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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荼罗-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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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晏双手在身前舒开,指间微动,已结成两种法印。一道若有若无的淡紫光环瞬时环绕住他的全身,溅起的淤泥刚一近身,就已被远远弹开。而他腕间的鲜血却依旧从紫光中透出,在脚下蜿蜒成两道小溪,似乎并不受光环的桎梏。
那群倥杜母根本不顾同类的死活,只管踏着前排同类欲沉未沉的身体,向小晏扑来。一霎间十数顷的沼泽竟如大海一般澹荡不休,黑浪冲天,腥风遍野。小晏双手结印,闭目静立于沼泽之上,只待下一批倥杜母及身的一瞬,轻轻向后飘开一小段距离。
此时已是旭日在天,霞光万丈,成千上万的妖兽震天动地的向泽中跳去,淤泥澹荡而上,业已升过湖岸丈余,排山倒海的拍击着岸边,宛如一池方圆数十里的黑玉正在沸腾,弥漫出满天黑烟,腥臭刺鼻,却也极为壮观。巨力之下,岸边泥土石块都纷纷塌陷下去,相思这才明白,那两道木墙为什么建在远处,若是建在岸边,怕不早被冲散。
然而那些倥杜母数量实在太多,一时来不及下沉,后面的野兽又已踩踏而上,不知是嗅到了大泽中的死亡之气,还是仅仅因为泥浪的推打,有不少竟然踏着同类的身体攀爬着向岸边回退而去。
相思方要惊道:“不好”,眼前一花,杨逸之已纵身而起,在泽面上几个起落,已到了岸边,只见他凌空一扬手,数点火光从指间飞出,在空中划出两道彩弦,纷扬而散,落到两堆木墙上。火光瞬时冲天而起,杨逸之衣带微招,整个人仿佛交错的光影,若隐若现,宛如在湖面信步一般,瞬间已折回小岛之上。
那些正要爬上岸边的倥杜母一见火光,顿时四足颤抖,齐声哀鸣,推挤之下,又纷纷掉头冲向沼泽。
足有半个时辰,兽群落水之声才渐渐小了下去,泽面上一开始还可以看见无数兽爪狂舞,然而不久就已沉陷,慢慢恢复平静。
这无数有不死之身的妖兽终于被十余顷大泽深陷泥底,不得动弹。
小晏退回岛上,落地的一瞬,身后长发如云般当风扬起,护体光环顿时散成一蓬紫色粉尘,随风散去。
千利紫石似乎看出了事情凶险,一声惊呼,冲上前去跪倒在他脚下,将衣裙撕下一条,为他包扎,眼泪宛如滚珠一般落到他的广袖上。小晏的神情依旧十分平淡,遥望水面道:“只希望接下来这封印的万亿岁月,能化解它们的执着与恨意。”
第六章、琉璃赤松暗相授
大泽北面的树木似乎比南面略小,然而却更密更茂,南面藤萝虽盛,究竟还能看出树木形态,而此如藻葛横生,不仅将树木杆枝裹了个密不透风,连树木之间的缝隙都被缠满,一眼望去宛如丛林中遍布着各种形态的围墙,直耸入云。稍入树林深处,耀眼的阳光顿失,林间雾霭氤氲,寒气逼人,几步之外的景物就已暗黑难辨,只隐约可见一些阴森的轮廓,虽是白天,却和夜间浑无分别。
几人越过沼泽,继续向北行去。
走一会儿,步小鸾感到又冷又累,于是几人便在林中升起一团篝火,略为休息。千利紫石一直服侍在小晏身边,暗自垂泪。然而小晏神色安闲,一路与众人谈笑,似乎全然无碍。
相思拾起一些枯叶,正要添入火堆,却偶然间透过篝火的烟尘,看到小晏手持一根树枝,轻轻拨弄篝火。他俯身的一刻,难以克制的痛苦从他的眉宇间一闪而过,脸上也隐隐罩着一层青气。然而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等他抬起头时,那张苍白的脸看上去又已完美无缺。
相思忍不住问道:“殿下,你……”
千利紫石回头冷冷看了相思一眼,目光中透出几许阴冷的敌意。
小晏似乎陷入沉思,并没有听到她的话。
相思还想说什么,身后的落叶突然发出一阵悉嗦的脆响。她一开始以为是虫蛇一类,没有回头,却看到对面步小鸾正惊惶的望着她身后,似乎那里正站着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相思惊觉回头,一双熟悉的碧绿色眸子顿时跃入眼帘。
那赫然正是伏在曼陀罗肩上的火狐!
就在那一瞬间,相思心中的恐惧、惊讶都随着这双眸子深处的阴翳一起散去,剩下的只有无尽的迷茫,一种宛如不知身之所来,心之所往的迷茫。
她只觉得双眼乃至整个身心都被这两团绿光占据,周围的一切都在这绿色的鬼火的照耀下显得下黯淡无光。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渐渐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向西南站立,更让她吃惊的是,西南面的丛林角上居然是一块月牙般的小湖。
相思一抬头,发现卓王孙等人就在身旁,也正遥望着那不远处的湖泊。相思如梦初醒:喃喃道“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卓王孙眉头微皱,没有答话。步小鸾回头不解的看着她,道:“我们刚才一起追那只火狐狸,追了好远才被引到湖边来的呀,难道姐姐不记得了?”
相思茫然四顾,道:“不可能……那,那只火狐到哪里去了?”
步小鸾似乎觉得她的神色很奇怪,偏着头看了她一会,道:“逃走了,我们亲眼看见它逃进湖水里的,扑通一声,到现在都没见上来。”
相思不可置信的摇摇头,突然感到一阵疲惫,再也说不出话来。
杨逸之望着湖水,皱眉道:“它会一直跟着我们。”
“哗——哗——”一阵水声突然从寂静的湖面下传来。
水波推开一圈涟漪,树木倒影顿时凌乱不堪。波纹越扩越大,几乎荡到整个水面,无数水泡也从水中澹荡而上。
相思还没有回过神来,一群人已经从水中浮了上来。
这群人有男有女,看上去十分年轻,然而却披发纹身,皮肤黧黑,突唇暴齿,颧骨高耸,极其丑怪,唯有一双眼睛,明亮异常。他们身材都极度矮小,宛如儿童。
这群人看上去似乎是一群土著渔民,身上却没有带着任何捕鱼的工具,整个身子都潜在水下,只露出一双碧绿的眼睛,默默注视着不远处的陌生人,神色看起来却并不友好。然而,无论如何,此时看到水中出来的既不是怪兽也不是火狐,的确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双方对峙片刻,杨逸之上前一步,骈指当胸画了半个弧。
那群渔民默然不语,过了一会,一个看上去略为年长的拨开众人,游到岸边,也向他回画了个半弧,似乎是在回应。其它的渔民的神色也缓和了一些,冒出个头来,然而他们似乎远不及无綮国民好客,仍远远浮在水面,疑惑的望着来人,似乎只要略有惊动就会立刻潜入水中逃走。
杨逸之和那个游到岸边的人交谈了片刻,回头道:“相思姑娘,借你的的珠宝一用。”
相思似乎没有听明白:“珠宝?”
杨逸之点头道:“这些喜舍国人逐水而居,生性多疑,却又极为贪财好利,如果外来客人不以贵重珠宝为见面礼,很难获许进入其领地。”
相思有些为难:“我……”,却迟迟不肯举动。她生性随意,全身从来不带珠宝,倒是袖中藏的暗器多半为玛瑙明珠精心制成,只是兵者不祥之器,怎能拿出来做礼物相赠?
千利紫石伸手从发髻上解下一枚明珠,递给相思道:“相思姑娘妙相天成,自不必以俗物污其丽质。紫石这点浊物,还请姑娘代为转交给杨盟主。”
相思脸色微红,将明珠接过,递给杨逸之。那粒明珠浑圆乌黑,足有龙眼大小,阳光之下乌光流转,闪烁不定,虽只一粒,却已是价值连城。
杨逸之摇摇头道:“千利姑娘的珠宝虽然珍贵,无奈这群喜舍国人虽然好利,却并不识货,他们只要是七彩透明,光华粲然之物就认作稀世之珍,而且一味求数,巴不得每人都分得一个,千利姑娘这枚墨色珍珠,只怕在他们眼中只被枉被认做顽石。”
相思道:“那么一时之间,我们到哪里去找那么多七彩透明之物?”
杨逸之望着那群喜舍人,皱眉不语。
卓王孙淡淡道:“一群荒野刁民,何足纠缠。”
相思道:“难道先生想硬闯过去?”
卓王孙淡然道:“我只是借路一过,他若不犯我,也就罢了。”
小晏道:“若这些喜舍国人冒犯卓先生又当怎样?”
卓王孙道:“犯我者死。”
小晏将目光从湖水深处收回,缓缓道:“深山野民,与世无争,卓先生何必下此杀手?”
卓王孙道:“拦路索财,无异行劫,如此凶顽愚顿之民不杀又留之何用?”
小晏摇头道:“卓先生,他们心中贪念与生俱来,天性使然,并非出于恶意,虽然过于执着,然而天下何人无执?或执于功名,或执于情爱,或执于生死,我等六人,不远千里涉此蛮瘴之地,心中何尝不是各存一念之执?同样是执,又何分贵贱?何况他们喜好之物,在先生眼中一文不值,但却是此地罕见之珍,绝难找到。这些人世代积攒,也不过数粒,这些喜舍国人日夜受贪欲煎熬,已是天降之罚,你我若出吹灰之力,代其寻找,就能将很多人暂时从痛苦中解脱,又何乐不为?”
卓王孙淡淡一笑道:“殿下既然已有解决的办法,在下只需拭目以待就是。”
小晏回头看了看水中的村民,他们似乎听到众人的争执,更为惧怕,全身都隐没水中,而水面上一双眼睛,却直盯着前方,露出贪婪之色,似乎既要逃走,却又舍不下生人的礼物,神色极为痛苦。
小晏叹息一声,不忍再看。
相思疑惑的道:“这里丛林绵延千里,连岩石都极少见到,殿下去哪里找他们要的珠宝?”
小晏微微一笑,道:“树脂。”
相思抬头一望,林间果然有不少松树,苍老的树干黑皮龟裂,挂着一些明黄色的垂脂。然而那些树脂在林间受湿气蒸熏,已显得光华黯淡,何况树脂本只一色,又哪里来的七彩透明?相思正待再问,小晏袍袖一拂,数道寒光猝起,直向松树枝干而去,恍惚间,只见一团碗口大的淡紫光幕在林间穿梭,宛如穿花紫蝶,在每一处花枝上略作栖息,又已回到他手上。小晏双掌在胸前抱圆,将紫雾围拢掌心。紫气在他双掌之间飞速旋转,越来越快,渐渐传出劈劈啪啪的轻响,宛如气团里面有什么东西正被高温烤灼爆裂。
而那团紫雾的外层,寒光闪烁,似乎笼罩着一层薄冰。寒气从他衣袖间散出,渐渐扩大,在紫光之外形成一团硕大的冰雾,氤氲流转,将小晏的身体整个笼罩其中。
就在冰火交替淬炼之下,紫光之内渐渐透出几道虹彩般的光华,似乎有很多细小的亮点在隐隐闪耀。小晏手腕一沉,一声脆响传来,先是那团外层的白光似乎春冰初化一般从当中裂开一道极细的裂痕,迅速扩散,整个裂为碎屑,而那团紫光却从他掌心腾空而起,一面上升,一面迅速膨胀。眼看已膨胀到云彩大小,就止住上升之势,在空中一顿,颤抖了几次,突然凌空爆散。
一时间,半空如散开一朵千层紫莲,缓缓飘散,由浓而淡,由淡而无。数百粒晶莹彩光从紫云间纷扬落下,宛如下了一场七色珠雨。
小晏一抬手,那场珠雨像沙漏中的流沙一般,无声的向他袖中汇聚,片刻之间已被全数收入袖中。千利紫石双手托出半幅织锦,守候在一旁。小晏袍袖微拂,织锦上已多了一堆七彩碎珠,在阳光下不住滚动。
小晏对杨逸之道:“这些碎石,就请盟主代为转赠喜舍国人。”
杨逸之也不答话,接过织锦向湖边走去。湖中的喜舍国人个个眼露贪婪之光,直勾勾的盯着杨逸之手上那包碎石,似乎已经忘记了害怕。
杨逸之一面做着刚才那个画圆的手势,一面将锦包递给领头人。那人发出一声狂喜的尖叫,劈手夺了过去。杨逸之低声说了几句土语,那群渔民面露喜色,向湖边游来,他们水性出奇之高,在水中宛如泥鳅一般,在水中穿梭了几次,就已爬上了湖岸。
那些人喜极高呼,将那包碎石不停传阅着,每个人拿在手上,都贴于胸口,抚摩良久,才肯交给旁人。然而他们似乎对客人仍心有忌惮,不敢太过接近,只排成一行向西南面丛林中行去,不时回过头看诸人一眼,似乎是在带路。
喜舍人的村落与无綮国民大相径庭。他们沿着湖岸用圆木建起低矮的房屋,圆顶,方墙,靠近地基的地方多半用碎石砌成一个大池,其中注满清水,将木屋的一大半都泡在水中。
这样的屋子村落中不过五六间,彼此相隔甚远,加上地形曲折,有时几乎要走上将近一个时辰的路程。
每间房屋却十分宽大,每间能容几十人同时居住,每一姓家族就居住在同一间大屋里,数世同堂。每当添丁增口,房屋不够时,就靠着原来的木屋再搭建出一块去,再将墙打通,就这样代代扩建,从不分家。
眼见天色又晚,杨逸之向喜舍人借宿,喜舍人虽然一开始面露难色,终究还是答应了,只是要让他们两人一组,在村中诸姓人家的大屋中分别留宿。入乡随俗,几人便分别跟着各姓村民回到屋中。杨逸之借宿于村长之家;卓王孙、步小鸾借宿于村北鲲姓人家;小晏和千利紫石则在村南鳙家,相思则随一个小女孩来到村东鲤家。
相思跟着女孩涉水入屋,只见屋内湿气极重,桌椅都浸在水中,半浮半沉,桌面上没有放任何东西,却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木桶、葫芦漂在水上,里面储存着熟食、米酒和水果一类,任何人只要随手一伸,就能捞过一桶来大快朵颐,看来这群喜舍国民虽然贪财吝啬,在吃食上却依然大方得很。
房间很大,中间没有墙门隔开,只有一些柱子支撑着,为了防止柱子被水浸泡腐朽,柱子底部还涂着一种鲜红的油漆状物质。屋内没有床,只在大屋的北角停着许多独木舟,用人臂粗的藤萝彼此连接起来。这些独木舟统统是由几人合抱的大树从中纵劈两半,再挖开一个可容一人的深坑制成,这正是喜舍人夜晚休息之处。有的仅容一人侧卧,有的略大,可容两人栖身,看来就是夫妻的婚床了。那些婚床也和普通的木床连在一起,看来喜舍人已惯于合居,并无隐私之念。
喜舍人个头极矮,而所用的木材却又显得巨大异常,远看上去十分滑稽,仿佛水獭在横倒的树木上钻出一个栖身的小洞,又仿佛古人厚葬时三棺三椁巨型棺木。
那个女孩领着相思到了屋角的一张船床上,并递给她一个由螺丝壳制成的灯台,里面盛着半盒贝油。点燃贝灯,相思才发觉眼前的这张船床居然却做的很精致。床身上刻画着种种花纹,多半都是鱼龙水藻一类,厚厚的床壁上还挖着许多小槽,陈放着一些食物、工具和贝壳等饰品,床坑中铺着一层厚厚的干苔藓,看上去十分舒适。船身只比水面略高,右面挖出一小块凹槽,用木钉钉着十余根绿色的细绳。仔细一看,绳的那头正系着好些木桶、葫芦,看来只要躺在床上伸手一拉,美食美酒就自动到了嘴边。
相思一时兴起,四面寻找,却发现左面船壁上竟也穿着一条红色的丝线,却比右边的绿绳细了好多,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觉,而且红绳那头并没有系着东西,一直没入水中,却不知道何用。
相思正欲将红线拉起来,却发现它似乎被钉死在船床之下,刚要寻找其源头所在,只听一个中年男子在屋中高喊了一声,其它喜舍人纷纷放下手中的事,涉水向船床走来。
相思以为自己拉动红线惹起主人不快,正要道歉,却见那些喜舍人似乎并没有看她,一个个径直走到床前,翻身进了木坑里。他们刚一躺下,就伸手拉过水中的木桶,仰面吃喝起来。一时间,近百人一起动口,咀嚼饮食之声不绝于耳,颇为好笑。相思听了一会,也不由食指大动,正要也拉过一些食物来和主人随喜,那个中年人又一声高喊,四面响起一片将木桶放回水中的扑通声,紧接着每个船床上的油灯都被吹灭了,只片刻,房中就已毫无声息,似乎那群喜舍人竟已然睡熟了。
相思只得打消了宵夜的念头,拉过软软的苔藓被子盖在身上,虽然树坑显得有些小,但却十分舒适,蜷起腿来也可以美美睡上一觉,聊慰多日的疲劳。
正在这时,她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水响。
相思一惊,坐了起来,却看见千利紫石站在面前。她神色憔悴,两眼红肿,似乎刚刚哭过。相思惊道:“紫石小姐,你为什么在这里?”
千利紫石声音嘶哑,道:“紫石有一件急事,要请相思姑娘帮忙,去晚了只怕就来不及了。”
相思道:“到底什么事?殿下知道么?”
千利紫石摇头道:“此事纯粹是紫石个人所托,并未告诉少主人。姑娘不必多问,去了自然就知道了”,言罢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就往外走。
相思一面起身,一面道:“紫石小姐请轻一些,不要惊扰主人。”
千利紫石回过头来,冷冷看了她一眼,道:“相思姑娘不知道么,他们是听不到的。喜舍人一旦睡着,就算你拆了这间房子,也不会醒来。”
第七章、照影邪灵碧血新
走出了木屋,发现只是傍晚时分,门外林壑岩岫,含烟浸彩,顶端都被夕照染成淡紫,下半部沉浮于阴影之中,却愈加发青,周围云蒸霞蔚,映着夕阳斜晖,幻出无边异彩。当中拥着一轮落山红日,大有亩许,照得满山遍野都是红色。
千利紫石借宿的鳙姓人家离此处竟然有好几里地的路程,两人到达鳙家大屋的时候,太阳已经整个落了下去,腾腾的烟雾伴着氤氲的水气,把木屋整个罩在浓厚的白雾之中。
相思推开房门,屋内凉水齐膝,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中,千利紫石伸手过来,相思以为她要接过自己的油灯,正要递给她,不料她手腕一沉,猝不及防间,已经扣住了相思的脉门。
相思讶然道:“千利姑娘,你……”
千利紫石也不答话,另一手飞快的封住了她的穴道,而后从腰间抽出一根绳子,将相思的双手紧紧绑住。
相思茫然间,突然回忆起火堆旁她异样的目光,心中顿时涌起一阵寒意,颤声道:“千利紫石,你到底怎么了?”
千利紫石平静的把绳子打上结,道:“相思姑娘本来也算中原一流的高手,千利并没必胜的把握,只是江湖险恶,相思姑娘原不该对一个陌生人如此信任。”
相思秀眉紧皱,不再答话。
千利紫石淡然道:“相思姑娘不必暗中运动内力了,紫石武功虽然低微,但相思姑娘要冲开穴道也要一个时辰以上,何况这根绳子是幽冥岛迡蚕丝所织,天下能挣开的人不过四五人,少主人、杨盟主、卓先生或者不在话下,然而对于姑娘而言,却是万万不能之事。”
相思深深吸了口气,反而平静下来,道:“那么你到底想要怎样?”
千利紫石道:“相思姑娘还记得我刚才有一件事要求姑娘帮忙么?”
相思道:“可是我已经答应你了。”
千利紫石摇头道:“那只不过是因为姑娘不知道我要什么。”
相思道:“那好,你要什么?”
千利紫石注视着相思的眼睛,缓缓道:“我要借姑娘心头之血。”
相思一怔,道:“我心头之血?”
千利紫石冷冷望着她,道:“传说中,平常人心有五窍,圣人七窍,比如殷商比干,称作七窍玲珑心,主聪慧而早夭,是万中无一的异禀。而相思姑娘心中却流着九窍之血。”
相思不可置信的道:“我?你是说我心有九窍?”
千利紫石冷笑一声,摇摇头道:“九窍者普天之下只有三人,均是半人半神之体,拥有不可思议之力,并非凡人所知。相思姑娘不过偶然的机会里得到了九窍异人心头之血,成为了九窍神血的继承者。”
相思道:“就算是这样,你要我心头之血又是何用?”
千利紫石道:“少主人……”她猝然住口,眉宇间掠过一丝痛苦,瞬时又已恢复了冷漠:“这些相思姑娘不需要知道,只要告诉紫石一声,是借还是不借。”
相思道:“我若借给你,便会怎样?”
千利紫石道:“人无心则死。你在半个时辰中将失血不治,而且剜心之痛,也非姑娘这样养尊处优的人能够忍受。”
相思脸色一变,道:“我若不借呢?”
千利紫石叹息一声,道:“我只有强迫姑娘。”
相思苦笑道:“既然借也是死,不借也是死,为何还不动手?”
千利紫石摇头道:“这里不行,九窍神血离开人心,片刻就会变质,我必须将夫人带到少主面前。”
相思深叹一声,道:“没想到你竟然是为了殿下而来。”
千利紫石冷冷道:“姑娘和少主多次彼此感应,难道就没有想到是九窍神血的作用?殿下和我远涉中原,目的之一就是为了寻找另一位九窍神血的继承者,取她心头之血。其间虽然多有变故,然而我们最终还是找到了九窍神血的所在……相思姑娘,生命诚然可贵,但可以为少主人的大业而牺牲,何尝不是死得其所?从这一点来讲,紫石倒是很羡慕姑娘。”
相思苦笑着摇了摇头。
千利紫石道:“相思姑娘还有什么话说?”
相思道:“我只是不明白,若真如你所说,殿下有很多次杀我的机会,为什么都白白放过了?”
千利紫石脸色陡然一变,似乎相思这句无意中说出的话,正好戳到了她的痛处,她的眼神更加凌厉,一字一句道:“我也不明白,好在我们现在都不需要明白了!”她话音方落,扬手张开一个银色的口袋,将相思整个套住,迅速拴好袋口,往屋内涉水而去。
千利紫石将口袋重重扔到一张船床上,解开了口袋,相思全身都已被冷水浸透,长发摇散,和衣衫一起紧紧贴在身上,在夜风中微微颤抖。
千利紫石冷冷道:“相思姑娘受苦了。”
相思将脸转开,不再答话。
她一转头就看到了小晏。
他在一张很大的木船上趺跌而坐,双手结印胸前,长眉紧锁,双唇毫无血色,似乎正在极力克制着某种痛苦。他身后的长发和紫衣不时被虚无之风扬起,又立刻垂落。周围一层淡淡的护身紫气,也只能勉强成形,时有时无。
紫石静静的在一旁看了片刻,眼泪默默的从冰霜为色的脸上滑落。她抓住相思的手腕,一纵身,两人一起落到小晏身旁。
千利紫石跪地道:“少主人。”
小晏的双目睁开,一阵细微的碎响传来,他身旁的紫气再度如春冰解冻一般化开,落了一地紫尘。
千利紫石猛地抬头,嘶声叫道:“少主人!”,伸手去抓小晏的衣袖。
小晏已知无力将她的手震开,只是轻轻一让,千利紫石顿时跌倒在一旁,恸哭起来。她双手在船板上一顿,木板上顿时多了十道深痕。
小晏声音虽然很轻,然而仍然含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紫石姬,我要你立刻放了她。”
千利紫石道:“不!”
小晏道:“紫石姬,你要违抗我的意旨么?”
千利紫石低头哽咽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不忍心让少主再受折磨。”
小晏叹息一声,道:“这点伤势,我自会处理,你马上放了相思姑娘。”
千利紫石突然抬头,嘶声道:“紫石姬自幼服侍少主,心中明白体内每一滴血对于少主人意味着什么,何况这次少主人所失之血,已经太多……”
小晏打断她道:“我已经疗伤无碍,你不必担心。”
千利紫石突然大声道:“你在说谎!少主九天星河的内力已经全部打散,在体内伺机反噬,凶险无比,难道不是么?”
小晏双眸神光一动,又渐渐平静,道:“生老病死,不过人生常态。”
千利紫石道:“少主人难道忘了老夫人的嘱托?”
小晏叹息一声,慨然合目道:“慈亲之命,何敢忘怀。”
千利紫石猛地将相思拉过来,一字一句的对小晏道:“既然如此,星涟就在眼前,少主人为什么不肯杀她?”
相思听到星涟两个字,身体不由一颤。不久前的那一幕渐渐在她脑海中清晰起来。
原来所谓九窍神血,就是青鸟族的预言者星涟临死前注入她眉心之中的桃红色鲜血。
青鸟族信奉女神西王母,其预言有洞悉天地变化,山河改易的威力。她们的力量就来自于血液。因为他们的血液不是人的血液,是西王母独自在昆仑之颠修炼时,用月光割开手腕——三滴血,化作三只青鸟,到人世间传播西王母的恩泽。因此青鸟族的力量来自于神。
几个月前,传说中不死的青鸟族先知星涟,在为卓王孙预言此行吉凶的时候,却突然发狂,向相思扑来。在她的尖尖十指插入相思咽喉的一瞬间,双手突然折回,插入了自己的胸膛。一股桃红色的鲜血带着刺鼻的腥气,顿时溅满她的双眼。一种刺骨的幽寒也从双眼潜入全身,这种感觉诡异之极,直到如今想起来,也是不寒而栗。
而当时她脚下,落着一枚桃红的心脏,上边九个美丽的孔窍,还在轻微的搏动着。
相思的记忆一旦开启,眉心中一阵强烈的刺痛伴着恶心感顿时浮涌而上。要不是她穴道被封,几乎忍不住要伏地呕吐。
小晏目光只在相思脸上一停,便挪向远方:“很久之前我就已经证实,她并非星涟。”
千利紫石道:“不错,她的确不是星涟。然而她和少主一样,是九窍神血的继承者!”
小晏默然片刻,千利紫石又道:“九窍神血本来流淌于日曜、月阙、星涟三位真神心中,然而三位真神都会在灭度前为自己选择一位继承者,将鲜血灌注于其体内。然后立刻剖心灭度。所以,相思就是星涟神在世间的唯一传人,也是少主唯一的机会……”
小晏一声轻喝:“紫石,不必再讲了!”
千利紫石挣扎着向前跪行了两步,抬头逼视着小晏道:“其实这些,少主人比谁都明白,为什么一直不肯杀死她,不肯取她心头之血?”
小晏拂袖道:“时机未到。一旦机缘成熟,我自会动手。”
千利紫石道:“少主人分明是在撒谎!取九窍神血之事,早一日就多受益一分,而晚一日就多一分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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