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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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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单上来,交由吏部安置。”

萧东楼心中叹了口气,却恨自己的确犯了错,应声道:“末将明白。”

“你还想着要跟萧陌一争长短,你看第一师何曾有过这样的大错!”朱慈烺恨铁不成钢,咬牙训了一句,旋即醒悟过来:这不是别人家的孩子么?作为父母若是这么说,很容易伤害子女的自尊心。

但是话已经出口,朱慈烺只好找补道:“以后做事想想清楚,别让我失望。”

萧东楼忍住心头委屈,点头应诺,声音中已经有了哭腔。

“退下吧。”朱慈烺也不多留,自己还有事要办,这件事也就算彻底完结了。

萧东楼出了皇太子的公事房,见曹宁就在外面不远处候着。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曹宁问道:“殿下说了什么?”

“总训导部要安排一个师训导官。”萧东楼顿了顿,又道:“第一营的参谋部和训导部要换人,现在这些全都转入地方。”

曹宁听了不由心疼。

参谋和训导都是磨合出来的,现在这些人总算已经磨合成了,效率越来越高,军中事务越来越省心,可这说换就换,全都发往地方。这些人到了地方上,无非是做个县尉、管管乡勇,这岂不是大材小用?

“这损失,比咱们这两个月的战损还大。”曹宁忍不住抱怨道。

“说到底这是咱俩的错。”萧东楼摸着脸上的刀疤:“可偏偏对咱俩没啥惩处,这……还不如一刀砍了我呢!”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把这仗打好了,看能不能给黑皮求个将功抵过的特赦。”曹宁也是万分无奈,又为自己的未来担忧,补着问了一句:“那,殿下有没有说我的事?”

“那倒没说。”萧东楼道:“殿下还是爱才的。”

“殿下最爱的是守规矩。”曹宁自嘲道:“可别这一战打完,把我调去总参,我可受不了。”

“那不会。”萧东楼忍不住道:“殿下肯定不乐意天天看到你这丑脸。多半是调去总后,曹长官,日后说不得还要照拂我近卫二师啊!”

曹宁瞪了萧东楼一眼,半点都不觉得有趣。想到自己万一真被调到总后、总装这种连兵都见不到的地方,那日子还怎么过?

唉,一切都等打完天津之战再说吧。

……

崇祯十八年腊月三十,朱慈烺一大早就带着近卫二师师部全体军官,亲自下到各条前线,慰问官兵。东虏那边也是要过元旦的,并没有赶来凑热闹。

中午时分,一艘大船入港,是秦良玉带着总训军官和雇来的几个戏班子。今年的战役重点就是天津之战,所以天津的第二师享受最高待遇,其他部队都只是派个都督佥事去劳军。

秦良玉亲来的另一个目的,也是希望能够亲自将第二师训导官的人选敲定。虽然原本只需要一纸文移就可以解决的事,但这件事目前来看却有些复杂。

“为何会跟陈德有这么大的矛盾?”朱慈烺看了陈德写给总训导部的通信,信中对于这位训导官十分不满,强烈要求换掉,否则根本无法开展工作。

这种事当然不能听人一面之词,辽东师训导官卢翘楚自然也要向本部叙职,通报军中思想动态。从其中文书看来,也是对陈德极度不满。

军事主官与训导官出现如此之深的矛盾,在东宫军中还是头一回。总训导部出于谨慎,先将卢翘楚召回,在秦良玉亲自询问之后,才决定换人。然而秦良玉又不希望卢翘楚在部里闲置,仍想派去营中锻炼,正好二师缺一个训导官,于是就带到了皇太子殿下面前。

听了皇太子殿下的质问,卢翘楚的忐忑顿时被愤怒取代,大声道:“报殿下,陈德完全不顾惜士卒性命!在饮食、棉衣充沛的情况下,故意克扣,以至于多人冻死!此事卑职也向五军都察院举报,竟是不予立案!”

朱慈烺翻了翻文件,找到了举报信和《不予立案通知书》。从程序上来看,裴宣倒是没有做错,先是派员调查,最后认定的确存在举报信中的情况,但符合军法,所以不予立案。

“陈德自辩说:这是为了激励士卒。”朱慈烺道。

卢翘楚脸上涨得通红,道:“殿下!陈德制定的规矩就是恶法!整个苦役营中分为十部,只有工程进度前五个部才能领取十足的配给。第六、七、八三个部只能领取六成。进度最慢的两个部只能拿到三成!如此一来,无论下面的役夫如何努力,总有人会被饿死!而他宁可将粮食、衣物堆放在库中,也不肯发下去救人一命。”

这种死亡激励法就是苦役营中死亡率居高不下的主要原因。如果不努力干活,就只有冻饿而死一条路,可谓你死我活。别的营头都是跟敌人拼生死,只有苦役营是跟同类争取活下去的名额。

各部、司、局、旗的长官为了不掉入恶性循环,更是会有意识地清除体弱、懒惰、不服管教者。新补进来的人有了前车之鉴,也会更快地进入状态,继续这种残酷的竞争。

更重要的是,因为内部有了这样的分化,就不容易出现役夫团结暴动的事。无论谁用“乞活”作为旗号,都不可能获得普遍的支持。

秦良玉第一反应是偏袒自己的训导官,但了解情况之后,还是将卢翘楚调了回来。作为一个上阵厮杀经验丰富的老将,她知道军中恶法并非陈德率先行出来,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所谓慈不掌兵,战略战术的达成才是将领最为看中的事。

为此死一点役夫算什么?秦良玉的子侄都死在沙场上,她也只是说一句:“好汉子,不愧我家儿郎!”

朱慈烺看着卢翘楚,突然问道:“你是女子吧?”

卢翘楚先是气馁,旋即又提前一口气:“殿下也认为女子不能治军么!”

“放肆。”秦良玉直指了部下无礼,转向朱慈烺道:“殿下恕罪。”

“有秦都督在这儿,你这种激将法有用么?”朱慈烺倒是不以为意:“古有花木兰,今有秦良玉,多你一个巾帼英雄也是本朝的光彩。只是女子为将之路艰难险阻,非有大毅力者不能承担,你确定你要走这条路么?”

“卑职确定。”卢翘楚沉声道。

“我看未必。”朱慈烺扬了扬手中的资料:“你与陈德相左的缘故,无非是犯了妇人之仁的毛病。辽东是什么地方?是东虏老巢!早一日完成工事就早一日安全。若是因为工事进度拖延,东虏大队打过来时,谁能活命?你连这儿都看不破,拘泥于人命,还想在军中出头?”

卢翘楚被说得极为委屈,若不是这两三个月在辽东锻炼得铁石心肠,真是要哭出来了。

秦良玉本以为卢翘楚是个太监,所以只是欣赏。后来知道她是女子,则恨不得将她视作自己的接班人。说到底,大明的天下是男人的舞台,只有她一个女子实在太寂寞了。

“殿下,不上战场经历一番,恐怕许多人都会有妇人之仁。”秦良玉替卢翘楚分辩道:“故而臣以为可让卢翘楚在第二师锻炼,好生磨练,日后必有成就!”

“这种觉悟,恐怕不行吧。”朱慈烺并不想驳秦良玉的面子:“连这点都看不透,在辽东不定拖了多少后腿。”

卢翘楚固执地昂着头,硬顶着朱慈烺的目光。

“如今正是国家用人之际,你就算在军中不能出头,也可以试试女官考试,一样也是为国效力。”朱慈烺缓和了一下口吻,转向秦良玉:“秦督,像你这般女中英豪,终究难得啊。”

“殿下!”卢翘楚急忙道:“卑职有心投军报国,成就一番事业。固然之前有所偏差,还求殿下给卑职一个机会!”

“你其实没意识到自己的偏差吧。”

“卑职的确不知道爱兵如子错在哪里。”

“错在溺爱。”朱慈烺道:“你若是过于溺爱兵士,不是爱他们,而是害他们。”

“卑职自信能够掌握好分寸!绝不会干涉主将军令。”卢翘楚坚持道:“但劝谏主将妄为乱行,本就是训导官的职责。”

“假设萧东楼为了一场胜仗,募集死士,而这些死士断无生还之理,你觉得这算是妄行么?”

“军人上阵本就是为了以生死报效君上,并非妄行。”卢翘楚道。

“若是为了威慑敌军而杀俘呢?”

“是妄行。”卢翘楚道:“军法严禁无端杀俘。从小处说,这是浪费人力。从大理说:这有悖仁义。”

“你会怎么做?”

“劝谏。”卢翘楚顿了顿:“劝谏若是不听,自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若是没用呢?”朱慈烺继续追问道。

卢翘楚似乎意识到了这是一场面试,也是一个机会,垂下头想了许久,终于退让道:“若是军法部认定无罪,卑职会放过此事,在日后等着机会好生劝解。”

所以说,这女子看似一副聪明面孔,内里却说不定比驴还倔呢。

朱慈烺倒是挺喜欢这个性格,也正好用来矫正第二师缺乏原则的毛病,可谓对症下药。

“只是第二师是主力师,跟辽东师有所不同。他们尤其喜欢奔袭作战,你一个女子……”

“殿下请放心!”卢翘楚见朱慈烺已经近乎点头,顿时昂扬起来,朗声道:“卑职自幼读书习武,走马射箭。平日里所用练功刀也有五六十斤重,等闲男子三两个都未必能近身。别说出任训导官,就算是旗队长,卑职也自信能够胜任!”

朱慈烺倒是真的吃惊了,只是知道没人敢在他面前吹牛,这才没说当场演示的话。反观卢翘楚的神情,倒好像迫不及待想演示一番。

“你是什么出身?”朱慈烺暗道:就算是将门之家也不会让个女子舞枪弄刀吧。

“卑职南直常州府宜兴人。曾祖为知县,祖父为生员。家父乃次子,十五入学,崇祯十五年中谢元,连捷登科,现授江西金溪知县。”卢翘楚答道。

这样一个标准的书香士族门第,怎么会教出卢翘楚这样的暴力女?朱慈烺明知问人家中大人的名讳有些不礼貌,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令尊大号是……”

“不敢当殿下垂问……”显然皇太子的身份可以逾越这层礼节,卢翘楚惶恐道:“家严讳上象下观。”

难怪!是卢象观啊!

朱慈烺不由坐直了身体。

第451章 但得饱掠速飏去(7)

卢象观是卢象升的二弟,因为入仕较晚,所以没有机会一展所长。在原历史时空中,他在明亡之后带领义军抗清,最终不屈而死。卢家三兄弟中最幼者卢象晋,在两个兄长抗清而死之后,佯疯避世,图谋复明,可谓一门忠烈。

“听闻卢督读书时,也是早起习武,然后读书的。”朱慈烺笑道:“莫非是家规么?”

卢翘楚没想到自己报出了父亲的名讳,就让皇太子殿下想起了伯父,而且一扫之前威严肃穆,反倒像是邻家兄长一般。这突如其来的亲近感让卢翘楚大为感怀,道:“家中只有伯父才是如此。卑职幼年随伯父读书,与诸兄弟一般,学得一二。”

“听闻卢督练功大刀有百四十斤,可是真的?”朱慈烺前世在卢象升故居里见过那柄锈迹斑斑的练功刀,一直怀疑看似文弱的书生怎么耍得起来。

“确实如此,此刀尚在家中,只是伯父天生强力,自他之后再无人能用。”卢翘楚道。

朱慈烺笑道:“你可知道二师的来历?”

卢翘楚微微摇头,暗道:难道我能直说他们是山贼归顺?还是留些颜面吧。

朱慈烺侧首吩咐闵子若:“你去把萧东楼和曹宁叫来。”

萧东楼和曹宁先后到了皇太子公事房,见了秦良玉纷纷行礼,又看到一个没有胡须喉结的中校与会,猜到这是新派来的训导官了。因为有高起潜坑害卢象升的事,天雄军老兵对于太监的感观一向极差,所以两人也浑若未见,连个正眼都不给卢翘楚。

朱慈烺看在眼里,也不说破,指着卢翘楚道:“这就是你们二师的训导官,日后治军要多听人家的意见,洗洗匪气。”

萧东楼曹宁都是刚被敲打过,不敢不服,躬身谢了朱慈烺,仍旧不肯对卢翘楚正眼相对。

卢翘楚心中略略有气,也存了要压他们傲气的心思,脸上严肃起来。

朱慈烺却更希望看到一出前倨后恭的喜剧,忍住笑意道:“卢训导,可有话与他们说?”

“回殿下,卑职暂时没甚话说,等日后阅历了营中,自然有话说。”卢翘楚抱拳道。

萧东楼眉头一皱,望向曹宁,见曹宁也是一脸惊骇,知道自己没有听错。

这分明是女子声音!

卢翘楚原本声调高亢,与宫中唱戏的宦官并无二致,是以连秦良玉一时都未曾听出来。在辽东磨砺了两个月后,声带受损,声调低了两个八度,反倒跟太监尖锐的嗓音区别开来,成了颇有磁性的女低音。

一时间,两人不知道是太监更让人讨厌,还是女子更让人忧虑。

“殿下,我第二师是主力野战师,女子来担任训导官,如何跟得上大队行进。”萧东楼道出了自己的疑虑。

“萧将军,”卢翘楚抢道,“卑职来之前已经看过了我师行军规范,自信可以押后队行进。”

秦良玉摇了摇身子,制造了些许声音,提醒卢翘楚:上司在说话的时候怎能够随意插嘴?

这姑娘家学是好,可怎地这般不懂规矩,岂不是拿自己前程开玩笑?

卢翘楚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索性紧闭秀口,显然还是有气。

“训导官是有马骑的。”朱慈烺对萧东楼道:“而且各营文职军官与军事官本就有体能区别,你这个理由可不成立。”

曹宁心中默默将师训导官的待遇过了一遍,发现师训导官有自己的帐篷,有自己的侍卫,有自己的坐骑……果然是不用跟男兵混在一起的。这种待遇可比花木兰那时候强多了。

“但是……”萧东楼还要辩解,却被朱慈烺抬手止住了,道:“她是卢督的嫡亲女侄,自幼受卢督教诲,也是为了尽卢督未尽之志才投军报国,你等就这般不能容人么!”

萧东楼和曹宁闻言,不自觉地去看卢翘楚正脸,这才发现果然有当年卢督的影子。两人心头一热,尤其是萧东楼,乃是卢象升亲兵营家丁,这份情感自然而然移到了卢翘楚身上。虽然卢翘楚是个女子,远不如卢公子有号召力,但秦良玉就站在这里,谁敢说这位女公子不能成为第二个秦良玉?

“殿下教训得是!”曹宁到底是读书人,变脸如同翻书,当即道:“日后还请卢训导严加管教,只为我第二师能练成强军,再复天雄军威风。”

卢翘楚知道伯父带的便是天雄军,只是不知道二师这些山匪跟天雄军有什么渊源,又见两人前倨后恭,变脸飞快,毫无操守,反倒是提高了警惕。

朱慈烺难得起了童心,也不插话,笑眼旁观刚才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两人,此刻一副肝胆相照、两肋插刀的表情。而卢翘楚却是自我保护起来,将这股突如其来的热情挡在外面。

“二师虽然有各种毛病,但还是能打的。”朱慈烺对卢翘楚道:“你在这儿大可施展抱负。只是你也该知道,训导官不同军事主官,惊涛拍岸不如水滴石穿,飞沙走石不如聚沙成塔,要戒急戒躁。”

“卑职谨遵令旨。”卢翘楚躬身行礼领命。

朱慈烺又留了秦良玉说话,让二师这三人自去做事。萧东楼走在前面,曹宁退了一步,让卢翘楚走在第二位,倒是颇有谦让之风。

三人到了外面,萧东楼转过身,道:“卢训导,照营中惯例,新官上任是要聚餐庆祝的……”

“无妨,我能喝酒。”卢翘楚豪爽道:“只是军法规定战时不可聚饮,还是得打完此役再说。”

曹宁暗道:我们也没准备请你喝酒啊。

“卢训导,”萧东楼嘿嘿笑了两声,“是这,有个兄弟因为犯了军法,要流放去辽东充军,我们还要为他饯行,你看能否放在一起?”

卢翘楚虽然在辽东磨砺了两个月,仍旧不失天真,玉手轻挥:“无妨,一起便一起罢。他是甚么罪过要流放去辽东?”

“代人受过。”曹宁飞快说了一句,将话题引入了第二师的日常工作和生活安排上。

卢翘楚对这“代人受过”四个字颇为敏感,若是仔细品读,岂不是说军法不公么?她本想打破沙锅问到底,但想起刚才皇太子殿下的劝诫,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准备了解情况之后再慢慢“感化”他们。

城外又传来战士的欢呼声,正是打退了满清的又一轮进攻。卢翘楚按照工作要求,得去慰问伤兵;曹宁也要去清点战损和歼敌数目;萧东楼得召见下属军官,听取战斗汇报。三人正好各行其事,分了三路,约好晚间再一同聚餐。

相比第二师在天津城内的从容不迫,已经盘算着战斗结束后的安排,满清帐中却是一团压抑晦暗之色。

先是过年之前在京师发生了京观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满城惊恐。济尔哈朗怎么都猜不透,五千首级在十天之内就飞越了三千里,而且还没惊动沿路守兵。若是明军有如此大能,为何不潜越三千战兵呢?活人总比死人头更容易运动吧?莫非真有鬼神之力?

凭他的智商见识自然无从看透曹宁的计策,也难以回复多尔衮派人指斥他的书信:

“……国防重地,使敌出入无碍;一辱再辱,乃至于此,尚可加乎?……”

这封由多尔衮口述,文吏操刀的书信肯定经过文饰。照多尔衮的原话,其实是:“你们列兵十数万,竟然让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被人羞辱到这个程度,怎么不去死!”

虽然同是摄政王,但济尔哈朗终究是理亏在前,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直到鳌拜被明军送到阵前,济尔哈朗终于能够回答“尚可加乎”这个问题了。

事实证明,的确可以更羞辱一些。

鳌拜身套女子衫裙,头上戴了假发套,脖子上挂着满汉双语写成的“满洲第一巴图鲁”牌子,被人抬到清军阵前。

非但鳌拜受了辱,济尔哈朗受了辱,所有被赐予“巴图鲁”称号的诸申勇士受了辱,整个满洲都受了奇耻大辱!

按照满洲军法,鳌拜应该被斩首,然而济尔哈朗实在不愿意对这员猛将下手。如此一来,就连先帝当年定下的规矩都受了辱。日后将领更不会拼死作战,反正现在不同往日,吃了败仗也不会被处死。

“求王爷许奴才戴罪立功!”鳌拜除去了女装,跪在济尔哈朗面前。

济尔哈朗看着鳌拜头上的伤痕,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明军用鱼鳔胶将女子头套黏在了鳌拜光溜溜的脑袋上,一时间也刮不干净,倒弄得像是狗啃过一样,就连毫无审美能力的满洲人都看不过去。

“王爷,京师又信来。”戈什哈站在大帐门口,为济尔哈朗和鳌拜解了围。

济尔哈朗宣信使进来,验了印信,取出多尔衮的书信。原来是听政太后就放弃北京来咨询他的意见,希望他能暂时放下军务,回北京参政议政。

从这书信中看,却是听政太后对多尔衮已经极其不满。不过济尔哈朗也谈不上让她满意,只是两个果子里选个不太烂的罢了。

第452章 但得饱掠速飏去(8)

崇祯十九年悄然而来,只是这个纪年在北京不能大声喊出来,除非是活腻了想让清军砍头。然而经过了血腥劫掠之后,北京的老百姓们对满洲人已经深恶痛绝,再不肯用“顺治三年”的叫法,于是更为书面和正规的“丙戌年”就成了普遍说法。

在私底下,更有不少人以“狗年”称呼这个倒霉的年份,同时在“狗”这个字上加了重音,颇有些暗指的味道。

多尔衮在大年初一入宫与皇帝一同接受了百官朝贺,旋即又去了内宫与听政太后商议国事。这种行径对于满洲人而言不算过分,但在汉人眼里却是有悖伦常。而道德具有传染性,所以就连许多汉化程度较高的满洲人都难以接受。

只是眼下济尔哈朗因为天津之败和京观失察之罪抬不起头,使得多尔衮权倾朝野,没人敢于置喙。

其实多尔衮倒真的是去找布木布泰商议国事的。

而且是关乎整个满洲的命运:是否放弃北京,退回盛京。

布木布泰自知没有先帝那样的雄才伟略,对多尔衮这个“聪明王”的名声也充满了怀疑,于是她想起了祖制。

祖制是以四大贝勒南面并座,不分高下,共同议政。后来黄台吉花了大力气,将旗权拢到自己手里,终于实现了单独南面问政,贝勒赐座,其他人侍立的规矩。即便黄台吉称帝之后,满洲的旗权和政权仍旧相互抵触,尚且不能算是完全的封建政权。

从黄台吉死后来看,满洲人争夺帝位的方式也是比谁的牛录更多、拳头更大,仍旧是传统部落时代的习俗。

此时既然没有人能够独当一面让大清统一起来,那最牢靠的办法还是请来各亲王、贝勒,以传统的方式进行“民主”讨论,最终达成一个各方面都能接受的决议。

因为豪格被俘,所以正蓝旗归于济尔哈朗,然而正蓝旗下的牛录却被阿济格和多铎瓜分。多尔衮为了拉拢阿巴泰这个先汗庶子的支持,又将镶红旗的旗权从代善手里挖了出来,交给阿巴泰的儿子博洛。

如此一来,八旗议政的时候,坤宁宫太后高高在上,背后有蒙古八旗撑腰。满洲八旗这边有多尔衮、多铎的两白旗;代善的正红旗;贝勒博洛的镶红旗;济尔哈朗的两蓝旗;以及名义上是顺治皇帝亲领的两黄旗。

为了让决策更加正确,多尔衮又提出了让汉军旗与会,发表意见,但没有表决权。话虽如此,汉军八旗却只有三顺王中尚且活着的智顺王尚可喜和怀顺王耿仲明能够出席。

洪承畴作为多尔衮仍旧看重的智囊,也参与此会,让苏克萨哈、索尼、武拜等满洲重臣颇为眼红,而且愤怒——坏了祖宗规矩。

洪承畴却是有苦难言,自从丢了保定之后,他又身兼多尔衮的怀疑,小心翼翼到了极点,就连母亲都送进宫去成了人质,哪里还敢在这种场合说话?

顺治三年正月十四,这场几经磋商的会议终于在紫禁城武英殿召开,与会者便是这十个能够影响未来天下局势的人物。

“天津是打不下来的,填了好几万人进去,连土墙都没打下来。”心高气傲的多铎沮丧道:“明军海路通畅,围也围不住,这仗如何打?谁都怪不了,怪只怪咱们没有水师。”

会议从讨伐济尔哈朗天津失利开始,也随着多铎的反驳而结束。济尔哈朗十分庆幸自己找了多铎这个搭档,连带着让多尔衮投鼠忌器。

“咱们在根子上就输给了明军。”代善怨多尔衮抢了他的镶红旗,道:“当年先帝将各旗牛录收编在一起,看起来势力是大了,可现在想想,各丁不知道听谁的指令,难免造成战力下降。照我看,以后还是得恢复先汗时候的规矩,各庄子的牛录平时管人,战时领兵,别弄得将不知兵,兵不知将。”

多尔衮本想驳斥代善的倒退,却牵动了肺经,一连串地咳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济尔哈朗只好硬着头皮出来,道:“先帝的规矩也有好处。大家都是先汗时候过来的,都知道那时候是什么样子。有时候大军开出去,主子们抢得钵满盆满,甲兵却是两件血衣就打发了。若不是先帝将各旗兵权集结起来,公平分配,恐怕也没今日的盛况。”

“公平?”代善冷哼一声。

多尔衮也不觉得黄台吉有什么公平可言,而且想尽办法从他和弟弟手里抢牛录,简直是恬不知耻。

“都别吵。”布木布泰终于听不下去了,出声道:“诸位王爷、贝勒,咱们今个儿是要议去留大计。何必提那些陈芝麻乱谷子的事?摄政王爷,你统领大政,由你先说吧。”

多尔衮平复了呼吸,很看不惯这女人拿着鸡毛当令箭,但在这么多亲王贝勒面前也不敢激起众怒,只好缓缓道来:“我以为,该走了。”

“见好就收吧。”多铎立刻呼应哥哥:“这回入关的收获已经是我大清立国以来最大的了,也该回去好生经营祖宗之地了。”

多尔衮看了一眼弟弟,暗赞一声:果然是长大了。

论说起来,以十万人马吞并十五省之天下,这就连满人自己都不相信。多尔衮当初选择先西北后江南,其实就是给自己留条后路,方便出关。若是急急忙忙打了江南,又被汉人切断后路,岂不是连老家都回不去了?

只是当时没想到会被打得如此狼狈,更没想到满人中绝大部分因为看到了关内的繁华,竟不想回去了。

济尔哈朗也是想回关外去的。他亲自跟明军打了一仗,知道这些明军绝非往日的辽镇能比,最好还是先回去休养一段时间,然后再来试试软硬。

代善却是不愿意就这样回去,因为两白旗抢得最多,两黄旗抢得最好——因为占了紫禁城这座宝库,而他的正红旗却什么都没捞着,甚至于还亏了一个镶红旗出去,这怎能让他甘心?

满蒙人喜欢把家产留给幼子,并非是单纯疼爱幼子,还有一个缘故是因为父母临走时候,前面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可以自立门户。而代善身为长子,没有继承到奴儿哈赤的精华力量,而且还被黄台吉劫胡,根本没有自立的机会。

“若是要走,也该先说好这次的收获怎么分。”代善干咳一声道:“是照先汗时候那般分,还是照先帝时候的分法。这得有个说法。”

先汗时候,各旗抢的一部分归公中,大头是旗主自己分;先帝时代,公中占七,各旗抢的只能占三,而且还得保证牛录里丁口的收获。代善当然指望自己的损失从公中那块中拿回来,以免白白入关。

其他人却觉得正红旗在与明军作战中出力最少,不应该分得太多的缴获。再进一步,先帝死后,没有一个镇得住的人物主持公中事务,谁还肯将自己的缴获交上去。黄台吉能够看到旗权对政权的阻碍,难道其他人就看不到政权对旗权的剥夺?

于是关于分赃问题,八旗闹成一团,除非有人愿意将嘴里的肉吐出来,否则不要指望能够平息。

多尔衮此时身体虚弱,能坚持出席已经不错了,最终说得脱力,几乎昏倒,这才结束了第一次八旗大会。

汉军是从乌真超哈发展而来,乌真超哈是各旗在旗的汉人抽调出来组成的一支军队。平日耕种各旗的土地,战时接受朝廷委派的固山额真统领,所以他们与满蒙八旗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汉八旗不占有土地。

既然没有土地,也就不存在发展的问题,这让尚可喜和耿仲明都冷眼旁观,当个摆设。

洪承畴却在心中自艾自怨,痛心自己怎么当初没能坚持自尽。现在猎获的财物丁口还没搬回家,满人就要内讧,这岂不是愚夫所为?然而以他的身份,却不能说这种话,否则后果谁都说不准。

“王爷,为何不能先回到关外,然后细细清点之后,再做分配?”洪承畴私下见了多尔衮,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多尔衮半躺在椅子里,摇头道:“先生还是不了解我们满洲人。我们喜欢把该说的话说在前头,然后照约定好的事办。若是前头不明不白,日后难免要伤了真情。”

洪承畴权当耳边风,继续道:“可目今实在是不合时宜。我大军退回北京固守,保定、天津等门户重镇皆落入明军之手,实在是危若累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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