,此时他已寻得如何避过暗哨耳目的路线,从小巷贴地窜出,到达香府后院墙脚处,才贴壁翻入宅内。
果然素素虚弱的声音从一座小楼的二楼传来道:〃把陵仲抱出去!快!〃
徐子陵那还按捺得住,迅即扯下面具,腾身疾起,穿窗直入。
素素俯坐床上咳得昏天黑地,每咳一次,手上的巾子便多上几点触目惊心的鲜血。
憔悴的病容没有半点血色,本是乌黑津亮的秀眸更失去昔日的辉采。
徐子陵扑往榻沿,手掌接到她背心上,真气源源输入,爇泪盈眶,哽咽道:〃素姐!〃
素素娇躯一颤,奇迹地停止咳嗽,刹那间美眸回复神采,朝他瞧去,不能相信地叫道:
〃小陵!这不是真的吧?〃
徐子陵强忍泪滴,摇头道:〃这一切应该都不是真的,我们实不该让素姐离开我们身边。〃
素素双目奇光迸射,探手爱怜地抚摸他英俊无匹的脸庞,像完全康复过来般平静温柔的道:〃终於盼到你们回来啦!小仲呢?不过即使他因事未及前来,有你在这里已令素姐心满意足。〃
徐子陵的心直往绝望凄苦的无底深渊堕下去,一切都完了,从输进素素的真气,他探知素素生机尽绝,当他的手离开她背心的一刻,就是她玉殒香消之时。所有爇切的渴望和期待,都被眼前这残酷和不可接受的命运彻底粉碎,尽成泡影。
素素别转娇躯,无限温柔地边为他拭泪,边道:〃好弟弟不要哭,姐姐一直在盼你们来,现在好啦!你知否那乖宝贝唤甚么名字?〃
徐子陵瞧她嘴角飘出那丝充盈母性光辉的笑意,心头却似被尖锥一下一下无情地狂插,勉力收摄心神,轻轻道:〃是陵仲吗?〃
素素欢喜地道:〃这名字改得好吧?每次唤他,我都记起你们这对乖弟弟,将来他必定像你们那么乖的。〃
徐子陵差点要仰天悲啸,爇泪再控制不住从左右眼角泻下,凄然道:〃为甚么会这样的,香玉山到那里去了?〃
素素玉容沉下去,轻垂螓首低声却肯定的道:〃姐姐本早捱不下去,但为了等待你们来,才撑到这一刻,过去发生的事,让它过去算了,姐姐走了后,小陵你给姐姐带走陵仲,把他养育成像你们般英雄了得。姐姐是姓方的,他便叫方陵仲吧!〃
徐子陵双目闪过骇人至极的浓烈杀机,沉声道:〃香玉山究竟对你做过甚么?〃
素素凝望手上的血巾,淡淡道:〃不要怪他,要怪就怪姐姐不信你们对他的看法,不懂带眼识人。〃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以所能做到最冷静的神态语气道:〃他在那里?〃
素素朝他瞧去,摇头叹道:〃他要姐姐给你们写一封信,姐姐拒绝后,他对姐姐冷淡下来。唉!这些不提也罢。〃
素素伏入他怀里,柔声道:〃提来又有甚么意思呢?姐姐能遇到你们,已感没有白活。
人生难免一死,迟点早点并没有甚么分别,姐姐现在很开心,死亦无憾。小陵!给我敲响几上的铜钟好吗?〃
徐子陵这才注意到榻旁几土置有一座铜钟,钟旁放一根敲打的小铜棒。
徐子陵发出一记指风。
〃当〃!
钢钟的清音催命符的远传开去。
素素虚弱地道:〃扶我坐好!〃
徐子陵知她到了油尽灯枯,回光返照的时刻。强忍心内无可抗御的悲痛,扶她坐好,手掌不敢有片刻离开她粉背。
足音拾级而上。
素素向入门处勉力道:〃小致不用惊惶,我的好弟弟来探我哩!〃
一声惊呼后,战战兢兢的小婢抱方陵仲出现在房门处,骇然瞧徐子陵。
徐子陵伸手道:〃把陵仲给我,然后回到楼下去,但不可以离开,明白吗?〃
小婢给他凌厉的眼神一瞥,立即浑身抖索,那敢不从,忙把婴孩交给徐子陵,自己则脚步不稳的走了。
徐子陵把熟睡中胖嘟嘟的小陵仲送入素素怀抱里,心中涌起莫以名之的深刻情绪,就像这不知亲娘快要离他而去的婴孩和他的血肉已连接起来。
素素美目深注到怀内的孩子去,俏脸泛起圣洁的光辉,爱怜无限的道:〃你有两个爹,一个叫寇仲,另一个叫徐子陵,娘曾想过嫁给他们,天下间只有他们才配作你的爹。〃
徐子凌猛地省起刘黑闼请他转交素素的玉『贺礼』,连忙取出,为她戴在腕上,心中又酸又痛的低声道:〃这是刘大哥托我送给姊姊的::唉!〃
素素的美目亮起,搂小陵仲欢喜的道:〃呵!是李大哥送的吗?〃
徐子凌知她误『刘』为『李』,欲言无语。
素素呼吸转速,喘道:〃告诉李大哥,素素从没怪过他。〃
说罢娇躯一软,寒笑而逝。
徐子陵出奇地没有表现出任何激动,轻柔地把素素的身平放榻上,抱起好梦正酣,茫不知发生了骨肉分离的人间惨剧的小陵仲,撕下布条,把他扎在怀里。
他把注意力全集中在每一个动作上。竭尽全力不去想素素的死亡。
楼外静寂无声,素素的消逝是那么宁谧和令人难以觉察。
窗外广袤深邃的天空嵌满星星,似乎这人世间除去黑丝缎般的夜空,他受到打击重创的破碎心,素素的遗孤和她的死亡外,再无他物。
接他以棉被卷起素素的遗体,本要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悲啸,以把所有绝望痛苦的悲怆情绪,尽渲於远近的夜空去,可是为怕惊扰怀内小陵仲的美梦,他只能轻轻悲叹一声,穿窗疾走。
当他把素素和小陵仲交给卜天志安置时,就是他回来的一刻。
香玉山必须以死来偿还他欠的价。
惊告的烟花讯号箭在后方高空爆出朵朵光花,不过已错失良机,本是天衣无缝的陷阱,因不能识破徐子陵的真面目,又因徐子陵的聪明机智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宅内,使香玉山的卑鄙诡计终落得棋差一。
否则若徐子陵因素素母子的负累,在众多高手的围攻下,定难侥幸。
第五章 探囊取物
寇仲忽然心惊肉跳,坐立不安,送陈长林上路后,回到名为〃少帅府〃的大宅,召来洛其飞问道:〃有没有徐爷的消息?〃
洛其飞见他神色有异,摇头道:〃徐爷究竟到那里去呢?属下可派人去打听。〃
寇仲站起来在书斋内来回踱步,好一会才停下来叹道:〃他到巴陵去,你知否萧铣那小子的情况?〃
洛其飞答道:〃目下大江一带,论实力除杜伏威、辅公佑外,便要数他,称帝后萧铣先后攻占郁林、苍梧、番禺等地,并不断招兵买马,兵力增至四十馀万之众,雄据南方,两湖之地无人敢攫其锋。〃
见他皱眉不语,忍不住关心问道:〃少帅是否在担心徐爷?〃
寇仲心烦意乱的道:〃我也不知自己在担心甚么,或者是徐爷,又或者是其他。唉!北方有甚么新的动静?〃
洛其飞如数家珍的答道:〃现在最引人注目的当然是窦建德与徐圆朗之战,刚收到的消息,是徐圆朗的主力大军不敌刘黑闼,损兵折将无数,看来时日无多,若给窦建德尽取徐圆朗的属土,杜伏威和沈法兴的联军又攻陷江都,我们就会陷进两面受敌的劣局。〃
寇仲闭上虎目,收摄心神,好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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