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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宫-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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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不能让你如此逍遥!”

清冷的声音低喃道,仿佛雪玉裂碎的绝然。

一瞬,长剑撤回,林邝惊魂未定地睁开眼,只见那瞳仁越发黑不见底。

“你且在这里安心住下吧!”

凛然冷笑声中,她转向离去,长剑无声无息地收入鞘中,由阶梯出了城狱,到得地上,一旁等候的沈参将上前来递过一柄竹伞。

“襄王虽为俘虏,却是逆乱之首?”

晨露知道他担心什么,抬头微微一笑:“我没有杀了他。”

她不接竹伞,只是低低问道:“你是直属大将军麾下的?”

“是。”

“周浚与我有约定,此人由我处置,是生是死,你们不必挂怀。”

她转身走入雨幕中,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

第二日清晨,秋雨仍是不停,只是逐渐小了,竟有些缠绵的意味,风一阵一阵的刮,居然带出些阴冷来。

“一阵秋雨一阵凉了。”

晨露感叹道,伸手接住由城中飘来的落叶。

她站在城墙之上,居高临下的俯看了一眼,不禁微微蹙眉。

“有什么不妥吗?”沈参将在旁问道。

晨露指了指墙体上的青石,“看这裂缝。”

“不过是小小一道。”

沈参将虽然骁勇果敢,却不曾留意过这类事物。

“这是西北的门户重镇,虽然城小,亦是用整块的青条石灌注米浆铸成的,这些日子以来,这城池几番易手,连续的攻城撞击,已经让它不堪重负。”

晨露淡淡说道,她在这方面,可说是行家里手,无人能出其左右。

“我们兵力有限,若是大力修缮,又怕鞑靼军趁机攻来。”

沈参将面露出难色,他在雨中远眺,仍可见另一端隐约的鞑靼军营。

“城中幸存的百姓可以派上用场。”

晨露如此说道,沈参将苦笑道:“娘娘有所不知,早在城池陷落时,有血性的男丁便主动帮助平王守城,结果被屠戮一空,这些幸存者,都是当时便主动投诚,才得以免死的,让他们帮忙守城,等于与虎谋皮。”

“当老虎觉得性命不保时,它会乖乖奉上皮毛的。”

晨露微微冷笑,难得说了句俏皮话。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六十九章 裹协

雨势越来越小,却是淅淅沥沥的延续到午后,天色也仍是阴郁,完全没有放晴的迹象。

紧闭家门的百姓们,被挨家挨户地唤出户主,到城衙前的广场上集合。

一大群人密密麻麻地聚集在广场上,远处树上和屋脊上,也站满了人。

“作孽啊,没完没了的兵凶灾祸……”

“还好我躲得惺惺作态……”

“官军不去撕杀,找我们有什么用?!”

这些户主大多是男子,却是神情惫懒懦弱,有些甚至编派着官军的不是,少数的几位老者,也是惶恐不安地喃喃自语。

沈参将见气氛如此低颓,于是登上高台,扬声道:“各位……”

“大声点,我们听不见……”

有人怪腔怪调地喊道,引起一阵哄笑。

沈参将顿时大怒,他在军中从未遇到这等无赖,原先准备好的保家卫国之类的词句,一条也派不上用场。正在僵持着,却见一列侍女簇拥下,一位宫装女子款款登上了高台。

她身着锦绣银红宫裙,以金线缠绕丝萝,在日光下灼然耀目,瞧着便知是名贵已极,她以帷帽纱幕遮面,有些见识的行商,一眼便知她身份尊贵,不能轻示人前。沈参将很是诧异,一则为她抛头露面,二则奇怪她的衣着风格——

这位娘娘素爱清淡,出发前大将军便有交代,如此怎么判若两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各位身为天朝臣民,难道乐意去做鞑靼人的奴仆?”

百姓立即大哗,这女子说话如此刻薄,早有人忍不住鼓噪起来。

“即使你们这么想,这会儿也不成了!”

晨露笑声清脆,朗朗道:“我敢断定,此城一破,你们一个也逃不了,都要成阎罗的座上客。”

这话更是嚣张恶毒,有人在底下已经忍不住骂人了。

“小娘子,你凭什么咒大伙啊?!”

又是一阵油腔滑调的声音响起,晨露不仅不怒,反而微笑道:“一则,穆那王子死于城中,鞑靼可汗早就派人来屠城作祭,若不是我军及时赶到,大伙就成王子的陪葬了。”

这一条冠冕堂皇,底下人鼓噪道:“还不是你们官军派刺客做的,左右都是我们百姓遭殃。”

晨露冷笑一声,竖起第二道手指道:“二则,本宫身在此城之中,若是城破沦陷,诸位只怕脱不开干系!”

她这一声‘本宫’好生突兀,那娇纵凛然的语气,让沈参将都为之一楞,晨露瞥了他一眼,微妙地使了个眼色,他顿时领悟,于是高呼道:“这位是宫中的晨妃娘娘,恰巧被困在城中,若是有什么闪失,你们怕是想苟活也难!”

他满意扫视着底下一片惊惶,忍着窃笑,又道:“娘娘是万金之躯,若是你们贪生怕死,将鞑靼人放进来,即使能活命,朝廷也要诛你们九族!”

他这一番半真半假的胡诌,顿时让全场陷入沉寂。片刻才有人哭道:“老天爷!”

“你们也可以开城把叛卖!”

晨露冷冷道:“只是各位拖家带口的,忽律可汗未必能护你们周全,孰重孰轻,各位可以自行掂量。”

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眼中都染上了死寂和绝望。

沈参将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清了清嗓子,又扬声高呼道:“如今只有守城这一条路,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要把命放在人家手心里攥着吗?”

底下的眼神,逐渐由茫然转为疯狂。

半晌,有人率先喊道:“左右都是死,拼死也不放鞑靼人进城!”

仿佛被这气氛感染,其余也振臂高呼,广场上顿时带上了破釜沉舟的悲壮和决然。沈参将趁热打铁,将各家青壮年男子分散编队,一齐派到城墙上去加固修筑。

一番忙碌之后,他退到箭楼上,只见晨露正在仔细擦拭着宝剑。

“娘娘深谋远虑,末将实在佩服!”

晨露转过头来,微笑道:“诏之大义,不如胁之利弊,人们永远是贪生怕死的,与其说什么保家卫国,还不如告诉他们说,你跟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沈参将因她的俚语而开怀大笑,晨露却没有笑,手中动作不停,侧耳仔细倾听着,说道:“鞑靼人马上要攻城了。”

沈参将大吃一惊,正在半信半疑,有兵士急急跑来报道:“鞑靼大军已到城下!”

“果然如此!”

晨露一笑站起,“雨若是不停,他们不会攻城……可惜,仍是太急些,城下泥泞不堪,他们怕是要吃苦头的。”

她举手投足间悠然从容,仿佛不以眼前敌人为意,只有深谙她性情的人,才能看见她眼中那团火焰。

她站在城楼上,看着由远及近的烟尘弥漫,心中无比宁静。

“都准备好吗?”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七十章  兵者

马蹄声由远及近,仿佛一大块黑影遮天蔽日,好似暴风雨前,来势并不如何之快,却有一种威势无可逃避,然后闷雷响起,简直让人呼吸不畅,那是几万只马蹄以同样的步伐踏在地上的声音。

“苍天?”

将士中有人呻吟了一句,气氛变得紧张不安。

“大约有五万人吧!”

晨露遥望着这漫地敌军,很是悠闲地笑了,“能剩下多少人安全到得城下呢?”

众人乍听此言,不禁一楞,却见身着甲胄的骑士们冲到距离城下约三十丈的位置,突然齐齐骚动起来。

“鞑靼与中原交战多年,攻城的伎俩,也算学了七八成了,可惜,对于如何守城,他们仍是一窍不通。”

众人更加疑惑,鞑靼人逐水草而居,哪里用学什么守城的技艺?

沈参将却是浸润日深,他蓦然想起周浚曾说过的话,想要攻下城池,就要先谙熟守城者的方略,对症下药,方能成功!

却听晨露继续道:“兵书之中尽多守城的要诀,而我要做的,却是最简单的一点,让尽可能少的敌军威胁城池。”

仿佛在为她的话做注解,不远处的战马嘶鸣不已,有些甚至在原地直立冲撞,它们动作狂燥,连朝夕相处的骑士都不能制止,一时之间,损伤无数。

雨停歇不久,满地的泥泞粘膜,人和马都骚动混乱着,混身都沾染着污黑和鲜血,守城兵士看着这一幕,不禁大笑出声。晨露冷冷瞥了一眼,疾声道:“等活下来再笑吧,弓箭投枪准备!”

沈参将一凛,打量着远处部分完好的敌军队旗,心中越发佩服不已。

“兵者诡道,这话不假,我先前命人在城外湿土中撒下药物,让马群发情兴奋,如此剑走偏锋,也只能使敌军部分减少,真刀真枪的接杀,即将开始。”

她声音清脆悦耳,冰雪素颜上,居然露出一抹喜悦微笑,黑眸之中,更生出无穷诡谲森冷,整个都仿佛沐浴在幽冥之中。

沈参将不禁轻颤,他想起昨夜之前,这位娘娘身上的凛冽之气,尚且没有这般严重,是那狱中的长谈,才让她变成这般模样?!

他无暇再想,呼啸的箭羽已经漫天扑来。

雪峰之上,仍是如往常一新静寂飘渺,前次系上的绳结仍然完好,所有将士不带坐骑,只着薄甲攀援而上。

“这条小道,确定不会被发觉吗?”

仍有人心中惴惴。

“晨妃他们通过这条路到了栾城,忽律小船狡诈如狐,虽说正值失子之痛,说不定也会发觉。”

周浚居然亲身前来,他淡淡一笑,说出的话却让周围的人惊怖不已。

“大将军,您是万金之躯,不该冒这个险。”

一旁的亲信焦急道。

“这条小道不为人知,只有上古图典中有所描绘,忽律要找准位置,并不容易。

他最有可能做的,就是在山脚设下埋伏,一旦发现踪迹,就会向大营示警。”

周浚胸有成竹,笑容中有一种神鬼易辟的自信。

“在不惊动鞑靼王帐的前提下,看看我们能斩下多少蛮族的人头吧!”

所有人敬畏地望着主帅,缓缓向上攀援,陋夜的雨水从头顶滑落,滴得通身湿滑,更增加了行走的难度。

岘昆行宫离前方不过两三日的路程,皇帝虽然担忧焦灼,却也只得耐着性子,等待栾城那边的消息。

他虽然不在京中,却因皇后的书信提醒,早在京中布下了天罗地网,盯牢了静王和太后的动静。

如今后方书信传来,竟是空前的风平浪静,静王闭门不出,太后也尽自归隐礼佛。

元祈叹息一声,揉了揉眉心,神态踌躇。

他太了解自己的母亲和弟弟了!

有侍从送来一封仪馨帝姬的请安书信,满纸关切中,状似不经意地提到,太后惟恐梅妃有所闪失,已经让她搬入自己宫中,并从内务府调来年长健妇服侍。

这一句让皇帝深皱眉头,他沉吟片刻,冷笑道:“朕就这么一个子嗣……”

他心中添了这桩隐忧,匆匆回信给皇姐,却仍是不放心想起在栾城孤军奋战的晨露,又是一阵心焦。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七十一章 逃遁

并没有他想得那么凶险,虽然滚木与箭矢齐飞,时不时还有急袭,鞑靼人又调来了喷缊和楼车,她也处之泰然。

“娘娘,危险!”

沈参将扑过来将她推开,一专块巨石就在他们身侧不足二尺处落下,青石城墙不胜其荷的剧烈颤动,一名士兵逃避不及,惨呼一声,石头砸在了他身上,他的身体顿时四分五裂的炸开,鲜红的,分不出形状的肢骸脏腑撒了一地。

“大家卧倒,不要高于墙堞!”沈参将回身喊完,心有余悸道:“您没事吧!”

晨露瞥了他一眼,悄声道:“这又不是箭,扑到地上被砸中的机会更多!”

她纵身一跃,从一个躲在墙堞下的侍女手中取过自己的玄铁弓,不顾身旁的惊呼,搭箭向着那面大旗射出。

那枝小小的、雪白的箭矢从漫天巨石的空隙中钻出,极尽清灵的纵情飞翔,天光下,它雪白闪烁,快如闪电。

旗下一名漆黑重甲的王帐勇士射出一支箭斜掠而来,将它撞开,却冷不防咽喉一痛,他怒睁着眼,不可置信地倒了下去。

晨露同时射出两道羽箭,一箭杀敌,一箭朝着大旗而去,另一名守旗武士怒吼着,用胸前铠甲来遮挡。

他的庞大身躯落空了,这一箭并非真正射向大旗,而是射中了最先一箭,两道羽翎纠缠着,斜行直中大旗上的狼身,将那凶悍勇猛的图腾,豁出了个大口。

被风高扬的旗帜,在这一瞬委靡无力,大风将缺口撕扯得更大,丝丝缕缕的破烂,让所有鞑靼人颜面扫地。

“我们的沸油滚石呢!”沈参将怒吼着,守城的军民如梦初醒,连忙装备起这些物件,城楼下又是一阵惨嚎。

“再坚持一下,这座城很快就属于你们了!”

晨露的声音对着城下低喃道,她黑眸中显出诡谲的愉悦,沈参将在旁听着,更觉森然。

栾城下的一片混乱,全数映入忽律的眼中。他镇守在后军中,并不焦急,她皱起了眉头,却不是为了眼前的危急局面。

“父汗,您在担忧什么?”

不脱童音的稚气,出自他的幼子口中,他竭力做大人的老气横秋状,将忽律逗得开怀大笑。

“我在担忧,中原人又有什么诡计了?”

忽律远眺着箭石满天的城楼,似乎是在自语,又似乎在回答儿子:“情势虽然凶险,守城者却不急不躁,这个对手,不容小觑!”

有王帐勇士急急来报:“抓到两个潜逃出城的人。”忽律示意将他们带上,不到半刻,两个五花大绑,衣着破烂的中年人便到了眼前。

在士兵的呵斥声中,两人跪下磕头如捣蒜。

忽律仔细打量着他们,见他们衣冠虽破,质地却很是光鲜,举止之间,也不象做粗活的。

“你们是哪里的奸细?”

他和善微笑着问道。

那两人虽不知他的真实身份,却也隐约知道是上位者,见他并不凶恶,壮着胆子哭诉道:“冤枉,我们都是良善城民,不是什么奸细。”

忽律冷笑一声,道:“将他们推出去斩了!”

两人被拉扯着朝外走去,涕泪交加,浑身都在颤抖,忽律观察了一阵,直到他们被拖到帐门口,才又将他们唤了进来。

“你们什么人?”年长者哭得手脚瘫软,年轻些的见不是事,颤抖着说了前因后果。

原来这两人是城中富户,不愿被驱赶去修筑城墙,于是重金买通相熟的守军,从狗洞钻了出来。

鞑靼人屡次征伐中原,很多人都略通汉话,听着此人说得猥琐逼真,都哈哈大笑起来,眼中满是不屑。

忽律锐利的眼凝视着他们,直到后者又出了一身冷汗,才道:“你们可知城中守军的情况?”

年长者一听,更加害怕,在地上缩成一团,年轻些的也露出恐怖的神情。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七十二章 云暗“我们只是蚁民百姓,哪敢管官家怎么守城?”

年长者颤巍巍说道,忽律微微冷笑,随意吩咐道:“将他们拖出去!”

又是一阵哭嚎,那年轻些的殷商惊得肝胆俱丧,挣扎着跪地求道:“可汗容禀!”

明媚的艳阳照在他身上,刺得人眼生痛,他面上露出痛楚的挣扎来。

仿佛下定了主意,他走上前去,悄声道:“可汗可曾见到那城头的白衣女子?”

此话一出,周围的温度瞬间下降,王帐陷入诡异凝滞的气氛中,即使是最得宠的勇将,也不敢开口。

那人莫名其妙,战战兢兢不敢再说下去,忽律眸中光芒大盛,随即莫测,他慢慢轻声笑道:“曾经有一面之缘。”

旁边的鞑靼勇将恨得睚眦欲裂,几月前可汗被她一箭射中,损及心脉,居然留下咳喘之症!

那人擦了擦额头的汗,继续道:“这位姑娘英姿飒爽,城中人都是既敬又畏……”

他瞥了一眼众将眼中的凶光,胆战心惊地继续道:“只是她的真实身份,却实在是骇人听闻。”

他有些畏惧地低头,声如蚊呐:“她是当今圣上的宠妃。”

忽律唇边绽出一道微笑,暖如绚日,“天朝皇帝的妃子?!”

“是,听说这城中事务,皆是由她执掌,周大将军的属下,也都要听命于她。”

那人愧疚地垂下头道。

待所有人退下后,忽律若有所思地来回踱步。

“可汗是想擒贼先擒王吗?”

军师在旁笑道:“天朝有句话。叫作投鼠忌器。”

忽律叹道:“我确实在动这个心思,可惜,那女子也并非易于之辈。”

他回头问道:“她率军突现栾城,你们可曾在山上找到什么秘密栈道。”

军师不禁失笑道:“可汗,那雪峰之上平滑如镜,峻峭已极,飞鸟亦是难渡,我们的将士尝试多次,都以失败告终,倒是平州方向,虽然官道封锁,却仍有小路曲绕,他们大约是从那里来的。”

忽律闻言,正想着继续询问,一阵胸闷,逼得他咳嗽不已。

他苦笑着平躺在貂皮木床上,挥手示意他退下。营帐的布帘被放了下来,他凝视着外面射入的阳光。叹息不语。

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将天朝的锦绣河山拿在手中,自己还有支撑到那一天吗?

他们扪心自问,想起惨死的穆那,又想想还在稚龄的幼子,终于不再踌躇,下了决定,只有兵行险着,才能更快达成心愿!

晨露与沈参将正在巡视城墙,她衣着简洁。月白对襟袍别无奢华,只在衽腰处绣了一枝红梅,十分清新可喜。

修筑城堞的百姓们有些惶恐地闪避到一旁,也不说话,端着瓷碗吃饭。

城墙上一片寂静。

有个别胆大不识相的,想从旁偷窥她纱幕后的容颜,被那两点幽黑眸一瞥,竟是惊得魂飞魄散。

“听说那是皇上最宠爱的娘娘。”

“妈呀,这般凶狠的性子。万岁怎么消受得起。”

有人私下咕哝着,却再不敢抬头看一眼。

“娘娘。这些人不过是无知愚民,又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沈参将委婉劝道。

晨露微笑着,并不动怒,“将军未免小觑我的耐性。”

“这些人并不是寻常庶民,而是城破之后幸存了,有血性的都被杀了,只留下这些惫懒油滑之徒,若是跟他们讲什么忠恕之道,等于对牛谈琴,我严威迫之,不能压制他们一段时日。”

“更何况,”

她狡黠笑道:“我在民众中留下刻薄无礼的印象,不日便会传到忽律耳边。”

此时有人来悄声报道:“那两人已经逃出城了。”

晨露微笑着,声音低而清晰,含着不容置疑的果决:“沈参将,我以自身为饵,引鞑靼人全力攻城,稍后便要辛苦你了!”

沈参将一楞,下一瞬便明白七八分,他正在踌躇,却听城墙上吹起了警哨,鞑靼人又攻来了!

随即,城外也响起了奇特的哨声!

皇帝在奏折上批下厚重淋漓的一笔,又让掌笔太监盖上自己的小玺,这才满意地让人以蜜蜡封边。这是给留守北部的将士的上谕,让他们密切戒备,防止鞑靼人从草原腹地分兵前来,可接受这份奏折的,却是大将军周浚。

周浚身为此次用兵的主帅,此刻也在行宫中,皇帝却不欲绕过他直接下旨,这份御下的胸襟和手腕,实在难得。

“皇上,云嫔娘娘又送燕窝来了!”

皇帝手中一凝,有些狐疑地想道:云萝这几日,都往这院中送食盒。

他瞥了秦喜一眼,后者心领神会,躬身道:“不敢有违规矩,都是以银针验过才呈上来的。”

“今后也不必呈上来了。你们自行分食吧。”

皇帝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七十三章 攻守

“是有什么不对吗?”

秦喜心下一沉,却不敢妄自揣测,窥着皇帝的面色问道。

“没什么不对,只是朕不想吃这些。”

皇帝他一眼,秦喜立即心领神会,他瞥了眼一旁的侍女,口中笑道:“想来万岁不喜欢吃甜的,奴才这就把东西撤下去。”

他将燕窝小心端起,退了出去。

经过院门时,守门的侍卫跟他开起了玩笑。

“秦公公,这样的顶级血燕,又便宜了你,几时也给兄弟分一杯羹?”

秦喜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个爆栗,“这是娘娘为万岁准备,可是你们吃得的?”

侍卫们年轻气盛,忍不住抱怨道:“万岁不要撤下的,我们怎么就吃不得?!”

秦喜看着他,露出一道古怪的冷笑:“这是云嫔亲手烹调的,你若实在命大,可以拿回去尝尝!”他在‘亲手’二字上加重,侍卫虽然年轻,却也不是傻子,闻言有如醍醐灌顶,惊出了一身冷汗。“难道这羹里?”秦喜又给了他个爆栗,“胡说些什么哪?”

秦喜不理这懵懂的青年,径自走开,一旁年长的侍卫宽慰道:“贵人们的东西,你最好少碰,里面保不齐有银针也测不出的东西。”

他说着,自己也打了个寒战,于是闭口不言。

城墙上的警哨声凄厉,充斥了所有人耳边,可那城外的一点奇特哨声,却是清越激昂,在这万钧之重中决然穿过。

“是鞑靼王帐的鸣镝!”晨露面色一寒,沈参将已经说出了口,他神色冷肃,好似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

王帐的鸣镝,象征着可汗的无上权威,一令既出,即使所指的是父母友人,也必定万箭齐射。

“是要赶尽杀绝吗?”沈参将一边命人紧急加固城墙,一边低语道。

日光照着城下广袤的平原,只见篙草被践踏得青黄衰败,玄黑色甲胄刀箭罗列阵前,那一张张粗犷的面容看不分明,却带着悍烈的煞气。无数的寒光在艳日下灼灼发亮,山川草木都为之战栗。

远处的雪峰晶莹闪耀,仿佛一位天人,静静俯视着这一场人间杀戮。滚木从上坠落,云梯被掀了又架,带着火焰的弩箭在城头飞越,城砖的缝隙中流淌着永不歇止的鲜血。

人从城头坠落,或是惨号,或是无声,旁观者却是睚眦欲裂,怒吼着冲上前去。

天空一碧如洗,处处可见强矢在阴暗里散发的显然光芒。鞑靼人越发近了,几乎可以听见他们欢呼和祈求长生天的声音,仿佛风声瑟瑟。沙尘将天空遮蔽了半边,大地仿佛都在呻吟不止。

城头上已经可以看见鞑靼人特制的弯刀,雪亮的映着飞溅的鲜血,转瞬即逝,却也是越发危急。

尖利的呼啸声从头顶飞掠,晨露从容闪过一枝箭,任由它钉入城砖,发出嗡嗡的声响。

“好箭法!”

她居然笑着赞道,沈参将瞥见这一幕,吓得魂飞天外,无奈他向负守城要责,也无暇分身来管。

城头上的弯刀逐渐多了起来,身着黑甲的鞑靼勇士在城墙上终于占住了一小块地方。

仿佛一朵小而危险的乌云,却即将压城欲摧!

守城的将士们在金戈声中汗湿衣襟,他们用憎恶的眼神看着这一片不祥的乌云。

仿佛如急流遇到巨石,乌云仍是被拆散着,杀戮着,片刻破碎,却又执拗地恢复。

云梯上的第二批将士已经赶到,他们大喊着冲上城,用木和皮革的盾牌替同伴遮挡着。

晨露轻笑一声,手中羽箭指向湛蓝的天空,随着她的手势,无数大弓的弦在颤动,发出奇妙的嗡嗡声,超过这些鞑靼将士,弯曲落于城下大军之中,闪着寒光的箭头随即绽开了一朵朵鲜艳的红花,大军骚动着,再也无法聚集完整的阵形。

一筒筒箭夺走了无数人的性命,城头几经反复,守军终于支撑不住,士气开始低迷。

“是时候!”

晨露示意沈参将,后者虽然踌躇着,却还是鸣起号角,示意撤退。

守军们如潮水一般败退,从城墙上飞快撤退,胜利者们喘息者,就地坐下,也已经异常疲惫。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七十四章 巷战

忽律踏上这座城楼时,只觉得脚下的青石砖仍然是湿腻的。

鲜血的气味从地下升腾而起,在日光下一蒸,越发阴森浓腥。

他叹了口气,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尸体,吩咐道:“不分敌我,都入土为安吧!”

随身的将士有不服气的,道:“小子们素来以头颅来记载战功。”

忽律冷冷一瞥,让他楞在当场:“这里不是极北雪漠,而是中原西部,你想让大军生出瘟疫吗?”

他又想起一桩紧要的,于是问道:“天朝妃子的人呢?”

无人应答,半晌,才有人回道:“好似看见她随溃军撤入城中。”

“搜城。”

忽律一挥手,便有潮水一般的将士涌入城中。

“那中原女子确实是美丽如花,可惜,性子太凶悍了。”

有勇将在旁笑道,忽律回以淡漠微笑,“即便是天仙,我也无心去看,擒住她,才能使中原皇帝低头。”

“皇帝有后宫三千,却不会为她一人放弃天下。”军师在旁说道。

“我要他献出江山做什么?!”

仿佛有些新鲜似的,忽律那幽蓝的眼眸中闪过笑意,“再好的鲜肉,也要一块一块地吃,我只要天朝皇帝割让平州一线,便是心满意足了!”

他虽然语意平淡,眉宇间却是不可动摇的决心,“慢慢来,我总能在归去长生天之前,见到自己亲手打造的帝国!”

声音清朗铿锵,仿佛是刀剑镌刻于冥冥之中的命定。

整个栾城都在寂静之中。

这份寂静,却透着诡异和惊怖。

一队鞑靼人挥舞着长刀,在街巷间穿行,一阵风吹过,各色民宅的门窗被吹开,里面空无一人。

街道上的店铺仍是琳琅满目,主客却都是渺然无踪。还有先前撤退的天朝残军。

“什么人也没有,这难道是一座被诅咒的城?”

有人小声咕哝着,被同伴恨恨地瞪了一眼。

此时日光明媚,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勇者,却都想起幼时流传的一个可怖传说,一座城池被鬼物洗劫,万物齐聚,却不见一道人烟,擅自走入的人,都将永远在原地绕圈,直到死去。

他们再不敢想下去,只是沉默着向前搜寻。

街巷曲折,一色的白墙黑瓦,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同,仿佛是在原地打转。

已经有人惨白了脸,正想回头,却见天空瞬间暗淡下来,巨大的重物轰然而下!

最先一人当场脑浆开裂,其余人踉跄爬起,却只见角落中飞出一阵怒箭。

闪着寒光的箭头又带走了几人的生命,久经鏖战的几人在拼力闪躲,身后戳入半尺刀刃,墙边跃下一个百姓打扮的男子,得意地笑道:“这是我家祖传的大缸,侍侯你们几个,绰绰有余了!”

他突然一击掌,恨恨道:“不好!缸都砸碎了,来年的腌菜可怎么做啊!”

狭窄小巷中传来一阵笑声,有人隐在黑暗中笑道:“我们镇北军常年戍守边塞,慢说是缸,就连木桶木盆,也可以拿来腌菜。”

这样的一幕,在城中层出不穷,忽律在接到急报后,才发现己方胜利入城的将士,已经蒙受了惨痛的伤亡。

“攻下这城池,我们也不过损失了五千人,如今居然在这些居民街巷中折了三千!”

忽律沉声道,望着眼前如出一辙的宅门白墙,微微冷笑,“我道他们在玩什么花样,原来准备在街巷中暗算我军!”

军师忧虑道:“街巷曲折幽深,蜿蜒混乱,我军不熟悉地形,又是在明处,实在很是不利!”

“无妨,将那两人提过来!”

忽律一声令下,先前借狗洞逃遁的两位富商又被提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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