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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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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子妃早在到北京的时候就悄悄和父母住在了宫外,配合完成了上述步骤。

直到八月十三日亲迎日,朱慈烺不得不完成最为繁琐的礼仪程序。他本想让人代迎,只是看看崇祯的脸色就知道这只能当做笑话说过算了。

在出门迎亲之前,先要行醮戒礼。这是婚礼之中最为繁琐的一道程序,一大早就要到中左门前的丹墀内,太子幕次就设在彼处。又有皇太子受醮戒位,在御座南面,朝北向。丹陛上设有皇太子拜位,一样朝北向。

有赞礼二人站在皇太子拜位之北,东西相向;知班二人站在赞礼南面,同样是东西相向。又有酒馔案于醮戒位的东面稍北,设司爵司馔各二人位于酒馔案的南面,朝西向。

执膳内官先前已经准备好了金爵果盒。醮戒礼举行当日,鸿胪寺赞引二人具朝服,与东宫侍从官先到文华门前,等朱慈烺出来,行叩头礼。

朱慈烺在赞引和侍从官一道由皇极左门入至幕次,换上衮冕等候。

鼓三严之后,崇祯头戴通天冠、绛纱袍出来,在鸿胪寺所请之下升座。等崇祯驾御皇极殿,教坊司作乐、锦衣卫警跸,文武官盛服行叩头礼,分班列侍如同常仪。

等雅乐止住,朱慈烺才能从幕次出来,在赞引和侍从官引领下至东阶下。侍从官只能走到这里止步,接下去由赞引导引朱慈烺由东阶上行,到丹陛拜位北面站立,随着赞礼赞鞠躬、四拜四兴,然后平身。

接下去赞引便导引朱慈烺由皇极殿左门进去,就醮戒位北向站好。司爵斟酒以进,赞引赞跪,朱慈烺便跪,赞摚纾奘埽薏蛔袷亍

司爵是站着将酒爵授于朱慈烺,朱慈烺啐饮一口,将酒爵给内使。内使必须跪受酒爵,退后置于案上。

司馔要跪着将果盒呈给朱慈烺,朱慈烺虽然有些饿,却也只能取少许吃。等朱慈烺吃了,司馔者才能起身捧着果盒退后放置案上。

这时候赞引方才唱道:“出圭。”

朱慈烺总算等来了整个醮戒礼的核心,抽出玉圭,握持手中,聆听戒命。

崇祯满面肃穆,做出命令的口吻,道:“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勖帅以敬。”

这几句诫命三千年未变,朱慈烺按照之前背过的“切口”应答道:“臣谨受命。”

“俯伏、兴、平身……”赞引唱道。

朱慈烺做完全套,才算是领受了皇帝的诫命。赞引仍导引他由左门出,回到丹陛上拜位立定。赞礼又赞“鞠躬、四拜四兴、平身”等礼,算是礼毕,教坊司作乐、警跸,崇祯走下御座,头也不回地返回宫内,直等他身影不见,宫乐方止。

朱慈烺却还不能退场,得随赞引从东阶降丹墀,由东宫内外官偕导从由皇极左门出,至午门外幕次易服,这才算完成了整个醮戒礼。

与此同时,已经被册封过的皇太子妃的醮戒礼是在皇太子妃府举行。

周后与张后最终选定的皇太子妃姓段氏,祖籍湖广。其祖上从太祖高皇帝征战有功,世袭四川雅州千户所千户。其七世祖迁至绵州,世代务农,其父段兴国举于乡,崇祯十六年授山东青州府昌乐县教谕,后随驾待用,适逢宫中选皇太子妃,由此得进。

亲迎日当日,段氏家中先在祠堂陈设祭物,段氏服燕居冠服,同父母到祖宗神位前行礼、奠酒、读祝。礼毕之后,家中年长的执事者备好酒馔,让段氏饮食。段兴国与妻子坐于正堂,女执事引段氏到父母面前,各四拜。

段兴国坐得有些不安,想想女儿今日就要入宫成为皇太子妃,若是不犯错基本也就是未来的皇后了,心中感慨万千,却毫无头绪。过了良久,段兴国才在执事提醒之下,告诫道:“尔往大内,夙夜勤慎,孝敬毋违。”

段氏之母本没读过什么书,一时紧张又忘了自己的训辞,良久才憋道:“听你爹的……”

一旁贴身服侍的丫鬟连忙在主母耳后低声提醒道:“奶奶,是‘尔父有训,尔当敬承’。”

太子妃母眼泪都出来了,只得哽咽重复道:“尔父有训,尔当敬承。”

“诺。唯恐弗堪,不敢忘命。”段氏垂首受命,然后再次拜见诸尊长。醮戒礼成之后,段氏改服翟衣,等候朱慈烺的亲迎。她一直听说皇太子如何英明神武,挽救国家社稷,然而此刻却谈不上有甚期待,或许是被困于行在的数月光阴,已经将心头那抹少女情怀彻底抹得干干净净了。

朱慈烺并不知道皇太子妃那边的进度,只是木然地随着赞引的赞唱,换上皮弁服,登上成化二十三年新造的辂车,在吱呀声中缓缓出宫迎亲。

第499章 春来雨露宽如海(10)

皇家给段氏一家安排的府邸并不远,就在长安街上。朱慈烺端坐高辂之上,只担心这辆年仅一百五十九岁的新车难以承受太远的驱驰。回头看了一眼侍从捧着的大雁,朱慈烺收敛颜容,心思却飞到了兵员拓展和兵役制度的问题上。

亲迎礼虽然繁琐,但因为身份使然,不需要再有那么多跪拜俯伏,也不会有后世那样女方家堵住门不让进的情况。听说唐朝时天家婚礼一如士大夫家,十分热闹,这让朱慈烺颇为感谢太祖高皇帝对皇权的空前加强。

——如果能够登个记就算成婚,那该多好!这些不能给大明复兴项目带来任何实惠的礼仪实在无聊透顶!

朱慈烺一边计算着婚礼程序,一边从内官手中接过大雁,祭奠在案,行礼如仪。

一应礼仪行过之后,皇太子妃升轿,朱慈烺升辂车前行,返回宫中。到了午门外,仪仗侍卫官舍官军就此止步,太子妃段氏仪仗可进入会极门内等候。内官早已跪请朱慈烺降辂车,导引进入幕次。等段氏到了之后,内官又跪请皇太子揭帘,让太子妃降轿。

随后朱慈烺走在先行,内宫执事用帷幕拥护皇太子妃段氏跟随,都步行入会极门内。朱慈烺在门内换乘舆先行,女官跪请皇太子妃升轿后行。待到宫门口,朱慈烺再降舆等段氏到来,女官跪请皇太子妃降轿,入幕次俟行合卺礼。

朱慈烺在挑起幕帘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皇太子妃段氏的容颜,并不像传说中的新娘子有红盖头、珠帘之类的遮挡。只从相貌上看,段氏的容貌不能算是天姿国色,但绝对是无可指摘,完全符合明朝皇后的容貌要求,就算审美观差异再大的人,都无法违心说她不好看。

然而正是这样标准的容貌,让她失去了让人惊艳的机会,只能朝耐看方向发展。

朱慈烺只是扫了一眼,旋即按照礼仪举止,先登乘舆。

段氏头戴九翚四凤冠,身穿翟衣,身形微晃,玉佩叮当作响。她不敢与皇太子对视,直等朱慈烺将要转身的瞬间方才飞快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夫君,传闻中整个天下仅次于皇帝的男子。

那一眼还不曾看真切,留给段氏的就只有一个毫无特殊之处的背影了。

两人先后到内宫门,入幕次,早准备好的几案上放着两爵两卺。段氏在帷幕的拥护下,先入幕次整理妆容,然后由女官导引至内殿门面向东面站立。此时她才看到皇太子正站在自己对面,身形匀称,容貌端庄,既无轻浮之色也不见暮气沉沉,既没有梦中吞吐六合的气势,也没有幻里歌风吟月的风流。

年轻的段氏明知道皇太子是个十七岁的青年,然而此刻看着,却怀疑眼前是一尊极似真人的雕像,没来由地心中腾起一份惊惶恐惧。

这或许是因为这个深沉似海的皇太子,也或许是这个永远走不到尽头的皇宫紫禁。

二人相对站立之后,皇太子两拜,皇太子妃四拜,赞引方才唱道:“升座。”

有女官执事二人举馔案进于皇太子和皇太子妃面前,司樽取了金爵,酌酒以进。

朱慈烺与段氏各受爵饮下,女官又进馔。吃过之后,女官再以卺盏酌酒合和进呈,饮罢,又进馔。凡此三举酒馔完毕,执事者方才撤去馔案。

赞引再让皇太子与太子妃就拜位相向,对拜两拜如同之前的礼仪。

礼毕之后,皇太子的从者馂——也就是分食——太子妃剩下的馔,太子妃的从者馂皇太子之馔。然后朱慈烺才入宫更换礼衣,段氏也随女官入宫换上常服。

——这就是要洞房了么?

古之嫁娶有七礼,段氏在家的时候已经学习过了《礼仪》、《集礼》、《会典》等权威教材中关于前面六礼的部分,也就是到亲迎截止。第七礼为夫妻敦伦之礼,被孔子以不合时宜为由删除不论,女子只有在出嫁前才会由母亲私下传授。

然而母亲说得云山雾罩,基本意思就是:“听夫君的话就行了,他知道该如何做。”

“若是他不知道呢?”段氏当时很担心地问道。

“早早就有宫女教会他的。”母亲大人言之凿凿。

段氏因为母亲的误导,真以为这种事乃由宫女启蒙,到了钟粹宫却发现这里的宫女要么长得粗壮丑陋,要么年老珠黄,非但有五六十岁的老妪,即便是年轻点的也都在三、四十开外。这些……别说堪用,就是入目都有些不堪啊!

——莫非皇太子殿下喜欢南风?

段氏将目光投向几个内侍,却发现也都是老成持重,两鬓花白之辈,并无少年狐媚夹杂其中。

——会不会皇太子没有学啊?

段氏紧张起来,随着导引的女官退出屋子,她的双手掌心都渗出汗来,悄悄在褥垫上擦了擦。

不一时,朱慈烺终于得以回到了自己的寝殿,进门之后发现大红喜烛烧得极旺,平日案头的书都被规整到了书架上,屋里还多了一个人坐在床上,见自己进来竟不起身行礼……实在有些不习惯。

——他如此看着我作甚?是要我起身相迎么?可刚才女官说我不能动呀……

段氏越发紧张起来,这回就连鼻尖上都渗出了点点油光,在烛光反射下竟似一块混若凝脂的油玉。

“呃,你坐,不用管我。”朱慈烺想来想去终于憋出一句话来,说完之后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太合适。

不过除此之外还能说什么?

难道淫笑着上前托起皇太子妃的下巴:“小娘子,小生这厢无礼啦,嘻哈嘻哈嘻哈——”

朱慈烺光想想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段氏坐在床上,脚尖点着脚踏,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甚至连称谓都有些模糊。

——是要现在就脱了衣服同房,还是先聊点什么?

朱慈烺前世身为工作狂,对女性的认识也十分浅薄,如今想起来更觉得遥远。正努力寻找话题的时候,终于想起来:先问名字吧!

“你叫什么名字?”朱慈烺问道。

“臣妾童名倩倩。”段氏应道。

“喔。”朱慈烺道试着读了一下,觉得叠字读起来真不顺口,而且太轻佻了。他道:“日后我叫你小倩吧。”

“谢夫君赐字。”

“不客气。”朱慈烺坐到了段氏身边,道:“你有几个兄弟姐妹?”

段氏颇有些奇怪,怎么皇太子对自己莫非半点都不知道么?不过她还是温柔答道:“妾还有一个妹妹,比妾小三岁。”

朱慈烺点了点头。“父母双全,没有兄弟”这是太子妃选择标准中最好的状况。因为姐妹总要出嫁,那是人家家的人,不存在外戚,而兄弟则是最可能惹祸的外戚。

“嗯,我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朱慈烺道。

段氏忍不住掩口笑道:“臣妾知道啊,天下人都知道啊。”

“唔,那就好。”朱慈烺轻轻点了点脚。

段氏很不明白,这就好在哪里了?

“既然都彼此都这么了解了,那么咱们开始吧。”

于是,就这么开始了。

于是,就这么结束了。

翌日一早,皇太子冕服,皇太子妃翟衣,朝见帝后,以及皇伯母。

赐宴。

再次日,皇太子妃翟衣侍奉皇后、皇伯母进膳——只是从尚食手中接过膳食,然后放在案上而已。这便是民家“三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的盥馈之礼。因为不是段氏亲手做的,也不用考虑周后、张后是否合口味,自然也不用找坤兴来尝了。

到了第四日,便是庙见。

只有到太庙中祭拜了祖宗神灵,新妇才算是真正成了朱家的人。

段氏一早醒来,身边已经空空,这几日来皇太子与她同床共寝,但似乎两人从早到晚就没说过几句话。回想起在家中时候,父母总是谈笑风生,妹妹也是鬼灵精怪的开朗性子,自己似乎永远都在呵呵傻笑……皇宫里的生活实在是闷到了极点。

虽然婚礼还有庙见和接受庆贺之礼,但朱慈烺已经早早结束了婚嫁,展开了各项民政工作,尤其是对纸币的样币进行审核,对银行的命名、制度进行规划和商议。人的精力有限,每天接见数位大臣,穷思竭虑,哪里还有精力跟个完全说不到一起去的小女孩聊天?

等朱慈烺一早见到新婚妻子眉间显然易见的抑郁之色,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不够温柔体贴。然而这种十七岁的小女孩,在朱慈烺前世就已经多年不曾打过交道,如今又隔了十余年,更是无法沟通。

于是,朱慈烺用了个老套但是有用的法子。

“今日咱们要去庙见祖宗,趁现在空着,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朱慈烺道。

段氏“孤苦无依”两三天,终于得到了温柔的关爱,油然腾起一股幸福的感觉,几乎热泪盈眶,侧耳倾听夫君给她讲的故事。

“你恐怕不知道吧,我家太庙制度混乱得恐怕能居历代之首。先是太祖高皇帝在内廷设了奉先殿,作为皇家私庙祭祀祖宗。然后成祖迁都北京,建了个跟南京一模一样的太庙,结果就是一国两庙,直到嘉靖年间南京太庙火灾,方才归为一庙。说起来汉朝的藩王也是封国可以建庙,但我朝的藩王却又不许了。”

“说到藩王,世庙入继大统之后,为了将本生皇考睿庙送进太庙,与文臣们斗了二十年,也就是常说的大礼议。世庙将太庙制度从太祖、成祖同堂异室改成了都宫九庙,坚持将睿庙移进去与孝庙同祀。后来发生火灾,九庙焚毁,结果廷臣不肯出钱修,又改回同堂异室,结果睿庙也就理所当然地陪在昭穆。”

“你知道昭穆吧?对,父昭子穆,以序轮排辈。唔!对了,世庙那个大礼议闹得沸沸扬扬,后面还有好玩的事呢。世庙担心自己大行之后,朝臣又将睿宗的神主迁出太庙,所以竟然让先走一步的孝烈皇后进太庙给他占位置——皇后本来都是先供奉在奉先殿,等大行皇帝入庙时一起祭祀。”

“世庙就是要借着孝烈皇后占好位置,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将仁宗祧迁出去,这样等他大行之后,朝臣就算想要祧迁睿宗也做不到了。”

“我们这一脉是睿宗之后,敬祖之心与世庙崇父之心一体,当然不会祧迁睿宗,所以穆庙之后依次祧迁的是宣、英、宪、孝诸庙。要轮到睿宗祧迁,得是……唔,正好,是我死后入庙——当然,前提是我得活着登极作皇帝。呵呵,好玩吧?”

段氏垂下头,艰涩地吐出两个字:“好玩。”

第500章 宣威布德民大悦(1)

坤宁宫中,周皇后让人摆了一桌子的点心,几乎将甜食房里能做的名目都点了一份。张皇后也放下经书木鱼,摆驾过来,又让坤兴作陪,要与新妇聊聊家常。

段氏自然知道孝顺婆婆,也知道张后在后宫中的地位,对于坤兴这位小姑自然更加不敢得罪。虽然尊长和小姑都很和气,照顾颇多,仍旧很是紧张。她之前在行在等候消息的时候,可是没机会见到周、张两位皇后。

“我听说,春哥儿每天晚上都要弄到很晚?”周后面带微笑问道。

“小爷每日几乎亥时才睡,所以……弄得是有些晚了。”段氏满面通红,只是盯着桌面,好像在跟一桌子的点心说话似的。

“要注意身子啊。”周后劝道。

“是,妾省得。”

“这是宗庙大事,不用羞涩。”张皇后笑道:“如今内宫之中,天大的事都赶不上这事。只有诞下皇孙,国家社稷方能越发安稳。”

“是……”段氏应着,心中却道:小姑还在这里呢……

“坤兴年底也要成婚了,听听无妨。”周后仿佛能够看穿段氏的心思。

不过这也难怪,谁让段氏什么都放在脸上呢,就算不说话,也把心里所想透露得干干净净。

“其实小爷每晚只是一次,倒是知道节制。只是太过持久……”段氏鼓足勇气道。

“咳咳,这就不用说了。”周后轻咳一声,打断段氏。

段氏几乎要哭了出来:难怪都说婆婆最难伺候,到底能不能说啊?

周后招呼刘姑,道:“你去跟王承恩说一声,找两个精通药膳的内侍跟皇太子身边伺候,眼看天又要冷了。”

刘姑应声而出。

张后问道:“春哥儿这两日也没来定省,又去了那里?”

“他的事哪里能知道。”周后叹了口气,望向段氏:“他跟你说过么?”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段氏更加伤心了:“妾不为小爷所喜,即便在宫中也说不上几句话。”

“皇嫂不用难过,那是你还没摸到皇兄的脾性呢。”坤兴得意道:“你得主动找话跟他说,否则他做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哪里有空跟你说话?”

“我一个妇道人家,找什么话说?”段氏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求助地望向小姑,就差端茶拜师了。

“风花雪月就算了,我认识春哥儿十七年没见他说笑过。”坤兴一副老资格的模样,传授经验道:“你要跟他说正事才行。”

周后听成了“政事”,吓了一跳,连忙打断女儿:“胡说什么!后妃不得预政,就连问都不能问!”

“母后,女儿说的是正经事的意思……”坤兴连忙解释,又转向段氏道:“譬如你宫里总有账目吧,那些乱七八糟的表都是皇兄弄出来的,你可以请教他呀。”

“小爷已经教过了,妾还算能记住。”段氏可惜道。

“嫂嫂记性倒好。”坤兴说着,心中补道:就是太笨……“听一遍哪里就能掌握精髓的?换了我的话,定要一日问个十七八遍,这不就有话说了么?”坤兴正是好为人师的年纪,忍不住传授秘法。

段氏恍然大悟,见周后、张后都笑吟吟不反对,方才明白母亲说的:“女儿家是水做的,要的就是水滴石穿的功夫。”

“还有,春哥儿喜欢墨家奇技之术,你看过《考工记》么?”坤兴问道。

段氏摇了摇头。

“《梦溪笔谈》呢?”

段氏略一迟疑:“这个倒是听说过。”

坤兴大摇其头:“《天工开物》总听过吧?宋应星现在是皇明经世大学的教授,很受皇兄看重。”

段氏微微摇了摇头。

“那你都看些什么书?”坤兴无奈问道。

“先秦诸子,汉魏文赋,唐诗宋词……”

“这些最是没用了。”坤兴不耐烦道:“实在不行,你便找皇兄的书来读吧。”

“就怕看不懂……”段氏小心翼翼道。

“就是要看不懂才好,就算看懂了也要装作不懂,唉,你果然不懂啊。”坤兴无奈道。

周后拉住坤兴的手轻轻打了一下,含笑嗔道:“就你是懂的!哪里学来的这副老虔婆模样。”

当然是宫外,坤兴飞快地吐了吐舌头。

周后乍然变色。

张后见了也是意外惊诧。

段氏垂着头,没有看到,等她抬头时,那瞬间一幕已经过去了,只是看两位皇后颜大变色而有些迷茫。

周后松开坤兴的手,声音冷冽,叫道:“管教女官呢!”

坤兴知道自己刚才得意忘形了,竟然将宫外的习惯带到了宫里,当下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样,不敢说话。她的管教姑姑战战兢兢走上前,给二后行礼,等待发落。

“公主在宫外与谁往来?你竟全然不顾么!学来这等低贱之态,要你这管教姑姑何用!”周后厉声呵斥。

段氏见刚才还和颜悦色的婆婆突然大发雷霆,满面寒霜,整个坤宁宫都像是被冰封了一般,大气都不敢喘。

“娘娘,公主在外与外臣女眷往来也就罢了,偏偏还与来历不明的女官、宫女、贱役走在一处。老奴劝也劝了,求也求了,可公主实在不服管教,老奴也是无可奈何啊。”那管教女官声带哭腔。

周后厉色不改,斥道:“你既然管教不了公主,为何不来禀我!分明狡辩!来人,拖下去,掌嘴!”

坤宁宫女官当下叫了太监将这管教女官拖了下去,取了两指宽的戒尺,啪啪地往那管教女官面颊上抽去。每打一下便是一道深红的血痕,三五尺之后,那婆子便是满嘴的鲜血,看着煞是吓人。

坤兴本来就极讨厌这个婆子,刚才她又当面告状,活该挨打。但看她嘴上皆是鲜血,又想起这些年来跟在身边对她也算尽心,不由心中不忍。坤兴离座下跪,道:“母后饶了她吧,是女儿的错。女儿再不学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周后狠狠剜了女儿一眼,方才喝停:“将她放出宫去,再不许入宫。”

“娘娘!老奴不走啊!”那管教姑姑不怕挨打不怕,还能忍着不叫。此时听说要赶她出宫,却乱了分寸,跪地求饶。

周后哪里会理她。

周围的太监更不会让她在这里唐突贵人,当下两个力大的太监将她左右驾起往外拖走。一旁的女官生怕她再喊出声来,已经取了帕子塞入她嘴中。

坤兴跪在地上,一言不敢发,又望向段氏,向她求援。

段氏被坤兴可怜巴巴的眼睛看得头皮发麻,既不敢拂婆婆虎须,又念及刚才坤兴的传授,索性把心一横,起身跪到了坤兴身边。

周后秀眉一挑,正要发作,张后已经抢先一步将段氏拉了起来,道:“中宫娘娘管束宫禁,旁人不可多言。”说着就将段氏往外拉着走。

段氏回头看了一眼坤兴,见坤兴双眼含泪也看着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也不知道她会受什么责罚,心脏就像是被人捏了一把似的。

张后将段氏拉到坤宁宫外方才放手,教育道:“中宫娘娘是一国之母,她管教时候谁敢说话?就是皇帝在这儿也不能插手。坤兴做错了事,自然要受罚。你事后去看她那是你们姑嫂之情,当这个口上为她求情,却是触犯中宫威仪,少不得一起连带进去。”

段氏喏喏称是,仍旧不知道小姑到底犯了什么错,对这动辄得咎的皇宫愈发畏惧了一层。

“去旁边坐会,等坤兴领了罚,进去告辞就回去吧。”张后对段氏说得清楚,便摆驾回宫了。

段氏在配殿里坐了一会儿,有女官悄悄进来说公主已经领了罚,皇后怒气也消了。她这才过去告辞,却连周后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打发了,显然周后是在用这种方法敲打她。

这一刻,段氏觉得世界无比冰冷,她又回想起庙见那天皇太子给她讲的故事,现在回味起来真是如同暖风一般啊。

——殿下何时回来啊!

段氏回到钟粹宫,身边和心中都是空荡荡的。

……

朱慈烺并没有走远。他只是与新成立的银行主事们去了通州。

通州位于大运河北端,交通便捷,是京师的货物集散之地。蒋臣以商人世家子弟的敏锐目光,看中了这块宝地,希望能够将刚刚诞生的帝国银行总行放在这里。

准确地说,是通州下辖的漷县。

漷县在通州之南四十五里,算是北京远郊。汉代为雍奴县,隶属于渔阳郡。元时为漷州,入明之后降为县,隶属通州。在沿运河的州县之中,漷县算是异类,因为它太穷。

所谓靠水吃水,运河沿岸的州县正是靠着运河水才能富庶。而漷县则是因为水太多的缘故,在京东八县之中垫底。

从“漷”这个字就能看出,整个漷县县城都被水环绕,交通不便,自然无从发达。土地非但贫瘠,而且还都是盐碱地,每到春旱时,地上便能刮出一层盐碱,不适合种植庄稼。因此此地百姓多以捕鱼为生,又因为没有恒产,所以在官府眼中等同于盗匪。

这些种种不利不便之处,却正是蒋臣选中此处的原因。

第501章 宣威布德民大悦(2)

“洪武时候,此地编户十五里,狭小荒凉。正德初年方才筑了土城,周长二里。万历时候包砖,周长扩到四里,至今也就这么大了。”蒋臣走在朱慈烺身边介绍,随手扯过一把蓟草:“殿下您看,如今也还是一片荒凉之色。”

朱慈烺站在这个土丘上,放眼四周果然都是水。又听蒋臣说:只有南面在春秋时节,有人为堤埂可供出入。一到夏天水漫四边,出入极其不便。眼下已经入了秋,又是旱年,而南面的堤埂却还在水中,看来要想通行还需要时日。

“臣选此地,正是看中了这里易守难攻之势。”蒋臣道:“银行往来钱银极多,有这天然的护城河,更加安全。若是担心不便,日后可以再起一两座桥,如同两道关卡,也不怕人惦记。”

朱慈烺点了点头,示意蒋臣继续说下去。

蒋臣撒了手中蓟草,道:“西面三里就是运河,也是地理上选。又因为土地贫瘠,故而地价便宜,便于迁民并地。此地居民皆有渔猎之俗,非常业也,日后若是兴盛起来,正好雇为劳力。此处离天津也不过两百六十里许,水路、陆路皆便宜。”

“不错,考虑得十分周全。”朱慈烺笑道。他就需要这种善于思考,能够做出妥善安排的人。若是换个不动脑子的,将银行总部放在京师,固然谈不上错,但发展成本和开销却要上去许多。

“殿下,银行总部若是放在漷县,正好将造钞厂放在武清县。”蒋臣道:“此县为运河贯通,南北运输方便,又处于天津到通州中间,便于成钞运到漷县,也方便棉纸、油墨运到厂里。尤其是此地原本就货流交汇,不至于让人起疑。”

造钞厂的位置需要严格保密,所以不能在人多眼杂的地方。又因为要运入制造材料,所以也不能太过偏僻。蒋臣先定下了漷县作为银行总部,便在方圆百里都走了一遍,最终选中了武清县大孟庄。

朱慈烺对于防盗防匪没有蒋臣这么小心,他坚信在他治下,不敢说路不拾遗,但要做到清剿土匪安靖地方还是没有问题的。所以他对交通、成本更为关注。好在蒋臣也兼顾了这两个方面考虑,还是让人放心。

“钞票小样我看了,能否再小点?”朱慈烺道:“若是做成一掌长宽,那纸料可就能省一半了。”

新做出来钞票吸取了大量“大明通行宝钞”的设计,表面积比后世A4纸还要大,明显长出三寸多,只是窄了一寸半。而纸面上的大部分内容都是花纹,并没有实际意义。

“殿下发来的样子臣也看了。”蒋臣道:“实在太小,恐怕商民人等信不过。”

“宝钞做那么大,最后还不是被人挂在家里当奖状?信得过与否不在这上面。只要咱们切实用这收税,百姓肯定会知道这钞票的好处。”朱慈烺道:“你看粮票不是更小?现在多少人家想抢着要。前几天吏部还上疏请求官员薪俸中增加一部分粮票。”

蒋臣见过粮票,那是真正的三指长宽,纸面也不好,容易被人伪造。只是因为这粮票散出去的少,取粮点也就固定那几处官仓粮行,上头还有持票人的名姓,所以还没发现大批量伪造骗粮的事。

如今大明最硬的通货就是粮食,而且随着季节的变化,粮价还有沉浮。哪怕跌到市场最低点,仍旧是用粮票去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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