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锻仙-第5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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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兄弟两个生死相伴,再不分开。

横山不二不希望那样,但他阻止不了,不仅他,连真灵都阻止不了,十三郎何德何能,竟能抽刀断水。

目光直愣愣望着战场,只见十三郎像个疯子、傻子一样横冲直撞,把身体直接投进剑狱,瞬间变成在血人。

再强悍的身体也不能不能硬抗横山兄弟俩的攻击,剑狱内藏千万把剑,几乎将十三郎扎成筛子;他对此不管不顾,双手开合,在剑丛内一通乱抓。

抓住了。

抓住即被制服。

每抓一把剑,十三郎食指轻叩,剑中随即荡起黑云,如水流蔓延到剑锋、入体;随后剑身就像抽了筋的蛇一样软软垂落,十三郎当即抓向下一把。

左手晶莹,右手漆黑,吸灵化魔片刻都不耽误,血雾在空中飞射尚未消散的那么点功夫,剑狱已经少了三分之一。

失去魔气的剑化剑成胚,点点毫芒汇拢合流,似如流水。与此同时,十三郎的左眼红芒连闪,锐目光华毫不迟疑地逼向剑胚,同如长鲸吸水。

“这怎么可能!”

仅比横山不二稍晚,魔胎在尖叫声中退走,脸上满是惊恐的表情。视线中,十三郎好似跗骨之蛆,紧紧贴住他一道前进,那些被削飞、四溅的血丝全都活过来一样,粘住剑、拉住人,一道前行。

“啊!啊啊啊!”

吸力顺剑而来进入身体,抽骨拔髓的感觉如此清晰,千年辛苦修来的灵魔之气被人以这样蛮不讲理的方式抢掠,刚刚有点成就的魔胎如丧考妣,尖叫声越来越凄厉,望着十三郎的眼神也如见了恶鬼一样,恨极怒极,怕到极致。

他想不通这一切因和发生,面对十三郎,本该纵横无敌的魔胎为何向见到祖宗一样,那双手怎么可以同时吸灵化魔转换自如,对方明明修为远逊,为什么能够如大山一样压得自己透不过气。

还有那把剑,那把藏在其眼中的剑,那把能够吞噬剑与魂的剑。

“你是谁!”

飞退中拼命挣扎,魔胎在极短时间内轰出无数重法,然而无论他用出什么,出手明明威力无穷,临体时都会打一个大大折扣,十不足一。

自当年起魔意炼魂,他的灵族根基早已改变,且对寻常灵族有极大压制;但他毕竟不是魔族,如今还处在改变的过程中,恰好遇到修为虽不足、意境已破真境的十三郎,如见天敌。

突破真境,首先要被强调的就是那个“真”字,十三郎虽无真魔气,但其转换魔体的时候,体内魔意至真如魔界真修,非要说差别,不过是不如他们纯透罢了,若非如此,自在魔的真魔之气怎么会选择他的身体。

灵体方面就更不用说了,十三郎铸日都已经成功,反之朝魔胎过渡的洗红浪灵根衰竭,焉能不被压制。

原因其实很简单,魔胎自己都能看出来,只是不愿意接受。

凶暴河流进入大海都会如驯服的野马一样乖巧,与之同悲共喜,顽劣、抑或成就高远的子孙,老祖面前都需保持敬畏;魔胎情形虽与此不同,结果看起来相仿,因其用法总需动意,着力总需气,灵魔两面皆受其制,谁都改变不了。

结果就是现在这样,无论他用什么,威力都将大减。

至于那把被死死压制、渐渐吞掉的剑胚……除了运气不好,还能说什么呢?

当然,假如十三郎实力太差,魔胎法术纵然大减,仍能够杀死他。

幸好,他还没弱到那种程度。

“吼啊!”

时间每过一息,魔胎气息衰弱一分,剑胚数量步步减少,越发映衬出对面血意凶狞,几番挣扎无果,绝望中的魔胎振起全部力量,把剑投向十三郎。

“我杀了你!”

“半人半鬼,半生半死,半灵半魔,半真半假,你自己说说你是个什么东西。”

血雾当中传出回应,十三郎的声音有些嘶哑,但比之前更加沉稳。

那不只是信心的体现,还是对战斗有了把握之后的宣言。

话音落定,十三郎左眼眼球炸开,鲜血飚后骤然回收,就像太阳将所有释放出去的光华收敛,令人眼前一黑。

当空一声清冽长鸣,收敛到极致的剑光再度大放,千里范围,万尺高空,域内一切尽入威杀,所有试图闯进来的凶鬼妖魔,统统化作齑粉。

“斩!”

长鸣之后传来轻喝,听起来竟如清啸。旁人耳中,那个声音中正平和,就好像先生讲解经意,严肃、认真、但不失慈悲与怜爱;然而落在魔胎心里,那声断问好似雷劫,内里包含的愤怒可令山川变色,河水倒流。

护犊之情,正邪之慑,灵魔之仇,积郁之愤,统统在这个声,这次剑中得到宣泄,相比魔胎之暴虐残毒,胜出何止十倍。

这是出离愤怒的一剑。

这是疯癫胜魔的一剑。

这是带有愧疚的一剑。

这是斩去妖邪、还归清净的一剑。

这还是井喷怒放、水到渠成、浑然天成的一剑。

听闻剑鸣与清啸的那个瞬间,魔胎险些魂飞天外,衡山不二瞪大双眼,远远望着这里的双獒、美帅、图奇、靠山王等人心神动荡,作为一手推动此事发生的人,十三郎为之大笑三声,血泪长流。

……

六十余年前,大先生归位,三千剑灵合体,后经甲子岁月苦修,烘炉铸炼,天绝剑随时准备破关出窍,但又总是差了一点。

为什么会这样,修炼当中大先生始终不提,十三郎也看不懂、甚至想不到,直到铸日成功后导致真灵之意混乱,十三郎在近乎瘫痪的状态下请动剑尊威慑靠山王,方才捕捉到几分苗头。

原因仍在于那个字:真!

剑尊也好,剑意也罢,归根结底为神通所化,此番召唤汇集重化身躯,由虚转实、由假变真,破真成为其非过不可的门槛。换个说法更容易理解,天绝是真实存在的剑,必须由真实存在的灵体来控制,剑意通灵但其终非实物,仅得一时、且不能全功。

灭后重生等若涅槃自渡,接下来当然是返璞归真,归真即为真境;当初首次纵剑斗法,剑尊曾说过“此战不公”的话,内里实有更深一层含义。

那时候的他便已经意识到这点,只是不肯说出来。

临世之后短暂相谈,大先生在最短的时间内了解到十三郎背负多少重巨压,有心匡护无力回天,毫不犹豫选择沉睡。

与当年十三郎闻噩耗选择隐忍不同,剑尊沉睡不是忍耐,而是以无上恒心毅力强合乱意,为的是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海纳百川,归而如一之后破真。

稍有点脑子的人都明白,这个过程应该求稳而不是图快,更不能冒进弄险,剑尊比任何人清楚这但,但其所用的法子、过程无一不是弄险,处处皆杀。

选择不同,目的一致,大先生做出决断、几番险些颠覆……十三郎与之心神想通,随也被迫闭关。否则的话,纵然炼化狂灵地艰难,也至于让他一分心神都分不出来。

剑尊知道自己给十三郎增加了负担,但他没有退让,拉住弟子不让其离开,甚至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原因很简单,他相信自己能够更快抵达真境,如此方有能力守护;纵失败,也可指明道路,让十三郎少走些弯路。

天生为剑,绝世天资,高妙智慧,兼有无上机缘,剑尊行走刀刃一日千里,然而……

那是真境啊!

纵然他是剑尊,区区六十年、仍显得太短太短。

最最让人想不到变化随之而来,十三郎早一步窥破真关,早先威慑靠山王的那次请动天绝,以真视之眼看破真相,并意识到这个过程多么凶险。

今日相柳又降天威,十三郎再接天大负累,被逼非请大器不可。

逼上绝路用绝法,十三郎诚请剑尊出世,吸灵化魔,再纳经过自在真魔淬炼过的剑胚,最后自爆一只眼睛,以真修精血为剑灵铸体,为其加上最后一把火。

某种角度讲这个真境是借的,仍需长久融汇方可落到实处;但他同时也是真的,原因在于今日剑尊与十三郎早已不再只有师徒身份,还是血脉相连、气息交汇的一家人,宛如一臂;否则的话,别说一只眼睛,便是舍掉全部身躯,也休想“造出”另一个真修。

出世恰临危难时,用兵刻,剑尊携天绝宣告临世,此时方算得上真正归位。

“斩!”

“……哥哥!”

凛凛剑威之下,剑狱颤抖,魔胎胆裂突然发出凄厉嘶喊,圈外横山不二正朝疾速赶来的双獒挥刀,猛然间内心一阵剧痛,放声大哭。

“不要啊!”

第1668章想找死的人,握不住的手

“不自量力。”

因为十三郎的“吩咐”也好,因不忍兄弟相残也罢,总之横山不二抓住刀、剑分离的时机离开战场,一个人领先所有生修冲过鬼阵,朝双獒挥刀。

“找死!”灰、雪两大头獒冷笑,一面留意天绝动向,一面随口给横山下了判词。

没错,他就是来找死的。

绝望的人才会主动求死,横山这样的人按理不会轻易绝望,然而在经历今天的事情、尤其刚刚那一幕魔胎脱窍,让这位本可前途无量的强者萌生死志,一发不可收拾。原因在于他推断出三重真相,其一,洗红浪已经死了;其二,自己永远都没办法为兄弟报仇。最后一条是最关键的,自己过去、现在、将来要做的事,极有可能、不,肯定在帮助那个凶手。

就是那位授刀给自己兄弟俩的师尊!!

传刀其实是炼刀,天魔刀在手这么多年,横山不二很清楚它正在因为自己而变得强大,以往他认为这是刀性通灵的体现,如今才意识到那是假象,魔刀、与刀中之魂需要借修炼者之手恢复,甚有可能以这种方式疗伤。

这里是灵界,魔刀终究是魔刀,因此这条推论最为合理,也即是说,横山不二兄弟两个被人利用,横山本人可看成洗红浪魔变的根源,至少其中之一。

这就好比被人杀掉父母,强暴妻子,卖掉儿女,最后还要自己为奴为婢,服侍终生。

既然不共戴天,何不隐忍等待复仇?

因为传刀之人已经死了,兄弟两个亲眼所见,亲自确认。

死人不可战胜,对死人也没办法复仇,现如今,刀魂在与十三郎一战中陨灭,仅余下一团真魔之气,洗红浪本人化身魔胎,试图与天魔刀合二为一,诞生新刀魂。

横山不二不仅无力阻止,连自己都有可能搭进去,偏巧十三郎接过战局,他才有了脱身的机会。

接下来会有两种可能,十三郎成功,魔胎死定了,十三郎失败,魔胎仍会找上横山不二,继续之前没做完的事。

横山不二能做什么?

他最多只能砸掉这把刀,且不一定砸的烂。

天绝出世,剑尊归位,横山不二看出十三郎必胜,了却最后牵绊。

于是他做出决定:不活了,找死去。

……

“两断,杀!”

不想活的人,本质皆在于不敢面对内心的某些情感,因此这种行为当以懦弱定性,然而就事实来说,每个下决心不再活着的人都会拥有片刻极其强大的时候,思索原因的话,大约能看成天意有悯、以此表达对生命的不舍。

横山不二本为强者,因不想活而更加强大,再有此前刀剑相合,过程虽被十三郎截断,但它已经吸进去的东西不会再吐出来,也即是说,天魔刀与拿着他的那个人一样,皆处于最强。

强强联手,横山不二一人独占两大头獒,旁边还有些鬼将喽啰滋扰,竟也能够相持、偶尔甚至能占些上风,尤为奇妙者,刀客对手如此勇猛,两大头獒脸上非但没有担忧,反而流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出手谨慎道法相接,稳守、但不使其脱离。

“他完了。”灰獒不停施法,竭力不让横山锁死气机,同时不忘提醒雪獒与属下不要冒进。

“嗯。”雪獒随口应着,战斗时目光竟有些漂移,不能专注眼前。

他们都已看出来,这一仗根本没必要打,只要拖过片时少许,心、神、力、体、志皆丧的横山不二自己会自动完蛋;眼下这种情形,两大头獒将更多关注投向天绝,一面试图分辨其释放气息是否带有欺骗内容,一面抓紧时间考虑,假如那种真意为真,自己该跑还是该留。

值得一提的是,此刻雪獒不像其余头獒那样赤手空拳,而是拿有法器,其所持、正是被十三郎丢掉的巨剑,同样是力大无穷。

剑在人安,剑毁人才会遇险,千丈厚壁、挥得动便是天然法盾,强大如横山也不能隔着巨剑伤害到雪獒;正是因为这把剑的强横与巨大尺寸带来的先天优势,雪獒得以在横山的猛攻下分神,吃力不见危机。

横山不二疯但是不傻,很快将攻击的重心转向灰獒,因雪獒分神,灰獒不肯拼命,一时被得逼到连连后退,内心恼火不已。

就在这个时候,远方传来那声悲愤哀绝的呼唤,绞杀中横山不二剧痛转头,一下子楞在当场。

天绝剑下剑狱被斩碎,无处可逃的魔胎被剑光所罩、几乎没有反抗地被十三郎“生擒”,接下来的事情与大家预料的一样,半化途中的魔气被十三郎吸走,魔胎不可避免地走向衰竭,但……他像是因此醒了过来。

醒后第一声呼唤,横山不二看到无数画面,处处温馨。

幼年挣扎,少年相伴,懵懂踏上修行路,兄在前面走,弟在后面跟,亦步亦趋,并肩作战,无数次险恶,从不分离。

一切自得刀后改变,然而现在的横山看不到那些,洗红浪也是。

情绪喷发其实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只看能否突破那个临界点,完全发自本能,横山不二瞬间失控,大放悲声。

“不要啊!”

听到这声呐喊,十三郎理都不理,掌中再加三分力。

“哥哥!”

醒后第二声呼唤,魔胎目光刹那清明,转头朝十三郎怒吼:“放开我!”

古怪一幕出现在众人眼前,作为盟友的横山没能阻止十三郎痛下杀手,洗红浪反而做到了;闻声同时看到洗红浪的眼神,十三郎仅用万分之一个瞬间思索,便在众目睽睽下放手。

“去!”

一声去,两人去,得到自由的洗红浪毫不犹豫再施秘法,虚弱到极致的身体再度爆开,同时发出今生最悲切的一声吼。

“天魔解血,牵啊!”

魔胎是洗红浪,洗红浪是魔胎,魔胎失了魔气根本,化魔之力随之大减,属于洗红浪的记忆随之生效,人也变了样。

但这只是在暂时的,若无外力,这个过程仍将继续。

接下来的变化,需要从几个方面去描述,因为它们起步于同一时刻,进程中演出诸多变化,并从不同地方汇聚到一起。

第一重变,因闻兄弟呼唤而心神巨震,横山不二刀芒散乱,雪獒看似分散的目光陡然间凌厉,持千丈巨剑合身而扑,体力、法力、精力全开,绝胜一击。

“杀!”

第二重变,十三郎手下留情,天绝剑意自开缝隙,洗红浪随之闪烁出击,气息因二度解血彻底释放,并因无法收敛传遍四方。

第三重变,听到那声“牵啊!”,横山不二像是疯了一样,完全不理会带剑雪獒如泰山压顶,其后灰獒虎视眈眈;他将视若性命的天魔刀抛向空中,身体疾退并如旋风盘转,同样拼命大喊一声:“抓住啊!”。

一牵一抓住,横山不二变成又一个苏老板,洗红浪解体换来的红云速度暴增百倍,于虚空中闪烁抢向前方,去握兄长的手。

是神通吗?

这更像是哥哥带着弟弟野外玩耍,弟弟遇险时的必然一幕。

不管是什么,洗红浪暂离危机,此刻纵然十三郎反悔再想出手,恐也捉不住他。然而就像苏老板一样,其施法本体并不安全,横山不二拉住弟弟,自己却失了抵御之力。

雪獒怎会放过这种机会,冷笑声中加持大力,巨剑临头,下一刻便将生死两分。

第三重变,洗红浪的气息如狂风横扫,四面围攻的狼群闻之一顿,随后集体对空狂嚎;亿万头狼的呼号声冲天而起,天空头顶狼首再现,真威随之乍放。

“嗷呜!”

狼王发出复仇之宣告,巨大狼爪凌空而落,以无匹威势,无上压力,径取不停闪烁的洗红浪。

十三郎做不到的事情,集狼族意志于一身的狼王可以,随着那股无上声威,洗红浪化身的红云前进之势大减,神情随之绝望。

这一刻,兄弟两个同时遇险,生死一瞬间。

“放手!”绝望的洗红浪再次大喊。

“两断,献祭,天魔!”

回应他的是更加暴戾的嘶吼,巨剑临头的那一刻,横山不二在最后时间里朝天空咆哮,反手一拍头顶。

黑烟起,精魂出,三寸小人双目赤红,以闪电般的速度追上此前被抛向空中的天魔刀,遁身而入,凌空横扫。

天魔刀上,疯魔气息瞬间狂涨,横斩迎向巨狼之爪。

“啊,啊啊啊啊啊!!”

第四重变接踵而来,得到少许空隙的洗红浪再度前扑,一路发出意义不明的哀嚎与悲嘶,方向却为之改变。

他从横山不二身边经过,身体化作的红云与之擦了个边,碰一碰身体,随后毅然决然改变方向,冲向那把当头而落的千丈剑芒。

“嗬!”

连番剧变来的如此之快,向来临敌最擅此道的十三郎也只来不及作出第一步反应,此刻虽然看清全局,但已无力回天。

好在还有天绝。

好在还有剑尊。

大先生关注的事情不多,认准的事情从不改变,自威吓靠山王时起,他便知道一点:主敌是谁!

有此一条,足够了。

“斩!”

第五重剧变,赤红剑影瞬间划过万里虚空,迎着剑,斩向獒,一斩就是两头。

剑未至,杀机临,两大头獒闻意变色,眼中均流露出惊恐的神情。直到这个时候,他们终于能够确认那把剑上的真境意味是真的,不是那个狡猾的金乌弄出来的障眼法。

太荒唐,换成谁来也不会奇思妙想到有人假冒真境。

偏偏两大头獒这样想了,并且因此犹豫,于是即将丢掉性命……假如没有第六重剧变的话。

“放肆!”

巨狼为真,天绝为真,两大真意纵横的所在,居然还有第三个声音发出。随着话音,残破即将甭垮的封息大阵再度运转,走出一条臂膀。

时间太紧,来人甚至没功夫迈步,先抢出一条胳膊,一个声音,一股磅礴威慑。

“混账东西,都给本王住手!”

第1669章师徒联手,遍地同心

封息两面如镜中世界,那只手极其艰难地从另一面探出来,声威不断加重;与此同时,封息大阵摇摇欲坠,细密丝纹不断破裂,又不断弥合,感觉就像一只负重将达极限的骆驼,哀鸣不断。

它的根基在于獒,早先战斗中,六大头獒一死三伤,獒族屡遭屠戮,灰白双獒施展秘法,都会带来伤害。原本这样的情形,封息大阵不足以支撑传送过界,然而河间王是铸阵之人,以高妙境界施法弥补,勉强通行。

勉强的意思就是艰难,封息有风险,鬼王亦需谨慎,假如不是情势所迫,河间王应该稍后才会过界,但当其视线能够抵达战场,看到狼王、天绝肆掠的景象后,已不能再等下去。

手现,声临,战场上的一切被停顿片刻,随即响起阵阵欢呼。

“王驾!”

万鬼同嚎,被狼群压制几乎喘不过气的感觉骤然一松,鬼阵气势当即开始攀升,并且就地反扑。

谁都需要主心骨,鬼族军阵亦不例外,连番失利导致军心涣散,鬼王来的正是时候。

“王驾……”

鬼王现身,与周围群鬼欢嚎的振奋不同,两大头獒虽惊喜、内心却有无尽忐忑,恨不得一下子把修为全部释放出去,穷一切之可能表达忠心,建立功勋。

他们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不管是为了现在活命还是将来活着,都需做出舍弃。

磅礴威压,整个战场被那只看似不大的手掌笼罩,首当其冲的不是狼王,不是横山,不是远方疯了一样朝这边疾赶的美帅与图奇,也不是十三郎。

他把目标对准天绝,只因天绝的目标是两大头獒,假若再杀、甚至重创一头,封息大阵便将彻底报废。

那不行的,绝对不行!

“河间两相,镇神头!”

声音稍带几分焦躁,熟悉河间王的人都知道,这对他而言是极不寻常的事情,伴随着断喝的声音,探出封息的手掌握拳出指,四指合并仅留一根食指向前,以泰山压顶之势凌空点上天绝的剑尖。

“剑是好剑……跪下,请罪,免尔一死!”

“当!”的一声巨响,之后便是雷爆声声,光华四射,指头与剑锋之间的空中撑开一把绚丽大伞。

彼此尚未接触,气息之争已令山河变色,笔直如一线的天绝剑身连颤三回,长鸣声不止。

“魑魅魍魉,不知所谓。”

长啸再起,白衣书生自剑中出,连看都没有看那只手一眼。

头顶雷暴声声不止,其握剑之手稳若磐石,目光好似被钉子钉在双獒身上,余者一慨不理。

斩!

斩!

斩!

剑光扑面,血色如海,映照出双獒仓惶神色;身为鬼物,被来自人间之剑以目光逼视,给他们的感觉竟如当年参见阎君一样,心海无处可以落足。

那是天绝!

那是剑尊!

那是真境剑尊挥洒的剑中之王!

头獒个个强悍而且骄傲,其中又以灰白为甚,曾经他们以为,自己在真境以下无敌,联手可与真修抗衡,如今才知道,不过黄粱一梦。

一线之隔如天堑,两大头獒厉吼连连,挥袖卷出千重风浪,将神通连同周围属下,豁浪向前。

有救没救,拼命吧。

与此同时,刚刚弄清三方敌我关联、正准备开声的十三郎猛然改调,强提真法,身形踉跄、一头扎入虚空。

“火!”

吼声中,早一步出击的狂灵大地横冲向前,地上罗桑暴展枝条,瞬间千里送出一只浩瀚烘炉,烈火瞬间铺满天空。火光中,十三郎身影化阳时隐时现,感觉就像游在水表的鱼儿穿梭,一路洒血。

天绝出世,剑尊破界,未至大成强行出剑,很勉强。

重伤未愈,隐患未除,洒血不止凝铸骄阳,很勉强。

王威降临,封息有损,王威浩荡只为挽回大局,很勉强。

剑尊知道非杀双獒不可,要杀双獒,就不能、也无余力理会头上绝压。

鬼王知道剑尊非杀双獒不可,但要杀、伤双獒,他一定会死、或落入自己之手。

十三郎知道剑尊定会斩杀双獒,哪怕因此死掉。

剑尊知道十三郎定会阻止鬼王,哪怕因此死掉。

人人勉强,个个坚持,稍后的那个瞬间,战场情形为之大变。

指按下,剑向前,前方双獒狂喝声声,周围无数鬼将蜂拥向前,以道法、宝物、乃至身躯阻挡那把剑。

几方都已拼命,彼此不断接近,万军当中一剑掠杀,血色映红衣。

地猛冲,枝条展,烘炉火海隔空,海中骄阳瞬间千里,赶在指头接触剑锋、剑锋刺入獒身的那个瞬间抵达。

抵达不等于解除危机,刚一出现,十三郎便如风中残烛,周围头顶八面凌压,身躯颤抖中怒喝如雷鸣。

“逍遥将死,问尔敢否!”

他为什么这么叫?

没有人知道原因。

众人所见到的是,当指尖接触骄阳的那个瞬间,河间王像被针扎了一下,指尖轻颤……

然后从骄阳身边划过。

十三郎无力阻止。事实上,这个时候的他又把自己折腾到快要死掉的边缘,便是河间王不理、他也动不了分毫。

事情妙就妙在这里,明明河间王能够轻易穿透、却没有那样做,而是绕开道路,从火海骄阳身边滑过。

滑过比穿过耗时更多,仅仅这一点差别,穿破重重阻碍的天绝切入雪獒的身躯,砍下他的头。

头落,炸裂的声音响起,天上封息快速崩塌,就像一张被拳头打破的蜘蛛网,瞬间将毁。

河间王身形半露,尚未完全走出。

“斩!”

剑尊携剑经过十三郎身边,毫不停顿,看都来不及看他一眼,再取灰獒。

差不多同时间,河间王辛苦钻出头脸,灼灼眼神看不出心意,声音响起。

“獒变,献祭,两相山河!”

声落,灰獒微楞之后发声怒啸,獒变身躯,一口吞掉刚刚被杀的雪獒……下一刻,两大头獒身躯裂碎,血变山河图。

周围万鬼嘶鸣,獒族阴兵成片爆碎,汇聚出一股氤氲之意自山河中滋生。

对河间王而言,封息不止是阵法,还是一座世界;以獒族山河为界,界内方可自由行走,此界不止阵法可以传送,还寄托着他的道念长途,是其迈向逍遥的一重念想。

剑光划过,山河破碎,气意却在不知不觉中升空。

河间王变指为爪,不再理会天绝剑尊,而是一把捞起山河气意,洒向封息。

奇妙的一幕随之出现,破损的蛛网快速弥补,周围又有破损不止,破损与修复交错中,河间鬼王衣袂飘飘,即将迈出完整身形。

感觉像拖着世界前行,河间王脸色阴沉,走的极为辛苦。

但他毕竟要来了。

他来了,事情便成定局,无论早先付出多少努力,多么大代价,一切都将注定。

就在这个时候!

就在这个时候……

几重剧变再度发生,让人目不暇接。

一重变,斩灭双獒、看上去失力的血剑画出一道美妙圆弧,前端剑芒爆射万尺,径取鬼王。

“杀!”

厉色不改书生颜色,声音依旧中正平和,天绝后,剑尊身躯挺得笔直,长发飘飞,目光平平无半点波澜,仿佛从一开始就在准别这一剑,之前一切,都不过是障眼法,虚晃枪,掩人耳目。

二重变,罗桑翻转烘炉为盖,一界地火汹涌倒流,倾盖三天;周围千万枝条暴涨,盘错纠结,劈头盖脸,就像一座愤怒的森林追打藏身其中的兔子,誓将其撕皮碎骨。

三重变,阴兵丧灭,战场七百生修罢手,人人拿出一截枝条,展修为施剑意,万剑齐发,同射天空一人。

四重变,七百里狂灵大地飚射天空,紧随在剑光之后,以无比坚硬的身躯横冲直撞;观其势态,哪怕前方有世界拦截,也要撞出一个窟窿。

这些都是有意所为,余下还有几重变化,都是意外。

“啊啊啊啊!”

五重变,悲啸声中红云凝聚成一线,洗红浪没能赶上雪獒,掉头折返直上天空,直扑封息大阵之边缘。

“嗷!”

六重变,躲过一劫、但失神魂的横山不二爆碎身躯,化红云追上那团红云,手牵着手、身挨着身,同奔天空。

“两断!”

第七重变,狼爪挥舞,天魔刀被击飞,但其击飞的方式不止溃败,而是以更加迅猛的姿态射向河间王。

“嗷呜!”

第八重变,一声吼,群狼应,亿万狼群对空长啸,汇聚成一条呼啸狂龙。击飞天魔刀之后,狼王没有丝毫犹豫,驱狂龙展开绝世一击。

第九、十、十一……

“呱!”

朱蛤反背,九道乌光爆射天空,乌光周围毒云弥漫,远远看一眼都觉得头晕目眩。

“大红袍!”

美帅一拳拍在自己胸口,以神魄伤残为代价释放出判袍的根。

“靠山拳!”

靠山王张口吐出一颗血珠,挥拳击打,半路化形为五指巨岳。

“掌……”

图奇眼中厉色连闪,几番犹豫,最终没舍得叫出下面那个字。

“啧啧,得道多助啊……”

然而所有人都在动,十三郎自也不能闲着,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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